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二十二章:上帝从不掷骰子
    “有一点你们需要知道,”以利亚还是决定把知道的说出来,“孟雅特巫师团虽然常年躲在地球,但他们其实并不是人类,所谓的巫师也不过是个幌子。”

    因为奥多娜说得对,比起剧透带来的风险,眼下信息不对称才是更致命的。

    以利亚只忘记了一点,上帝从不掷骰子。

    “不是人是什么东西?”莱纳德和奥多娜异口同声地发问,话音落地,两人对视一眼,却不约而同从各自嘲讽的表情下看到了一丝隐藏的恐惧。

    “他们不是东西,”以利亚沉稳地说,“是时光族。”

    “时光族?”莱纳德一愣,他和以利亚在旅行中不止一次遇到过时光族,但每一次都伴随着惊险重重,如果非要说的话,莱纳德发现以利亚总是对时光族有所顾忌。

    以利亚点点头:“没错,一个古老强大的种族,也许是宇宙中唯一拥有操控时间力量的种族。”

    “操控时间的力量,”奥多娜咋舌,“那我这个时髦的纹身也不是源自巫术咯?”

    “说来话长。”以利亚摆手示意两个人就地坐下,自己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墙边,曲起一条腿,伸长胳膊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用力捏了捏眉心。

    “时光族谱系众多,旁支繁杂,”思索半晌,以利亚才开口说道,“即便后来势力衰落,时光族成员也仍然遍布七大星系,诸如时空联盟调查总局的几位核心成员,薇诺娜姊妹星的修女们,还有风琴河岸的时光精灵,世代居于海底的……”

    莱纳德脱口打断他:“时光精灵是时光榕树的孩子,也是时光族?”

    以利亚扬起眉:“见过?风琴河岸的高等植物自成一国,行事还算低调。”

    “何止见过?”莱纳德揉揉鼻子,悻悻地说道,“梁子都结下不少了。”

    “唉,这还真是……”

    以利亚一手扶额,神情凝重起来:“孟雅特巫师团里汇集了时光族不同谱系的成员,大多是不被原本族群接受或是结下大仇的桀骜之徒,不得以躲藏在19世纪的地球。”

    他停顿了几秒,又说:“那位叛逃而走的,恰巧是个时光精灵,听说连自己的母树也背叛了,永世不得返回风琴河岸。”

    莱纳德呆呆地问:“他不会还恰巧叫做艾尔弗吧?”

    奥多娜眉毛一挑,嘴巴长成了一个圆圆的“O”型,她显然也想起来了:“不会吧?”

    以利亚的回答让两个人都心里一沉:“没错。”说完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了然道:“看来你们地球人说的因果报应也不是毫无道理咯。”

    莱纳德讷讷道:“我没听过这句话。”

    他拼命回忆在海盗船上伪装成大金人的精灵艾尔弗,还有在伦敦见过的满脸假笑的小胡子,以利亚倒是的确跟他说过,时光族是宇宙中最低调但又最强大的一族,但就算时光精灵有伪装易容的能力,这两个人也完全看不出半点相似之处。

    他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莱纳德慢半拍地追问以利亚:“你和艾尔弗之间发生了什么?我还以为在海盗船上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呢。”

    以利亚脸上闪过一丝阴影,不等他回答,莱纳德后颈就是一凉,不好的预感“腾”地升起来,让他的胃像被条用力绞住的毛巾似的,直往外泛酸水。

    奥多娜眨眨眼睛:“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可是连死亡诅咒都跟你们分享了。”

    “好吧。”以利亚叹了口气,抬手把自己的领口拉下去。这下子换另外两个人大吃一惊,只见同样是在锁骨的位置,以利亚也同样有三个黑色的数字纹身。

    ——001。

    “我该感到欣慰吗?以利亚,你的倒数计时比我更紧迫些。”奥多娜尽力克制住惊讶,但眉毛都快要从额角飞出去了。她不敢置信地瞪着以利亚锁骨上的纹身,甚至伸手摸了摸,触感要比旁边的皮肤冰冷一些,跟她的一模一样。

    “别欣慰得太早,严格意义上,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以利亚语出惊人,语调却四平八稳,仿佛只是在讲自己早饭吃了黄油面包,“相信我,当个活死人可不是多有意思的事。”

    奥多娜从震惊变成茫然:“活死人?你在说些什么啊。”

    莱纳德也惊呆了,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肘:“什么叫你已经是个死人了?”他忽然想起对方在床上衰老垂死的情形,不由得毛骨悚然。

    还有那块墓碑。

    以利亚·X·海伊克默里希长眠于此。

    也许这一切早已注定,就像那句古老的谚语——凡铭刻金石者,当亘古不变 ——这个令人恐惧的念头犹如黑色子弹,倏地扎进莱纳德的脑海,让他的神经刺痛不已。

    “时光族的把戏,别忘了他们有操控时间的能力,这个数字代表我剩余的心跳数。”以利亚看看奥多娜,笑了笑,“别紧张,你的数字代表宿主剩余的生命天数,或者重生期限,取决于你解决问题的思路。”

    奥多娜扯了扯嘴角,声音里却并没有一丝笑意:“拾人牙慧,毫无创意。”

    以利亚无所谓地一耸肩:“对只剩下一次心跳的人来说足够了。”

    莱纳德紧张地笑了一声,短促的笑声中毫无笑意,而奥多娜的表情忽然变得非常古怪,像是有只手用力在她脸上抹了一把似的,但另外两人各怀心事,都没分给她多余的眼神。

    “什么时候发生的?”莱纳德问,他想试试以利亚的心跳,却说什么都伸不出手去。“你怎么、怎么不早说?”

    以利亚摇头不语。

    莱纳德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脱口道:“拜托,别再说什么‘谎言会保护我们’之类的屁话,都到这种时候了,以利亚,隐瞒还有意义吗?”

    奥多娜伸手拽了他一下:“莱尼,冷静点。”

    莱纳德蓦地闭上嘴,几乎听到后槽牙磕在牙床上发出“咯”的一声,他想起最初在牌桌上见到的死神,用看不见的镰刀一个个收割玩家的脑袋,先是小丑,然后是三月兔、机器人,最后是他自己,但以利亚的牌始终是最好的。

    就好像有人在帮他作弊一样。

    但代价呢?

    莱纳德能清晰地回想起大脑袋机器人死气沉沉的声音语调,和那双猫头鹰一样的绿眼睛,它是怎么说的来着?

    ——生死有命,这是宇宙的终极形态。

    ——但没有人能欺骗死神。

    以利亚神色平静地看着莱纳德:“至少我还能走路说话,不是吗?更何况你又从白瑞摩那个掘人坟墓的渣滓手里抢回了我的头骨,要我说,这算多赢了。”

    他说完冲莱纳德笑了笑:“做人不能太贪心,你说呢?”

    莱纳德还不死心,追问道:“但怎么会这样?”

    以利亚淡淡道:“如果你必须要问的话,这件事早就结束了,没什么别的好说的。”

    “可……”

    “我说了,到此为止。”以利亚板起脸,嘴巴抿得平平的,仿佛鞋匠家的小精灵连夜在他嘴上加装了一条金属拉链似的,“别再问了。”

    “为什么不呢?”莱纳德悻悻地松开手,一看以利亚的表情,他就知道,无论浪费多少口舌都没办法从他这里再问出什么了。

    耶稣在上,这就是以利亚,一个讨厌的死脑筋。

    “莱纳德,听着,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以利亚叹了口气,向后一仰,后脑勺靠在墙上,两眼望着天花板,语气幽幽地说,“时间旅行者总是玩弄时间,在这方面我带给了你不好的影响,莱尼,时间迟早会报复回来。”

    “你是说那群时光族?”

    “我是说不可动摇的固定时间点。”

    “什么点?”

    “如果你以非线性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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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视时间,宇宙中大部分事都是不确定或者说可改变的,只有极少一部分事件的发生无可避免,比如地球上细胞生物的出现,比如约翰·肯尼迪被刺杀,再比如,”以利亚停顿了一下,目光垂下来,“再比如我的死。”

    莱纳德听到自己发出一声溺水的人才会发出的倒气声,好像有人忽然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以利亚严肃地看着他,目光里的神色近乎沉痛,直到很久之后,莱纳德才明白以利亚那时的情绪并非为了自己的命运。

    他最后说:“相信我,莱尼,没有别的路了。”

    莱纳德的声音忽然冲破桎梏,一股脑从喉咙里涌了出来:“那又怎样?以利亚,我们不是第一次面对绝境,但我们什么时候放弃过?在穹顶,你就告诉过我……”

    他的舌头忽然打了个结,屏息看着以利亚靠坐在墙边的模样,一股强烈之极的既视感骤然涌入脑海,令他瞳孔骤然紧缩——以利亚就这么曲起一条腿坐着,胳膊搭在膝盖上,几条细细的锁链分别缠绕在他手腕和脚腕上,另一端则深深地钉在墙里。

    是幻觉,森林给他的幻觉。

    亦或是某种警示?

    “别坐在那儿!”莱纳德突兀地改口道,声音因为惊慌变了调,听起来更像是“别屎在那儿”。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把以利亚拉起来,但耳朵却先捕捉到了身后一丝鸡蛋破壳似的“喀拉”声。

    莱纳德回过头,看到奥多娜正反手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电光火石之间,他并没有意识到那东西是武器。

    下一秒,锁链破墙的刺耳响动彻底击碎了他的冷静和理智。

    “以利亚!躲开!”

    莱纳德以为自己叫出了声,但事实上,他发出的声音并不比刚落地的猫崽子能发出的动静大多少。他也终于看清楚,穿墙而出的并不是金属锁链,而是绿油油的藤条,如同蛰伏的毒蛇一般,霎时间缠上了以利亚的四肢和颈项。

    他身后,奥多娜举起了武器。

    余光瞟到身后动作的瞬间,莱纳德竟然可笑地以为奥多娜是打算对付那些长着牙齿会吃人的蛇藤,但对方脸上冷厉的表情比枪口指向更具有说服力。

    她要杀的是以利亚。

    大脑仍然处于宕机状态,但莱纳德的身体竟先作出了反应,拼命朝奥多娜猛扑了过去。

    没有叩动扳机的声音,没有枪响。

    莱纳德低头看着抵在自己胸口的奇怪武器,意料之外地,没有皮开肉绽、没有鲜血喷溅,连衣服也完好无损,刚才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飞扑挡枪似乎只是虚惊一场。

    他不由得在肾上腺素激烈的余韵中感到一丝茫然,奥多娜竟然没有开枪?

    “你……”莱纳德的心狂乱地跳动着,只说了一个字就不得不用力吸气,才不至于因为缺氧而倒地。

    “一切都结束了,莱纳德。”奥多娜死气沉沉地说道,她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眼珠在微微颤动。“固定时间点必须得到修复,这也是他的愿望。”

    “结束?”莱纳德压根没有听到奥多娜的后半句话,生物识别武器的念头像气泡一样从胸口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拥挤着向上飞去。

    莱纳德转过身,望向墙边。

    以利亚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倚在墙上,嘴巴微微张开,两只眼睛望向天花板。

    莱纳德的一侧太阳穴骤然传来一阵灼烧的刺痛感,仿佛有根烧红的探针一下子扎进大脑深处,让他有种就此倒地长眠不起的冲动。

    蛇藤在以利亚身边“嗤嗤”地游动着,却不是为了缠住他,反而缩回了墙里。

    “以利亚?”

    没有回音,不会再有回音了,莱纳德的目光机械地下移,像个受惊的孩子似的伸手捂住了嘴巴。

    以利亚的胸口上,赫然有个空荡荡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