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纳德被明亮的阳光刺痛了眼睛,他抬起手遮在眉毛上,这才觉得舒服了点,街对面的小房子映入眼帘,一栋非常整洁、漂亮的小房子。
房子正面是几扇明亮的半圆形小窗户,像漂亮姑娘的头饰一样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房前是铺满碎石的小四方院,栽满了生机勃勃的各色鲜花,浓烈但不刺鼻的花香充斥在空气里,即便隔着街都能闻得到。
方院的角落里种着一棵紫杉,生机勃勃的,细长碧绿的叶片像列队的士兵那样整整齐齐地站在枝丫上,保护着鲜嫩欲滴的红色浆果,莱纳德一直觉得紫衫树就像自然界的圣诞老人,总是那么骄傲、那么喜气洋洋。
“这是……哪儿?”莱纳德喃喃道,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身后,没别人,当然了,他一直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只是个不好的习惯罢了。
眼前的小房子似乎对他充满了吸引力,莱纳德不由自主朝街对面走去,来到了四方院的门口,透过窗户,他能看到屋子里的绿色大屏风和楠木桌椅,模样看起来很是温馨。
“走开!快走开!这里不允许陌生男人进来!”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忽然响起,莱纳德吓了一跳,他眨眨眼睛,一株小树旁站着一个瘦高个女人,不算太老,但也绝不年轻。她满头泛灰的头发都用一个黑色网兜仔细包裹着,腰板挺得直直的,正严厉地看着他。
莱纳德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但却并没有离开,也许是花香,也许是那扇漂亮的绿色屏风,谁知道呢?他喜欢这栋房子。
“女士,日安,我是莱纳德,呃,莱纳德·杜弗伦。”莱纳德嗫嚅着,“冒昧打扰,但我真的很想进去坐坐,我、我口渴了。”他低头看看自己,感谢上帝,他打扮得还算体面,“我不会弄脏客厅地板的,保证。”
瘦高个女人瞪着他,忽然大叫一声:“苏珊娜!”
一个花布包头的女佣匆匆跑出来:“洛克伍德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洛克伍德太太干脆地说道:“到楼上去,告诉以利亚先生我想跟他谈谈,还有,这里有一位杜弗伦先生坚持要到客厅里坐坐,替我去厨房问问下午茶准备好了没有。”
苏珊娜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动作利索得好像听到行军号令的士兵那样。
洛克伍德继续盯着莱纳德:“好了,杜弗伦先生,现在,”她语气坚定地说道,“请跟我来吧。”
她说完就转身走进了屋里,莱纳德跟在她身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屋子里铺着粗毛地毯,硬沙发上铺着亚麻布套,老式家具擦得锃亮,和从外面看起来一样整洁、漂亮。
莱纳德坐在沙发上,姿势僵硬,挺腰挺得后背都痛了,洛克伍德太太就坐在他对面,裙子下摆撩起来搭在膝盖上,两只手稳稳地捧着一杯热茶,像只猫头鹰似的表情严峻地看着他,说道:“孩子,你上这儿来干嘛?”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莱纳德犹豫着,终于说道:“我来看望以利亚,他告诉我这个地址。”他手掌不自在地蹭了蹭裤腿,“听说,他最近可以下床了?”
“是的,我们把他照顾得很好。”洛克伍德太太说着点了点头,似乎在肯定自己的表现,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作为强调,“他被照顾得很好。”
莱纳德也只好点了点头,更加不安了:“那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不,他马上就下来,你坐在这里不要动。”洛克伍德太太忽然直挺挺地站起身,像根通条被人拿了起来似的,“我要去厨房看看,下午茶准备得太慢了。”
于是客厅里忽然间只剩下莱纳德一个人,某种奇怪的感觉在他胸口翻涌着,后来莱纳德才明白,那是背景故事正在慢慢填充、丰满起来,就像伤口愈合,你能感觉到新的东西从你身体里长出来,但那种蚂蚁啮咬似的酸麻很容易就会让人忽略。
此刻,他打量着屋里的陈设,认为这房间还挺可爱的,不管是维多利亚风格的壶架,还是白瓷茶杯上傻乎乎的小天使图案,想到以利亚住在这里养病,有这样一群人照顾他,还真是让人放心。
半个月前,他们还在普利茅斯的海滩上一起钓鱼,一定是海风太冷的缘故,可怜的以利亚不幸地感染了风寒,只好回到南浮尔港的一间海边小宅里,跟他的姨奶奶住在一起。
说实话,莱纳德还以为洛克伍德太太会是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婆,毕竟以利亚自己都二十多岁了,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拥有他姨奶奶这个头衔。
不过那位可敬的女士看上去顶多只有五十多岁,并且精力旺盛,这让莱纳德不禁松了口气,在此之前,他一直很担心以利亚的健康,两人在普利茅斯分别后,他收到以利亚的几封信,诚恳地叙述了他的病情和在乡间休养的见闻,以及受到的无微不至的照顾。
姨奶奶是个好人——以利亚在信里这样写道——尽管看起来严厉,但她有一颗善良的心,苏珊娜也想尽办法为我做好吃的,上帝保佑她们,真希望我的胃口能够早点恢复。
但那些信越来越短,并且笔迹也逐渐变得无力而凌乱,莱纳德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以利亚的健康状况正日渐滑坡,也正因此,他必须来看他,直到亲眼看到他身体好转为止,在这件事上,莱纳德从未考虑过任何其他可能。
正这么想着,一个穿睡衣的男人便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看着莱纳德,立刻露出了讨人喜欢的微笑:“莱尼,你来了,我可真高兴!”
莱纳德抬起头,愕然地看着那个男人走下楼来,然后走到他面前,在扶手椅上坐下来,愉快地说道:“亲爱的朋友,说老实话,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你是谁?”莱纳德忍不住问,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对方,深色眼珠让他看起来很聪明,嘴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不知为何有几分熟悉。
他很适合戴眼镜,那种单片镜,这个念头从莱纳德脑海里像条小鱼似的轻轻滑过。
在听到莱纳德的问题后,小胡子向后一仰,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甜蜜的耶稣啊,你居然问我是谁?莱纳德·杜弗伦,难道你来这是为了看望别人的?”
“你是……以利亚?”莱纳德疑惑地挠了挠头,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我问了个蠢问题,天啊,我们一定是太久没见了,还有这一路颠死人的马车,我发誓,刚才看到你的时候我的脑袋还是一团浆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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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沙发上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又问:“你身体好些了吗?以利亚。”一个滑稽的念头冒了出来,伤寒在这个年代可不比头疼脑热,搞不好是会死人的。
什么叫这个年代?莱纳德晃晃脑袋,把令人不快的想法从里面甩出去,只要以利亚没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嘛,有些力不从心,不过总体而言还不错。”小胡子回答道,他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朝莱纳德倾过身子,“你呢,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小麻烦也解决了?”
莱纳德犹豫地点点头:“我不会管那叫麻烦的,以利亚,只是梦游而已,白天太劳累就会这样。”
“所以我才劝你去海边放松一下,钓钓鱼,呼吸呼吸乡间的清新空气,实话实说,伦敦有毒的雾气对健康可是毫无益处。”小胡子一边说一边在椅子上舒展身体,“像我,我已经觉得好多了,简直焕然一新。”
“我这不是来了吗?”莱纳德嘟囔道,他也想像对方一样放松下来,可浑身的肌肉却异常紧张,皮肤下仿佛有电流窜动,连肠胃都打起了结,“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咳,那什么,我觉得我该走了。”
就在他站起来之前,小胡子一把按住了他,不悦道:“这是什么话?好歹也住上几天,我不是说了吗?乡间的清新空气对你而言绝对只有好处。”
莱纳德只好重新陷进沙发里,他揉了揉鼻子:“可是我想……”
“你不想!莱尼。”小胡子打断了他,语气严厉,“我要你好好地待在这儿,听明白了?”他说着才略缓和了些,笑容像是被蜡笔画到脸上去的,“我们好久没见了,我很想你。”
“好吧。”莱纳德顺从地说。
不等洛克伍德太太回到客厅,小胡子就又上楼了,很显然,他的健康虽然有所好转,但仍然需要休息。
苏珊娜端来了茶点,褐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瞟着莱纳德,洛克伍德太太不在的时候,她才更像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她语调轻快地问莱纳德:“你是从伦敦来的?”
莱纳德“嗯”了一声:“坐马车来的,一辆小灰马拉的双轮马车。”他顿了顿,又问,“你呢?从小就住在这里?”
“我一直住在这儿,这栋小楼,”苏珊娜回答,“和洛克伍德太太一起,”她抿起嘴一笑,露出好看的贝壳似的牙齿,“现在还有以利亚少爷。”
“以利亚少爷……他怎么样?”莱纳德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他明明才刚见过以利亚。
苏珊娜却没觉得莫名其妙,有一瞬间,她的表情看上去很阴郁,但那一瞬间很快过去,她又摇了摇头,轻快地说道:“他很好。”可不知怎地听起来反倒像是“他很糟”。
“我知道,我刚见过他。”莱纳德说,“洛克伍德太太说的没错,你们把他照顾得很好。”
苏珊娜咬住嘴唇,那种阴影笼罩着的表情又回来了,她把茶杯倒满,推到莱纳德面前:“我加了糖,你想加点奶吗?喝起来会更浓郁。”
“不用了。”莱纳德垂眸,暗红色的茶汤里映出他自己的倒影,仿佛一个血腥的玩笑,他言不由衷地喃喃说道,“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