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封亦安进京接手白家生意后,才几日光景,各个铺子的盈利都有大好的趋势。
凌泽阳合上账簿,满意地点点头。
大战过后,国库空虚,各地上交的赋税只够维持日常开销。如今,堪堪三日就得半年税收之数。
凌泽阳笑意直达眉梢,大手一挥,赏赐封亦安京中宅邸。
那处院落原是白家的,不过欺君之事一出就立即被皇家给封了起来,久未住人,直到白承建议将院落送给封亦安。
封亦安入住后未换门匾,屋内陈设一如从前。
白茗偶然间听闻此消息,本想独自回去看看,奈何云君陌不放心,也跟着一起来了。
书房内,封亦安正查阅账目,桌案一角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红衣女子斜靠在躺椅上假寐,待睁眼时,碰巧看见一对男女站在门口。
“李小姐,好久不见。”
“白小……”李翩然转念一想,改口道,“云将军,将军夫人,快快请进!”
“京城不比江南,你可还适应?”
“多谢夫人关心,民女一切都好。”
白茗打量着眼前女子,虽一身红衣,却不似往日娇蛮,眉宇间添了几分端庄。
“师父,你怎么来了?”
封亦安循声看来,见是白茗和云君陌两人来了,放下手中的账簿,起身朝三人走来。
他自然地与李翩然并肩而站,两人之间不似往日那般冷漠,如今看来倒显得默契十足。
白茗勾了勾嘴角,往后退了几步,坐在椅子上,双手托着玉腮,作不经意地问道:“打算何时成婚?”
李翩然的脸庞瞬间染上了绯红,害羞地低下了头。
“日子定在三月初八。”
三月初八?清明节的后一天。
白茗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面前女子羞得通红的双颊,起身上前拾起两人的手,由将其交叠在一起,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道:“往后他要是欺负你,只管来将军府,我给你撑腰。”
“是。”
李翩然低声应道,她的心怦怦怦地狂跳起来,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云君陌从进门开始,目光就一直落在封亦安身上,他向来直觉很准,一切看起来平平无常,但其中又透着些许怪异。
回到将军府后,云君陌神色凝重地对白茗说道:“茗儿,封亦安不对劲。”
“你也看出来了?”
云君陌微微颔首,突然,他迷茫的眼神中划过一丝清明,随即快步走到书桌前,只寥寥数笔便画出来了一张符箓。
白茗缓缓凑近后一瞧,顿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是……”
云君陌握紧白茗衣袖中微微颤抖的手,回道:“摄魂咒!”
她前世也被师父下了摄魂咒,为的是换掉她的记忆,所以,她才不记得百允,不记得那些被害死的无辜之人。
白茗有些不敢相信,谁会对封亦安用上此等邪恶的咒术?
“看得出来是谁下咒的吗?”
云君陌摇摇头:“暂时看不出。”
他是驱魔道人,而这咒一般是魔物摄人心魂时使用的。封亦安的修为不算低,怎会中此咒术?
屋内十分安静,白茗与云君陌各自垂眸沉思起来。
良久后,两人抬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李翩然!”
白茗蹙眉抿唇,抬手于空中快速画了一道符,念诀后符咒金光一闪,一道画面突然显现。
彼时天气寒冷,滴水成冰。
江南封家院子,一红衣女子正跪在庭院的一角的,寒风肆虐,冻得她的双颊红了起来,身子也不停地颤抖着。
夜半,屋内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别跪了,起来去休息。”
闻言,红衣女子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起身朝寝屋走来,细长白皙的手指刚刚碰到门框,就听见屋内响起一声低喝。
“李小姐!”
“亦安,我……”
“李翩然,只要你安分守己,行事不要太过出格,我自会护你一世周全。”
“一世周全?呵呵……”
李翩然顿时红了眼睛,不死心地继续敲门,“亦安,你说过会给我一个名分的。”
“我既认了你做妹妹,府里自然是有你的位置,又何苦非要将自己逼上绝路。”
封亦安觉得胸口堵得慌,没想到李翩然竟如此偏执,居然请求当个小妾又或是通房。
他已经将她拉出尘埃,怎会又让她跌入泥潭的。
他以为只要认了李翩然做义妹,就算是给了她一个名分,封家大小姐不是谁都能当的,有他作为依靠,谁敢欺负她?
画面一转,白茗和云君陌看见李翩然从锦盒内取出一本书册,里面记录着的全都是符箓的用法和作用。
白茗有些不敢相信,这些符咒尽然全都是她画的。
她为什么要画这些符咒?
对了,她原本是想送给百允,结果没等到那一天,他就死了。
只见,李翩然从书册里取出了那张摄魂符箓,头也不回地朝着院外走去。
从那以后,封亦安对李翩然的态度发生了巨变,他既温柔又体贴,时时刻刻都把她带在身边,看她的眼神也盛满了爱意。
白茗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带稳住心神后,掐指一算,那本书册居然是从李翩然的祖宅下挖出来的。
天意如此,因果循环。
看来封亦安命中注定有此劫,符咒的效用不会太久,再过月余便会失效,怪不得要在五日后完婚。
“茗儿,那本书册……”
还没等他说完,白茗就接过话来:“无碍,到时封亦安会处理的。”
封亦安怎么处理?无非是受着些罢了。
李翩然还不知道,惹怒他,这日后可就没好日子了。
想当初,师父和师兄就是这样没了的。不过,也算是天道好轮回,恶人自有恶人磨!
白茗冷哼一声,轻甩衣袖,面前的景象忽地消失不见。
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残阳的最后一点儿光辉被侵蚀,留下血色的晚霞。
三日前,白茗和云君陌夜探舒王府,却看见本应该死去的克邬居然还活着,不过脸上多了几道从眼角划到下颌的疤痕。
她记得克邬好像还被关在羯胡的牢房之中,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云君陌也不清楚,当时阑祁派人将克邬关了起来,手脚连同颈上都被锁链束缚,凭他一人是不可能逃脱的。
“要不要给那边说一声?”白茗出声问道。
“好,”云君陌点了点头,祭出一张符纸,念诀后一道金光自他手中飞出高墙,跃向上空,化作一点流光朝西北方向飞去。
“茗儿,先等等看阑祁那边怎么说,此事牵扯太广,强行卜算会收到反噬,千万莫要意气行事。”
白茗心虚地低下了头,他如何知道自己想要卜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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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君陌勾唇笑了笑,食指弯曲,朝白茗白皙的额头轻轻一敲:“怎么?你还真想卜上一卦?”
“自然没有,这事儿和羯胡有关,本就应该让阑祁来解决。”
白茗上前一步,挽上云君陌的手臂,紧接着,自己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
她咽了咽口水,可怜兮兮地问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有。”
云君陌的嘴角微微上扬,伸手将白茗往怀中一拽。
白茗忽地惊呼出声,男子独有的气息围绕在她身旁,想起以往种种,她的心跳突然加速。
“让娘子饿肚子是为夫的过错,稍等片刻,为夫定喂饱娘子。”
话音落下,白茗被云君陌放在软榻之上,在她无聊到快要睡着时,一股香味飘进了屋子。
云君陌端来了一碗馄饨,又一个一个地喂到白茗嘴边。
白茗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味道不错!”
“……娘子饱了,可为夫还饿着呢。”
这话说的,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白茗看向只剩下汤的瓷碗,是她疏忽了,应该给他留几个的。
“那我再去……唔……”
未尽的话语被云君陌突如其来的热吻堵回了肚子里,和以往不同,这次的他太过热情,炙热的呼吸扑面而来,烫得她的心口莫名颤了颤。
前世今生,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他悄然生了情,到死也没宣之于口。
榻上垂下的纱帘随着他的动作而剧烈地晃动,凤眸下已然汹涌澎湃。
末了,在土壤中种下了一颗种子,静等其破土而出。
“睡吧。”
云雨骤歇,云君陌在白茗的额头落下一吻,轻柔地搂着她。
百年前,初次相遇,许是一见钟情。
可天违人愿,他命里注定有一死劫,而她,亦是如此。
幸而他们在今世重逢,得以再续前缘。
盖臧城内,阑祁收到云君陌的书信后立即派人去牢里查看,被锁住的男人蓬头垢面,身形如枯槁,看样子也没几天活头了。
侍卫粗鲁地扒开他脸上的碎发,厚嘴唇,眯眯眼,他厉声问道:“罪人克邬在哪儿?”
男人眼神呆滞,张了张嘴,却不见发出任何声音。
侍卫回殿后如实禀报,阑祁闻言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将手中的折子重重拍在案几上。
金玲见状,出声劝慰道:“哥,克邬虽然逃走了,但人不是还在茗儿他们眼皮子底下吗?能无声无息救出克邬的人不可能是舒王,而且,我在牢中发现了蛊术的痕迹。”
“蛊术?”阑祁疑惑地看向金玲,“谁的蛊术在你之上?”
金玲摇了摇头:“哥,在蛊术上我称第二,没人敢说自己第一,除了一人。”
“……是银铃?”
金玲嗯了一声,取出手中的白瓷瓶,瓷瓶内装着五、六只通体黢黑,似芝麻粒般大小的蛊虫,正不停地爬动着。
“此乃换身蛊,可易容改形,但有一个颇为严重的后遗症。”
阑祁正襟危坐,等着金玲的答案。
“女子毁容,男子毁身。”金玲挑了挑眉,直直地盯着阑祁的身下。
阑祁就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去,蓦地,脸色泛红,有些尴尬的拢了拢衣袍。
“咳,你先回去收拾收拾,一个时辰后城门口,我在马车上等你。”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