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辰也推开屋门,没有点灯,没有停步,甚至连打湿的衣服都没换,直接一头栽在床上,在几个呼吸间睡死过去。
竹海的夜很黑,很深,刚好藏起一簇快要失温的孤梦。
她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鸟鸣清脆,晨光洒金。下了一夜的雨,空气里的水意尚且浓重,混杂出竹海独有的清新。
破空守在床下睡得正香,不时砸吧砸吧嘴,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一大盆牛窝骨。
墨辰也突然觉得,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人憋闷得喘不上气来。于是她撑着床沿慢慢起身,动作很轻,但还是让破空警觉地睁开眼。
[阿娘,你疼吗?]
墨辰也摇头,摸摸狼脑袋:“睡吧。”
她为自己上好药,洗漱一番换上干净衣衫,独自踱步到廊下,望着空无一人的竹海发呆。
谢倾安昨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是她关上院门后便转身离开,还是在原地停了片刻,疑惑自己为何被拒之门外?
云曦灵息只剩来过的痕迹,墨辰也莫名其妙想分辨谢倾安停留的时间,默默努力的半晌,全是徒然。
“没事儿吧你。”她骂了自己一句,抬腿往厨房走,准备给自己和狼儿子弄点吃的。
海棠树枝叶深绿,大而阔的树冠如同在庭院里搭起遮阴凉亭,再有山风徐徐一吹,在炎炎夏日里最惬意不过。
墨辰也端着一大碗灵参鸡汤做底的细面,独自坐在树下的竹桌前。
香气袅袅,竹筷挑着裹满鸡汤的面条送入口中,鲜美口感分毫不差,可她竟觉得难以下咽。
谢倾安好像很喜欢自己熬的鸡汤,连汤里去腥的姜块都会全部吃干净。他在竹林小院养伤时,每天也会在这个时候,坐在自己对面吃早饭,剑眉明眸,仿若误入碧绿竹海的星辰。
鸡汤面的热气把眼前空荡荡的对面染得模糊,墨辰也不禁有些愣神。
外面突然有极轻的脚步响动,她打了个激灵,直起身盯着院门。
是谢倾安又回来了吗?
脚步越来越近,她屏住呼吸,直愣愣盯着院门,直到——
吱呀。
镇南王打着哈欠走进来:“你起这么早?”
墨辰也好想找到老鬼之前给自己那支系着他魂魄安危的利箭,然后毫不留情地一把捏碎。
偏生镇南王刚睡醒,丝毫没有察觉到魔尊大人期待的小火苗被他吹灭的过程,没心没肺地吸吸鼻子:“灵参鸡汤面,还有吗?我也想来一碗。”
墨辰也忍住想杀鬼的冲动,余光朝厨房撇了一眼。
镇南王心领神会,自觉地把脚步掉向厨房方向,端着一碗鸡汤面出来,边走边吃,看起来过分接地气了。
墨辰也没好气道:“你好歹生前是个王爷,就不能稍微体面点儿吗?”
“死都死了八百多年,在乎那些没用的细节干什么。”镇南王嘴里塞得满满当当,一屁.股坐在墨辰也对面。
氛围什么的,顿时被破坏得七零八落。墨辰也放下筷子,扶住额头。
镇南王夹起一大筷子面送入口中:“谢倾安这就走了?我还以为他有多痴情呢。”
墨辰也:“你怎么知道他来过?”
“昨晚奶茶售罄得早,酉时末我就把马车赶回来了,正好看见这小子淋着雨,在你家门口罚站呢。”镇南王喝了一大口汤,把嘴里的面顺下去。
墨辰也接着埋头吃面。
“本王进院子放马鞭,问他怎么不敲门进来,阿然早就到家了。结果谢倾安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镇南王看墨辰也的反应,猜到几分,“你们吵架了?”
墨辰也含混的声音从碗里传来:“我跟他吵什么架。”
镇南王放下碗,认真道:“阿然,他只知道自己刺伤的是玄煞魔尊。”
“可本座就是玄煞魔尊。”墨辰也抬起头,眼眸里闪过一瞬血红焰光,将山风吓得瞬间静止,不敢造次。
镇南王想到她从东海回来时白衫染血的狼狈模样,直穿胸口的剑伤任谁看了,都觉得执剑人是奔着性命来的。
墨辰也垂着睫帘,低声说:“我何尝不知他那一剑是冲着魔尊而非阿然。可玄煞魔尊已在修真界出现,早晚有那么一日,我的身份会被拆穿,到时候会如何呢?”
镇南王挑眉:“本王只知人鬼殊途,忘了正邪也不能两立。你们活人真是麻烦,条条框框太多,像本王这样死上一回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墨辰也端起大碗,咕咚咚把汤喝光,接着把碗往桌上用力一放:“我要带修狗出去休息放松两日,这几天奶茶生意就交给你了。老规矩,我不在的时候,奶茶铺的银钱灵石全部归你。”
镇南王当场计较:“为什么把本王留下来干活?”
“你也可以选择出去转转啊,反正沈仙修过来看到竹林小院没有人的话,会自己回宗门的。”墨辰也幽怨道,“你们整日互相牵挂,连丝牵线,我这被刺成对穿的人都不想说。”
镇南王又惊又喜:“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墨辰也站起身:“等沈青依来云曦南脉,你问问她起阵前一天晚上在急什么就知道了。”
“你怎么不早说!你等等!”镇南王顿时上蹿下跳,快乐得像个吗喽。
“告诉叶老板,我回来后奶茶上新。”魔尊大人摆摆手,缓步走回竹屋,简单收拾几件衣衫,赶在扶阳村村民过来之前,带着破空踏上下山的路。
快马狂奔不适合现在胸口有伤的自己,她骑着乌骓慢悠悠走出云曦山范围,看山看水看天看云,直到下午才找到一处四下无人灵息全无的地方。
墨辰也示意乌骓马自己回家,然后从腰间抽出碧竹梢抛向半空,一跃踏上,朝烈日当空的苍穹腾云而去。
留守云曦山的镇南王丝毫不介意阿然独自休假,一来她这回确实伤得不清,二来听阿然话里的意思,爱妃似乎担心过自己会被点灯引路阵带走。
想到这一点,八百年的老鬼傻笑难抑。他不仅心情愉悦地洗完全部锅碗,还带着陆续赶来的扶阳村村民一起效率奇高地制茶装茶,在竹林小院门前贴上一张写着“可到金玉满堂红找我”的字条后,哼着轻快小曲儿,午时前便赶到了金玉堂。
没有阿然,一些食客难免失望,好在阿然奶茶铺的各色奶茶香甜可口,风味各异,为了给新品预热,连着三天搞全单九折活动,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
镇南王在金玉堂和金玉满堂红间来回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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蹿,听着白花花的银钱入账,心里乐开一片牡丹花。老鬼早已盘算好,若是沈仙修有一日肯给自己机会,一行一动到处都是要花钱的,自然不能委屈她。
热闹忙碌里,又一天的黑夜降临。华灯纷至沓来,落宿镇的夏夜变得晶莹明亮。
今天的奶茶卖得差不多了,镇南王正在金玉堂里点货对账,隔壁金玉满堂红的小二蹭蹭跑过来,对他道:“阿南,有位仙修找你。”
“仙修?”镇南王从厚厚的账册里抬头,眸仁一转,“真的?”
小二点头:“难能骗你不成?仙修手里捏着字条,说是奶茶铺的人留了言,让来这里找你的。”
镇南王:“人呢?”
小二:“在金玉满堂红的奶茶竹铺等。”
爱妃这么快就过来了?镇南王狂喜,丢下笔拔腿往隔壁的金玉满堂红跑。
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堂,穿梭上菜的小二,火锅扑鼻的香气,交谈嬉笑的食客,沿奶茶竹铺前排着的长队一路小跑到最前。
下一眼就能看到爱妃了。
他刚要开口喊沈仙修,站在最前面的人突然转过身。
“怎么是你?”狂奔过来的镇南王和等了半天的谢倾安异口同声,两人脸上的期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奶茶铺和金玉满堂红依旧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谢倾安和镇南王抱臂相对而立。
镇南王想到谢倾安曾经气哭过沈青依,就气不打一处来,此刻只想把谢倾安揪进没有光的小巷子里揍一顿。
谢倾安从一开始看镇南王天天待在阿然附近,就不大顺眼,经历过昨晚“他能进去我不能”的打击后,悲伤彻底化为想打人的力量。
镇南王语气不善地开口:“你来这里干什么?”
谢倾安眸色冷淡:“我以为字条是阿然留的,让我来金玉满堂红找她。”
镇南王:“你认不出那不是阿然的字迹吗?”
“我没见过阿然的字迹。”谢倾安理直气壮,“贴在她家门口,任谁都会觉得是她留的字条。”
镇南王想到阿然胸口那个血窟窿,想替她出口恶气:“那字条也不一定是留给你的啊。”
谢倾安明显被气着了,面色愈发霜冷。
“无事的话,谢仙修请回,不要耽误我做生意。”镇南王打算事了拂衣去。
“等等。”谢倾安见他要走,先慌乱地败下阵来,“阿然……不在这里吗?”
镇南王回头:“不在啊。”
她也不在家中,谢倾安皱起长眉,低声道:“你能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吗?”
“不能。”镇南王冷笑着说了句实话,“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谢倾安的心顿时跌到谷底。
灵璧山中。
几只猛兽毒蛇大气不敢出一下,瞪着铜铃大眼守在溪边值夜。繁茂的参天古树下,龙鳞果堆成一座小山,还有几根被啃得只剩须子的九曲灵参。龙鳞藤织得密而厚,系在两根粗壮的树干间。月光从树叶缝隙透下,几片白银斑驳照着睡在龙鳞藤床上的人。
墨辰也身盖薄被,睡得正香。
风吹叶动,月色一晃,她似是被惊扰到一般呼吸一滞,微微蹙起长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