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轻雨闭上了眼睛。
生命的最后一刻,时间流淌得既快又慢。
快,是眨眼就走到尽头。
慢,是束手待毙的煎熬。
雪还在下着,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她身上,将粉藕色的纱裙染白,又被呼呼作响的寒风吹散,没入茫茫大地。
忽而,风中飘来了少年低哑的声音。
“你不会死。”
泠轻雨猛然睁眼回头。
叶肆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
“回来干嘛,你能走就快走!”
叶肆不言,只深深看了一眼泠轻雨。
他单手掐诀,对自己的左手施法,手腕处渐渐显现出一个白银锁环,锁环上滚动着一串串金色的诡谲咒文。
然后他握住左手,干脆的“咔嚓”一声,面无表情地将手腕掰断,捏碎掌骨,抓过锁环狠狠一扯,扔到了雪地上。
这一幕,让泠轻雨触目惊心。
紧接着,一股强大凶悍的魔气从叶肆左手爆发,犹如一头被囚困经年的猛兽,一朝出闸,如饥似渴地往外横冲。
浓稠的黑色魔气暴涨,迅速笼罩了叶肆全身,他的黑眸顿时变得通红,肃杀之气骇人得仿佛要吞噬一切。
“果然是半魔......!”
絮龙瞪着铜铃似的蟒眼,咬牙切齿道。
为了折磨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让她多多感受临终的绝望和痛苦,他方才故意放缓了攻势。
不料小白脸却暴出了魔相。
虽然早知叶肆是半魔,见怪不怪了,但絮龙很快就变了脸色,怒目圆睁。
因为叶肆身上那汹涌的魔气......精度如此之高,他只在魔君和狂沙身上见过。
怎么会,一个半魔竟然也有!
他满脸不可置信,瞩着叶肆,深恶痛绝道:“区区一个半魔!!!”
叶肆双目绯红,远远抬眸。
魔气漫天卷地,奔涌围拢而至,絮龙瞬间觉得被一道雄浑霸道的力量压制。蟒身不受控地战栗发抖,脊椎和肌肉发软脱力,直直想要伏地下跪。
他神色不定,瞳孔一张一缩,对面前的半魔既轻蔑又畏惧,犹豫着该进攻还是撤退。
叶肆手指一勾,雪地里的匕首立刻飞回了他手中。他抬手揩了揩唇边的血,抹在冷白的刀身上,随即一个闪身,就来到絮龙跟前。
不再有时间抉择,絮龙大喝一声,张开血盆大嘴,不遗余力地攻向叶肆,与其决一死战。
叶肆魔气裹拳,一拳打扁了巨硕的蟒头。絮龙吃痛怒吼,甩动粗长滑腻的蟒尾,狠狠朝他鞭去。
蟒尾如毒蔓般纠缠不休,疯狂往身上盘绕,叶肆面色不悦,迸释出滔天魔气。蟒尾霎时被劲力震退,重重摔在雪地上,溅起一瀑雪花。
紧接着叶肆纵身一跃,瞄准离蟒头七寸之处,手腕一转,锋利的刀身破开层层鳞片,全数刺入。
“啊!”被击中要害,絮龙大声嚎叫。
他又痛又惊,心神俱裂。
一介半魔,居然刺穿了他的百年蟒鳞。
叶肆一点也不给絮龙缓冲的机会,抽出匕首,重新往血洞插了进去,反反复复捅同一处伤口。
直至血洞肉骨模糊,新伤叠成了旧伤,叶肆握住刀柄深深推入,殷红的眼眸森寒冷戾,俨如从地狱爬出来的嗜血恶鬼。
连见惯了魑魅魍魉的絮龙,此刻也不敢直视那双血瞳,因为只要一看,身体就止不住地抽搐,仿若要被吸进万煞黄泉。
叶肆松松执着匕首,在絮龙喷涌着鲜血的伤口四周画圈,歪过头,以牙还牙地问:“旧伤,疼吗?”
“一点都不疼......啊......啊啊!”
絮龙硬气了半瞬,等待着伤口自愈,却陡然发现自己的伤竟无法愈合,这下再也坚持不住,撕心裂肺地惨叫连连。
“疼疼疼疼疼!!!”
叶肆“啧”了一声,不耐地蹙起眉。絮龙的大呼小叫非但不能消除他的怒火,还吵得他更加烦躁嫌恶。
他挥动匕首,毫不留情地刺穿了絮龙的嘴巴和喉咙。
“啊啊啊......”絮龙的哀嚎响彻雪谷,回音震震,恍如千军万马同时被歼杀。
“吵死了。”叶肆额上青筋一跳,杀气陡增,身上萦绕的魔气愈发漆黑浓密,跃身砍向巨大的蟒头。
絮龙拼死一搏,牺牲蟒身负隅抵抗,壮硕的蟒身很快就刀伤累累,体无完肤。
濒死之前,絮龙心一狠,自断尾巴,转移身上的血丹,化成一条蚯蚓般的小蛇,钻入冰缝落荒而逃。
断尾会耗损百年修为,痊愈也需百年时间,不到走投无路,他都绝不会用此保命之法。
巨蟒的身体没有了魂魄,迅猛倾倒塌落,把雪地砸出一个深坑。絮龙逃之夭夭,无影无踪,整个山谷骤然安静了下来。
叶肆飞身落地,盯着敌人逃窜的方向,双瞳一动不动,依旧酷冷阴鸷得可怕,周身戾气不减半分。
俨然仍是入魔状态。
无论是伪装温和的碧华宗小公子,还是凌厉清冷的病娇反派少年,此刻皆不复存在,连一丝影子都不留。
“叶肆,结束了,你快醒醒!”泠轻雨朝叶肆大喊,试图唤回他的神志。
看着叶肆当下的模样,其实她也害怕胆怯,只是被焦急和担忧盖过了,心底横生出一股勇气。
“花师兄和宁师姐还等着你回去呢。”
叶肆扭头,目光绞着面前的少女,一步步靠近,手中的匕首不断滴着血,在雪色中暗暗发光。
“快醒醒,不要被魔气控制了。”泠轻雨迎着叶肆,语气急切,向他伸出手,“我等你一起回去!”
“回去......泠轻雨......”
叶肆低声喃喃,似乎想起了什么,赤红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
“是的,是我。”泠轻雨面露喜色,加快了脚步。
这时,雪地里的缚魔咒飞起来,锁环重新嵌回叶肆左手,又重新隐去。
叶肆的双手手腕,双脚脚踝,以及脖子处,闪出刺眼的五道金色咒文强光,身上所有魔气立即被肃清,消失殆尽。
适才的半魔仿佛从未出现过。
光芒散去,叶肆重重吐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双膝径直跪入雪地。
泠轻雨急遽跑过去,张开双臂接住了他,“叶肆!”
叶肆双目紧闭,软软地倒进了泠轻雨怀里。
“叶肆,叶肆......”泠轻雨搂着昏迷的人儿,紧张地探了探他的鼻息。
呼吸很微弱,但幸好还有。
泠轻雨又轻轻摸向叶肆的左边心口,想给他检查伤势,手指却蓦然僵住了。
因为她发现,叶肆没有心跳!
虽说叶肆是半魔血脉,但现在亦是肉胎人身,只要活着,便应该有心跳才对。
可他的胸膛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动静。
呆愣片刻,泠轻雨颤着手翻开乾坤袋,掏出所剩无几的疗伤丹药,通通喂叶肆服下。
她不懂医术,只能死马当活马治了。
冰雪不休,寒风飕飕,山谷里太冷了,再待下去估计都会被冻死。
泠轻雨使劲将叶肆背起来。
其实是拖......都怪某人身量太高,腿太长,抵在肩上就像大山一样重。
压得她双脚深深踩进雪地里,一边喘着冷气,一边歪歪扭扭地扛着人艰难往前走。
在风雪中蹒跚许久,全身被冻得没了知觉,快要走不动时,泠轻雨终于找到一处可以避寒歇脚的山洞,将人平躺放下。
卸掉重担,她一下子就虚脱地滑坐在地上,犹如一团散开的棉花,松软不堪。
缓了半天,泠轻雨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她扭头看向一旁的叶肆,只见少年墨发凌乱,马尾披散,束发的白玉冠碎了,只剩小半卡在发髻上,另一半不见踪影。
丝绸白衣上血污斑斑,下半张脸上也尽是凝固的血痕,像个脏兮兮的瓷娃娃。
泠轻雨化来冰水,喝完解渴后,剩下的用手绢沾湿,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给叶肆擦干净了脸。
脏娃娃又恢复了往日的漂亮。
还是这样对自己的眼睛好。
泠轻雨翻了翻乾坤袋,没想到花怀舟领来的大氅,这时候恰好派上了用场。
正准备给叶肆盖上,可看着他狼藉污秽的衣裳,不由强迫症发作。
她按着叶肆的腰带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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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最后还是忍不住上手解开,剥掉了他的外衣。
万幸他的里衣很雪白干净,被掰断的左手手腕也已愈合长好,那就不用继续脱衣检查了。
扒叶肆衣服时,尽管非常小心注意,但泠轻雨还是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他的身体。
身材貌似蛮好的,宽肩窄腰,比例绝佳,虽然清瘦,肌肉摸着却很结实。
想多了想多了!
泠轻雨拍拍自己的脸蛋,连忙给叶肆盖上大氅,眼不见为净。
腹中传来一阵饥饿感,她翻箱倒柜一通,却只有之前捣鼓做饭的锅碗瓢盆,食物空空如也。
这段日子在公主府好吃好喝,乐不思蜀,全忘了给乾坤袋补充物资。她只好裹紧身上轻薄的纱裙,跑出去找吃的。
直到日暮黄昏,天色全黑,泠轻雨抓着树枝和一只山鸡斗智斗勇了很久,才把今晚的食材得手。
其实她不怎么会做饭,将山鸡简单处理完,就整只扔进了锅里,没有任何配菜和调料,直接大火慢炖。
半个时辰后,锅里溢出了肉的香气,泠轻雨期待又忐忑地试了试味道。
熟的,能喝。
早就饥肠辘辘,她一连灌下三碗汤,啃了一个鸡腿,才餍足地擦擦嘴。
独食难肥,泠轻雨又盛了一碗汤,蹲到叶肆身前,喊他起来吃东西,“叶肆,醒醒。”
叶肆沉睡依旧。
话说小说和影视剧里,给昏迷之人喂食,都是嘴对嘴去喂......
泠轻雨皱着脸摇头,双臂绷紧,决定先试试,实践出真知。
她把叶肆扶起来靠到石壁上,但他昏迷着软趴趴的,怎么都靠不稳,最后只好让他斜倚在自己怀里。
夜色渐浓,寂静的山洞里,泠轻雨一手捧着鸡汤,一手捏住叶肆的下颚,将碗贴到他的唇缝间,慢慢把汤水灌进去。
她抬高叶肆的下巴,抱着他微微坐直身,反复动作了好几次,终于见到他喉结滚动,咽下了汤。
成功了!
事实证明不用嘴对嘴也可以喂。
恶俗桥段毒害人啊。
一碗鸡汤断断续续喂了大半个时辰,泠轻雨把叶肆放回去,掖好大氅,捶了捶自己酸麻的肩膀。
照顾人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想想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照顾一个男人。
给你洗脸换衣喂食......
看看,你脸真大。
泠轻雨戳着叶肆光滑的脸颊,独自碎碎念。
叶肆黑眸沉阖,奇长的睫毛宛如两片浓浓蝶翼,睡颜恬静清柔,收起了平日的冷峻,也褪去了保护色,散发着淡而纯的温和气息,眉目间还透出些许乖巧无害的稚气。
只是眉头微微蹙着,似乎睡得不是很舒坦。
不知过了多久,泠轻雨被一阵咳嗽声吵醒,还以为是叶肆醒了,结果一看,眼睛依然紧闭着,人还在睡梦中。
叶肆咳嗽得厉害,甚至有点喘不上气,整个人蜷缩了起来。高大的少年变成小小一团,好似一只受伤了飞不起来的脆弱雏鸟。
许是他的伤发作了......
泠轻雨心一揪,倒来先前煮好的热水,慢慢给叶肆喂下去,让他润润喉咙,兴许能好受一些。
半晌,热水起了效果,咳嗽声渐渐消下去,起伏的胸膛也缓缓平复。
端详着那张恢复了平静的睡脸,泠轻雨的心也跟着从高空安然飘落到地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躺在大氅外,抬起一根手指,轻轻刮了刮叶肆俊挺的鼻梁。
乖,别再闹了。
大家都睡个好觉,晚安。
深夜更冷了,迷迷糊糊中,泠轻雨不禁挪了挪冰冻的身体,往叶肆那边凑近。
她倒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禁锢,而且眼下情况特殊,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再说她和叶肆也做过了不少亲密之事......
实在是没什么的。
何况某人现在睡得死沉,纹丝不动,与石头无异。
泠轻雨不再纠结,挤进大氅取暖,为了让被子不漏风,她紧紧挨着叶肆的手臂,鼻腔飘来了熟悉的馨香。
长夜漫漫,就这样伴着淡淡莲香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