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谷中,絮龙和叶肆展开了激烈交锋,二人身形如电,顷刻间就过招数百回。
絮龙操控着冰棱,对叶肆布下天罗地网的追击,虚空中铺开漫天冰锥,冰面下涌起无数冰柱,来势汹汹,威力强劲,稍不留神,就会被残忍地洞穿成窟窿。
叶肆手持匕首,小小兵器被运用得出神入化,招式瞬息万变,身法难以捉摸,整个人宛如一股朔风,飞快穿梭于层层冰棱之中,矫捷又凌厉。
短兵相接之声震耳不绝,有穿云裂石之势,每一次碰撞较量都迸发出强大的气波,连正在下的飞雪都被生生震退,不敢飘落到他们身上。
二人实力旗鼓相当,一时间高下难分。
没料到小白脸竟能抗住自己的攻击如此之久,絮龙不爽地拉下脸,额前冠子一皱,加大魔力输出,带着万千冰棱闪身袭向叶肆。
叶肆疾速侧身躲开,锋利的冰棱从他脸颊呼啸而过,割断了一缕飘扬的鬓发。随即他手腕翻转,匕首散出冷冽气茫,将冰棱粉碎。
泠轻雨在一旁看得提心吊胆。
她的手心全是汗,捏着血丹想去帮忙。但奈何这两人的速度太快了,她只能勉强看到模糊的身影,根本无法靠近。
近身攻击时,叶肆的脸清楚地映入絮龙的眼帘,他一边猖狂进攻,一边皮笑肉不笑地唏嘘。
“倒是和叶菡长得很像。”
叶肆握刃反击,眸光和手中的匕首一样冷,“你不配提我娘亲的名字。”
絮龙恶劣地扬起嘴角,拉高了调子一声声喊道:“叶菡,叶菡,叶菡......”
不让叫,他偏要叫多几声。
“闭嘴。”叶肆神色晦暗,清隽的面容强压着怒意。
他纵身而起,势如雷火,白玉匕首爆发出苍劲灵力,掀起强烈的劲风,逼得絮龙连连后退了数十步。
仙门孙子练出的兵器,也是一如既往地讨厌。
絮龙心中暗骂,立马催动魔气,身上皮肤骤然长出和脸脖处一样的银色鳞片,密密麻麻布满全身。
有了这道铠甲的保护,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迎战那把犀利可恨的匕首,紧接着又召唤出浩瀚冰棱,朝叶肆悉数还击。
鏖战许久,风雪愈浓,冰面上覆盖了层层厚重积雪,整片大地仿佛裹上了素白棉袄。
虽然两人看起来依旧势均力敌,难分伯仲,但叶肆的脸色越来越白,动作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钝。
他的伤还未痊愈,此时体力开始下降,慢慢从游刃有余变得力不从心。
又打了数个回合,絮龙的嘴巴闲得无聊,见叶肆对叶菡的反应极大,于是来了兴致,没安好心地挑事。
“话说叶菡死得早,你应该没有见过她吧。”
果然就瞥到叶肆眉宇一锁。
似是得到了鼓励,絮龙做出一副恍然的表情,语调轻扬却满含歹毒,“想起来了,她好像是生你那会死的。”
絮龙姿态傲慢,笑睨着叶肆,“小可怜,要不要我告诉你,叶菡长什么模样。”
叶肆的唇咬得发白。
他一边抵挡絮龙不断加剧的攻击,一边努力屏蔽掉那些话语,可旁及到自己娘亲,根本做不到置若罔闻。
“如果叶菡不生你,那她也许就不会死了。”絮龙杀人诛心地说:“是你,害死了她。”
叶肆呼吸一乱,手中动作慢了半拍,对峙中倏然落了下风。
高手过招,有时候成败就在一息间。
见叶肆露出破绽,絮龙抓住稍纵即逝的好机会,立马凑身上前,趁叶肆闪躲冰棱的空隙,将一记寒冰掌打在其胸口上。
心脏处传来剧痛,叶肆身形微颤,喉咙里迅速涌起一股腥甜。他强行咽下,勉力抵御着絮龙接二连三的追击。
“叶肆!”泠轻雨惊声大喊。
她奋不顾身地跑过去,谁料絮龙甩出一股凶横魔气,不仅是近距离的叶肆,连离得老远的她都被震倒在地。
絮龙俯视着躺在雪地里的叶肆,先是踹开了他手中的匕首,然后抬脚踩在他的心口上,意外地“噢”了一声,歪唇笑起来。
“原来有旧伤呀......”
按照狂沙的吩咐,絮龙本来并不打算把人给打伤,可看着叶肆那张过分俊美的脸,还有那桀骜不恭的眼神,他就忍不住想要狠狠摧毁蹂躏。
瓷娃娃嘛。
就是要摔碎,才好看!
“哎呦呦,一不小心把你打伤了,真是有违主上的嘱托。”絮龙佯装苦恼,皱起了银色眉毛,脚却踩着叶肆的伤口不停使劲。
叶肆闷哼一声,再也压制不住,吐出一大股殷红鲜血,心脏发起一阵阵猛烈绞痛,身上力气也随着疼痛被抽走。
絮龙笑容更甚,将银发拨弄到身前,慵懒地把玩着,“但也不碍事,等你血不流了,再带回去给主上便是。”
“疼不疼?”
“疼的话可得喊出来哦。”
见叶肆没有反应,絮龙的脚重重往下用力,把人往雪地里又钉深了几分。
他森然哄道:“喊出来,让我听见,就不会那么疼啦。”
叶肆冷汗涔涔,面色如纸,嘴角下颚流着粘腻的鲜血。但他黑眸凛澈,纵使身体受损,眼神也锋利倔强,任凭絮龙如何肆虐,都咬紧牙关,不发出一丝声音。
“不会是疼到不会说话了吧?真是小可怜。”
瞅着叶肆沉静无波的脸,好像已经对疼痛麻木了,絮龙更加不悦,快要失去耐心。
砧板上的鱼不挣扎,简直没趣!
他又往叶肆身上踹了一脚,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一根冰棱闪着冷厉寒光,出现在叶肆上空。
“捅几个窟窿的话,看你还是不是这么嘴硬。”絮龙目眦欲裂,眼神狠戾如毒蛇。
此刻他只想让叶肆服软求饶,已经彻底把狂沙的话抛诸脑后。
冰棱悬在叶肆头顶,下一瞬就要刺落。
“不过冰敷,可以镇痛,瞧我对你多好......”
絮龙正欲下手,却猝然被一道千钧蛮力钳住,连带着冰棱一起被甩到一边地上。
未及想明白发生了何事,他就又被狠狠砸进雪地,穿破坚固的冰面,直直锤入了泥地深坑中。
“啊!!!”
絮龙惨叫嘶吼,忍着断骨之痛,艰难地转头探向身后。
是那个弱不禁风的人族小丫头......
怎么可能,竟会是她!
絮龙鼓睛暴眼,想破口大骂,但他整个身体支离破碎,一点也说不出话。
泠轻雨一拳过去,将絮龙扭转的脑袋给拍回去,“看什么看,没看过用拳头揍人。”
方才趁絮龙还在自言自语,她默默嗑了两颗血丹,悄无声息地靠近,赶在冰棱坠下前,利用血丹强大的爆发力,将絮龙深深掷入雪地。
虽然没有加入战局,但泠轻雨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两人的举动。无意间观察到絮龙的后颈处,有一块没有生长鳞片的皮肤。
于是她便集中力气往絮龙后颈揍,一拳接着一拳,完全不敢给他喘气的机会,直到他整个脖子都断碎。
絮龙本就措手不及,又被偷袭软肋,刹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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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是无力反击。他的银鳞逐渐失去色泽,整副身躯被砸得稀巴烂,像只泄气的皮球,很快就一动不动。
确认絮龙没有了气息,泠轻雨才堪堪停手,攥着通红麻痹的拳头,急匆匆跑向叶肆。
“叶肆......”她把叶肆从积雪里捞起来,小心地扶他坐起身。
叶肆的睫毛缓缓眨了眨,涣散的眼睛迟钝地看向泠轻雨。
泠轻雨的心揪成一团,“叶肆,坚持住!”
“他说......我娘亲......”叶肆磕磕绊绊道。
“什么?”泠轻雨听不太清,但怕叶肆现在意识不清,会胡思乱想,连忙给他破除洗脑包。
“别听絮龙的,尽是胡说八道。他就一个神经病,说的话都是为了故意刺激你。”
絮龙对叶肆说的话,泠轻雨都听见了,若不是隔得太远没法插话,她早就要怼人了。
叶肆虚弱地靠着泠轻雨身上,启唇间又咳了一口血,“但他所言......”
亦是事实。
“你先别说话了,留点力气,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见叶肆说得那么费劲,泠轻雨语气担忧,慢慢扶他站起来。
可没走两步,身后陡然传来了暴躁的怒吼。
“站住,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跑!”
泠轻雨不可置信地回头,赫然看见絮龙的尸体上升腾起黑漆漆的浓密魔气。
魔气中响起絮龙阴狠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小丫头,是你不听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之所以放过泠轻雨,不是因为他心软良善,而是因为纯粹觉得她不配。
不配他的虐杀。
但现在,他已经想好了一万种折磨她的法子。
“你毁掉了我的肉身,那就尝尝我的真身!”
一头银色巨蟒从魔气中冲天而起,山谷撼动,飞沙走石,方圆三里登时皆被震裂。
他虽名为絮龙,却不是龙,而是极雪山上修行了百年的妖蟒。
绝想不到有朝一日,竟被区区一个人族小丫头逼得现出了真身。
真乃奇耻大辱!
巨蟒吐着腥红的信子,鳞片暴怒得锃锃发亮,杀气喷涌,张大可怖的毒牙,恼羞成怒地扑向泠轻雨。
泠轻雨手忙脚乱地打开乾坤袋,抓出峰主们送的护身法宝,一股脑朝迎面而来的巨蟒扔去,却无异于以卵击石。
为了能打倒絮龙,泠轻雨嗑了双倍血丹,花光了百分百的力气,一天之内的五颗血丹嗑到了极限。
而且传讯符用完,银铃也不在。
叶肆亦受了重伤,自身难保。
已然走到孤立无援、无处可逃的绝境。
她的眼中迅速闪过震惊......悲伤......不甘等复杂情绪,重活一次,不料这么快又来到了终点。
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她更加珍惜穿书后的时光,不负老天恩赐,每一天都过得充实快乐。
但也正因为失去过,当巨蟒狰狞的面容逼近,人生只剩下这最后一点时间时,尽管难过不舍,却没那么害怕了。
万般思绪,终末一刻都化为了释然。
泠轻雨坦然笑笑,杏眸含着晶莹碎光,凝向身旁的叶肆,“没想到死之前,最后见的人是你。”
叶肆咬破了唇,死死盯着泠轻雨。
“絮龙是冲我来的,你快走!”泠轻雨用尽全身力气,将叶肆远远推开。
大雪纷飞,一瞬白头。
她毅然转身,挡在了他前方。
“再见了,叶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