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朋友很快给霍极让了位。霍极坐下来,若无其事般问她:“今天怎么过来得这么晚?”
时照心笑着说:“出门打扮花了点时间。”
“这么隆重?”他眉梢微挑,又道,“你今天好像是有点不太一样。”
“因为我化妆了?”她偏过头笑睨着他,眼波流转,眼尾微挑,“是这样吗?”
霍极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笑着赞叹道:“今天你确实很漂亮。”
“你这话说得……”时照心眉梢一扬,眼睛狡黠,“难道我以前不漂亮不好看吗?”
霍极愣了一下,很快说:“当然也好看的。”
但今天的她是另一种好看,是姣美、狡黠、妩媚的,区分于以前的素面朝天清水出芙蓉的好看。可他的舌头好像一下子打结了,词不达意,憋了半天只能憋出一句:“不过这是不一样的好看,你明白吧。”
时照心见他这副难得窘迫词穷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一声。
霍极眼神飘忽,举起酒杯,喝了口酒压了压。他放下酒杯,重新看向她,又道:“我大概知道你哪儿怪了,不是因为化妆的缘故。”
她反问:“哦?你说说那是什么?”
霍极的神情有些微的困惑,他想了想,才道:“你好像心里有什么事儿。”
时照心压在包上的手蜷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敏锐,但她的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平静地笑道:“那大概是你的错觉吧。”
尽管她否认,但霍极还是觉得哪儿不对劲,他还想再说什么,话题却已被她轻巧带走。聊了几句别的,当他们聊到他的行李有没有收拾好时,忽然听见方思明在点他们两个:“诶,你们两个怎么一直在说小话,不参与大部队的活动吗?”
方思明过来,把一个酒杯“啪”地一声摆到霍极跟前,豪迈道:“罚你喝酒!!要一口干了!”
霍极看他斟了满满一杯,都快要溢出来了,他轻笑一声,道:“我说方思明,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啊。”
“当然了。”方思明昂头说。
霍极这狗东西脾气臭,整天甩脸子,但他马上就要走了,一走就是几年,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一想到这,方思明眼神便微微黯下来,他吐出口气,很快又恶狠狠地说,“别说那么多,快喝!”
“真凶。”
霍极摇摇头,一抬手,仰头把酒杯喝涓滴不剩。他倒过空空如也的酒杯,示意自己已经喝光。
一方小空间内顿时爆发出喝彩。
方思明笑着给他又满上了,调侃了他几句酒量这么好应该要让他对壶冲之类的话。等轮到时照心时,方思明还记得之前时照心说不喝酒的话,只给她分了一瓶椰汁,还对她说了句:“照心,你那什么,就喝点儿果汁哈。”
时照心接过椰汁,向他道了声谢,声音微顿,又说:“方思明,能不能给我一杯?我今天也想试试喝酒。”
方思明愣了愣,然后下意识看向她身侧的霍极,什么情况?
霍极的眉头已然拧了起来,不赞同道:“你喝什么酒?”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身体不好,当然是能少碰就少碰。
时照心却很坚持:“我想试试。”
霍极把她面前的椰子打开,塞她手里,“乖,你喝椰子汁就好了。”
“霍极。”霍极抬起头,时照心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他微微一愣,往下瞥了眼,她的手指竟在轻颤,而后他听见她轻声说道:“就给我试试吧。”
“不行。”霍极一口否决,“杨阿姨不可能给你喝酒。”
闻言,时照心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很快舒展开,“我已经成年了,喝点酒也没什么的吧。”
霍极愣了一下,今天以来隐隐的违和感变得更明显了,她以前不会说这种话的,更不会主动提出来要喝酒这种事情——她是一等一的乖乖女。他盯着她看了半晌,她眼神一错也不错,坚持要喝。
“你确定是要喝?”他问。
“我确定,别担心,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的。”她望着他的眼睛,像是说服自己也说服他那样说,“不会过火的。”
两人僵持片刻,她寸步不让。霍极了解她的脾气,无奈地闭了闭眼,终于是败下阵来。他认命地给她拿了酒杯,放在她面前,亲自给她倒酒,也不肯倒多,只很吝啬地给她倒了一小半杯。
时照心忍不住说:“你能不能再倒多点。”
“不行。”霍极面色严肃,他把酒壶一收,不由分说地把那小半杯红酒塞她手里。
她接过酒时,他还多问了句:“刚才吃过东西了吗?”
“还没有。”她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于是霍极把酒杯一收,让人递过来一杯酸奶,说喝酒之前要垫垫,要不然伤胃。他盯着她吃完酸奶,才肯把酒杯给她。
“你就喝这么多,尝个味就行了。”他话音稍顿,又叮嘱了一句,“别喝太快,容易醉。”
时照心瘪瘪嘴,不说话了。她低头抿了一口酒液,入口丝滑,果香醇厚。霍极给她选的酒很谨慎,他自己喝酒的风格狂野,白兰地威士忌这种烈酒都敢混着喝,而且喝得还快,给她的却是一小杯度数不算高的红酒,还叮嘱她要慢慢喝。
事实证明,霍极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在未成年之前,她都没有喝过酒,没有任何酒量可言,她虽然喝得慢,但喝了小半杯下去之后,很快便感觉脸颊不自觉地发热了。
她伸手贴了贴脸,果真是有点烫。
见状,霍极又给她递来一杯柠檬水,嘴里还在点她:“不能喝就别硬喝。”
“胡扯。”时照心推开他的柠檬水,“谁说我不能,我能喝的。酒壶给我。”
霍极偏不遂她的意,长臂一展,把酒壶拎得远远的。时照心瞪他一眼,越过他伸手去够酒壶,准备自己给自己倒酒。在她的指尖碰到酒壶时,霍极抓住她的手腕,固定在他的身前,他看看她,直觉得头疼,这小姑奶奶今天也不知道搭错哪根神经了,又来折腾人。
“时照心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无奈道。
“我还要喝酒。”她说。
因为酒精,她的心跳变快,但是她并不感觉到头发晕,脑子还是清醒的,身体却是有一点飘飘然的状态。酒精麻痹了神经,胆子好像也变大了,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还要喝,给我喝。”
她的眼睛乌润而透亮,直勾勾地看着他,脸颊酡红,唇上还留着一层红酒的水光。
他的目光落在她唇上,片刻后,不动声色地移开,声音微哑:“不许喝。”
“霍极。”她放软声音叫他,眼波似水,“再给我一点酒可以不可以?”
霍极好整以暇道:“不行。”
时照心长长的睫毛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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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哥哥,求求你了——”
……
一分钟后。
霍极冷着脸给时照心倒酒,一边倒还一边告诫她:“只此一次,不许再喝了!”
时照心一小口一小口抿完,然后把酒杯往他身前一放,杯底在玻璃桌上发出一声轻擦。
“我还要。”她说。
“不行。”霍极一口拒绝。
刚才他就向皇天后土发誓,就算她再撒娇,他也绝对会坚定立场,绝不给她喝更多酒。
时照心望着他两秒,见他真的不肯动,便自己再次起身去拿酒壶,霍极伸手拦住她。
她偏过头不悦道:“哎呀,霍极你能不能别拦我——”
距离太近,她转头时,柔软的唇瓣猝不及防地、轻轻地擦过他的脸颊。
两人都愣了一下。
在场所有人看见后也全都懵了,而后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开始起哄,声音像是能掀翻整个屋顶。
“在一起!”
“亲一个!亲一个!”
“闭嘴!”霍极忽然喝了一声。
全场安静下来,朋友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发火。
霍极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茫然的她,脸色很差很沉,她被酒精麻痹的神经迟缓地运作起来。他皱着眉,无奈地一叹气,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起来。她试图挣扎,但是很快被他制住,他像提溜一只小醉猫那样轻而易举地把她架住,阔步向外走。
方思明追在他们身后,问:“喂!霍极!你们干嘛去?”
霍极远远抛回来一句:“给她醒醒酒。”
在拦住她八次爪击,三次撞头后,霍极终于成功把她带到走廊尽头的浴室门前。他拧开浴室的门把,把她推进去。她抬起头,迎面飞来一张厚实的毛巾,直接盖在她头上。
耳边他凉凉地说道:“擦擦脸吧,明明就不能喝还非要喝,还喝到醉。”
时照心把毛巾扒拉下来,不悦地反驳说:“谁说我醉了?我明明没醉!”
霍极见怪不怪了,道:“醉酒的人都喜欢这么说。”
她别开眼,固执地重复着:“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他盯着她看半晌,忽然出伸手,他屈起手指,手指的侧缘在她脸侧刮了一下,她的脸又热又烫,明明就醉得不轻,还在嘴硬。
于是他冷笑了一声,声音散漫地逼问她:“对,你说没醉——没醉为什么亲我?”
时照心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她咬了咬唇,眼眶忽然红了。
“……”霍极见她神情不对,意识到刚才说的话不妥,刚想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才是想说——”
但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已被她用力地“砰”地一声甩上,差点扇了他一耳光。他闭了闭眼,深呼吸,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不跟醉了的人计较。
浴室内安静了许久。
霍极怕她出什么事,抬手敲了敲门:“喂,你还活着吗?”
片刻后,里面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还有她冷冷的声音:“放心,没死呢。”
霍极一听她这回答,眉心一跳。
完了,老天爷,这小祖宗真生气了。
他懊恼地抓抓头发,刚才他明明想说的是——
要是他不在场,她真醉了,亲了别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