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色的符咒在海水中荡漾开来,向外扩散,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力一般。
同时,以利亚脸上的血色也在一点点消失。
宫殿里为数不多的海洋生物原本一个个都没精打采,但随着符咒蔓延,它们像是察觉到了海水中微妙变化,变得躁动不安。一只胆小的寄居蟹从珊瑚丛里跑出来,慌不择路地逃之夭夭,竟连背上硕大的壳子都丢掉了。
青木微笑起来。
蓦地,几根石柱在红光的包裹中拔地而起,紧接着是神殿缺损的半边屋顶和石廊,一同出现的,还有无数鱼、虾、海星,和大大小小的桡足类动物和腕足类动物,原本空荡荡的庭院顷刻间热闹了许多。
还有火红的玫瑰岩,深蓝的珊瑚树,和蚌壳堆成的花坛,尽管沾染着诡异红光,却仍能一瞥昔年的瑰丽模样。
游动闪烁的红色光点凝聚出一个又一个高大身影,像模糊的鬼影,或是信号不良时接收到的画面,时隐时现,他们或奔走逃窜、或力竭倒地,显然,不管当年深渊中发生了何种灾难,都波及了生活在这里的深渊族人。
而在强大的符咒召唤下,他们正在回归。
以利亚仍在画出更多咒符,几乎整个人都包裹在幽暗的红色中,隔着氧气面罩,他的脸白得快要透明了。
“啊,芝兰蒂亚,太久不见了。”青木喃喃道,脸上的神色平静而又疯狂。他顾不上庭院里奔逃的族人鬼影,迫不及待地抬脚往神殿中走去,深渊王青木的原身就躺在大殿石棺里,此刻,便是复活之时。
激动之下,他并没有注意到以利亚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神殿仍是青木记忆中的模样,他刚踏上第一级台阶,盘踞在两侧石柱上的巨环海蛇便同时向他俯首致意,青木不由得很满意,显然,他的臣民还没有忘记自己的王。
石棺位于神殿正中央,左侧是昙雅神的雕像,代表深渊族的神圣之力,右边的雕像是他的王后珊瑚,代表深渊族的灵魂血脉,两座雕像都低着头,向他们的王臣服。
青木没去看任何一个石雕,抬手打开石棺,里面躺着一具白骨,他拧起眉头,符咒明明生效了,连那些庶民都在召唤下现形了,为什么君王的白骨却没有长出血肉?
要是那个自以为是的时光族胆敢捉弄他,青木恼怒地咬紧牙关,铁锈味在嘴巴里弥漫开来,他发誓,一定要叫这具皮囊尝尝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不等他转过更多恶毒念头,白骨便发生了变化,只是顷刻功夫,血肉便生长起来,长生藻织就得王袍再次加身,恢复了昔日模样。
终于,他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
青木在看到王冠时露出了笑容,毫不掩饰的贪婪神色在这张脸上显得极不相称,活像雪白沙地上的丑陋狼鳗。
“现在该兑现你的诺言了,青木。”以利亚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尽管一力强撑,也仍然难掩虚弱。
“哦,这个嘛。”青木回过头,看到对方摇晃着靠在石柱上,一副力不从心的模样,忍不住讥笑道,“我会考虑考虑的。”
“你……”以利亚似乎气结,咬紧牙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深渊族有一句老话,叫做到嘴边的鱼千万别放走,等到它长牙可悔之晚矣。”青木看起来不打算放过气死以利亚的机会,摊开手,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时光族,你真应该在耗光自己的力气之前好好对付我的,尽管把你吹嘘的手段都用上,或许还能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谁知道呢?但现在嘛……”
他伸手抓住了石棺中的尸体,感受着涌动回到自己身体中的力量,哂笑道:“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亲手把这具皮囊撕碎了。”
以利亚脸色一变,拼尽全力朝石棺冲了过去:“不要!”
但为时已晚。
石棺中的尸体坐了起来,与此同时,莱纳德眼睛里的黑色倏地褪去,蓝色恢复的瞬间,那具尸体也睁开了眼睛,他悚然一惊,该死,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不等莱纳德重新掌握身体的控制权,那具复活的尸体便猛地伸出手,五指如利爪,赫然洞穿了他的胸口!
莱纳德的眼珠在眼眶里滚动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脸上露出了半是惊恐、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同样的神色也出现在刚刚复活的青木脸上。
紧接着,刺眼的白色光芒包裹了一切。
不等白光散去,以利亚便从旁边冲了上来,并指如刀,朝青木的手臂上用力斩去,那条刚刚生出血肉的手臂眨眼间变回枯骨,竟在以利亚一斩之下化为齑粉。
“你怎么敢!”
青木的怒吼声霎时间冲破神殿屋顶,他身下的石棺碎裂开来,露出了再次白骨化的半边身子,他抬起头,半张脸上的血肉正飞快腐朽,脓血顺着牙齿和下巴滴答落下,显得格外狰狞:“你们要付出代价!”
“付出代价的恐怕是你!”
以利亚拖着莱纳德飞快退开,破碎的石棺左侧,昙雅神的雕像抬起了头,合抱在胸前的双手伸展开来,像是打算给青木一个拥抱。
青木目眦尽裂,石雕朝他走过来时,他竟骇然惨叫起来。
以利亚嘴角划过一丝讥诮的笑意——符咒复活的可不止青木,就像他说过的,昙雅神才是真正召唤他们来的,而他要赌的,只不过是青木和昙雅不是一路神,或一路鬼。
就青木此刻惊恐绝望的嘴脸来看,他赌赢了。
昙雅神优雅地吞噬青木时,莱纳德还在手忙脚乱地摸索自己的胸口,那地方本该有个血洞,连同他的心脏一块被青木抓了个粉碎,潜水服上的破口就是证据,可他身上偏偏连道划伤都没有,皮肤光洁得犹如新生的婴儿。
一定是刚才的白光,他茫然地想,但那白光又是什么?
鼻腔里的血腥味和肺管理火烧火燎的感觉倒是真实得很,莱纳德隐约记得自己被附身时发生的事,该死的老鬼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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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他活活呛死。
“这他妈怎么……”莱纳德脱口而出,随即被以利亚拽了一个踉跄,他反手抓住以利亚,可对方竟好像连站住的力气都没了,带得两个人一齐滚倒在地。
“以利亚?”莱纳德一骨碌爬起来,好在对方意识还是清醒的,也没受什么致命外伤,只是被刚才庞大的符咒抽干了,他喘了口气,往后一屁股坐倒,忍不住骂道,“妈的,差点被你吓死。”
“彼此彼此。”以利亚瘫在地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吃力地举起手里的金属笔,递给莱纳德,“我们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就要毁了。”
“要毁了?”莱纳德看着周围碎裂的石柱和惊慌逃窜的鱼虾,忽然间明白了昙雅神的目的,她从一开始就打算让这个地方永远覆灭,就像亚特兰蒂斯那样——
至此,那个曾经盛极一时的王国和属于它的所有好战的人都埋入海底,不复存在。
“莱纳德,集中注意力,我们需要一道传送门!”以利亚的声音把莱纳德拽回现实,麻烦不断的现实。
“传送门?”莱纳德低下头,焦躁地反问,“怎么可能?我做不到向你那样写方程、做运算。”他握着金属笔,好像个第一次拿菜刀的厨房小白,连切葱都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更加糟糕的是,身边的海水开始冒出一串串白色的气泡,仿佛即将要沸腾起来似的。
莱纳德胸口的破洞刚才灌进了不少海水,他能第一时间感觉到水温的变化,每一个裸露在外的皮肤细胞都在告诉他,必须要抓紧了,如果他们不想被活活煮死的话。
“我们先用推进装置离开不行吗?”莱纳德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来不及了。”以利亚一把抓住莱纳德握着金属笔的右手,笔尖立刻亮起绿色荧光,他带着莱纳德在空中拖出歪歪扭扭的方框,然后是蝌蚪似的符号,“相信我,你有这个力量,只是、只是缺乏练习。”
“什么力量?”莱纳德心惊胆战地攥紧手指,以利亚的手像是随时都会无力松开,他只好把另一只手也盖在两只手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手掌覆盖上去的一瞬间,金属笔尖的绿色荧光似乎更加明亮了。
尽管是以利亚在拖动他的手,但他似乎对每一个笔下成形的字符都有所预感,一笔一划,就像某种古老的旋律似的,这些符号仿佛也曾经深深刻印在他脑子里。
这是莱纳德第一次感受到两人之间的联结——那种隐秘的、无法形容的联结——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以利亚此刻的虚弱和疲惫,但同时也毫不怀疑,以利亚会挺过去的,就像眼前的绿光,微弱,却不至于熄灭。
只要联结仍在,他们就是安全的。
连死神也无法撼动这一点。
“我们要去哪儿?”
传送门显形时,莱纳德问道,身旁的世界正在毁灭,他却忽然感到一股新生似的喜悦。
“安全屋。”以利亚说,语气熟练,像是已经这么回答过上千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