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
亲手布置下这一陷阱的太守之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同样是在观看这一幕的人群,也是一片死寂,沉浸在那份难以置信的震撼中,他们无法相信,一个连筑基三关,都未曾跨越的人,竟能在数个炼炁境巅峰的闯关者围攻下,不仅活着走了出来,还击败了他们。
但有不少眼力好,又或者是修为足够的人,也已看出了其中端倪。
“原来是这样么?”
观礼台上,乔大人静静地看完了全程,眼底有着几分恍然,喃喃自语地说道。
在这铜人巷里,柳诚之所以能活着出来,并且反过来击败那些敌手,靠的并不是什么修为高低,而是简简单单的经验二字。
铜人巷里,每一个人面对的敌人,可不止有其他竞争者,还有作为障碍物的铜人。
越是抵抗或反击,铜人的进攻就会更猛烈。
所以,无论对于谁而言,身处铜人巷里,就是在被一群人围攻。
那少年人的依仗,就是远比其他人,更要丰富的战斗经验。
乔老头不止一次注意到,这个少年人在面对突然的偷袭时,是何等的冷静,在面对被围攻的状况,也依旧能够不慌不忙地思索反击,受到了攻击,乃至于受了伤,也依旧不为所动,仅仅是迅速做出调整,一点惊慌失措都没有。
相较于这个少年人,其他闯关者在这方面的表现,就差得多了。
或者说,很符合自身的年龄。
年纪轻轻,尚还未经过多少历练的他们,见到之前闯关者的惨痛经历后,面对那些袭来的铜人,都不由得畏头畏尾。
一旦被多个铜人包围,就不由得手忙脚乱,若是再受了伤,那就是方寸大乱,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相应的调整,也可以说是根本没有这个经验,去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而柳诚很好地做到了这一点,甚至于让他感到惊讶。
这小子,到底获得了多少战斗经验?上辈子又是干啥的?
越想,乔老头就越好奇。
不过,身为主考官的他,还是很好地掩饰了这一点,身为主考官,他不能有任何偏心,定下的规矩就是如此,无法通过郡试,那表现再好也没用。
以那少年的状态,估计也没法再继续了。
仅凭一缕从前世获得的剑意,以及那丰富的战斗经验,并不足以让他破例。
但这足够让其受到家族的重视。
这少年人来闯关,不就是因为受到了家族的不公待遇,才以此表明自己的不甘么?在这番表现后,估计柳家是要出手保人了吧?
乔老头瞥向了远处柳家的观礼台。
果不其然,坐在那儿的柳家大长老,已经有点待不住了。
看过了柳诚的这番表现后,他已经意识到,这个少年若是能够好好培养,将来必是家族栋梁。
所以,他也迅速做出了决定。
“去跟姜家那边商量,说是婚约的事,我们还在考虑,希望他们能给我们一段时间,然后,让人去台下准备好丹药,一旦他下来,就立马医治。”
“另外,再去告诉之前给柳诚测试的那家伙,让他给我滚去闭关三年,丢人现眼到这种程度,差点让家族少了一个好苗子。”
他决定给柳诚一个机会。
一个向家族证明自身价值的机会,只要其在后续的修炼当中,能够取得一个尚佳的表现,那无论是家族最好的待遇,又或者是婚约,都一并能够实现。
但若是不尽人意,那家族也不会养废物。
嘱咐完仆人,他起身向着台上似乎正在调息的少年,大声说道:“诚儿!你伤势过重,下来吧!你的表现,家族看到了!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委屈,回家咱们慢慢讲!”
这一句话,在真炁的加持下,响彻整个广场。
这是在用家族的信誉,给台上的少年一个承诺。
每一个人听到这话的人都明白,柳家是打算给自家这个叛逆的少年,一个重来的机会,并且十分乐意更改之前让少年感到委屈的决定。
人们都明白,这是少年用自己的表现,争得了这个机会。
“好!”
人群里,有人欢呼了一句,之后便是一阵阵的欢呼与掌声,在他们看来,这个先前还视死如归,如飞蛾扑火般的少年,终于迎来了人生中的峰回路转。
然而,少年却似乎没有下来的意思。
只是抬头看了那位柳家的大长老一眼,便是继续向着问心台走去。
“哦?性子这么犟的吗?”
乔老头不禁笑了起来,这小子太对他脾气了,让他都忍不住想要为其网开一面。
柳家的大长老,见到此景,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脾气如此刚烈,不服家族管教,似乎也有点麻烦。
罢了,就让其摔个跟头吧。
等摔疼了,就知道后悔了。
问心台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关卡,看似平常也无陷阱,但是却是一步一变化,每一步都能直入人心的弱点,稍有不慎,可能丑态百出不说,还会在幻境中,被消磨掉所有意志,消沉上好一段时间。
他默默地坐下,冷眼旁观起了柳诚接下来的闯关。
场上,柳诚走到了问心台前,抬头仰望这座高台,一口金钟就摆在上边,想走上去,就只有面前这一条石阶,总共十三个台阶。
已经有不少闯关者走到这里了,可全都卡在了石阶上。
有的抱头痛哭,有的癫狂大笑,有的口水横流,可谓是社死现场。
“问心么?”
柳诚笑了,迈步踏上第一级台阶。
远处,乔老头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致地看起了这个年轻人的表现。
问心台,问的是闯关者的七情六欲,并不算太难,只需要一定的意志力,就能从幻觉中挣脱,继续往上走。
但是闯关者在经历了先前的关卡后,本就消耗了大量精力,再加上自身的年少轻狂,此刻的意志力又能有多强?
他已经做好看笑话的准备了。
然而,第一个台阶,少年没有停留,仅是踏上去后,便是迈腿走向下一个。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皆是如此。
乔老头不由得双手撑着椅子扶手,将自己摆正,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以至于忘了控制自己的表情,缓缓地张开了嘴。
台下人群也皆是如此,目光随着少年一点点地移动。
血液顺着鞋子流下,染红了石阶,少年却未曾停留,从那些或哭或笑的闯关者身边走过,好似一个孤独的看客,又恍若一位谪居人间的仙人,不染半点凡尘。
当少年走到金钟之前,乔老头已经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少年,袖子下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种表现,就算是那些老修行也很难做到,何况是一个年少轻狂的少年郎。
即便是识破了胎中之谜,但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剑意可以继承,经验可以感受,只有心境无法改变,只能是源于自身的所思所想所感。
如此心境,堪称无垢。
看来这次他要破例了。
而在与乔大人只有一层之隔的楼下包间里,身为太守之子的青年,脸色黑得已经像是锅底了。
一旁的仆人也是看傻了眼,但为了避免自己被拿去出气,也是连忙说道:
“少爷别慌,还有最后一项呢,他得敲响金钟才行,眼下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手里的剑还断了,怎么可能敲得响金钟?”
“我当然知道!”
青年没好气地说道,眼神恶狠狠地看着场上,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就算你能走到这里又如何?敲不响金钟,就什么用也没有。”
那口金钟他早就见过了,必须要是以一个炼炁境的水平,凝聚全部心神,打出的全力一击,才能敲响这口金钟。
寻常闯关者,来到这里,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心中还备受问心台煎熬。
想要凝聚全部心力,都不是一件易事。
更何况是柳家那个傻子,连筑基三关都没过,还想敲金钟?
所有人都在看着站在金钟之前的少年人,没有人觉得他能够敲响金钟,虽说他创造了许多难以置信的奇迹,可命运就是如此,哪怕他第一个来到终点之前,也没法敲响那个象征着胜利的金钟。
少年人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抚摸着金钟,像是在哀叹自身的命运。
柳家的大长老,已经开始催促着仆人去接人,另一边的乔大人也在思索着是否该稍微改变一下规则。
就在这时,柳诚动了。
他向后撤开一步,提起手中残破的长剑。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这柄残破的普通长剑,竟有如灵智一般,发出了剑鸣之声,之前断裂的碎片,也纷纷飞回,鲜血渗入每一道裂纹,重新构成了一把长剑。
蓄势已久的剑意喷涌而出,长剑带着尖啸之声刺向金钟。
霎时间,金钟炸响!
响声轰鸣,传遍整个广场。
肆意的剑意,将天空中那层层叠叠的云朵,冲出一个口子,让那躲藏在云彩后的阳光,洒落在了金钟所在的高台上,少年人沐浴在这金光之中,将手中几乎只剩剑柄的长剑塞回鞘里,平静地宣告了郡试闯关的结束。
“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