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在《对话录》里写道:某天,亚特兰蒂斯突然遭受猛烈的地震和洪水,仅仅一昼夜的时间,所有好战的人都被活埋在了地下,亚特兰蒂斯也就此沉入了海底。
即便有柏拉图背书,这则古希腊神话的真实性也仍有待考证,但从这座海底宫殿废弃的模样来看,里面住着深渊族的可能性恐怕还不如亚特兰蒂斯。
莱纳德把这个想法告诉以利亚,结果换来对方一记无奈的白眼。
以利亚穿过海草丛生的石头回廊,小心翼翼不去惊动石柱上盘绕的花斑海蛇,但后者懒洋洋的耷拉着脑袋,似乎对外来者靠近毫不在意。
不对劲,以利亚心想,不由得感到一阵焦躁,这地方的每一样东西,不管死的活的,都透着古怪。
莱尼还在絮叨什么失落的海底古城,以利亚忍不住打断他:“我早就想问了,你和你的亚特兰蒂斯执念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时候爸爸给你讲的童话害你做噩梦了?”
就算做过噩梦那也是因为他老爸是个混蛋,莱纳德嗤之以鼻:“想想看吧,深渊族为什么会找咱们?如果有求于人,他们早就该敲锣打鼓地迎接咱们了,如果……”心脏忽然鼓足劲大跳了几下,顶得他肋骨直发疼,该死的,莱纳德捂住胸口,胡乱揉了揉,一定是被那八爪鱼勒出了内伤。
他喘了口气,又说:“如果想要咱俩的命,刚才那八爪鱼根本就不会放咱们走,不是吗?”
以利亚头也不回地反问:“所以你更愿意相信,我们只是恰巧在海上遭遇暴风雨,又恰巧被海龙卷带到深渊附近,最后恰巧坐在突变鱿鱼身上来到一座海底宫殿门口,原本关着的石门还在你靠近的时候恰巧打开了?”
“我更愿意相信这座宫殿早就人去楼空了。”莱纳德说着推开手边虚掩的一道门板,探身进去扫视一圈,“看吧,没人。”
以利亚叹气:“你有什么建议?给柏拉图写封感谢信?”
“我们离开。”莱纳德搓搓手臂,忽然发现自己很怀念海面上的温暖阳光和流动空气,以及干燥透气的衣服,“这地方越往深走越阴森,我的鸡皮疙瘩就没下去过。”
“现在掉头还为时过早吧,中庭都没走完呢。”
“凭咱们得运气,恐怕、恐怕走不完。”
“你怎么……”以利亚显然想要完成海底探险,但他看到莱纳德脸上笼罩的阴影之后,后半句话就被咽了回去,对方像是忽然被某种恐惧攫住了,脸色发白,连眼珠都在眼眶中微微震颤。
“莱尼,”以利亚伸手过去检查他潜水服上的交互器,发现氧气量正在飞快地降低,“慢点呼吸,怎么回事?你要过度换气了。”
“我不知道。”莱纳德喘了口气,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你试过慢点呼吸吗?”
以利亚伸手抓住莱纳德的肩膀,扶着他就地坐下:“别动,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的潜水服。”
“好,氧气快用完的话叫我一声。”莱纳德半闭上眼睛,嘟囔道,“要么干脆直接给我个痛快。”
“别睡,莱尼,把眼睛睁开。”以利亚用力扭了他胳膊一下,把对方叫醒,“你的氧气罐还够二十个人呼吸一个月呢,别担心那个,我现在需要你看着我,告诉我你感觉怎么样,嗯?”
“感觉像一坨屎。”
“具体一点。”
“唔,又干又硬……”
以利亚翻了个白眼:“好,保持这种精神头,现在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
莱纳德的眼皮又有阖上的趋势:“昙雅。”
“你说什么?”以利亚手指一僵,停住了动作,眉头也拧紧了。
“什么?”莱纳德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我说什么了?”
“昙雅,你说了昙雅。”
“那是什么?”
“深渊族信奉的神祇,”以利亚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宫殿,忽然站起身,“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老兄,真有你的。”莱纳德一边说一边慢慢从墙上滑倒,“我得睡一会儿了,五分钟之后叫醒我,好吗?”
“嘿!嘿!”以利亚连忙把莱纳德拽起来,用肩膀顶住他,用力摇晃了几下,“你到底是怎么了?”他检查过潜水服,显示一切运转正常,但莱尼的生命体征却呈现出异样的波动。
就像,某种突变。
“来,我们这就离开。”以利亚架起莱纳德,尽管他还想探查一番印证自己的猜想,但莱纳德的情况不妙,他们必须尽快离开了。
“唔。”
“先迈左腿,好,然后是右腿,像个好宝宝那样。”
莱纳德歪在他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哼了两声,完全是靠以利亚和潜水服的支撑才没就地倒下。
以利亚空着的手用力敲了敲他的面罩,大声说道:“喂,别睡,跟我说说话。”
“话……”
“给我讲讲亚特兰蒂斯,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传说罢了。”
“谁是亚瑟·奎莉?”
“是亚瑟·库瑞。”
“好吧,谁是亚瑟·库瑞?”
“呃,亚特兰蒂斯之王?”
“深渊族也有一个传说中的王,你知道是谁吗?”
“谁?”
“青木王,听说他原本不是皇族,却平息过深渊族的一场动乱,然后迎娶了深渊王的小女儿。”
“所以,这个青木王是海洋版笨蛋杰克咯?”
“谁是笨蛋杰克?”
“安徒生童话,就像我说的,这里就是个该死的黑暗版安徒生童话世界。”随着他们距离宫殿门越来越近,莱纳德的精神似乎也逐渐恢复了,“而且说老实话,安徒生童话已经够黑暗了。”
“我猜这次你是对的,海底探险是个坏主意。”以利亚叹了口气,“我们本该在海面上野餐的。”
“谢了,我已经没胃口了。”
“别灰心,野餐还在计划中,等我们像蝠鲼一样飞出去之后。”
“老兄,蝠鲼的笑话早就不好笑了。”
两个人跨过宫殿门,外面仍然一派生机勃勃,五彩鳗翩翩起舞,长相丑陋的豆丁海马在珊瑚间穿梭来去,和半小时前没什么两样。
“等出去之后,”莱纳德一边说,一边迫不及待地往外跨了一大步,忽然间倒吸了一口气,后半句话像被一锤子砸坏的唱片机似的走调了,“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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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利亚猝不及防被他拖得一个趔趄,两个人一块撞在珊瑚石上,惊跑了无数小丑鱼。
“莱尼?”以利亚连忙查看对方的氧气余量,读数明明还富足得很,但莱纳德却像条脱水的鱼一样,尖锐的倒气声顺着内置扬声器传了过来。
“我不能……”莱纳德双手用力扒拉着喉咙,感觉肺里的氧气正在迅速被抽干。
“该死、该死!”以利亚咬紧牙,忽然用力架起莱纳德,把他往宫殿里拖过去,“振作点,莱尼,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再坚持一下!”
他用最快地速度带着莱纳德跨进宫殿,一进门,莱纳德立刻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不等喘匀,就倒在地上狼狈地咳嗽起来。
“咳,他妈的差点凉了,咳咳咳……”莱纳德终于翻了个身,筋疲力尽地平躺在地上,“以利亚,说实话,我们还活着对吧?”
“逃过一劫。”以利亚一屁股在莱纳德身边坐下,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
“不是潜水服出了毛病。”等咳嗽平复下来,莱纳德从地上爬了起来,之前难受的感觉仍然在,就像一口气喝了太多钡餐,想吐却又吐不出来。“所以该死的是什么东西在搞鬼?把我的肺当成抹布拧,它希望我进化出腮来吗?”
以利亚脸色有些凝重:“也许是昙雅,深渊族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离开了海底,但昙雅神还在。”他看着莱纳德,灰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神色,“也许是她想要留下你。”
“留我?”莱纳德讶然失笑,“为什么?”
“当然因为你很特别。”以利亚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回答。
莱纳德龇起牙搓了搓手臂:“谢了,但你不用非得把我形容得像个智障儿童。”
以利亚摇摇头:“当初在风琴河岸,时光榕树也看中了你,还记得吧?”
“那是因为……”莱纳德忽然皱起眉,因为什么来着?他试图回忆同时光榕树的对话,脑海中却只飘过几个模糊的词句,关于他迷雾重重的过去,和充满变数的未来。
他叹了口气:“只有一点很确定,天选之子绝对不会像我这么倒霉。”
以利亚笑了笑:“相信我,被天选中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好运气。”他站起来,顺便伸手把莱纳德也拉起来,对他说:“看起来我们还是得回到宫殿里面去,找到昙雅神的祭坛。”
“要是我半路再倒地了怎么办?”莱纳德叹气道,“很不想这么告诉你,但要不是我忍得努力,随时都会吐在你身上。”
以利亚沉吟着:“我有一个猜想,不一定对。”
“说来听听。”
“你刚才是先萌生去意,才开始难受的,对吗?”
“呃,去意,这要怎么……”莱纳德皱紧眉头,但刚才的一连串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太混乱,他压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萌生去意”的了。
“如果真的是昙雅神想要留下你,她可能会用这样的方式阻止你离开。”
“所以我只要管住自己的想法就没事了?”
“也许……”
“行,死马当作活马医吧。”莱纳德抖擞精神,朝以利亚伸出手,“是神是鬼,进去瞧瞧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