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甚慌里慌张!”
黄帮主正为方壶厢内的变故怒从心起,听见底下人不知规矩的大呼小叫,顿时失了耐心,大步走到门边,一把甩开大门,怒道:“火烧眉毛了不成?!”
“帮、帮主!”
黑漆漆的廊外,手抵廊柱之人一副三角眼、八字眉,正是不时前带女学之人上船来的精瘦男子。
没等他说出话,又三四人吵吵嚷嚷一拥而至,一个停顿不及,如同热锅下饺子般一人连一人,霎时叠成了一串。
“哎哟——”
“起开!”
“帮主!”三角眼等不及站起身,一边揉着被撞疼的胸口,一边上气不接下气道,“疯了!”
“帮主,疯了!”
“疯了!”
后来人连连颔首,齐齐出声,七嘴八舌皆是“帮主”“疯了”几字。
黄帮主本就在气头上,闻言更是怒火中烧。
“你他娘的才疯了!会不会说话?!”
黄帮组独眼剜向众人,张着猿臂走出门外,一掌一个招呼手下:“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人话?!”
“帮主!”
最后那人五短三粗,见帮主掌风袭来,错身闪至一旁,双手抱着脑袋,头摇成了拨浪鼓。
“帮,不是帮主,是那女子!”
“女子?什么女子?”黄帮主动作一顿,下意识顺着几人的目光望向灯火通明的遥处。
“帮主,是有个上船来的女子疯了!”
壮汉站起身,手指着正厅方向,疾步走向黄帮主道:“不让任何人靠近不算,还刺伤自己!”
几人身后不远处,听闻刺伤两字,宋晞心一沉。
能在药物之下勉力维持清醒之人已寥寥无几,又狠得下心,用外物刺伤自己来维持清醒,那人必是——
“臭娘们,还不快给老子放下!”
“贱人,你作甚?!”
“给老子等着……”
“噫……”
遥遥传来惊慌四散的奔走与咒骂声。
黄帮主脸色微变,顾不得不请自来的几人,前遮后拥往大堂方向赶去。
宋晞小心提起衣袂,趁无人注意,蹑手蹑脚紧随其后。
照如白昼的大堂内,两根赤练廊柱作挡,一众失了神识的女子蜷缩在柱子后头,瑟瑟发抖、呓语声声。
双目赤红的苏苏一手拎着半截桌腿,一手展臂护住身后女子,不让赤龙帮众近前。
她左小臂衣袂撕裂,血肉模糊,依稀是怕自己受药物影响,护住旁人前,先用桌腿伤了自己好几下。
再看堂下男子,大变赤裸上身、腰带悬挂,被苏苏追赶得上蹿下跳,躲闪间骂骂咧咧,不成体统。
“谁人猖狂?”
看清堂下情形,黄帮主面色骤冷,抄起一把砍刀,气势凛凛就要上前。
苏苏冷如刀割的视线冷冷越过一众牛鬼蛇神,瞥见掩上廊柱后的宋晞,倏地轻出一口气。
刹那而已,黄帮主为首的一众赤龙帮众已到眼前,她拎着桌腿的手顿然用力,正要出手,却听“飒”的一声,黑黝黝的窗外刹时火光大盛。
众人下意识转过身,正见一支火箭破开茫茫暗夜,直奔桅帆而来。
赤龙帮众神色大变。
“什么人?!”
精瘦的“左青龙”提着长刀跑出堂外,不等出门,看清窗外情形,倏地连退三步,脸色霎时苍白。
“帮、帮主,岸、岸上……”
“作何慌张?!”
顾不上一众嘤嘤切切的女子,黄帮主提着砍刀大步作出大堂。
随同青龙出门的帮众看清窗外情形,已经慌里慌张去而复返,哆哆嗦嗦朝他道:“帮主,我们被包围了!”
“包围?!”
泊靠内湾,何来包围之说?
黄帮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边,一把掀开窗帘。
却见鲜有人知的般若崖畔已然灯火通明,除却礁石之上威风凛凛、迎风而立的少年将军,崖下更有一众兵将披甲带刀、声势赫赫。
分明平渡水师模样。
不只如此,俯瞰成凹字形的般若崖巅,架着长弓的弓箭手十步一隔,每两人间点着火盆。
方才那支掠经窗外的火箭,正是自崖巅飞出。
若想不战而逃,不等回到外海,赤练号便会化作一艘火船,逃脱不得、求生无门。
——赤练号已成箭阵囊中之物。
看清当下形势,黄帮主双瞳骤缩,倏地甩下布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抬眼见堂下七零八落,一众手下竟被小小女子逼得连连却步,一时只觉怒不可遏。
“你们!”
他气势凛凛上前,直至余光里掠过藏身廊柱后的身影,目光一顿,脸色顿然阴沉。
“是你?!”
嗡的一声,手里的砍刀重重刺入甲板,他大步走向宋晞,一把拎起她衣襟,目眦欲裂道:“是你捣的鬼,是也不是?”
宋晞下意识别开脸,意图躲开飞溅而至的唾沫,前襟却因此被拽得更紧,两靥霎时涨得通红。
“咳咳咳!”
“哼!”
大敌当前,纵是国色天香也再不能让他生出怜香惜玉之意,影影绰绰下的可餐秀色猝然变得面目可憎,他一把提起对方衣领,怒道:“是不是你这贱婢捣得鬼,一问便知!走!!”
衣领被他重重一拽,宋晞重心不稳,上半身朝前一扑。
“姑娘!”
另侧的苏苏脸色微变,顾不得手上鲜血淋漓,提着桌腿就要上前。
看出她的意图,宋晞连忙摇头,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有苏苏挡在面前,外强中干的所谓海寇才对一众女学姑娘们无可奈何,倘若为护她而漏出破绽,让更多人沦为人质,于事无补。
苏苏会意,握着桌腿的手愈发用力,眉头越发紧蹙。
一心惦记着岸上来人,黄帮主没能瞧见她两人间的你来我往。
“一共多少人,可看清了?”
直至厚重的门边,黄帮主停下脚步,转头询问左右。
“不、不可胜数。”
守在门边的正是瘦骨嶙峋的左青龙,魁梧壮实的右白虎。
左青龙汗如雨下,下意识看了眼黄帮主提着的宋晞,一边擦汗,一边中气不足道:“帮、帮主,淮、淮南王似乎也在。”
“淮南王?!”黄帮主神情幽微,“是他领着平渡?”
“不、不是!”左青龙头摇成了拨浪鼓,哆哆嗦嗦道,“在、在队伍后方,领着平渡的是、是那水中赤兔,还有一人不曾见过。”
“不曾见过?”
想起方才窗边一瞥,黄帮主心下没来由的直突突,想起什么,突然低头盯着宋晞,怒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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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好?!”
若非相好,怎会等不及披甲便赶了来?
“咳咳——还要多谢帮主成全。”
趁他松手的功夫,宋晞揉着被勒红的脖颈站起身,瞟了眼他身后频频偷觑的左青龙,若无其事道:“若非帮主信任,奴家如何能这般顺利上得船来?”
不必赘言,似笑非笑、似是而非间,黄帮主已从她和青龙的“眉目传情”间窥得宋晞想让他明白的真相。
花朝女学不会自毁长城,船下到船上几步路的功夫,细作如何能混了进来?哪里出了错?谁人叛了他?
“是你?!”
眼里迸出一道冷芒,黄帮主一手提着她的衣领,一手抄起长刀挥向青龙颈下,双目浑圆道:“敢叛我?!”
“不、不不不、不是我!”
眼见刀刃离他颈下只方寸之间,左青龙双瞳骤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抖如筛糠道:“帮、帮主,莫要中了那贱娘们们的离间之计,青龙对帮主之心,日月可鉴!”
“人是你领上船、塞进房,不是你,还能是谁?!”
“我、我……”
眼见他痛哭流涕字不成句,黄帮主越发烦躁,自圆其说道:“想取而代之,还是自以为那黄毛小儿能成靠山?!”
“帮主饶命!”
另侧的右白虎不似他被怒火吞了理智,两人在宋晞和青龙脸上转了一圈,拦住黄帮主,沉声道:“帮主,而今大敌当前,切不可自乱阵脚!此女巧舌如簧,说出的话未必可信!”
黄帮主动作一顿,眼里噙着迟疑,转身看向宋晞。
宋晞连连摆手,半真半假地告白道:“的确如此!帮主切莫多心,小女能上得船来,与他两人绝无干系!”
不仅青龙,躬身在旁的白虎神色微变。
“你!”
果不其然,听闻“与他两人无干”之言,黄帮主目色一凛,不顾两人辩驳,转头朝身后道:“老牛花蛇?”
“帮主!”
黥面的老牛、瘦弱的花蛇大步上前,看清伏跪在地之人,面色一沉,连忙拱手道:“帮主,大哥二哥这是?”
“把人带下去!”
脸上横肉重重一颤,黄帮主盯着眼前两人,面沉似水道:“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他二人出来!”
老牛花蛇视线相触,却不敢惹正在气头上之人,连忙道:“是!”
黄帮主身侧,宋晞低垂下目光,一星光亮自眼底一闪而过。
“帮主,小人冤枉啊!”
“帮主,莫要中计……”
“帮主!”
黄帮主却已顾不得他两人的呼天抢地,眼见窗外的火箭越发密集,眉头紧拧成结,提起宋晞,转头朝左右道:“开门!”
里间数十帮众刚系上裤腰带,闻言你看我、我看你,小半缩成鹌鹑,大半吓得直打哆嗦。
却终究架不住黄帮主仿佛淬了毒的目光,深怕等不及平渡军攻来便命丧砍刀之下,几人你推搡我、我挤兑你,战战兢兢挪到他身侧,一左一右握住门把手。
“吱——呀——”
大门被徐徐拉开。
外头夜空如幕,崖势如压。
刚推开一条缝,狂风并怒浪便伴着流火席卷而来。
瞧见岸边声势威威的平渡军,黄帮主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提起宋晞挡在身前,朝门外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