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凄冷夜,晚月如遮。
一望无际的长街,随风颤动的月影,寥落灯火若隐似现。
一曲笛音时远时近、缥缈哀婉,四五名桃李之年的姑娘仿佛失了魂灵的提线木偶,伴着笛音,踉踉跄跄行走在空空荡荡的大街上。
神魂出窍、如鬼似魅。
“行尸走肉”四字浮出脑海,窗边的宋晞下意识倒抽一口凉气。
“她们这是?魇住了,还是被控制了?”
“追!”
姬珣面色微凛,一声令下,疾风追影并金影四人悄然而出,循着笛音传来的方向飞身而去。
穿长街,过迢递,月华溶溶不停,溪涧潺潺不歇。
“爷,神女庙?!”
穿城入山近半个时辰,数个时辰前才路过的山间老槐映入眼帘,宋晞几人齐齐一怔。
“当真是神女庙?”
追影话音未落,疾风错步上前,摇着头道:“恐有蹊跷。神女庙只方寸之地,而今徘徊在你我前后之人足有十数人之多,庙里如何站得下?”
“你们看!”火影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众人下意识抬起头看,却见月华顷洒的半山腰,那吹笛人不知何时已站定在神女庙屋顶之上,一阵高亢的笛音之后,那人收起手中长笛,倏地转过身。
“散!”
姬珣脸色微变,下意识拉住宋晞手腕,往老槐树所在纵身一闪。
“簌簌——簌簌——”
无知无觉的“木偶人”紧闭着双眼,深一脚浅一脚经过两人面前。
不时有衣摆拂过眼前,两人皆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些许声音。
好在落后他几人之人并不太多。
待最后一人经过眼前,宋晞轻出一口气,正要站起身,姬珣护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力。
宋晞转过身,眨眨眼问:怎么了?
“等!”
姬珣轻摇摇头,刚作出个噤声的手势,却听山里传来“飒”的一声,依稀是枝令箭穿过云霄而去。
不等两人回神,又听“嘭”的一声,令箭炸破,半空如见火树银花开!
被那火光所灼,宋晞下意识闭上双眼,心头却被照得一片敞亮。
——若非他几人藏身山石后,隐身树冠间,火光如此之盛,那吹笛人又身居高处,定能将山径上往来之人看个一清二楚!
宋晞只觉心口咚咚直跳。
直至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春月笼罩,耳畔重又传来落叶风吹声,她悬至半空的心没来得及落下,幽幽笛音又起。
树冠间、山石后,离离春草间,宋晞几人小心翼翼探出头,举目望向神女庙方向。
却见那面遮白纱的吹笛人垂目端量着近前之人,仿佛正确认近前者的面容,又似乎是怕可疑之人混迹其中。
待确认完毕,他陡然转过身,朝着暗影幢幢的神女峰方向纵身一跃。
无知无觉的姑娘们再次仰起脖颈,如同本能般循着笛音传来之方向跌跌撞撞而去。
“爷!”
宋晞没来得及起身,一径之隔,疾步追影先风风火火赶了过来:“神女庙后方怕不是另有乾坤!”
姬珣轻一颔首,一边扶她起身,一边道:“后头山势险峻、情势莫测,务必小心行事!”
“是!”
袅袅春风来又去,昭昭晚月随人走。
宋晞一行迎着晚月蹑足而行。
小半个时辰后,一片茂密葳蕤的梧桐林里,一个平坦又开阔的缓坡照着晚月陡然出现在骤然开阔的梧桐林外。
“有人!”
瞧见梧桐林外若有似无的火光,姬珣步子一顿,偏头示意身后众人:上树!
“是!”
“抱紧我!”
姬珣的声音掠过耳际,宋晞下意识伸出双臂,没等回神,腰上陡然一重。
双脚离地刹那,心口陡然空悬,她环住对方脖颈的手陡然用力,脸埋在对方颈窝处,感受着肌理之下强有力的心跳。
“阿晞!”
直至姬珣变了调的吐息拂过耳际,宋晞后知后觉他两人已隐身在一树茂盛的的梧桐木上。月下落叶翩翩,举目四顾,林间哪还有疾风几人的身影?
他们在?
她抬眸看向姬珣,映着春月的浅眸仿佛溪涧皎皎。
姬珣扶她坐稳在枝杈间,眼神掠过东西南北,示意她四影已分散各处。
“锵!”
不等宋晞多问,缓坡方向忽而传来浑厚而悠远的弦音。
两人神情一怔,齐刷刷转过头看。
一轮圆月高挂。
月下青峰连绵。自宋晞两人的角度看去,圆月下的神女峰真真如同窈窕仙子迎风立,只叫明月羞展颜。
山下月华如淌。
万顷迎风摇曳的花田之后,长风簌簌的梧桐林前,背对着神女峰方向有个齐人高的高台。
台上一人轻纱遮面,形容妖冶而男女莫辨。敛袂弄弦模样,颇有几分方外仙人之姿。
高台前是个精镂细刻的楠木长案,案上供着果盘、香炉、银盏、匕首……
“祭祀”两字掠过脑海,宋晞搭在树干上的手微微一顿。
谁人会在夜半祭祀?
再有,若她没看错,那抚琴之人应当就是不时前的吹笛人,而今吹笛人在此,那夜半出门的十数名姑娘又在何处?
“棺椁?!”
直至姬珣压着嗓子的低呼落入耳中,看清那高台前半隐在花田里的物事,宋晞柳目骤凛,握着枝杆的手陡然用力。
以“祭坛”为中心,如朝阳花般散落在花田里一方方柳木,不是薄木棺椁,又是何物?
莫非……
想到某种可能性,宋晞的目光重重一颤。
——让姑娘们提前吃下假死药,难道是为确保她们不会在棺椁中闷死?!孟愉离世是为她身怀有孕而吐出了大半假死之药?
“阿晞?!”
穿过长夜而来的风越是轻柔,弦音越是舒缓,宋晞的心跳越是剧烈,脸色越是难看。
分明近在咫尺,姬珣的声音却似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
咚咚咚!
咚咚咚!
耳畔充斥着越来越鼓噪的心跳声。
直至置身其间的梧桐木因她不受控的颤动而轻轻战栗,姬珣借散落其间的月华看清她已然怔忪的神色,面色倏地一凛,一手护在在身后,一手拉起她紧攥着树干的双手,着急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晚风徐徐,弦音如诉。
宋晞两耳不闻此间事,心上为一股从不曾有过的迫切情绪占据——迫切想要追随那越发激昂的弦音而去。
“阿晞!”
两眼朝向祭坛方向,双手松开树干刹那,护在她腰上的手陡然用力。
姬珣变了调的声音穿破弦音与鼓噪,倏而落入她耳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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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音落定,月华远去。
看清自己置身之地,仿佛一桶凉水兜头淋下,宋晞的心重重一沉。
“那是?”
看着招摇在月华下的无垠花海,宋晞心口一抽,握着姬珣的手陡然用力。
“阿晞?”
姬珣收紧臂腕,盯着她一动不动。
宋晞的面容虽苍白,双目已然清明。
确认她已无大碍,姬珣轻出一口气,一边扶她坐稳,一边不放心道:“方才是怎么了?头晕?还是想到了什么?”
宋晞轻摇摇头,两眼一动不动望着花田方向,双唇翕动许久,哑声道:“可还记得书中所说,苍云山下的金丝兰是何模样?”
“金丝兰?”
姬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月华顷洒之地,目光紧跟着一沉。
“蕊如金丝,叶如兰草……”
思量越深,他的面色越是难看,语调越是沉而缓。
“喜阴恶阳,好阴湿之地,多见于湖泊、崖下、山阴……”
他陡然收回目光,转头看着对方道:“听闻那金丝兰只生于鄀国苍云山,西梁山下如何会有金丝兰?会不会……”
会不会弄错了什么?
不等他说完,宋晞映着晚月的眸光微微一颤,附耳道:“昔日在琪鸾宫,柳娘娘曾亲口告知,苍云山连年少雨,金丝兰的产量一年不如一年。不仅如此,鄀国古书有录,数百年前,靡音族人曾居住在苍云山,时间虽不长,若有何处也长有金丝兰……或有人将种子带离了苍云山,也未可知。”
“靡音族人?!”
姬珣的目光重重一颤。
如此说来,靡音族人的确以月神为尊,族内秘术也多在月夜下进行,可他认识的靡音族人,无论四海为尊时,还是四海为家时,皆心性纯良与人为善,不说心怀天下,断不会以活人为祭,眼前情形……
“不一定是靡音族人。”不等他思量分明,宋晞轻摇摇头,轻声道:“柳娘娘说过,代峦制作婆娑膏所用之金丝兰,并非出自鄀国。”
代峦!
姬珣的眼睛倏地一亮。
除却靡音族人,酉国三公子也曾出入子虚谷。莫不是代峦在离谷之际窃走了金丝兰的种子?
又似乎有些牵强。
一来,代峦已经失势,而神女峰下的神女庙香火正鼎盛;二来,祈酉交界之地多荒山野岭,若是代峦所为,为何不将金丝兰种在酉国境内,却要深入千里之外的梁州?
可那人必定十分熟悉子虚谷,又得族人百般信任,若非如此,他如何能轻而易顺走金丝兰的种子?
如是了解子虚谷之人,无论是否靡音族人,会否同样了解……
他转向细碎月华之下正低眉沉吟的宋晞,目光越来越沉:“方才……是受花田影响?”
宋晞微微一怔,视线透过婆娑的梧桐叶,掠经万顷花海,落定在高台之上低眉弄弦之人。
“与其说是这片花田……”
眸光随同弦端的浮芒微微一颤。
金丝兰花少则怡情,多则致幻,过则成瘾。眼前春花如海,出现些许幻觉并非全然不可能。
只是方才与现在有何不同?
若是春花之故,又为何只她一人受了影响?
“锵——”
春花摇曳,余音袅袅随风散。
圆月隐落神女峰之际,引魂曲三字浮出脑海,宋晞的心口刹时一片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