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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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挽洲掀了掀眼皮,意味不明地望向她,唇线紧抿着,没有拒绝,但也没有接受。

    沈灼华脸上的笑意快要维持不住,正欲放弃准备另想他法时,谢挽洲突然开了口,语气竟有几分当年的飞扬跋扈。

    “你,喂我。”

    沈灼华震惊地睁大星眸。

    这人……只是腿不能动,又不是手不能动。

    沈灼华僵着未动。

    谢挽洲反倒有几分好整以暇。

    朴管家则是一脸笑眯眯地看向她,脸上就差写着:你怎么还不快点喂啊?

    沈灼华暗暗吸了一口气。

    他是病人。

    他是病人。

    他是病人,给病人喂个药而已,身为医者就得有博爱兼济之心。

    沈灼华皮笑肉不笑,舀了满满一勺药送到谢挽洲唇边。

    谢挽洲直直地盯着她,缓缓张嘴。

    勺子塞进谢挽洲嘴里,沈灼华故意将勺子竖的高高的,药汁很快顺着他的薄唇溢了出来,又顺着他优美的下颌一路流进了脖颈中去,白色的亵衣领口,立即晕染出一小块黄褐色。

    朴管家窥见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又见自家小郎君难得的好心情,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谢挽洲竟也不恼。

    沈灼华反而有些发憷。

    这样的谢挽洲实在有点让她捉摸不透。

    遂灭了戏弄之心,老老实实地将药全喂给了谢挽洲,这次倒是一滴也没有溢出来。

    放下空碗,沈灼华轻吐了一口浊气。

    重生两世以来,谢挽洲还是第一个被她伺候的人。

    “咕噜噜——”

    腹中发出一串鸣叫,沈灼华这才想起今日忙碌了一天,连饭都没来得及好好吃上。

    看着满桌子美味,沈灼华馋虫大动。

    忽然,觉察到两道视线紧紧盯着她。

    她扭头,对上谢挽洲的黑眸,谢挽洲理所当然地冲她朝食案上努了努下巴。

    那意思不言而喻。

    “妾只负责救人,不负责伺候人,小郎君若是想让人喂食,大可唤外面的仆人进来伺候,妾饿了,小郎君自便。”沈灼华抓起食案上的肉糜粥“咚”在谢挽洲手边的榻沿上,自顾自地坐到小凳上,端起香喷喷的米饭,对着一桌子美味大快朵颐起来。

    那吃相,可以说丝毫没有女儿家的矜持,看得谢挽洲直皱眉头。

    但看着沈灼华吃的津津有味,似乎也勾起了谢挽洲的一点食欲,他低头看了一眼肉糜粥,蹙眉,最后还是乖乖地端在手里,慢条斯理地抿了几口。

    对面的女郎虽吃相大快朵颐,却没有发出什么难听的声音出来,她的坐姿有种浑然天成的洒脱,像一个儿郎。

    这样的坐姿……

    倒是像极了她。

    凤目微微黯了下去。

    片刻后,他冷不丁问:“你为何总是一副男儿打扮?”

    沈灼华愣了愣。

    其实露凝霜一直都是女儿打扮,是因着她重生后习惯了前世的打扮。是以,看见露凝霜的箱笼里备有几套圆领袍时,她就给穿上了。

    扶桑他们也问过她为什么开始做男儿打扮。

    “为行医方便而已。”她对所有人都这样解释。

    这个解释很合理,谢挽洲没有再继续追问。

    仔细想想,重生两世,她和谢挽洲似乎从未如此刻平静的相处过,如果前世未出波折,她以为她会和谢挽洲一直斗到老呢。

    沈灼华停箸,细细打量起谢挽洲。

    此时的谢挽洲静静地倚在床围上,微微低着头,优雅地吃着肉糜粥。

    公子一身白衣胜雪,宽袖回垂间,露出一截干瘦白皙的手腕,玉簪束着的头发散下来,掩着苍白的病容,眉衔远山,目敛星辉,竟有几分莫名的脆弱之美,似那波心倒映着的一弯冷月,指尖轻触一下,便会破碎。

    这样的谢挽洲似乎比前世的谢挽洲,看起来顺眼多了。

    沈灼华忍不住好奇:“郎君为何要一心寻死呢?”

    谢挽洲僵住,须臾,眉眼凝了霜花一般,狠狠瞪过来:“不该你问的事情别问!”

    切!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就不该好奇。

    见沈灼华不语,谢挽洲略显狼狈地偏过头去看向窗外。

    沈灼华皱了下鼻子,继续吃自己的饭。

    等她一碗米饭见底,蓦然抬头,却见谢挽洲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呆呆地看着窗外。

    凛冬时节,本已是万物凋零,谢北棠弄来的那些五颜六色的盆景,倒是把谢挽洲的小院点缀的如同春日。

    沈灼华一直以为谢挽洲看的是那些花草,可等她顺着谢挽洲的视线仔细看过去,却发现他看的却是院中那棵槐树。

    粗壮的树干上分出许许多多的枝枝桠桠,伞似的笼罩在屋檐上,光秃秃的没有一片枯叶,从下仰望,就像一张灰扑扑的蛛网,而且看着干巴巴的,像是枯死一般。

    阴树不进内宅,她一直很好奇,谢挽洲的院子里为何会种一棵槐树?

    “眼下深冬,郎君再怎么看,枯枝上也开不出鲜花来,而且那棵树明显已经死透了。”

    也不知她的话触动了谢挽洲的哪根神经,他突然转过头来,疾言厉色地冲她低吼:“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这摸样,简直就是个炸毛的小野兽。

    “堵得住,堵得住。”

    沈灼华轻轻拍了几下自己犯贱的嘴。

    不过一想到谢挽洲变成如今这般天地,多少是因自己而起,又忍不住嘴贱地劝了起来:

    “你是尊贵的世子爷,要什么有什么,何苦为了一个女子要死要活的,实在不值得啊。”

    谢挽洲一脸震:“你怎么……?”

    知道的?

    “妾猜的。”

    那副美人图被他视若珍宝,任谁都能猜出来。

    看谢挽洲的反应她果然猜的没错。

    “……”谢挽洲陷入沉默,长长的睫羽低垂着,在眼睑下投下两片淡淡的阴影,显得眉眼寂寂,看着无端地有些落寞。

    沈灼华心里愧疚,语重心长道:“叫我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只要你学会放下,一定会有更好的女子能够取代她的。”

    “……不会有人取代得了她。”谢挽洲喃喃自语,“不会有的。”

    沈灼华无奈地看着谢挽洲。

    没想到谢挽洲这人,竟还是个痴情种。

    *

    许是那一日敞开心扉深谈的缘故,接下来的日子,谢挽洲竟出奇的配合她诊治,可以说百依百顺,但谢挽洲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她必须蒙着面。

    不得不说,谢挽洲的恨性可真大。

    幸好经过一旬的医治,谢挽洲的身子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以后,她再也不用来见谢挽洲。

    “恭喜小郎君,身体虽不能说痊愈,但已大好,只要再好生调理两个月,必能生龙活虎。”

    谢挽洲靠在床围上,并没有多开心,反而神色恹恹地问她:“你是不是要走了?”

    “时辰不早了,妾自是要走了。”

    沈灼华欢快地摘下蒙面巾丢进药箱里,顺便整理了一下药箱。

    马上,她就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诊金,也不知道上次答应她的诊金,谢北棠会不会忘记。

    谢挽洲沉默地看着沈灼华忙碌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朴管家果然来请。

    沈灼华背着医药箱屁颠屁颠地跟着朴管家来到谢北棠的上房外。

    今日,晴方好,艳阳高照。

    谢北棠在院子里的海棠树前喂着鸟,金丝鸟笼挂在海棠树的枝杈儿上,两只黄鹂鸟叽叽喳喳地争抢着主人投喂过来的吃食。

    见她进来后,谢北棠放下手中装食的瓷缸儿,笑容满面道:“露娘子来了。”

    沈灼华叉手见礼:“民女见过国公。”

    谢北棠虚扶道:“不必多礼,这些时日辛苦露娘子两头跑,尽心尽力医治我儿,如今我儿大好都是露娘子的功劳,老夫不甚感激。”

    说着,微微冲身后偏了下头,立有仆从捧着一个红木小匣子上前,对着沈灼华打开匣盖。

    金光闪闪,折射在沈灼华的脸上。

    “这是给露娘子的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