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熟人介绍，但林窈还是弄了个简易的合同，和小易边走合同边确定细节，完了两方拍板，饭局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小易的甜美可爱在美女遍地走的互联网上并不算多出彩，丢在一众甜美风的网红里也只是中等偏上，但不难看出她对这份工作的投入和认真，也看得出她对岑晴那种并不流于表面的感激和向往。
结账的时候，小易没主动提，而是自以为很老练的借口上厕所，回来的时候看岑晴的眼神更深。
相较之下，岑晴并没有因为请了客帮了忙就把自己放在很不得了的位置，言行举止里透出的态度浓淡合宜，偏偏这个态度激的小易越发想为她做点什么，要不是岑晴表示等会和林窈还有点事，她恨不得打个车一路把人送回去。
之前在鹿林的温泉，林窈曾经严肃反驳过向萱对圈子的臆想太下作，但其实无论是她还是岑晴，都清楚向萱对圈子里那些印象未必刻板，甚至真实。
再温暖柔软的心在经历现实洗礼后总会变得冷硬，甚至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更知道怎么撕碎别人的伞。
所以看到岑晴自己才刚有起色就开始帮别人，林窈虽然没有干涉，但心里多多少少替她多想一层，可今天看到她，她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很多余，
岑晴虽然不是后者，但也没有爱心泛滥到谁都能往她的伞下站。
她有自己的判断标准，所以不迟疑于力所能及的帮助，也不惧于人心易变的背刺。
林窈忽然觉得最近看谁都那么坚定勇敢，除了她自己。
……
小易走后，岑晴拉着林窈在吃饭的商场逛了逛当消食，逛到一楼超商，岑晴说补点货，林窈陪她一起逛。
结果推了一车五花八门的酒，有喝着玩的，也有喝了上头的。
林窈看她一眼：“你不要命了？”
岑晴拿手机扫会员：“瞎合计什么呢，手术之前家里就没酒了，本来养好也要补货的，压力太大小酌助眠，我不酗酒的。”
岑晴的公寓就在附近，酒水很沉，林窈一路帮她提回去，到了公寓，岑晴抽出一罐燕京给她，“谢谢你帮我提回来。”
林窈接过啤酒，两人面朝干净透亮的落地窗排排坐，林窈握一罐啤酒，岑晴捧一杯热牛奶，喝什么都一样聊。
“你知道吗，之前有个剧本找上我。”
林窈讶然：“哟，要勇闯娱乐圈了。”说着似模似样和她的牛奶碰了一下杯。
岑晴摇头：“我拒了。”
她以前没钱那阵什么工作机会都往上冲，但现在稳定了，就得有考量的去挑选工作。
那个角色和她现在的路线不搭，她又没有演戏功底，出来的效果很容易脱粉被骂，还容易限制戏路，形成刻板印象，小作坊剧组，不算很好的选择。
林窈本来想玩笑一句“黑红也是红”，但看岑晴话里有话，显然不是想讲这个。
她想了想：“既然都拒了，怎么忽然想起来提这茬。”
岑晴把一口牛奶喝出了微醺感，她怅然的盯着远处高架上的路灯，和林窈说起剧情。
她被邀请出演的角色是剧里的恶毒女二，而且是个没钱却有颜，在男人间左右逢源的人设，一开始把男主角迷的神魂颠倒为她生为她死，最后又因为男主角一时失利一脚把人踹开，跟了陷害男主的死对头。
而男主角在经过有女主角陪伴的人生低谷后东山再起，最后一举整垮了死对头，女二在惊天巨变中跌落云端，从此过上了落魄的生活，多年以后街头相逢，男主和妻子儿女满堂，她却画着浓重老土的妆在站街，两厢遇上，她一脸惊恐和愧疚的想要躲藏，最后还是碰上男主。
男主释然的看着她，给她留下一点钱，女二没有拿那份钱，从此消失在世上。
故事讲完，林窈一罐啤酒下肚，又开一罐：“这是个男频文吧。”
岑晴哈哈大笑：“女频也不少啊！女主角对丈夫一心一意，为他奉献一切，结果男的出轨养外室，女主角被他们整的生不如死，重生归来大杀四方，渣男一家轻则追悔莫及，重则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抹抹眼角问：“哎，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
林窈一怔：“什么？”
“假如，我说假如啊，不触犯道德法律，也没有第三者插足，仅仅是你很喜欢一个人，他喜欢你，但不多，或者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在感情层面上把你伤得很深很深，这样的人，你会希望他好还是不好？又或者说，有一天你忽然听到很喜欢的人过得很惨的消息，会高兴，还是会难过啊？”
两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一个在思考答案，一个在等待答案。
短暂的沉默中，响起若有似无的手机震动声。
林窈转头：“好像是我的。”
她从坐垫起来的时候人都晃了一下，岑晴想伸手去扶，她已经走过去拿包。
掏出手机的时候振动已经停了，看一眼，林窈愣了愣。
有五个未接来电。
她走回去坐下，手机放在身边，拿起啤酒。
岑晴瞄一眼未熄的屏幕：“不回吗？”
林窈刚才被岑晴那个问题问的心绪波动，怕一听到他的声音又控制不好情绪。
反正已经有五个未接，不差再多几个，于是摇摇头：“等会儿再回。”
没想好说什么。
岑晴本来是有心事，结果这会儿发现林窈也没好到哪儿去，八卦心瞬间压制住倾诉欲，捧着牛奶凑过来：“怎么了？吵架了？”
林窈因为“吵架”两个字笑了一下，手里的酒又灌下大半，回答了她的前一个问题。
“当然会恨，恨不得他一败涂地，惨不忍睹，见到我的时候连正眼都不敢看，灰溜溜躲起来，看我过的有多好。”
林窈低头看一眼再次来电的手机，人没动，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可现实是反过来的，他选的没错，也得到了很好的生活，从头到尾没有走出来的只有我。”
“你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吗？内敛，腼腆，话少，自闭，可你知道他现在干什么的吗？”
项目流程其实大同小异，总监更多的是指导和把控，前期要开很多的会碰需求，等到项目开始，每一个环节的进度和可能发生的问题都需要他来解决。
他需要清晰的表达，敏捷的思维和灵活的应变，当然，当领导还得镇得住人，凭林窈对周仲霄有限的认知，她真的想象不出他能胜任这样的工作。
倒不是能力问题，是性格。
当然有落差和不平衡，但更浓重的是一种割裂感。
这样的他，和她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完全不挂钩，她意外于他的改变，也回避于令他改变的原因，那是她不曾参与的过去。
岑晴思索着说：“我觉得你也不是嫉妒他比你好，你只是在意他的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或许是因为你们分开过，你心里更偏向有关联才有羁绊。可是，如果工作上的成长和羁绊可以决定爱情，那大家都和工作伙伴结婚不就好了，还找什么爱情？”
林窈愣了愣，先是重重点头，然后又摇头。
岑晴不懂她是认同还是不认同，又说了句：“人有变化才正常，而且不是坏事。”
林窈竖起一根手指认真纠正：“往好变，才是好事，往不好的变，就不是好事。”
她手里已经是第三灌酒，脸红的有了醉态，眼眶渐渐变得和脸一样红。
“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还是那么喜欢他，我长大了，见过很多人，可还是没有人能替代他。”
她忽然哽咽，眼泪就那么滚出来。
“可我最近才发现，我自己也变了。以前敢做的事，现在反而不敢。他曾经走的那么决绝，所以我不敢痛痛快快的爱，可他没有错，所以我也不敢痛痛快快的恨。大家都在变，你们都越来越好，只有我越来越糟……”
林窈忽然猛吸一鼻子，手里剩下一点酒全灌了下去，岑晴拦都没拦住。
“但没关系，发现问题，就可以解决问题。”都不用岑晴开口，她自己先给自己鼓了个劲：“所以我不能再这样了……”
林窈用力的抹了一把眼泪：“我也得让自己变好。”
虽然还是避免不了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带起的矛盾拉扯，但也更不希望自己继续这样的状态，所以正视自己的内心，去接受，也去面对。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努力改变。
岑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起身到吧台，从今天刚补的货里抽了瓶红的打开，拎着两个杯子回来，淡淡道：“光有决心还不够，你还差点东西。”
林窈端起毫不讲究的满杯红酒，猛地喝一大口，听到岑晴的话脑袋更晕了：“差什么？”
岑晴盘着腿看着外面，目光悠远：“你知道我进这行，第一个要学的是什么吗？”
话题忽然岔开，林窈撑着脑袋摇了摇头，完全被她牵着走。
岑晴笑了一下，浅淡的笑容散去，透出一份认真与严肃：“是学会面对外界评价。”
“一味的表扬会让你自大失重，铺天盖地的谩骂也能把你压垮。有经验的过来人都会告诉你，当你达到一定层次的时候再回去看那些评价，就都淡了，你的时间和精力都要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
“我这些年也确实是这么做的，粉丝的爱和谩骂都是双刃剑，我不敢让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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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被影响一点点，在努力通往成功的路上，我不断的告诉自己什么才是正确的、理智的做法，甚至很多我并不喜欢的场合，也让自己去适应，去镇定的处理。”
“你可能不相信，鹿林温泉那天，你是我工作以来，第一个替我出头的人，我说的不是网络上那种骂架，而是站在我身边，以朋友的身份，真真实实的摆明态度，有来有回的驳斥。那种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明明再难听的评价我都听过，可是当我听到你替我骂回去的时候，心里忽然涌出来好多好多委屈，然后就是痛快！”
“原来被骂了直接骂回去是那么痛快，骂的他没法还口又气又急是那么痛快，什么素质、人设、原则，全他妈的狗屁，谁爱在乎谁在乎！”
“前辈的话是有道理，但在我到达那个层次之前，我就是个俗不可耐的凡人，夸我我点赞骂我我拉黑，我就是高兴有人护着我替我出头帮我说话，犯法了吗？”
她看向林窈，“所以你也一样，干嘛所有情绪都自己吞，你要重新开始，最需要的不止是你的决心，还有他明确的态度！”
岑晴趁机抓着她的肩膀四目相对，一字一顿，洗脑一样往她为数不多的清醒意识里灌。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你给自己设那么高的道德标准干什么！？什么叫他选的没错，你连恨都不敢大大方方恨？警察会来抓你吗？”
“我告诉你，不管他有多少个正当理由必须用伤害你的方式离开，也不管他选的这条路多光明璀璨，但凡他现在又想回头和你在一起，那就代表他选错了！他就是错了！”
“你哪里糟糕了？就算你忘不了他，你也没有因为这样就一蹶不振，你手里有活儿身上有料，到哪行都能混饭吃！我问你，就算现在你们立刻分手，你又要一个人过，你会过不下去连饭都没得吃吗？”
林窈背脊一直，底气十足：“当然不会！我有工作！我还有存款！我就是不买，不然我车比他更好！我还有……好多好多追求者，我公司的弟弟，还送我花呢！”
“很好！”岑晴定定的看着她，像女巫施展巫术蛊惑人心：“所以现在不是你忘不了他求着他再续前缘。是他明明已经过得很好，可还要回头来找你，是他离不开你！”
“想要重新开始，可以，那他就得承认自己错了！不忏悔不赔罪不解释不补偿就想利用你那点未了余情蒙混过关？他在想peach！”
“对！想屁吃！”林窈振声附和。
岑晴连忙捂住她的嘴，气势骤减：“小点声儿小点声，隔音不好。”
林窈皱起眉头，有点不舒服的拨开她的手。
岑晴重新握住她的肩膀，继续施法：“现在我问你，你难过吗？”
“难过！”
“恨他吗？”
“烦死他了！”
“那还想试着在一起吗？”
她声音小下去，还是诚实的回应。
“……嗯。”
“那他如果赔罪的话，你想要他怎么样？”
林窈眼神一秒凶狠，握拳砸在地板上：“给老子死！”
“不至于不至于。”岑晴直接割肉救友：“你不是吃了我三年的瓜吗？郑时珣了解一下？你只要把自己想象成郑时珣那个狗东西，用他的魔法来对待周仲霄，我保证让他终生难忘！”
林窈吸吸鼻子：“怎么对付啊？”
岑晴试着描述：“比如让他给你送一千天早饭，为你淋雨淋到阑尾炎发作，为你熬两个大夜补一个碰坏的拼图，为你把分数……不对，已经毕业了，那就为你把年薪提高一个位数，为你……”
“天呢。”林窈慢慢捂嘴，“除了送饭，其他版本我都没有听说过，你真的超爱他……”
岑晴：“……”
妈的，人果然不能瞎共情。
岑晴脸色淡下来，她慢慢抱起手，低头打量自己刚做的美甲：“话说回来，温泉的事情，我虽然感谢你，但还是得和你说清楚。”
她转变太快，林窈懵了一下。
岑晴淡淡道：“你帮我骂回去这件事本质是好意，但如果对方是个无赖，或者在场还有很多同行和黑粉，很可能会通过视频录音断章取义的来抹黑我，往大了说会破坏我的人设，往小了说，咱俩关系没到那步，你突然这么替我出头，多冒昧啊。”
她抬起头，同时向下伸手点了点林窈面前的手机，原先的冷淡被一抹狡黠的笑取代：“所以，一人一次，扯平，我没有怪你冒然干涉我的事，希望你这次也不要怪我，嗯？”
林窈顺着她所指看下去，放在地上的手机，是通话状态。
通话时长……
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