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破相
    霎时间,周依的心脏像是被弹性十足的橡胶锤砸了一下,随机又陷入一团柔软的棉花之中。她突然鼻尖发酸,觉得这一个多月的“收心”就像一场闹剧,滑稽、可笑、自欺欺人。

    “嗯,不会了。”她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程司远听到这句话时,他周身那被凝固的空气忽然四散开来,像是松了口气,说:“那我先走了,有空记得回信息。”

    声音轻透又富有磁性。

    周依抿唇轻轻点头,直到耳边的脚步声消失在远方,才倏地松了口气。她抬头看着那人的背影,嘴角像是摸满了蜜,甜的再也没能放下。

    太阳西行,余晖映满天际,与远处泛黄的树叶连成一片,满眼金黄。

    周依嘴角带着笑,脚下大步交替着小步,时不时踩在零星散落在地上枯叶,发出清脆声响,看起来十分愉悦的模样。

    “诶,周依。”

    南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周依身后,猛地跑过来道:“手怎么样,没事——”

    她还没有说完,随即一顿,挑眉道:“呦,这么高兴,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啊?”

    “说什么呢,哪有什么好事。”

    周依脸颊微微泛红,不只是被吓到还是其他什么。但好在声音还算镇定,她晃了晃自己受伤的胳膊说:“我没事,就一点儿擦伤。对了,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付一宁和王子珺呢?”

    “没事就行,我们刚去医务室没人,就猜你在这。”南芳指了指身后五十米开外的王子珺说:“她说她站太久肌无力都犯了,这会儿走不动路,看,还在后头悠着呢。”

    她突然笑了起来,说:“就是你刚刚不在体育馆有点可惜,笑死我了。”

    周依站在原地等身后的王子珺,听她这么说也来了兴致,问:“怎么了,是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

    南芳又捂着肚子大笑几声道:“你都不知道,今天孟泽有多惨,程医生就可着他一个人霍霍。奥、还有几个合班那会儿一直挤来挤去的男生,他们今天可惨了。”

    “啊?”周依听得一头无数,什么叫程司远可着孟泽一个人霍霍,难不成之前认识,结怨了不成?

    “我也不知道,反正当时程医生把要点讲完就安排人用假人模型实操,第一个就是孟泽。他当时这样说的——”

    南芳学着程司远的模样,一板一眼道:“知识点说完了,我想大家都很聪明肯定都领会了,下面我挑一个眼熟的,让他给我们演示一下。”

    她说着还假装巡视的看了一圈,突然顿住道:“你、就你吧,你来给我们展示一下今天的学习成果。”

    但由于南芳实在是忍不住笑,又非要学程司远那副冷淡模样,这好好地一句话也被她说得阴阳怪气,听得周依忍不住笑起来。

    南芳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绷不住的嘴角道:“然后孟泽就从人堆里一脸懵地走了出来。”

    她说着还学孟泽的表情,伸着头用手指着自己说:“我啊?”

    “对,就是你。”南芳又学程司远一幅冷淡模样说:“来中间,从头到尾来一遍,在你遇到身边人突然晕倒或昏迷应该怎么办。”

    南芳活脱一个单口相声演员,孟泽附身般现场表演着,尤其把几次脑子卡壳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的茫然表现的淋漓精致,简直要把周依笑得直不起腰。

    “每次孟泽想不起来的时候,程医生都会阴阳说,看来这位眼熟同学不是记忆力不太好啊,这刚学过的怎么就想不起来了?或者就是说,现在记忆理就这么差,以后得老年痴呆症的几率可能会有点大,还得多注意。”

    南芳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继续道:“孟泽演示到一半实在是想不起来了,然后程医生就把他晾在一边,找了那几个挤人的继续演示。”

    “但那几个根本就没听,当时挤来挤去就是想凑到前面看童医生。”南芳抬着下巴朝周依手臂点了点说:“你受伤走了童医生不是跟着去了吗,那几个男生一开始准备溜走的,但被季医生抓了个正着,逃走是没戏了,就跟在后面划水,混时间。这一叫人演示,他们就傻眼了,愣是被程医生罚站了一排,然后我们问有没有人愿意把后半段演示完解救他们的,但我们哪敢啊,都安安静静站了一圈。”

    周依实在是难以想象当时体育馆的样子,这一叫个不会叫一个不会,估计程司远的表情也还不到哪去,忍笑道:“然后呢,程医生又黑着脸讲了一遍?”

    “黑着脸?没有,他看起来比来的时候心情好。”南芳说:“最后是付一宁站出来把后半段演示完的,算是把那一排人解救了。”

    周依惊讶道:“咱宁姐这么厉害呢。”

    这时,身后那肌无力的王子珺慢慢悠悠飘了过来,对周依道:“那是,你可不要小看爱情的力量。”

    说到这,周依才猛地反应过来,问:“对了、那付一宁呢,她怎么没跟你们一起?”

    南芳挎着王子珺试图让她走快点,对周依说:“她啊,还在体育馆呢。”

    “啊?”周依问:“为什么,不都结束了吗?”。

    “害,可能是男人所谓的面子吧。”王子珺说:“那几个人被晾了心里过意不去,非要让付一宁教会他们,真累啊。”

    “确实。”南芳也跟着搭腔道:“不过她也开心,那不是还有孟泽吗,虽然不是独处但好歹能相处啊,说不定人家就发现我们家一宁的好了呢。”

    周依也跟着点头称是,心里不由觉得付一宁勇敢,如果换做她——

    “对了,这个给你。”

    周依刚想到一半就被南芳出声打断,见她突然拽过身后的小包,从里面掏出一把太阳伞说:“程医生走的时候给的,说让我还你。”

    周依一愣,伸手接过,垂眸看着手里被折的整整齐齐的太阳伞,抿了抿唇轻声道:“奥,谢谢啊。”

    一边的王子珺闻着八卦味儿就来了,戳了戳周依问:“诶诶诶,这程医生是怎么回事啊?快、坦白从容抗拒从严。”

    南芳也跟着拱火道:“就是就是,怎么回事啊,就简简单单是曾经邻居这么简单吗?”

    “邻居?”王子珺睁大眼睛道:“你们之前是邻居?要是我有这么帅的邻居,我这辈子都不能搬家。”

    周依被说得有点尴尬,揉了揉鼻子快走了两步道:“是他搬家的,又不是我。”

    “诶诶,别走那么快啊。”南芳跟了上来问:“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之前也没听你提起过啊,这不会是久别重逢吧?”

    刚刚还肌无力的王子珺这会儿跟打了鸡血似的,麻溜就跟了上来,问:“还有还有,他多大啊,有喜欢的人吗?”

    周依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尤其对王子珺说:“南芳很正常,但你不是对活这的生物不感兴趣吗?”

    王子珺讪笑两声,跑到周依左边和南芳成左右夹击模式,说:“哎呀,这么帅的帅哥除外。别在意那些细节,你快说说呗,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

    周依无语的满头黑线,觉得纸终究包不住火,咬了咬唇犹豫道:“其实,他从某种含义上来说,是我哥,我们之前住在一起。”

    “啊?”

    “什么?”

    王子珺惊讶的下巴恨不得掉地上,但还好南芳接受能力较快,又立即问道:“那为什么说是从某种含义上?还有,邻居怎么回事,而且我那会儿也没见你叫他哥啊?”

    周依一脸复杂,嘴巴张了张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这事儿有点复杂。”

    “那就化繁为简。”

    南芳说完又与王子珺对视一眼,两人又异口同声道:“长话短说。”

    周依尴尬得直咧嘴,看面前黑白双煞的模样,心里挣扎了几秒,但最后还是认命般解释起来……

    程司远到了医院就直奔病房,他那时打断童遥说医院有事并不是假话,在去找周依的路上他就收到信息,说吴妍指标异常,突然昏迷不醒了。

    “病人现在怎么情况?”程司远边走边问。

    “急救后还未苏醒,指标依旧异常。”护士见报告单递到他手里道:“刚刚检查过糖类抗原724、199、125均超标,主任看过了,说确诊结肠癌。”

    程司远猛刹住脚,问:“之前不是说手术后就安排患者再做一遍检查吗,为什么晕倒了才做?”

    护士一下语塞,支吾道:“患者不配合,我嘛也没办法。”

    “不配合?是抗拒——”

    程司远还没有说完,就被不远处的一阵吵闹声吸引了注意。他循声望去,见赵乐仪正推搡着一个男人向病房外赶,嘴里还大声叫骂着:“你赶紧滚,我妈刚醒你就来要钱,你还是不是人!”

    那被推搡的男人也不甘示弱,甚至理直气壮道:“吴妍她活不久了,在这浪费什么钱,上次手术就花了不少,你看看有用吗?不还是活不了!”

    “赵文山我去你的,要不是你趁我不在把我妈的钱都骗走,我妈能错过治疗时间昏迷不醒吗?”赵乐仪一个用力将赵文山甩的踉跄几步,继续道:“我告诉你,我那钱就是烧了也不可能给你一分。”

    赵文山气的眼睛都红了,不知道从哪来得力气一下子扑向赵乐仪,骂道:“我他妈是你老子,你敢这么跟我说话?那钱他妈的也是我的救命钱。”

    赵乐仪紧咬着牙关没有说话,伸手就是一拳,结结实实砸在赵文山脸上。赵文山啐了一口,也握紧拳头朝招乐仪脸上砸,嘴里污秽连篇,不堪入耳。

    顿时,整个医院走廊都充斥着两人的打骂声,程司远紧皱着眉,将手里的文件夹塞给身边护士,快步上前将两人扯开。

    两人体格都不算小,但赵乐仪可能是顾虑到对方是年纪不小了,或者心里还念及父子之情,虽说挥拳到肉,但力气却收了不少。

    然而赵文山却相反,可能就是仗着赵乐仪不敢用力,就使了劲得打,也不知道他小拇指上戴了个什么,看起来像是个自制的铁指套,一拳挥下去,眼看就到打到赵乐仪的眼睛。程司远眼疾手快,急忙上前伸手替将他遮挡。

    但谁知道赵文山这一拳就像是不要命一般,力气更是大得出奇。

    程司远手被打开,在缓冲之下拳头还是结结实实砸了下来,那并不光滑的铁指套紧擦着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程医生!”护士惊喝一声,往前跑了几步又忽然停下,转身下了楼。

    原本零零散散在走廊里偷偷关注的人,见这幅场面也吓得往后缩了缩。

    程司远踉跄一步站稳身体,赵文山发现打错了人也突然慌张起来,眼神闪躲着但嘴上依旧不饶人道:“这可不是我要打你的,没事干了非要往人拳头底下跑。我告诉我你,我一分钱没有,想要讹钱你找他们。”

    说着,还用下巴朝赵乐仪和他身后的病房点了点。

    赵乐仪见程司远突然出现在面前也有点懵,但听到对面人的话又立马反应过来,怒不可遏道:“你畜生!”

    他话音刚落挥起拳就要再次准备扑向赵文山,但好在被程司远一把拦住,厉声道:“这里是医院,都冷静点。”

    赵文山脸上也挂了不少彩,本来就仗着不服理还不要脸的劲儿在这耍威风。现在见赵乐仪又伸手挥拳,下意识向后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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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缩,但下一秒又觉得自己掉了面子,随即上前一步道:“你骂老子是畜生,你又能是什么东西。”

    “你!”

    赵乐仪被他呛得恨不得吐血,发力又要扑过去打人,但没到身前就又被程司远拦下。

    “都冷静点!病人还在昏迷,你们这样就不怕她心寒嘛!”程司远说。

    “心寒?人都不一定能醒过来了,还心寒?”赵文山对程司远道:“你别在这假惺惺了,上次手术就花了不少钱,人好了吗?不是还活不了!”

    “赵文山你闭嘴!”赵乐仪转头看着程司远,抱歉道:“对不起程医生,你别听他乱说,我知道你们……你们已经努力了。”

    声音说到最后甚至带了哽咽。

    程司远伸手擦了一下脸颊上隐隐渗出的血迹,活动着下巴缓解疼痛,冷声道:“首先,患者一定能醒过来;其次,上一次手术十分成功。这一次昏迷,极有可能是你耽误病情筛查而引发的。”

    他直视着张文山的眼神,一个字一个字道:“她是你妻子,你就没有良心吗?”

    赵文山不以为然,冷笑道:“你们没有把病看好,就把这罪名按到我头上?医生都是好手段啊。”

    他略过程司远,上前一步对赵乐仪说:“我劝你还是趁早给吴妍办出院手续,她的保险还在我手上。她死了,问题就都解决了,我也不会再问你要钱。”

    这句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赵乐仪双眼通红彻底失去理智,越过程司远结结实实给赵文山来了一拳,骂道:“他妈的畜生,不是人的东西,我打死你!”

    围观众人不断发出惊呼,眼看两人又要扭打在一起,不少胆大的人见状也想帮忙。然而他们还没开始行动,就忽然被走廊远处传来的一道声音,喊得停住了步伐。

    “住手住手!别打了!都住手!”

    原本偷偷躲在病房门后的患者和陪护也好奇地趴在门口张望,蓦地就见一位护士领着四五个保安走了过来。

    赵文山看到有来人了,顿时嚣张的气焰熄了不少,他将赵乐仪推向一遍,眯眼看着程司远道:“她活不久了,你也救不了她。”

    程司远上前一步,微抬着下巴,冷声道:“跟阎王抢人,我还没输过。”

    这时,保安急匆匆赶了过来,将赵文山包围成圈道:“请非陪护人员出去,跟我们走。”

    “医院保持安静,快走。”

    赵文山冷哼一声,隔着人墙瞥了眼赵乐仪又看向程司远,眼神在他白大褂挂着的胸牌停留一瞬,说:“别说得这么大义凛然,等他们没钱了,你们还给治吗?”

    “快走。”保安催促道:“要再闹事,我们就报警了。”

    说着,几个保安簇拥着赵文山离开了医院长廊,同样刚刚两侧病房里还够着头吃瓜的老少门,见演出结束也兴致恹恹地将头缩了回去。

    赵乐仪见周围目光消散,倏地颓废叹了声气,瞬间愁容满面,看着程司远抱歉道:“对不起啊程医生,我爸、他,他给你添麻烦了。”

    “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问题。”程司远说:“如果治疗有困难就告诉我们,你放心医院有相关政策,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一旁的护士也点头附和道:“是啊,你放心吧。再说了,我们程医生的医术绝对没——”

    她话没有说完,又蓦地改口惊呼道:“呀、程医生你怎么受伤了?都流血了,要不还是先去消毒处理一下吧。”

    程司远伸手摸向脸颊,说:“没事儿,小伤不要紧。”

    赵乐仪身型一顿,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被程司远挡在身后,如今听护士这么说才发现对方脸上有伤,顿时更是惭愧不已,上前一步道:“是啊,程医生去处理一下不,医药费什么的都算我身上,真是不好意思啊。”

    程司远摆摆手道:“这点小伤贴个创可贴就没事了,那还要什么医药费,真的不用。”

    话音刚落,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个护士,看样子是程司远的颜粉,见他破相了满脸愤愤不平,抱怨道:“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手上长刺了,怎么能伤成这样。”

    其实程司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划伤的,当时情况危急,如果自己不挡上去,赵乐仪的眼睛怕是要遭殃。匆忙间他也只看见赵文山右手小拇指上好像戴了什么东西,但显然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

    程司远径自拿过护士手里的文件夹道:“不说这些了,先去看看患者情况怎样了。”

    众人跟着赵乐仪进了病房,心肺检测仪发出有规律的声响,吴妍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

    只不过几个月前还圆润的脸庞,如今却消瘦不少,眼窝深陷,脸色也是蜡黄一片,她头上还带着帽子,想来是化疗的时候头发掉光了。

    程司远眼神暗了暗,拿着报告单翻了几页,对赵乐仪说:“你母亲之前确实有患结肠癌的风险,肺癌细胞扩散的快,想来应该是上次手术时间拖得太久了,这才……”

    他话说了一半,忽然向赵乐仪弯腰道:“对不起,这是我的失误。”

    赵乐仪连忙扶着程司远的肩膀,说:“别别,程医生你千万别这么说。”

    他看了眼病床上的吴妍,继续说:“我知道我妈的病情复杂,也明白你们的辛苦。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没办法,这都是命。”

    程司远暗暗握拳,胸口像是被压了万斤重石,“没办法,这都是命”这句话之前好像也有人跟他说过。他那时还小,确实没办法,但现在——

    “你放心,哪怕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她一定会没事的。”程司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