11. 夏暮(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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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淋雨时讨厌这鬼天气,可当进入室内,窗外化为白噪音的淅沥雨声,听起来竟然有点治愈。

    冯寂染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保姆吃完她们的工作餐后,早早就把主人的饭菜备好了,等人到齐后便将餐品一道道端上了桌。

    冯茂鸿和乔明娥的工作都是包吃住的,中午就留在厂里的员工宿舍午休,谭岳和李悦容也常年忙碌,午餐都在公司食堂解决。

    中午实际上在家用餐的也就只有冯寂染和谭恒澈两个孩子。

    冯寂染只是被雨水打湿了,回房换件衣服就能来吃饭了,可谭恒澈淋了个透心凉,还要额外洗个澡才能来餐厅用餐。

    冯寂染换完衣服来到餐桌前坐下,谭恒澈还没回来。

    她看着满桌丰盛的午餐,也不是很有食欲。

    因为餐餐桌上都有松鼠鳜鱼。

    第一次尝的时候她觉得挺好吃的,餐餐都重样她就吃不消了。

    反正没什么胃口,她决定等谭恒澈来了一起吃,还显得有礼貌。

    十分钟后,谭恒澈换了套冯寂染没见他穿过的装扮,气定神闲地走进餐厅,单手拖开椅子坐下来,一如既往的黑着脸,拿起筷子,对着桌上那道松鼠鳜鱼就夹了上去。

    冯寂染就知道,之所以餐餐桌上都会有松鼠鳜鱼,是因为这是他的天菜。

    谭恒澈又扒了两口米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冯寂染没动筷子,提醒道:“想什么呢,吃啊。”

    冯寂染忽然托着粉嫩白皙的脸颊,一本正经地问谭恒澈:“吃饭了吗用苏州话怎么讲?”

    谭恒澈不知道冯寂染为什么要问这个,但答得很熟练自然:“饭啊吃嘞?”

    “吃过了呢?”

    “吃过哉。”

    “还没吃呢?”

    “还甑吃嘞。”

    回答完谭恒澈基本上也猜到冯寂染学这个是想和周围老一辈的大叔大妈套近乎了。

    她一个贵州女孩,在苏州人生地不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社交建联,兴许还有其他打算。

    虽然她还小,不需要拥有安生立命的本事,但是懂总比不懂好,说话温软一点,能讨到不少好处。

    冯寂染得到答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道谢。

    说到这里,谭恒澈忽然想到一件事:“你的英语口语谁教的。”

    冯寂染想也知道他这么问,后面憋的没好话,压根没给他贬损她的机会,不高兴地说道:“我自己瞎读的,反正以后又不会出国留学,说得再好听也没用。别人笑话就笑话吧,我考得好就行。”

    出国难的不是学力水平,而是经济基础,学费至少几十万打底,上不封顶,她这种家庭根本供不起,不过是有钱人的游戏。

    冯寂染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越说越觉得是在自取其辱,谁知下一秒却谭恒澈说:“其实挺好听的。”

    “嗯?”冯寂染蓦地睁大眼睛,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认真的?

    她有几斤几两,她自己还是能拎清的。

    不用他这样替她找补。

    “你没听错,就是好听。”谭恒澈笑得很坏很疲,“说不定你想留学的时候,我们国家已经强大到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英语方言了呢?”

    冯寂染的心脏忽然被他的笑容击中,心头莫名涌起异样的波澜。

    她头一回觉得这狗东西说了句人话,对他的印象也有所改观。

    迟疑片刻,她试探着和谭恒澈打商量:“你家里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对外说,同样的,学校发生的事,你能不能也别跟家里说?”

    她今天在学校里可是把谭恒澈得罪狠了,非但公然跟他叫板,还夺走了他的班干部之位,明晃晃地利用完他就过河拆桥把他扔到了一边,自己回来了。

    她做了哪些有失分寸的事她自己清楚,说白了就是故意为之,报复他高傲的姿态和他第一天相遇时对她轻视。

    现在他们两清了,她也心虚了。

    毕竟她的父母最担心的就是她在学校闯祸,今天开学第一天她就在学校掀起了轩然大波,她父母知道了,肯定对她一通数落。

    日后再遇到相同的情况,她必然是被苛责的一方。

    冯寂染提出条件后就一直端详着谭恒澈那张喜怒不明的脸,忐忑地担心他抓住她的把柄狮子大开口。

    结果谭恒澈只是噙着笑说:“彼此彼此。”

    中华文化实在博大精深,在大多数语境里,他这句话都是带着讽刺意味的,可在当下的语境里,她一听就明白他们达成共识了,合作可以进行下去。

    冯寂染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谭恒澈的反射弧却迟钝且漫长,过了许久才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冯寂染心下一紧,又绷紧了神经,心情急转直下,拧着眉毛等待着他开条件。

    代价太大可不行,她不会答应的。

    谭恒澈说到这里,没了方才的散漫,郑重其事地放下筷子,凝视着她的眼睛说:“我爷爷明天从寒山寺回来,还请你在他老人家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谢了。”

    他提前道谢就是在赶鸭子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