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衷情听到他的话,才后知后觉地抹了一把脸,她的精神全程紧绷着,都没注意到自己什么时候哭的,或许是在百姓诉苦之时,或许是在第一次下令杀人之时。
“谢谢。”慕衷情接过帕子,擦了擦脸,明明泪流满面,神情却十分雀跃。
“世间疾苦,原是这般。”秦澈轻声感慨。
慕衷情闻言,抬眼对上秦澈的目光,她的双眸亮如星辰,仿佛燃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世间疾苦,或许不可能消失,但至少今天,我们帮他们报了仇,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我们要让他们学会开口,学会反抗,只有这样,世间疾苦才会越来越少。”慕衷情说着,眸中盛满了笑意与期待,“王爷,你也是一个不忍见世间疾苦之人,对吗?”
秦澈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道:“夜深风凉,回去休息吧,蒋羽今日已搬到了县衙,剩下的士兵,他会安排。”
慕衷情笑着点了点头,秦澈再次走到了她的身前。
“王爷这么把后背交给我,不怕我忽然出手刺杀吗?”慕衷情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而行,问道。
秦澈脚步一顿,又是一招熟练的顾左右而言他:“今日你很不一样,我想,你若是个男子,必定能建功立业,名垂青史。”
慕衷情成功被转移注意力,立刻反驳道:“就算我是个女子,你怎知我不能建功立业,名垂青史?我的目标,那可是比建功立业更伟大的事情。”
秦澈对此不置可否,他有悲悯之心,但毕竟是在这个世界里长大,很多根深蒂固的思想或许并非他真正所愿,但已然成为一种习惯和潜意识,若非有人点明,或许连他自己都不会意识到。
“你们这些人啊,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又太不把别人当一回事。”慕衷情见他不说话,又继续道,“王爷,你可有想过,若你不是王爷,也无需打仗,你会想去做些什么?”
秦澈摇摇头,今晚的他格外有耐心:“我生来就在秦家,注定要置身沙场之中,我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有另一条路。”
慕衷情一个跨步蹦到他面前,往后退着走:“那就换种说法,不必去假设任何东西,就问问你自己,最想要实现的事情是什么?哪怕是看起来不切实际的都可以。”
仔细思考了一路,直到秦澈将带来的马的缰绳交给慕衷情时,他终于有了答案:“我并未见过太多可能,我的大哥留书出走,后来再无音讯,但想来,应是自由自在,我的妹妹嫁与良人,日子也算平静,若说此时心中所愿,便是天下人人安乐,人人得偿所愿。”
慕衷情利落地翻身上马:“王爷,其实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
秦澈还未上马,抬头望向慕衷情,她的身后有一轮皎月,风清月明。
“我昨日还想杀你,你却说我是一个好人?”秦澈自嘲一笑。
见他上马,慕衷情继续说道:“我说的好人,不单单是指对于我是一个好人,而是在现下这样一个社会制度之中,你不是那种只顾自己享受,弃万民于不顾的人,所以才说好,当然了,好人并不是完美的,只不过有缺点的好人依然是好人,有优点的恶人也依旧是恶人。”
秦澈细细品味了一番慕衷情的话,笑道:“我忽然有些庆幸,他们选中的人是你了。”
慕衷情脸上也带着笑容,但没有接这句话茬。
“我以前的梦想,是当一个侠女,荡尽天下不平事,后来我发现,想要平天下不平之事,不是一个侠者就可以做到的,王爷你猜,现在我的所愿是什么?”
秦澈认真地望着慕衷情的侧脸:“你的行事我几乎从未猜到过,你的所愿,我大抵也是不懂的。”
“不,这回不一样。”慕衷情望着天空,声音很温柔,“是很简单的四个字,天下大同。”
这天晚上,秦澈一宿未曾入眠,他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回荡着那一场所谓的诉苦大会。
一直到凌晨,秦澈轻手轻脚地走出营帐,他站在营地中,看着太阳慢慢升起,感受阳光落在身上的微妙升温。
没过多久,有人来报,今日天还没亮,奉德县其他富户就派人将手中的田契债约统统送到了县衙,交到宋远疾和白飞鹰手中。
昨日那招杀鸡儆猴,虽然狠了一些,但效果立竿见影。
秦澈思考片刻,便让人将守在丰王府的人统统叫回来,如今万事俱定,已无需再忌惮任何人。
刚安排好事务,秦澈准备回营帐时,便碰上嘴里叼了个饼的慕衷情双手扎着头发,急急忙忙地往外跑。
扎好头发后,慕衷情还不忘回头交代一声:“我先去帮忙分地啦,不知道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你晚上不用等我,如果太晚了我就在县衙睡一晚。”
慕衷情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为了秦澈听清楚,甚至还很大声。
周围的士兵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听见还不该听见。
来到奉德县驻扎后,之前的赌局早就已经结束,蒋羽赢了个盆满钵满,大伙儿也都知道了慕衷情的身份。
只是王妃一人住在外头,是否有些不妥了?
大家敢想不敢言,只能都偷偷地观察秦澈的神色。
秦澈知晓慕衷情的性子,怕是并未想过男女大防之事,他笑着摇摇头,决定晚些时候去找慕衷情,像昨日那般接她回来。
十天很快过去,分地的过程并不算顺利,但总算卡着时间完成。
京城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他们便紧锣密鼓地开始进行小麦的收割。
蒋羽自从住到县衙后,天天找不到人,背着药箱四处走,随时随地开诊。
不过大家也的确顾不上他,宋远疾在原本的土地分配会解散后,又立刻牵头成立了奉德县丰收合作社,哪一家收割需要人帮忙,都可以来找宋远疾安排人。
只是目前时间紧张,人手也不够,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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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疾只能继续用着秦澈调来的士兵们。
慕衷情则是自动请缨,带着两个士兵一起去李丰收家帮忙,李丰收总算是扛过了疟疾,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干活效率不如从前。
正好慕衷情与之熟悉些,便主动来帮他家。
李丰收是家中独子,父亲前几年摔断了腿,平常农忙时,都是他和母亲一起下地,只是现在他家的地变大了,如今又赶时间,两个人便不太够。
慕衷情熟练地卷起袖子,系上襻膊,露出雪白的手臂。
李丰收一见她的动作,便像是被晃了眼一般,立刻转过头,红着脸说道:“慕,慕姑娘,您在田边找一处树荫坐着便是,不必亲自下地。”
慕衷情不以为然:“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抢收完不是还要轮种粟米吗?抓紧时间啊。”
说着,她又解开绑带,脱了鞋子,吓得那两个士兵也立刻转过身去,其中一人大声劝阻道:“王妃万万不可,您是千金之体,怎能露于人前。”
慕衷情闻言,不满地双手叉腰,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衷情,你在做什么?”
慕衷情回头一看,是秦澈,他的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难道是给她来送饭的?
秦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慕衷情的身旁,将食盒一放,便蹲下想将她卷起的裤腿再拉下来。
慕衷情连忙按住他的手:“王爷,您这又是做什么?”
秦澈神情复杂地与慕衷情对望:“我知你并不在意他人议论,可这般行事终究是有损你的清誉。”
“可是你看李丰收的母亲不就是这样生活的吗?”慕衷情指向不远处的李母,目光清澈却坚定,“王爷,我不是什么高贵的小姐,也做不了高贵的人,我不怕脏不怕累,但我怕最后,我会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她缓缓地推开秦澈的手,再次将裤腿卷高,而后直起身:“什么都别说了,粮食最重要。”
说罢,便要光着脚下地。
秦澈拉住了她的手腕,他很少这样逾矩,只是一时情急,但在拉住慕衷情后,他忽然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慕衷情回头与他对视,静静地等着。
“既然如此,本王陪你一起,只是已近晌午,先吃些饭再去。”秦澈沉默良久,最终这般说道。
慕衷情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啊,大家一起吃。”
她立刻招呼李丰收母子和两名士兵过来一起分饭食。
好在秦澈了解她不会一人吃独食的性子,多带了些饭菜。
大家都填了肚子后,秦澈便也学着慕衷情的样子,将衣摆扣在腰带上,脱了鞋,卷起袖子和裤腿,向李丰收要了把镰刀。
下地之前,他轻声问了一句身旁的慕衷情:“若有一日,有人以此为由攻讦于你,该当如何?”
慕衷情头也不回地一脚迈入田地中:“那就让他吃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