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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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能这么说。那老头脾气古怪,肯定没少虐待身边的人,外婆可没有苛待我。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我那亲爸哪天出现在我面前,我肯定也巴不得他立刻去死。”

    即便再小心谨慎,沈时因还是犯了忌讳。不过钟琂看上去一点也没生气,连出声制止她都没有。

    沈时因鲜少提起她的爸爸,钟琂深知这是一个禁忌,一个只要提起来就会不愉快的话题。他没有接话,而是岔开话题说:“天都黑了,外婆怎么还没回来?”

    忽然提起那号人物,沈时因也有些意兴阑珊。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她朝外张望道:“牌局应该快结束了,那我去活动中心接她。”

    沈时因还没往外走出多远,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钟琂也追了出来,说要跟她一起。

    别墅区的居民不算多,每栋房子之间又相距很远,走在小区里显得有些空荡寂寥。路灯昏黄影绰,照在石板路上,钟琂和沈时因并肩而走,在地上留下拉长的、不时相交重叠的影子。

    或许是夜晚太静,时间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们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耳边只剩脚步声和衣物摩擦的声音。

    路过凉亭,沈时因听见潺潺的水流声。她不自觉地走上前,看见湖水里有许多游弋着的鱼群。

    沈时因向前倾着上半身,钟琂赶紧在后面拉住她的衣摆,“你小心点,别掉进水里了。”

    沈时因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湖水里照,好多不明品种的大鱼都循着光亮聚了过来,各个张着嘴,仿佛嗷嗷待哺。

    “糟了,”沈时因的另一只手着急地在衣服口袋里摸索,“你身上带吃的了吗?”

    钟琂从不吃零食,但还是象征性地摸了摸,除了半盒烟,他什么也没找到。

    “这多冒犯,来都来了,也没个能招待的东西。”沈时因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她收起手电筒的光,“那走吧,下次再带点吃的来。”

    “等等。”沈时因听见钟琂在叫她,回过身发现他正沿着道路四处搜寻。

    “你在找什么?”

    “我记得路边有喂鸟器,里面也可能会有鱼食。”钟琂怎么都不想让沈时因失望,他沿着路边走去,很快发现一处放了饲料的小平台。

    钟琂把手伸进下层,里面有一些跟上层不同的食物,应该是鱼食。他用手机上的光照着,欣喜地说:“真是鱼食,而且上面写着‘随意取用’。”

    沈时因走过去摊开手,钟琂往她的手心里倒了一些,随即看着她像仙女散花一样抛洒了出去。

    湖水里,许多大鱼挤挤挨挨地争抢起来,张开嘴朝上,将沈时因抛洒的鱼食瓜分一空。

    沈时因又伸出手,示意钟琂再给她倒些。她倚坐在凉亭边缘,鱼群很快就没了最开始的你争我夺,她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着。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沈时因闲聊般地问。

    她刚才看见了钟琂口袋里的烟。

    几乎不需要回想,钟琂很肯定地说:“是那天晚上。我无意间走到一条河边,看见好多大爷在钓鱼,我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旁边的大爷就给我递了支烟。”

    沈时因:“……那你还真是来者不拒。多亏这是中国,法治社会,不然递给你的就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了。”

    钟琂笑起来,“是啊。”那个夜晚太过苦闷,他尽可能地抓住身边出现的、能握住的所有救命稻草,只要能向上攀附。那是与此时此刻截然不同的体验。

    在这样静谧安详的夜晚,能与沈时因在一起,聊些无伤大雅的话题,这对钟琂来说很受用。他也变得无法理解那天的所作所为。

    沈时因喂完手里的最后一点鱼食,朝着水里拂了拂手,看了眼手机,“八点半了。”

    “那走吧。”钟琂站起身往外走,经过一个垃圾桶,他掏出还剩一半的烟盒,毫不犹豫地丢了进去。

    活动中心还灯火通明着,沈时因刚刚靠近亮光处就看见坐着轮椅的外婆正好驶出来。

    “外婆!”

    沈时因朝前一路小跑。

    沈外婆很是诧异:“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接你呀。”

    沈时因刚说完,钟琂走上前,从后面扶住外婆的轮椅往前推。

    沈外婆偏着头,小声对钟琂说:“接我干什么,我专门给你俩留点二人空间,你怎么也不好好珍惜?”

    钟琂没想到外婆还有这等心思,一时汗颜,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这份用心良苦。

    沈外婆也不想当这个电灯泡,她忽然提高音量说:“不用推我,这是电动轮椅。这条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你们推我我还嫌慢呢,我先走了啊!”

    眼睁睁看着渐行渐远的外婆,沈时因啼笑皆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开的是保时捷呢。”

    钟琂走在旁边,忽然叫她的名字:“沈时因。”

    沈时因偏着头,“嗯”了一声。

    “我们周末出去吃吧,庆祝你装修完房子,又完成了一件大事。”

    更重要的是,沈时因马上就要搬走,钟琂却还停留在考察期,毫无进展。

    但沈时因摇了摇头:“不行,我约了电梯厂家,最好能趁着周末把方案做出来。”

    沈时因既要忙于本职工作,还要分心去协调邻里、分割赔偿款。想到这些,她加快了步伐:“好累,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还是快点回去睡觉吧。”

    第二天在公司,钟琂和沈时因自动切换到“不熟”的状态,说话做事都公事公办,一句话能说清的内容绝不用两句。

    这天是周五,整层楼的工作氛围异常浓郁,从早上起就响彻着整齐划一的键盘和鼠标声。参与博物馆项目的各类人员都卯着劲,想赶在城建局下班之前把可行性报告送过去报批。

    钟琂忙完手头上的事,习惯性地越过玻璃门,看向沈时因的办公室。

    她不在工位上。钟琂打开公司内网,发现沈时因早早地将自己分内的事做完,文件也都上传到了邮箱里。

    没过一会儿,凌志才有事进来找他。即便如此,钟琂也没收敛眼神,频频朝一个固定方向看去。

    “那个谁……”凌志才说:“沈工。”

    “我知道你在说谁,”钟琂不动声色地问:“她怎么了?”

    这一段时间以来,凌志才都有些不知道该拿怎样的态度对待沈时因。

    管是不敢管的了,领导派头也有所收敛,有时遇见沈时因了,他还会探究地多看几眼,心想既然能拿下钟琂,那肯定有一些过人之处。

    总而言之,当早些时候沈时因主动找他时,凌志才的态度也是尽量捧着。

    “她问我公司是不是有一批废弃的测量仪器,好像是从刘周平那儿听来的。我告诉她可以去库房看看,所以人应该在那儿。”

    库房里,沈时因正在暗无天日的环境里缓慢探索。身边灰尘漫天,沈时因每次把光打出去,都能在光源里看见无数飞扬的尘埃,透过这些微尘,她仔细地挨个查看仪器型号。

    “沈时因?”钟琂的声音显得有些激荡,都有回声了。

    “你怎么来了?”刚一开口,沈时因就禁不住发出一阵呛咳。

    “我来叫你下班。”钟琂走进尘封许久的库房,抬头问她:“你在找什么?”

    “我想拿一个废弃的测量仪器过去用几天。主要是想在电梯上节省一些成本,就不找第三方的测量团队了,我自己也能测。”

    库房里摆得鱼龙混杂,好多几十年前的老款式都还保存着。沈时因想找的是刚刚淘汰不久,但款式还算新的那一批。对于一些高精尖项目来说可能有些过时,但修个电梯还是不在话下的。

    “你先下来,这里面少说几千个仪器,放得也没规律。你再这样恐怕要找到猴年马月去。”

    钟琂伸出手,将站在梯子最高处的沈时因扶下来,“我家就有全站仪,我回去给你拿。”

    “真的?”沈时因的欣喜溢于言表。

    “当然是真的。我妈妈每次回国都有一个固定流程,就是去看城市里新建的大型建筑,有时候也会去深山老林考察古建筑,都需要用到全站仪。”

    钟琂妈妈的这个习惯由来已久,他以前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