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方玉泽和李曜驰的这番谈话, 太令人绝望了,那天晚上方玉泽躺在李曜驰的身边,被李曜驰抱在怀里, 一夜未眠。
眼看着期限将至,方玉泽觉得自己的梦被彻底的戳碎了。
第二天一大早, 吴林奇给方玉泽打了一通电话, 通知他去医院里做例行的心脏检查。
自从上次方玉泽心脏出了问题之后, 吴林奇就一直主张他再做一次心脏手术,原因很简单, 方玉泽小时候做的那场手术虽然很成功, 但是毕竟现在快三十年过去了, 各种变化交杂在一起,很难保证不会出现一些不稳定的因素, 所以再做一个手术加强一下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只要是个手术都有失败的概率,何况是心脏上的手术,谁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就像是谁也不能保证方玉泽现在的这个心脏状态是不是一定会出问题, 所以这件事情还是要方玉泽自己拿主意。
方玉泽自然是拒绝了。
第一是忙, 第二是他对自己的身体本来就不太上心,更何况是这种两相选择都是听天由命的事情。
吴林奇作为医生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要求方玉泽不做手术可以, 但是每两个月必须准时来医院复查一遍心脏的状况。
方玉泽同意了。
今天就是他和吴林奇两个月之约的检查日。
方玉泽状态不好, 本打算将这次检查的时间延迟, 可是吴林奇在电话里说:“不行, 今天正好有一位美国的心脏病研究专家在我们医院, 机会难得,你必须来。”
电话到最后, 吴林奇还补充了一句:“方玉泽,咱们可是约好的,如果你不来,我就去打电话给方爷爷聊一聊。”
方玉泽挂了电话之后,望向了正在餐厅里收拾蔬菜的李曜驰。
昨天晚上,他喝了酒,也算是借着酒劲儿和李曜驰推心置腹的谈了一场,结果不尽如人意,他早上起来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都哭肿。
有些没面子,更重要的是,他和李曜驰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彼此了。
方玉泽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医院做检查。
吴林奇提前一天就将方玉泽需要体检的项目都预约了,方玉泽一到医院就进入了体检的流程。
这次的体检很全面,不光是心脏,就连方玉泽的五脏六腑都一并检查了。
整个过程,方玉泽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头人,吴林奇带着他做什么,他做什么,吴林奇一开始看见方玉泽来了,还心情很好的开了两句玩笑,后来察觉到方玉泽情绪不对,他也识趣的不再多说话了。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吴林奇看见方玉泽的检查报告单这下算是彻底的笑不出来了。
他难得黑着脸将方玉泽请到了他的办公室里,又将检查报告仔细的翻看了一遍,然后问方玉泽:“你最近有没有经常感觉到心脏不舒服?比如心慌,心悸,胸闷,还有心绞痛这种情况?”
方玉泽靠坐在椅子上,平静的笑了笑说:“这不是很正常吗?”
在最近的这一年里,他无数次的感觉到心慌,心悸,胸闷,这种情况无时无刻都在发生,他甚至都可以和这些症状和平共处了。
吴林奇将报告放到桌子上,很严肃的对方玉泽说:“玉泽,如果你是一位我不相识的病人,我会将你的病情告诉你的家人,但是你我这么多年的朋友,我很了解你,所以我有话就直说了这次你的心脏检查结果并不是很理想。”
吴林奇说的郑重其事,方玉泽还是面色不变的恩了一声。
他的身体情况,他自己最清楚,所以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吴林奇指了指报告对方玉泽说:“如果说三个月前,你的心脏手术还有做或者不做手术这两个选择,但是从今天的检查报告来看,已经没有不做手术这个选择了,当年种植在你心脏里的支架在你身体里运行的状况越来越糟,随时都有可能出问题,我的建议是你尽快进行手术,越快越好。”
吴林奇将最后“越快越好”几个字压重了声音说出来,以表示这件事的严重性。
方玉泽却还是没有什么情绪反应,他穿着一身得体的休闲西装,像是谈生意那样,手肘撑着扶手,手指慢慢的刮着下巴,似乎在思考吴林奇的这句话。
过了一会,他声音悠悠的问:“手术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一提到这个问题,吴林奇也无法给方玉泽一个明确的定论,他沉默了几秒说:“具体的情况,还需要医疗团队再进行评估”
方玉泽缓缓的靠在椅背上,目光黑寂的没有说话了。
他的这种心脏病不同于寻常的心脏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罕见心脏病。
为此他小时候数次在生死线上徘徊,五岁那年的大手术,也是因为他心脏病已经严重到不做手术就要死了,方奎隆才下定决心让他上了手术台。
九死一生的概率,并不夸张。
如今再来一次,成功的概率不一定能高多少,无非又是一次赌。
吴林奇明白方玉泽在想什么,他皱着眉头对方玉泽说:“玉泽,你的心脏病手术确实相对而言较为困难,但是现在技术发展比二十多年前要先进很多,你要有信心。”
“”
“首先你自己要调整心态,积极配合治疗,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医学界,病人只要心态好,对于后续的治疗会很有成效。”
“”
“而且你现在的情况确实是不乐观,如果还能继续保守治疗,我也不会这么极力的主张你做手术,我这样给你形容啊,你现在的心脏脆弱的就像是一座危桥,经受不了一点的情绪波动,可能今天你的情绪平稳没事,明天情绪稳定也没事,但指不定哪天一个大卡车压过去,就塌了,这个危险系数可比你做手术的概率要大的多,千万不要赌这个概率啊,玉泽”
吴林奇说的苦口婆心,就差求着方玉泽了,两个人对视了一会,方玉泽轻垂下了眼睛,叹了口气说:“我只是觉得,我不会再那么幸运了”
“”
虽然在众人的眼里,他方玉泽出生高贵,好似不需要努力就站在了高位上,一路顺风顺水。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一直以来都没有那么幸运。
父母成婚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为此他的父亲甚至和方奎隆决裂了,可能因为他的诞生没有爱,所以不被祝福,生来就有心脏病,差点夭折。
在他三岁那年,身患重病,父母却依旧选择离异,各自和相爱的人成婚,在国外组建了自己的幸福家庭,也有了属于自己爱的结晶,而唯独剩下他是这段失败婚姻的见证,没人愿意要他,他就多余了下来。
于是他就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爷爷奶奶好像更疼爱他的表弟,表弟从小丧母,即便是叛逆,即便是不学无术,却更让长辈心疼,也总能引起更多的关注和偏宠。
而他从小品学兼优,严格要求自己,十八岁那年就撑起来方家,一步步将方家做强做大,他不曾休息过,不曾退缩过,他让自己不需要情,不需要爱,强的似钢筋铁板,没有任何软肋。
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得到了一个冷心冷情,唯利是图的称呼。
人人都说方少厉害啊,还从没见过这么好手段的人,这才叫商人。
渐渐的,大家都这样说他,他也觉得自己不需要感情,利益权利金钱才该是他这辈子追求的东西,也是他该为方家奋斗的东西。
当年他对于表弟为爱情的疯狂和付出嗤之以鼻,却从未发觉那是他心底最深处难以言喻,自己都弄不明白的羡慕和嫉妒。
他其实是个小人,贪心善妒。
老天也曾给过他一个人的偏宠和热爱,只不过他明白的太晚了,被他自己给搞丢了
那种宠爱不会再有了。
而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才是最需要爱的那个人。
回想起他这繁花似锦的一生,却好像什么都没有。
算来算去,他唯一幸运的就是五岁那年,成功的做了一场手术,让他多活了二十多年。
他所有的好运,好像都已经在五岁那年用光了。
这次可能不会那么幸运了
病房里寂静了很久,吴林奇望着方玉泽,目光复杂,有心急,不安,担心,还有心疼和怜悯
最后他紧握着报告单,对方玉泽说:“玉泽,这件事情太大了,你回去和家人商量商量,要不我去和方爷爷说也可以你要相信你们方家实力,一定能给你找到最好的医生,保证你万无一失,就像是二十七年前一样”
方玉泽看着吴林奇,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勾起一个淡笑,他点了点头,声音轻飘的对吴林奇说:“我自己可以决定,不用麻烦了。”-
出办公室的时候,吴林奇本想将方玉泽送出医院,被方玉泽拒绝了。
他一个人拿着报告单走在医院里,心情无比的平静。
忽然他在一楼的大厅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是祁方焱。
祁方焱也看见了他,对着他点了一下头,朝着他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祁方焱皱眉问。
方玉泽说:“来做个身体检查。”
“什么情况?”说着祁方焱就看向了方玉泽手中的报告单。
方玉泽下意识的将报告单朝身后藏了藏,语气随意的说:“就是胃里有点炎症,没什么大问题,你呢?”
“哦。”祁方焱没有再追问,说:“宁宁在明城有一个项目要谈,我们就一起回来一趟,结果他有点水土不服,我带他来医院看看,也没什么大问题。”
方玉泽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方玉泽和祁方焱很久没见面了,祁方焱正好想从方玉泽这里打听一个商业情报,两个人一起到吸烟室里吸了一支烟。
祁方焱的情报打听到了,两个人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只不过他们两兄弟之间除了商场的事情,实在没什么好聊的。
几秒的沉默之后,祁方焱貌似随意的开口说了一句:“我听说李曜驰最近去美国了。”
方玉泽双肘撑着窗台,目光平静的望着窗外,指尖弹了弹烟灰,恩了一声。
“你们俩还好吗?”祁方焱犹豫了一下问道。
“没那么好。”
“”
方玉泽抬手吸了一口烟,白烟顺着他的鼻尖冒出,他浅浅的舒了一口气,忽然问祁方焱:“你说如果我将李曜驰囚禁起来,是不是就能得到他了”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的,祁方焱忽然给问懵了,过了几秒他反应过来,紧皱起眉头说:“你疯了方玉泽?”
方玉泽低下头,轻笑了一声。
是啊他疯了。
曾经的他怎么会认为强留住李曜驰,就能留住他的心。
他方玉泽今年三十二了,自以为无心无情三十二年,今天却栽了,栽在了一个比他小了八岁的臭小子身上
当年他还嘲笑祁方焱愚不可及,现在的他比祁方焱当年还要不理智,还要愚蠢……
方玉泽眼眸低垂笑着将烟头捻灭,又问祁方焱说:“你说,我要是死了,他还会不会痛?”
祁方焱拧着眉头望向方玉泽,没说话。
方玉泽抬起眼睛,又问他:“当年宋斯宁出事,你痛吗?”
祁方焱依旧没回答。
方玉泽挑眉点了点头说:“我忘了,我忘了你们的感情和我们不一样”
“方玉泽,你到底怎么了?”祁方焱眉头都快皱成一个川字了。
方玉泽双手插进衣兜里,表情平淡的说:“没事,我就是随便聊聊,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祁方焱目光狐疑的盯着方玉泽看,方玉泽脸色冷静跟一块冰似的,他轻笑了一声对祁方焱说:“怎么了,我看起来有那么痴心那么傻吗?”
这句话倒是真的,毕竟方玉泽那么狠心,全世界谁受了情伤,那个人都不会是方玉泽。
祁方焱想了想,不再怀疑-
日子又平淡的过了两天,记录着两人一个月期限的日历,终于是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天吃过早饭之后,方玉泽很平静的将李曜驰叫到了餐桌前,对李曜驰说:“坐下,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李曜驰还以为方玉泽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他皱着眉头,问:“什么事?”
“你我约定的一个月的期限已经到了。”两个人面对面而坐,方玉泽一边说,一边从西装的胸口兜里拿出来一张名片对李曜驰说:“回去让李爷爷准备准备,到时候提前三天联系这位医生,医生会准备好一切,为李爷爷进行骨髓移植手术。”
李曜驰刚刚洗完碗筷,手上的水迹还没有擦干净,他微蹙着眉头望着方玉泽,抽出一旁的纸巾擦了擦手,从桌子上拿起来那张名片看了一眼。
是一个外国的医生,上面有医生的地址,还有一串的电话。
李曜驰抬起眼睛望着方玉泽,问:“就这些?”
方玉泽抿了一口热茶,说:“不然你还要什么?”
李曜驰目光疑虑的望着方玉泽。
方玉泽的表现太轻松了,轻松到让李曜驰有些不敢置信。
他以为依照方玉泽的脾性,囚.禁期限到的那一日两个人难免会再次纠缠一番,他甚至做好了方玉泽继续得寸进尺威胁他的准备。
可谁知,方玉泽一大早就将他想要的东西给他了,爽快的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甚至是如果按照他们一月期限精确来算,到今晚的十点才算是正式终止,方玉泽甚至提前了十二个小时。
这么多反常的情况挤压在一起,也难免李曜驰会起疑。
望着李曜驰打量的目光,方玉泽很轻松的笑了说:“怎么了?不信我?还是舍不得我,不想从我的身边离开了?”
方玉泽这样说,李曜驰立刻收回了目光,他将手里那张救命的名片握紧,一遍遍的看着上面名字和号码,恨不得将上面的信息都过目不忘的背住。
方玉泽虽然冷心冷清,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不会作假,他相信方玉泽。
最后他很宝贝的将那张名片揣进衣服的内兜里,对方玉泽说:“方总,很感谢你,这次你帮了我们李家一个大忙,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
一个月的相处下来,一切以条件开头,最后以金钱结束。
倒也挺合适的。
方玉泽眼睛带着淡笑说:“李总客气了,这一个月劳烦李总照顾我。”
李曜驰坐在桌子对面,隔着那个一米宽的桌子,两个人相望着,眸中皆被浓雾掩盖,让彼此看不清对方最真实的情绪。
在这一个月里,他们之间有过强.制,有过争吵,有过崩溃,有过心痛,也有过亲密,有过关心,有过推心置腹。
而现在一个月的时限一到,一切好似都成为了一场随风而散的梦,全部都消失了。
他们又变回了一个月前的模样,一个是方总,一个是李总,说着最客气最体面的话,做着最生疏最虚伪的事情。
让人连告别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们就这样对望了好久,最后方玉泽垂下头,轻轻的眨了两下眼睛,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平淡的对李曜驰说:“抱一下吧,也算是告别了。”
这次方玉泽索求的拥抱,得到的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容易。
他没有用威胁,没有用强求,李曜驰还是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前,弯下腰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方玉泽扬起下巴,压在李曜驰的肩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在这种亲密的距离,他闻到了李曜驰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很清新,像是沐浴露的味道,却又不是,因为不论沐浴露怎么换,他都能从李曜驰身上闻到这种味道。
比任何昂贵的沐浴露都要好闻,他很喜欢,想要多闻闻,能再多闻一秒就多闻一秒。
可是在相拥过十秒之后,方玉泽却主动的松开了手,放开了李曜驰,结束了这个并不热情的拥抱。
他从位置上站起来,没有看李曜驰的转过身,说:“对了,还有你的手机”
说着方玉泽就走进卧室,大约过了两分钟,他才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那个之前被他摔成两半的破手机走到李曜驰身前。
他将手机递给李曜驰,说:“抱歉将你的手机摔坏了,我可以赔你一个新的手机。”
“不用了,方总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很感谢。”李曜驰接过手机说。
方玉泽点了点头对李曜驰说:“这个别墅距离市区有点远,我已经通知司机过来,等会他会直接将你送到李家老宅。”
“好,谢谢方总。”
又是几秒的沉默,两个人有些冷场了,还是方玉泽先开口说:“李总要不要再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漏掉的东西?”
李曜驰说:“不用,我来的时候就没有带东西。”
方玉泽又点了点头,笑容得体朝着大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那祝李总,日后事事顺利,再会。”
李曜驰礼貌的回应:“也祝方总以后一切都好,再会。”
李曜驰走到了大门前,手按上了密码锁。
他被关在这个大门里足足一个月,今天是他第一次打开这个门锁。
指纹锁的密码是方玉泽的生日,这是方玉泽刚刚告诉他的。
李曜驰熟练的将方玉泽的生日输入进去,推开大门的那一刻冬日的阳光瞬间漫了进来,伴随着冰凉清爽的空气挤入鼻腔。
是久违的自由。
李曜驰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脚踏入了阳光下,大步走出了这个禁锢他一个月的别墅
方玉泽坐在客厅的侧沙发上,被门外的阳光刺的有些睁不开眼,可他还是目光平静的望着李曜驰高大的背影一点点融入那片光芒中。
直到那个身影慢慢的消失不见,方玉泽才从衣兜里拿出了烟盒。
纤细的手指从烟盒中夹着一只烟,方玉泽轻垂着眉眼点燃。
烟气入喉,方玉泽单手撑着脸侧,又望向门外早已无人的院子,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可是望着望着他的眼睛就红了,眼泪也顺着眼眶流了出来。
手掌感受到湿意,方玉泽直起身,目光微愣的望着掌心的水珠,他连忙擦了擦眼睛,想要将眼泪擦干净,可是眼泪却越流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
最后方玉泽垂着头嗓子里哽咽了两下,手掌用力的捂着眼睛,肩膀颤抖哭出了声。
第52章 第 52 章
李曜驰坐上司机老郑开的轿车, 油门启动,轿车缓缓从别墅的院子里驶离。
李曜驰坐在车后座望着窗外的景色。
一个月前他被方玉泽开车带来,那天是晚上, 下着雪,天地之间灰蒙蒙的一片, 当时他只想着快点来再快点走, 没有仔细看过这四周的景色。
接着他又在这间别墅里被困了足足一个月, 除了除夕的那晚他被方玉泽喊出去看了五分钟的烟花,而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别墅。
如今他遥遥的望着这个别墅, 这是他第一次从外面看这里。
别墅的外观是浅灰色, 比他预想的楼层看起来要高, 虽然方玉泽说是有三层,但从外面看, 应该是三层半,最高的那半层是阁楼。
只不过他没有去过楼上,一直都在第一层,看电视, 做家务, 做饭,还有照顾方玉泽。
被困在里面一个月,心里记挂着外面的一堆事情, 让他对外界产生了一种恍惚感, 仿佛上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李曜驰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 努力把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都压在心里, 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发现小秦坐在副驾驶上,正扭头望着他, 那目光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想要对他说。
李曜驰问:“怎么了?”
小秦的嘴巴动了动,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那个李总您还喜欢我们方总吗”
李曜驰听见小秦的这句话,眼里的光微微的沉下来一些,他垂下头弹了弹膝盖上的灰尘,说:“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来过问。”
说完这句话,李曜驰抬起头,面无表情的问小秦:“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李曜驰身上的气质冷冽,这样看着小秦时将小秦后面的话都压的不敢说了。
小秦连忙缩了缩头,说:“没了没了。”
说着小秦就转过身将身子缩在副驾驶座,垂下头心里闷闷地腹诽着要不是长得一样,谁能看出来这李曜驰和年黎是同一个人。
当初李曜驰还是年黎的时候,呆在方玉泽的身边,平易近人,那时候他想要将午饭送给方玉泽,却又上不去山莫集团的写字楼,好几次都是站在山莫集团的楼下将包的严实的餐盒交给小秦,求着小秦将餐盒交给方玉泽,然后笑着一口一个谢谢秦哥,谢谢秦哥。
再看现在简直是一个天上地下
果然,男人有钱就变坏
小秦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上次来的时候没有注意,方玉泽的园郊别墅确实距离市区很远,开车需要最少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还不算上早晚高峰期的堵车时间。
核算下来,方玉泽每天回家要花在路上的时间足足有三个小时,也算是劳心劳力。
小秦还有点事需要回山莫集团一趟,于是老郑顺路将小秦放到了一个地铁站前,继续开车将李曜驰送回李宅。
李宅在市区另外一边的别墅区,在路上又耗了快一个小时。
回到李宅的时候,正是上班时间,李宅的人出去上班的上班,出去忙的出去忙,别墅里面只有几个打扫卫生的保姆。
李曜驰突然回家,没有提前打过招呼,主持家务的张妈一看见他,立刻惊得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追着他问:“少爷,您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没有啊?”
李曜驰随意的挥了一下手,说了一句不用,便上了楼。
他先回到卧室里洗一个澡,这些天在方玉泽家里,不用出门,他每天的穿着都是睡衣,头发也没有梳理过,有些邋遢了,不舒服。
洗完澡后,将一切都处理好,李曜驰这才坐在书桌前,从衣兜里将方玉泽给他的名片掏了出来。
之前的手机被方玉泽摔坏,他又换了一个新手机,而现在他左手拿着名片,右手拿着手机,却是迟迟未动。
可能是因为这个骨髓来的太艰难,曾经数次给他们李家希望,却又数次让他们的心狠狠的坠落在地上。
这么来回两三次,连李曜驰都有了阴影。
而现在三个月的期限将至,如果这次不成功,李司霆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所以和方玉泽在一起的这一个月,也是他将一切都赌在了方玉泽的身上,但凡方玉泽对他有一点欺瞒,那么整个李家都将会面临重创,他也会沉入第三次失去至亲的彻骨痛苦和内疚中。
所以即便是现在已经将名片拿到手,就差那么临门一脚,可是李曜驰却开始踌躇了。
最后李曜驰握着名片的手缓缓收紧,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响了五四声,被接通了。
“喂,你好。”是一个说着外国腔的女声。
“你好,请问是珍妮医生吗?”
“是我,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李氏集团的李曜驰,你的名片是山莫集团的方总给我,目前我们家里有一位患”
“哦,我知道了。”那边的人一听见方玉泽的名号,不等李曜驰继续说下去就打断了他的话,她说:“李老先生的情况方总都告诉我了,我们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请病人于明天到我们医院里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如果没有问题我们随时都可以安排手术。”
珍妮医生说话冷静干练,给求医者忐忑不安的心理给予无形的安抚。
李曜驰又问:“骨髓的配型是否合适?”
“骨髓捐赠者已经开始注射干细胞动员针,根据我们的检测,捐赠者造血干细胞的浓度已经达标,可以随时开始捐献。”
听见这句话李曜驰猛地喘了一口气,在电话很诚恳的感谢了珍妮医生,并且约定明天会将李司霆带到医院。
电话的最后珍妮医生说道:“不用担心,这场手术我们很有信心,请你们放心。”
有了医生的这番话,李曜驰挂了电话后心脏彻底的松了下来,握着名片的手掌心都不自觉的冒出了细汗。
他顾不上高兴和激动,拿起衣架上的衣服就驱车赶往明山医院。
上次来明山医院还是一个月之前,而在此期间的每一天李曜驰只能趁着晚上方玉泽在家的时候,才能用手机给于清或者是李敞打一个电话,了解一下李司霆的身体状况。
不过还好,从电话里得知李司霆虽然身体虚弱,但是情况还算稳定,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李曜驰快步走进病房,甚至顾不上敲门,直接推开了房门。
李敞每天没什么事,正好在陪于清和李司霆,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李家的亲戚也在客厅里坐着。
两个亲戚一看见李曜驰来了,都纷纷一愣,随后立刻围了上来,问:“曜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找到合适的骨髓了吗?”
“曜驰,情况怎么样啊?有没有好消息?”
声音惊动了在里屋的李敞和于清,病房的大门立刻打开,于清难得失了优雅,红着眼睛小跑到李曜驰的身前,仰着头眼中含泪的望着他,也不敢说话,不敢主动问。
李曜驰抬手将于清抱进怀里,安抚着说:“奶奶,没事了,骨髓已经找到,明天我就安排爷爷去检查,一切都会好的。”
于清听见李曜驰这样说捂着住了眼睛,克制不住哭出了声音。
周围的人也都纷纷红了眼,立刻拿出手机,开始对着亲戚朋友汇报着这一个喜讯。
甚至连李敞都闭上眼睛,深舒了几口气,手都不自觉的在颤抖。
将于清在客厅里安抚好之后,李曜驰和李敞走进了李司霆的卧室。
房间里的窗帘紧闭,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和药味,气氛压抑。
李司霆比一个月前看起来更瘦了,打着吊针的手像是干枯的树木那般瘦骨嶙峋,消瘦凹陷的脸颊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氧气面罩。
刚刚外面的动静大,他已经听见了李曜驰说的话,垂在床沿的手艰难的抬了抬,想要说话却没有力气。
李曜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接住李司霆的手,紧紧的握住,对他说:“爷爷,放心吧,我找到了骨髓,您会没事的”
李司霆的喘息两口,透明的面罩上覆盖着一层水汽,他对着李曜驰点了点头,声音低哑的说:“好孩子”
李司霆的身体虚弱,又被注射了一些药物,那些药物会让他精神萎靡,每天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睡觉中度过。
李曜驰和李司霆说了两句话,他便慢慢的合上眼睛,又陷入了睡梦中。
李曜驰坐在床边垂眸望着李司霆,李敞也搬了个凳子,轻手轻脚的坐到了床边。
两个兄弟一言不发的看了李司霆一会,李敞声音很低的开口说:“你去美国的这段时间,爷爷很想你,清醒的时候总是在问你的情况,你怎么回复消息这么慢,我们给你发一个消息,你都要隔很久才回复。”
李曜驰说不出来别的话,沉默了几秒说:“太忙了,没时间回复。”
“唉,我们也想到了”李敞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你这段时间在美国过得怎么样?这个骨髓是怎么找到的?”
面对李敞的问题,李曜驰要么是沉默不答,要么是随口就应了过去。
不过李敞心大,问问也就过去了,不在乎李曜驰回复什么,只觉得是李司霆睡着了,李曜驰怕把老人给吵醒所以懒得理他。
毕竟对于现在而言,李司霆能够进行骨髓移植救命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人关心过程究竟是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李家派来了两辆豪华保姆车,带着李司霆和一行随同医生,浩浩荡荡的前往珍妮医生所在的医院。
珍妮医生所在的是一家开在美国大使馆旁边的私人豪华医院。
这家医院里是由外国人成立建筑,里面聚集了好几个国外顶尖医疗团队,专门研究各种疑难杂症,并且和国外的各大医院都有直接合作交流。
但是在这里治疗的病人却很少,首先是这个医院只攻克特定的几种病症,比如脑瘤,黑色素瘤,还有李司霆的这种白血病。
其次是,价格太昂贵了,美国人看病本来就贵,而这里的价位简直是相当于国外顶级富豪的医疗水平,寻常人准备的医疗费在这里连入门费都不够,根本承受不起。
然而当李家一行人到来时,还是受到了医院里很热情的招待。
设施最先进的病房,以及在国际上赫赫有名的顶级医疗团队,这种高配置即便有钱都难以寻到。
李曜驰刚开口想要感谢珍妮医生,那个金发的女医生却说:“李先生不用感谢我,这个医疗团队是方先生从英国请来的,捐赠者也是方先生耗费千金在各国中奔走联系找到的,我只是一个参与者,你要谢就感谢他吧。”
李曜驰听见这番话,沉默了两秒说:“好,下次我会当面感谢他。”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李司霆进入身体检查的环节,其实大部分的检查都已经在明山医院做过了,所以这次检查的流程并不多。
李曜驰也在医院里见到了和李司霆配型成功的骨髓捐赠者,是一个意大利女生,据说为了这次配型她特地请了两个月的长假来到中国。
李曜驰很感谢她,虽然说是无偿捐赠,但是李曜驰还是报销了她来这里的所有消费,并且送给了她一套位于美国纽约上东区的顶级豪华别墅,价值够她一辈子大富大贵。
医院的检查速度很快,大约三个小时结果就出来了。
李司霆目前的身体状况不错,可以进行手术,经过医生的治疗方案商议,决定先给李司霆打针观察几天,将病人调整到最佳状态,于是手术定在了一周之后。
一切敲定,李家所有人心中的一块巨石落地,大家也就陆陆续续的从医院里散了。
李曜驰从医院里走出来时是下午四点,他没有叫司机,而是一个人走到路边一家安静的咖啡厅里,点了一杯咖啡,然后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给助理拨通了电话,开始安排他出院之后的第二件大事。
那就是澄清他和周霜林的订婚谣言。
当初他和周氏父子约定过,为了报答当年周家人的帮助之恩,他同意用订婚谣言帮助周家一次,但是期限只有一个月。
刚刚李曜驰在医院里从李家人的口中得知,在他不问世事被关在方玉泽身边的这一个月里,明城商界进行了一场翻天覆地的洗牌。
其中翻身的最彻底的就是周氏集团,随着谣言越传越大,周氏集团的股票一路飞涨,满屏飘红,而周家不仅是借着这个流言补上了之前所有的经济空缺,甚至还赚的盆满钵满,那势头比周家最辉煌的时候还要烈,直接挤入了明城前五。
现在一个月期限已到,是时候该收手了。
助理接通了电话,对李曜驰说:“喂,李总,您好。”
“恩,通知明城各大企业集团家族,这周六的中午我要召开一场宴会。”
“好的李总。”助理记下了李曜驰的指示,问道:“请问是您的接风宴会吗?”
“不,我要澄清我和周霜林的订婚谣言。”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说:“那还需要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吗,李总?”
李曜驰说:“不用。”
这种感情上的谣言不比工作上的事情,召开发布会显得太正式,反倒是刻意,只需要他和周霜林同时出席一场宴会,在众人询问调侃之间,将一切都说明清楚。
只要宴会上的人知道了,那么不出三天整个明城都会传遍,一切都自然而然的澄清了,不需要大费周章。
于是两天之后,这场声势浩大的宴会还没有开始举行,却已经在明城里传的沸沸扬扬。
原因是,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李曜驰和周霜林的订婚宴。
李曜驰只是说开宴会,也没说原因是什么,那其他人不知道啊,他们只知道之前的谣言中说的是李曜驰和周霜林要订婚了。
这个“要”,自然是即将的意思。
现在李曜驰一从国外回来,就兴师动众的举办这么大型的宴会,将明城商圈所有的人都请了过去,其中在宴会人员的名单上,周霜林还在主位,属于必须到场的人。
这不是订婚,还能是什么?
可是这场声势浩大的宴会,邀请了所有人,却没有邀请方玉泽。
方玉泽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周五的下午。
快要双休日了,山莫集团里的员工都松散了一些,工作做完之后,便开始坐在工位上交头接耳的小声聊天。
“哎,你们知道吗,李氏集团的李曜驰要和周氏集团的周公子要订婚了!”
“啊?他们不是之前就已经订婚了吗?”
“之前那是说他们两个人计划要订婚了,这不还没订婚呢吗,这次他们俩是真的要订婚了。”
“你怎么知道?”
“我姐夫,你们还记得吧,是秋化商务的高管,他收到宴会邀请了,这次李总将整个明城商界有权有势的人都请了过去,见证他们的订婚典礼。”
“我的妈呀看来这次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了,现在周家咸鱼翻身,在明城能有几家比得上周家公子,李总不娶他还能娶谁?”
几个人说的起劲,讨论到后面连声音都压不住了。
方玉泽本来是要外出视察一个项目,没想到刚出办公室就撞见了这样一番对话,他默默的站在墙后面,将这些话都听完。
然后他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回到了办公室里。
小秦跟在他的身后,忐忑的手脚冒汗,本以为方玉泽会像以前一样大发雷霆,可没想到方玉泽脚步坐回老板椅上,语气平静的问小秦:“李曜驰要举办宴会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小秦天天都在外面跑业务,和各种各样的商界人士打交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不敢告诉方玉泽。
面对方玉泽此时的询问,小秦低下头没说话了。
方玉泽也没怪他,很平淡的点了点头,说:“要一份宴会名单给我看看。”
小秦立刻联系上了一位其他公司的高管,要到宴会名单放在平板上,拿给方玉泽看。
方玉泽点开了宴会邀请名单。
果然一切都和那些人说的一样。
真是一场兴师动众的宴会,明城商圈所有人都在邀请之列,就连祁方焱也在,可唯独他方玉泽不在。
而周霜林在所有邀请人的第一位,名字就在主办人李曜驰的正下面。
足以见得李曜驰对他的重视程度。
方玉泽垂着头,纤细的指尖一下下的抚摸着平板的边缘,良久他笑了一声,声音低到微不可闻的说:“连订婚都不愿意叫我”-
第二天的中午十二点,李家的宴会准时开始。
这次举办的地点在国际大酒店一楼最大的宴会厅,同时这里也是整个明城最大的宴会厅,整个宴会厅金碧辉煌,堪比国家歌剧院,足足有一个操场那么大。
十一点半的时候,宴会厅里就开始人影憧憧,可能因为大家都特别激动的想要见证这一场世纪订婚宴,于是所有人都来的特别的早。
祁方焱也来了,他本来是不想来,可碰巧他就在明城,又碰巧被李敞给撞上了,非要堵在家门口把他给拽过来,很神秘的对他说,今天有好戏看。
没办法,他只能强行来凑这个热闹。
大约十一点五十的时候,周霜林穿着一身精致漂亮的白色西装姗姗来迟。
他的脚刚一踏进宴会的大厅,所有人立刻跟蜜蜂扑蜜一样都簇拥了上去,那个热情的架势,跟之前对待李曜驰和方玉泽这种商业大拿一样。
众人面露讨好的笑容,不停地朝前挤着,想要和周霜林多说上一句话。
毕竟现在的周家早已经不是一个月前的周家了,之前或许还有人觉得周霜林配不上李曜驰,可是现在周家的财势位居明城前五名,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遥遥甩在了身后,更何况他马上就要和李曜驰结婚了。
强强联合,日后必定能掌控整个明城的商业。
于是所有人都凑到周霜林的身前,双手做着作揖状说:“周少爷,恭喜恭喜啊。”
“周少爷,今天可是您的喜日子,以后贵公司还仰仗您多提携啊。”
“周少爷,要我说您和李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整个明城放眼望去,只有您和李少爷最般配!”
“周少爷,恭喜啊!日后婚宴一定还要请我们去喝酒!”
周围人的婀娜奉承听得周霜林面泛红光,他不解释也不说话,只是笑着朝众人点头,那个羞涩又礼貌的模样当真是做实了李曜驰和他的恋情。
“草”李敞在旁边看着,轻声骂了一句,朝着祁方焱指了指周霜林说:“男绿茶”
祁方焱面色沉寂的望着周霜林的方向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周霜林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李曜驰,立刻笑着垫起脚尖朝着李曜驰挥了挥手,喊了一声:“曜驰!”
李曜驰正站在宴会厅最前面的高台边调试话筒,看见周霜林来了朝着他做了个过来的手势,示意他到他身边来。
当下别提周霜林脸上多有光了,他立刻绕过众人快步走到了李曜驰身边。
于此同时十二点一到,宴会厅里播放起悠扬的钢琴曲,原本是宴会最开始的交际时间,然而偌大的宴会厅里却没有人在交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着高台边的李曜驰和周霜林。
周霜林脚步轻快的走到了李曜驰的身边,笑着问:“曜驰,叫我过来什么事啊?”
李曜驰正埋头理着话筒的长线,头也没抬的对周霜林说:“等会你和我一起上台。”
“啊干什么啊?”
“解释清楚你和我的订婚是一场谣言,从头到尾都是假的。”这句话说完李曜驰缓缓的直起身,面色清冷的望着周霜林。
周霜林一下愣住了,原本泛红的脸色瞬间褪的血色全无。
这些天他活在谣言里,过得太舒服了。
家里的生意蒸蒸日上,赚的钱是这么多年前所未有,所有人都以为他和李曜驰是爱人,于是每天他的生活只有夸赞,奉承,和李曜驰。
众人说的多了,他也就以为是真的,早就不记得他和李曜驰那个什么鬼的一个月之约。
现在他好不容易站在众人的顶端,不用再受众人的轻视,还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结婚,如今李曜驰从美国回来第一件事,不是关心他,不是想念他,而是要和他撇清干系。
周霜林站在原地,仿佛从高空坠落,他的手脚冰凉,嘴唇发抖的向后退了两步,说:“不,不”
李曜驰皱起眉头,望着他说:“不什么?”
“我不说我不要说”周霜林连连后退,声音哀求朝着李曜驰不断摇头,妄图这样可以唤起李曜驰对他的同情,或许这事情就算了。
李曜驰却是目光一厉,一把抓住周霜林的手腕,强行将他拽到自己的身前,压着声音字字发狠的说:“周霜林,你今天没有退路,你说也要说,不说也要说。”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从外面人的角度看很是亲密,于是众人笑着又开始议论纷纷。
而在旋涡最中心的两个人,却是目光对峙。
李曜驰的眼眸一改往日绅士柔和,狠得像是一把尖刀,他从来没用过这样的目光看周霜林,与此同时周霜林感觉到李曜驰拽着他手腕的力道,大的快要把他的骨头给捏碎了。
周霜林红了眼睛,声音带着哭腔,颤着对李曜驰说:“曜驰,我我喜欢你啊”
“关我屁事!”李曜驰目光生冷,狠声说:“一个月期限已到,你我互不相欠,周霜林,你今天敢不说,我就能让你周家恢复原样,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说完李曜驰也不等周霜林的回答,拽着他的手腕就走上了高台。
谁知道两个人刚在高台上站定,还没有开始说话,台下猛的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喧闹声。
“哦哦哦哦哦哦!订婚订婚订婚订婚!”
“结婚结婚结婚!”
“李总,我们都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不如来个直接的,亲一个吧!”一个暴发户起家的老总没什么涵养,先起了一声哄。
下一秒,宴会厅里所有人又都开始叫喊着:“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李曜驰皱紧眉头,目光尽显寒意,将宴会厅里的人从头到尾全都扫视了一遍。
忽然他的目光猛地一顿,停在了宴会厅大门口处。
他看见了方玉泽
即便是距离很远,可他还是看的很清楚。
方玉泽穿着一身高定礼服,站在大门处遥遥望着他。
他穿的很好看,长得也很好看,脸色却苍白如雪一般,木然的没什么表情。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在众人刺耳的喧闹声中,方玉泽站在台下目光孤寂的望着李曜驰,朝着宴会厅里走了两步。
吵闹声刺耳,盖住了四周所有的声音,下一秒,方玉泽忽然撑住了身旁的香槟桌,面色痛苦的捂住了心脏。
香槟桌承受不住力道,整个侧翻过来,哗啦一声巨响上面的香槟杯碎了一地,于此同时宴会厅里的喧闹声瞬间一静,所有人都吓得回过头。
而方玉泽却在这阵巨响中闭上了眼睛,缓缓下落。
手里的话筒重重摔落在地上。
————“方玉泽!”
第53章 第 53 章
望着方玉泽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李曜驰的心脏猛缩,话筒落在地上发出砰砰砰沉闷的磕碰声,顺着音响放大到整个宴会厅。
“方玉泽!!!”
李曜驰甩开了周霜林的手, 从那足足高有两米的台子上一跃而下。
台子实在是太高了,李曜驰又跳的急, 身体落地的时候, 脚踝被生生的崴了一下。
那种疼痛动一下就像是在抽筋扒髓, 李曜驰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穿过周围拥挤的人群, 推开挡在他的身边的人, 连桌子都撞翻了两三个, 从宴会厅的最前面一直跑到了宴会厅的最后面。
他的速度飞快,仿佛是眨眼之间,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呼吸急促的冲到方玉泽的身前。
香槟杯碎了一地,浅黄色的酒液伴随着无数玻璃的碎片,到处都闪着晶莹的碎光。
李曜驰的膝盖跪在玻璃碴子上, 将方玉泽抱在怀里, 他双手颤抖,晃动着手臂妄图唤醒方玉泽,喊着:“方玉泽, 方玉泽!”
之前方玉泽不是没有低血糖晕倒过, 但是这次方玉泽的晕倒和之前都不一样。
他的脸贴在李曜驰的怀里, 后脑无力的朝后倒, 无论李曜驰怎么晃动他, 他都像是一朵随风飘落的花瓣,没有属于自己的意识, 只会随着李曜驰的力道飘动。
垂在身侧的手自然的摊开,掌心被碎片刺破了一道血痕,鲜红的血顺着他纤瘦的掌心流入地面,汇入浅黄的酒液中缓缓散开。
红的触目惊心,看着痛的要命,可是方玉泽的指尖却没有一点反应,甚至连胸口都没有明显的起伏。
在那一刻李曜驰的脑子一片空白,脸色瞬间失了血色,他手指颤抖的抬起来,正要放到方玉泽的鼻尖处试探鼻息。
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人将他大力推开,李曜驰猝不及防,被那个力道猛地推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手掌刺入了尖利的玻璃片。
是祁方焱,他看见祁方焱跪在地上,很熟练的摸着方玉泽的颈动脉。
下一秒,祁方焱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抬头冲着人群高喊道:“快叫医生!快叫医生!这里有人心脏骤停!方玉泽有心脏病!他有心脏病————”
祁方焱喊得脸色通红,震动了整个宴会厅。
在喊出的那一秒,宴会厅瞬间就乱了,立刻有人跑出去喊医生。
“快去喊医生!快去!”
“医生!医生————”
“打救护车,打救护车!”
宴会厅的人群人影纷乱,各路人都慌张的在喊医生。
这种高档的宴会都会自备医务人员,同时李家的私人医生也在,以防特殊情况发生,医生赶来的很快,不到半分钟就带着医药箱冲进了宴会厅。
李曜驰坐在地上,耳朵一阵阵的轰鸣,心脏砰砰砰的剧烈跳动,他听不见其他的声音,耳边从远处一直回荡的祁方焱的最后一句话。
心脏骤停
方玉泽心脏骤停了
他有心脏病
他有心脏病
他有心脏病
李曜驰的呼吸愈发急促,脑袋混沌的好像蒙了一层薄膜,居然让他一时之间变成了傻子,想不明白心脏骤停和心脏病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睛紧盯着方玉泽,望着几个医生围在方玉泽的身边,面色凝重,一遍遍的在给方玉泽按压心脏。
方玉泽纤瘦的身体随着按压的力道而动,没有一点自主反应,曾经那么高傲的人,曾经那个被他抱在怀里,就连磕都不舍得磕一下的人,现在却躺在满是玻璃碎片的地上,手上被玻璃划破的血晕染了地面,像是一条不会动鱼任人摆动,永远整洁漂亮的西装也变得又脏又乱。
李曜驰好像不会呼吸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救护车来了,一行人推着担架将方玉泽抱了上去,人群也随着担架朝外面涌动。
李曜驰艰难的撑起身体,摇摇晃晃的朝着方玉泽的方向走。
他的脚崴了,身上又扎入了玻璃碎片,走路不稳,可即便是如此,等到他看见救护车的大门要关住的时候,他却是挤开众人,猛地冲了上前,手探入将要闭合的救护车大门中,狠狠的被夹了一下。
护士吓得立刻推开了门,说:“你做什么?!”
李曜驰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吓人,与刚才站在高台光鲜的李公子判若两人。
他的衣服凌乱,沾满了地上肮脏的酒液,手上和膝盖上被玻璃扎的冒着细血,脸色苍白,眼睛红的滴血,像是一个厉鬼一样,他仰着头,声音嘶哑对护士,说:“我要和他一起”
护士转过头看向了祁方焱,祁方焱坐在救护车旁边的位置,点了点头,于是护士敞开车门将李曜驰放了上来。
救护车启动急速的朝着医院开去,祁方焱全程都在打电话,他的语气急促,又是联系医生,又是朝着电话里的人快速的讲述着方玉泽的病情。
李曜驰不懂医术,也听不懂那些复杂的医学名称,他坐在方玉泽的身边,望着方玉泽的身体上被贴在各种各样的检测仪器。
经过刚刚医生的一番抢救,心电检测仪上已经有了心跳的浮动,但是极其微弱,就像是细小的波浪,一下下的波动,同时也印证着此时方玉泽正在生死线上徘徊,生命体征很弱。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从方玉泽晕倒到现在还不足十分钟,好像是在做梦。
李曜驰抬起双手,动作很轻的捧住了方玉泽垂在床沿的手,方玉泽的手生的很漂亮,细长白皙,随着李曜驰的动作,手腕无力的垂在他宽大的掌心里。
李曜驰小心的像是捧着一块易碎的雪,他轻轻的握着方玉泽的手,妄图以此来感受抓住方玉泽,感受着方玉泽的体温。
可是没有温度,方玉泽的手好凉,比他之前每一次暖着方玉泽的手都要凉,一下就凉到了心里。
李曜驰垂下了眼睛,用衣袖轻轻的蹭着方玉泽手掌的血迹,他怕自己手上的玻璃碴子会扎到方玉泽的手,就连握着方玉泽的手腕都是隔着一层衣服,即便是他手上扎的玻璃比方玉泽还要深,此时却是察觉不到自己的痛。
他只是觉得,方玉泽的手那么漂亮,那么纤瘦,完美的像是一个艺术品,脆弱的让人不舍得碰。
之前在家里,别说让方玉泽洗衣做饭了,就连喝饮料,他都不舍得让方玉泽用手指扣开易拉罐的拉环,都是他将瓶子打开,饮料倒到玻璃杯里,送到方玉泽的嘴边。
没什么原因,方玉泽在他心里生来就是要被捧着的,即使后来他们俩个人闹翻了,他被方玉泽软禁在别墅里,满心的烦闷和不耐,他也没有舍得委屈过方玉泽。
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
救护车将方玉泽送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里,很巧就是吴林奇所在的医院。
吴林奇和一群治疗心脏病的专家早已经接到祁方焱的电话,做好准备在医院楼下候着了。
救护车一到,那些医生护士立刻冲上前,将方玉泽推到了医院五楼的抢救室。
吴林奇之前给方玉泽做过全面的身体检查,很了解方玉泽的身体和心脏情况,所以即便吴林奇不是心脏手术专家,也还是随着那些医生一起进了手术室。
方玉泽心脏病的情况紧急,大家甚至都顾不上多说一句话,李曜驰也没有来得及多看方玉泽一眼,方玉泽就已经推进了抢救室。
抢救室的大门关上,门上的大灯亮起,祁方焱和李曜驰都被隔绝在抢救室外面等着。
两个人都喘着粗气,心乱如麻,慌得累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出十分钟,宴会厅里有些和方玉泽关系要好的人也随后赶到了医院里,李敞也来了,他慌慌张张的跑到两个人的身前,目光先是望向李曜驰,可是在看见李曜驰现在的状态之后,他还是选择问祁方焱:“泽哥现在怎么样了?”
方玉泽刚刚进抢救室,估计手术都没开始,他们这些外面的人哪里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祁方焱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后脑勺靠到墙壁上说:“才进抢救室,还不知道情况”
李敞重重的叹了口气,急的来回转了两圈,又气急败坏的转过身对祁方焱说:“你说说你,我和你这么多年的朋友,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泽哥有心脏病啊,这多危险啊,今天这么突然,早知道我就告诉我堂弟低调一点处理”
说到后面李敞才意识到李曜驰就坐在旁边,剩下的话戛然而止,李敞看了看李曜驰,又深叹一口气,坐在了两个人旁边的位置上。
随着方玉泽出事的消息扩大,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小秦和老郑也都赶到了医院里,面色焦急的坐在外面等待。
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方家的人也都赶到了。
方奎隆,张溪澜,方兰,还有几个方家的亲戚也都陆陆续续的来到抢救室前。
张溪澜哭的早已经泣不成声,方兰扶着她都扶不住,祁方焱见状立刻站起身,走上前将张溪澜扶到了一旁的位置上坐好。
张溪澜的手拉住祁方焱的手,声音哽咽的问:“小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哥怎么忽然就犯了心脏病,之前不都是好好的吗”
祁方焱转过身望向了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的李曜驰,喉结滚动了一下,最后他回过头轻拍着张溪澜的手,只是说:“奶奶,会没事的,您别担心”
然而祁方焱这句安慰的话还没说完,抢救室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李曜驰立刻呼噜一声站起身,目光紧紧的望着出来的人。
吴林奇面色沉重的走到众人面前,身后还跟了两个小护士,方家的人一看见吴林奇,马上都围了上去,询问方玉泽的情况。
李曜驰望着前方众人,脚朝前挪了挪,却仿佛有千斤重,一步都无法踏步上前。
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恐惧,让他甚至不敢去询问医生,生怕得出了那个最糟糕的结论。
“吴医生,方玉泽怎么样了?!”
“吴医生,我们家的小泽心脏一直都很好的,怎么忽然就病发了?!”
“吴医生,小泽现在没事了吧!”
方家的人围在吴林奇的身前都急的厉害,你一句我一句的问。
吴林奇沉默了数秒,从衣兜里掏出来一张纸,递到了方家的几个人面前,说:“你们谁来签一下这张纸。”
众人低头一看,上面那张纸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病危通知书。
那一刻所有人的呼吸一滞,仿佛空气的流动都随之停止了。
大约是过了五秒,张溪澜捂着嘴巴,发出了唔的一声哭声,眼泪顺着眼眶不停的向下流,她用力拽着吴林奇的手说:“吴医生,你和小泽是好朋友,你一定要救他啊”
“医生,我们小泽命苦,他才三十二岁啊“
“他从小就是我带大的他这么年轻不能出事啊”
“医生,求求你们了”
张溪澜的哭声痛彻心扉,说的话字字泣血,在医院的走廊里来回的回荡,听得人心都在颤抖,以往多么优雅体面的人,多么家财万贯的人,在医院里也只有无可奈何的哀求和祈祷。
在场的所有人听见张溪澜的声音,都痛的红了眼睛,小秦和方兰背着身默默地抹眼泪,方奎隆也沉重的闭上了眼睛,半响他睁开眼,对方兰说:“将你妈带出去休息,冷静了再进来。”
方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腔说了一声好,和保姆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将张溪澜扶出去休息。
几个人出去之后,走廊里静了一会,吴林奇看着方奎隆,低下头说:“方爷爷对不起,您让我替您看好玉泽的身体,但是我没做到,我真的”
说到这里吴林奇的嗓子里噎了一下,自责的说不下去了。
方奎隆双手拄着拐杖,眸色沉重的问:“他的心脏是什么时候查出问题?”
“查出有情况,是一年前的事情,但那时一切还都在可控的范围内,所以玉泽不愿意做手术也可以,但直到一周前,他来医院里复查,检查发现他的心脏病恶化,已经到了必须要做手术的地步,我将这个情况告知了他,他说会回去和你们商量”
后面的事情,吴林奇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了。
方玉泽这种性格的人,自负又要强,这件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他自然是没有将自己的身体情况告知家人,而是想要一个人抗着。
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方奎隆一言不发的接过吴林奇手中的病危通知书,苍老的手指握着水笔,用力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他一把将那张纸塞回吴林奇的手上。
“方爷爷,对不起”吴林奇握着那张纸,低声道歉。
方奎隆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吴林奇带着那张纸转身走进抢救室,大门再一次关上。
而后抢救室外面又陷入了寂静中,时不时有人纷纷扰扰的来,又纷纷扰扰的走。
祁方焱和小秦一直都忙着迎来送往,连坐下都没空。
李曜驰坐在最靠近手术室的墙角里,目光淡淡的望着抢救室的大门,一动也不动,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像是木头人一样,就连呼吸都变得很缓慢。
大约又是一个小时的等待,过来看望方玉泽的人终于是走的差不多了,李敞也被祁方焱喊去照看张溪澜,一时之间走廊里只剩下祁方焱,小秦,方奎隆,还有李曜驰。
伴随着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四周充斥着压抑的气氛,让人的呼吸都变得沉寂艰难。
祁方焱送完了最后一个来探望的人,转过身看了看李曜驰,最后坐到距离李曜驰很近的位置上。
两个人之间大概隔了二十厘米的距离。
李曜驰靠在墙壁上,头发凌乱的被随意撸在脑后,眼睛通红,眼下青紫。
原本得体的西装因为用力抱着方玉泽被蹭开了两个扣子,身上还带有方玉泽的血,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他也没有将身上的衣扣系好,显得很狼狈。
祁方焱又看向李曜驰掌心的伤口。
被玻璃划破的伤口已经干涸,血迹变成了深棕色,玻璃片却还扎在他的掌心,埋入皮肉里,看起来触目惊心。
祁方焱说:“刚才推了你一把,虽然是情急之下,但让你受伤了,抱歉。”
“”
李曜驰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沉沉的开口问:“什么样的心脏病?他什么时候得的?”
祁方焱实话实说:“一出生就有,是一种很罕见的心脏病,比普通心脏病更难治疗,五岁的那年他病重,做了一场心脏病手术,手术很成功,这么多年一直都好好的,直到一年前犯了一次病,从此就不好了。”
李曜驰又问:“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
祁方焱低下头叹了口气,说:“他要强,可能是觉得你不爱他,所以不愿意和你说”
李曜驰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祁方焱此时低下头,从衣兜里拿出来一张被折叠两层的A4纸,他一边将A4纸打开,一边说道:“刚才律师来了一趟,把这个东西交给我,我觉得应该给你看一看。”
说着祁方焱将那张纸递到了李曜驰的身前,李曜驰睁开眼睛,缓缓的低下头,凝眸反应两秒,接过了祁方焱手中的那张纸。
长时间看着抢救室的大门,李曜驰眼睛干涩,难以聚焦,他望着纸上一排排的小字好一会才将这张纸上的信息看了进去。
他就这样看着,随着目光越来越往下,原本无光的眼睛缓缓的睁大,他将那张纸又拿的近了一些,一字一句的将纸上的每个字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看着看着李曜驰的眼睛就红了。
半响他粗喘了两口气,将那张纸放在膝盖上,闭上眼睛,掌心用力的将纸张握在手里。
那是一份遗嘱的复印件。
上面显示,方玉泽在一周前,也就是他放李曜驰走的那天下午,找到了律师立下了这份遗嘱。
遗嘱的内容是,他死后,山莫集团中原本属于方家的财产,全部归还于方奎隆。
而剩下的,方玉泽这么多年奋斗下来的财产,所有的房产、地产、车产、股票、基金、乃至是山莫集团的股份,全部都归于李曜驰名下
这份财产巨大,是方玉泽这半辈子耗尽心血换来的东西。
现在全部都给了李曜驰
李曜驰忽然就想到了那天晚上,方玉泽躺在他的身边,想要和他结婚,对他说:“李曜驰,我们可以结婚”
而他却说:“因为我是李家掌舵人吗?”
方玉泽声音艰难的说:“不是,因为我爱你。”
李曜驰却不相信。
当时方玉泽怎么说的
他泪眼朦胧的躺在李曜驰的怀里,眼中皆是无可奈何的心痛,对着他说“我补偿你好不好……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你给我一次机会,重新爱我好不好……”
“我之前是自私,可是现在我爱你了啊,我说过我可以补偿你……你要我什么都可以……”
原来这就是方玉泽给他的补偿啊
李曜驰想着想着就笑了,他笑得眼睛通红,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玉泽不愧是方玉泽,就连补偿他,也是将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他。
他好像一个学不会爱的小孩,不懂怎么去爱,不懂怎么对一个人好,可是他又好爱一个人,于是他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将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李曜驰。
李曜驰捧着这份遗嘱,像是捧着方玉泽心口的热血,烫的从掌心到心里都在痛。
痛的好像被撕成了两半
祁方焱声音低沉的说:“他不会道歉,但这些都是他在向你道歉。”
漫长的沉默后,李曜驰声音低沉的对祁方焱说:“这份遗嘱不会生效,方玉泽会长命百岁。”
祁方焱这个时候转过头望着李曜驰,问了一句:“你还爱他吗?”
李曜驰依旧闭眼仰靠在墙壁上,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应祁方焱的这句话。
数秒之后,祁方焱双手插进衣兜里,低下头说:“那我再给你讲一件事,刚才我说过方玉泽在一年前犯过一场很严重的心脏病,也是心脏骤停,送到医院里抢救了好几天,你知道那次是因为什么吗?”
李曜驰保持着姿势没动,没有说话,只不过握着遗嘱的手却是越来越用力。
祁方焱声音平静的继续道:“当时我在外地,这件事情是小秦告诉我的,在那段时间你忽然从方玉泽的身边离开,再也没有回来,他怕你出意外,让小秦去各大医院警局找你,直到有一天明城发生了一起溺水身亡案 ,死者已成巨人观,看不出人形,穿着的衣服和你离开时很像,法医告诉方玉泽死者大约二十三四岁,身高一八七,和你的信息完全一致,很有可能就是你,方玉泽听了之后直接心脏病发,倒了下去。”
“”
“那次的情况比现在好不到哪里去,让他辛苦维护了这么多年的心脏彻底衰败。”
“”
“说实话,一直以来我也以为他薄情寡义,这是第一次我看见他为了感情这样。”
“”
握着遗嘱的手青筋暴起,掌心的玻璃又扎入了血肉中,这次扎的深,大股的热流顺着李曜驰的掌心流出,将白洁的纸张晕染的血红。
祁方焱的声音再次低沉的响起,他说:“方玉泽这辈子就心脏骤停过两次,都是因为你,他很爱你,李曜驰,你呢?还爱他吗?”
第54章 第 54 章
李曜驰, 你呢?还爱他吗
走廊里寂静,祁方焱的声音并不大,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见, 却像是点开的扩音器,在走廊里无尽回荡着循环播放。
李曜驰望着祁方焱, 嗓子仿佛被满心的爱堵住了一样, 发不出半句声。
爱, 怎么会不爱呢。
他其实有好多好多的爱。
爱到他哪怕卖掉父亲的遗画也要帮助方玉泽度过难关,爱到他想要将方玉泽捧在掌心不让他受半点伤害, 爱到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爱到他会像个胆小鬼开始恐惧, 恐惧这次方玉泽接近他,不是因为爱他, 而是因为他是李家少爷,李曜驰
正是因为他给方玉泽的爱太纯粹,太真挚了,所以他才会耿耿于怀的计较, 计较方玉泽曾经对他的敷衍和漠视, 计较方玉泽给他爱不是真挚的,不是纯粹的。
在他的心里,他一直都认为当初他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时, 方玉泽不在乎他, 那么现在方玉泽迟来的爱, 一定也是假的。
毕竟方玉泽一向利益为先, 看中的无非就是他身后的李氏集团。
可现在居然有人告诉他, 方玉泽在曾经不知道他是李曜驰的情况下,就一直在找他, 还因为一具莫须有的尸体,心脏病发,差点就死了。
在方玉泽人生中仅有的两次心脏骤停,都是因为他。
所以,方玉泽一直以来,也是爱他的
他爱了方玉泽两辈子,而方玉泽不论他是年黎还是李曜驰也都爱他,只不过他们都弄不懂爱,不会爱,也说不出爱,才让这份爱姗姗来迟
他们一直在互相试探,一直在互相折磨,才将这份本该美好的爱,变得遍体鳞伤,变成了如今的局面
两个胆小鬼。
李曜驰闭上眼睛,勾起嘴唇笑了,他笑着笑着眼睛不知为什么变得湿润,他的手指蹭过眼睛,低下头将手中那份沾血的遗嘱反反复复的看,像是要将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
医院的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来来回回的医护工作者,家属坐在抢救室的外面,每当抢救室的大门打开,众人的心就被狠狠的提起,吊在喉咙处。
而每次走上前问医生,得到的结论都是还在手术中,他们会尽力。
李曜驰从小就身体好,唯有几次坐在抢救室的外面等着,第一次是他父亲去世的时候,一场意外,人拉进医院的抢救室里,还没有半个小时就出来了,抢救无效死亡。
第二次是年红玉,肝硬化大出血,连手术的机会都没有。
第三次就是今天,方玉泽。
没有人告诉过他方玉泽有心脏病,不等他反应过来,方玉泽就已经失去意识,躺在了抢救室里。
到底是多么严重的病情,多么大的手术,才能不间断的进去医生,一做就是十几个小时。
从中午十二点十五分,方玉泽进入抢救室,到现在已经是深夜,走廊的窗外黑寂无声。
李曜驰守在抢救室的门口,度日如年,明明只是几个小时,他却等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李敞好几次从外面回来,带着热腾腾的餐食让他们多少吃一点东西,却没有一个人能吃得下饭。
方奎隆年纪大了,还是祁方焱坐在旁边,劝了好久才囫囵的吞下了两个饺子。
就这样一直等着,直到凌晨一点多,抢救室的大门再次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了两个医生,其中一人是吴林奇。
走廊里的人又一次围了上去,像是之前那样询问,李曜驰也条件反射的站起身,站在人群的最外围,目光死死的盯着吴林奇的嘴巴。
“吴医生,方玉泽的手术怎么样?”方奎隆问道。
吴林奇将脸上的口罩摘下来,沉沉的深舒了一口气,说:“手术已经完成了,目前看来很成功。”
吴林奇的这句话说完,在场的所有人喘了一口粗气,这么以来悬在空中的心脏算是落在了地上,然而吴林奇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是病人的危险期还没有过,未来的四十八小时是手术后危险期,依旧不可以掉以轻心。”
听到了危险期这三个字,大家的面色又重新沉了下来,吴林奇宽慰道:“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就在旁边,有事情及时喊医生,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什么问题,别太担心。”
心脏就像是坐在过山车上,起起伏伏,吴林奇将一切的事项交代完之后,方玉泽也从抢救室里缓缓地推了出来。
他的眼睛轻闭,似睡着了那般平静,在医院走廊的白色顶光下,面容苍白脆弱的像是一盏易碎的瓷器,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消薄的身体埋在被子下,没有什么起伏。
两个护士推着方玉泽,朝着前方的病房走,方家的其他人还在问医生的具体情况,李曜驰的眼中却只有方玉泽,他亦步亦趋的跟在方玉泽的后面,朝着病房里走。
这个时候吴林奇忽然看见了李曜驰手上被玻璃划破的伤口,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说:“怎么扎的这么严重?刚刚为什么没有治疗?!”
李曜驰的眼睛一直望着方玉泽,手腕拧着想要挣脱吴林奇的手腕,说:“等会再治。”
“不行,你这个伤口很深,再不处理容易感染,你还想要你的手吗?”
吴林奇说的情况严重,加上态度强硬,不远处的几个人也听见了吴林奇的声音,方奎隆走上前说:“曜驰,该治疗就治疗,玉泽那边你不用担心。”
方奎隆都这样说了,李曜驰只能依照吴林奇的意思,先去处理伤口。
只不过他不愿意去太远的地方,没办法吴林奇只能叫个小护士带着医药箱来到这个走廊里。
李曜驰手上扎的玻璃又深又细又碎,将他的手掌扎的面目全非,到处都是血痕,并且血迹已经干涸,连清理都不好清理。
小护士看的皱紧了眉头,先是用碘伏擦拭着李曜驰伤口上的血迹,这个过程她生怕动到了伤口里的玻璃,让玻璃扎的更深,于是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做的很慢。
李曜驰等的心急,眼睛一直望着方玉泽的病房,对她说:“能不能快一点。”
小护士年纪还小,被李曜驰那双厉眼盯着,又被催了一下,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个时候方奎隆说:“曜驰,别急,护士小心点处理对你伤口恢复有好处。”
方奎隆说话很有威严,用这样的语气对李曜驰说话,李曜驰没法再催促,只能耐着性子等着护士给他处理伤口。
而整个过程方奎隆就站在旁边看着李曜驰。
方奎隆驰骋商场多年,一手建立了山莫集团,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他没有经历过,那双眼睛尖的跟一把刀似的。
他刚刚一眼就看出来李曜驰和方玉泽关系不一般,又从别人口中得知方玉泽是在李曜驰举办的宴会上心脏病发的,结合之前两个人针锋相对的事情,他一下就能将这件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然而老头儿聪明,即便是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一看见两个孩子今天这个表现感情也深,就没点破。
眼看着小护士将镊子探入李曜驰掌心的伤口里,将那些刺入伤口的玻璃碎生生的拔出来,原本已经结痂的伤疤再一次溢出了鲜血,顺着掌心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旁人瞧着都疼的皱紧了眉头,李曜驰却跟丧失了痛觉似的,目光定定的望着方玉泽的病房,手掌摊开,连朝后缩都没缩一下。
伤口里的玻璃很难清理,小护士将玻璃清理完,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最后将李曜驰的伤口包扎好。
一切处理完,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
小护士刚放开李曜驰的手,开口嘱咐:“每天都要换一次药,这几天忌辛辣,还要”
然而不等她说完,李曜驰就站起身径直朝着方玉泽的病房走去。
小护士愣在原地,望着李曜驰的方向哎了一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剩下的话。
吴林奇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算了,你走吧,到时候我提醒他。”
小护士从没见过这样的病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始收拾医药箱,站起身离开了-
李曜驰走进病房时,里面只有祁方焱一个人,他正站在窗前忙着打电话。
先是将方玉泽手术成功的消息告诉亲戚朋友,而后又是处理舆论上的事情。
方玉泽在宴会上心脏病发的这件事情太大,加上当时在宴会上的人多,还各个都是明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个消息传的很快,没一会那些明城的八卦记者都像是闻见了肉味的狗,已经堵到了医院的楼下。
如果不是方家提前安排了保镖在楼下守着,估计现在那些记者都已经冲到方玉泽的病房里了。
就这一会儿的时间,已经有七八个媒体的电话打到了祁方焱的手机上,那些记者也不管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开口就直接问:“祁少爷你好,请问方总心脏病发这件事情是否属实?”
“祁少爷你好,请问方总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祁少爷,请问方总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的心脏病,为什么外界没有人知道?这是否说明方家在向外界隐瞒方总有心脏病的事实?”
“祁少爷,请问如果方总的身体出现不可控问题,下一步山莫集团的是不是将由您继承?”
那些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问的祁方焱的烦不胜烦,却又只能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方玉泽突发心脏病的这件事已经在明城传开了,其中动荡最大的就是山莫集团,方玉泽毕竟是整个方家的顶梁柱,他一旦倒下后果不堪设想。
随着媒体的问题越来越多,祁方焱不能再呆在医院里了,需要出去稳定整个局面。
祁方焱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正要往外走,方奎隆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祁方焱抬手拦了一下方奎隆,说:“外公,您年纪大,血压也高,这边您就别守着了,回去休息吧。”
方奎隆一开始还不放心,说:“我没事,我现在也不累,等晚上我累了就自己回去,你不用管我。”
祁方焱又劝说了两句,直到最后他说:“这里有李少爷在,应该不会有问题,而且我外婆和小姨还在酒店里等着,你们一起早点回去吧。”
方奎隆这才意识到什么,看向了李曜驰。
李曜驰坐在方玉泽床边的椅子上,高大的背影在病房里暗灯的照射下显得很孤寂,他像是听不见外界的声音,目光专注的望着病床的方玉泽,连一秒都不愿意挪开。
方奎隆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说:“好吧,我现在去叫你外婆和小姨,我们就先回去,明天我们再来,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好。”祁方焱应了一声。
祁方焱和方奎隆走了之后,病房里只剩下李曜驰和方玉泽两个人。
病房里夜间的灯光昏暗,李曜驰坐在病床的旁边,一动不动的望着方玉泽。
方玉泽躺在床上,头发散在枕间,鼻梁上带着一个面罩,他的脸本来就小,那个面罩带他的脸上显得宽宽大大,将大半张脸都盖住了。
手上挂着吊针,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东西,奶白色的液体一滴滴的输入方玉泽的身体里,显得他的皮肤更加苍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呼吸也很微弱,只有心电检测仪上的波动预示着他的生命体征。
虽然医生说过手术很成功,但是只要是方玉泽没有度过危险期,没有醒过来,李曜驰的这颗心怎么都放心不下,他必须要一直看着方玉泽,一直看着那个心电检测仪才行。
方玉泽的左手被玻璃划破,已经被包扎好了,李曜驰想要握住方玉泽的手,却又生怕动一下会将方玉泽手上的伤口碰坏,于是他很小心翼翼的握着方玉泽的手指。
这样也算是触碰到了方玉泽的身体。
方玉泽的手指冰凉,没有一点温度,他就替方玉泽暖着。
床头暗黄色的灯光照在方玉泽的脸上,李曜驰眼眸低垂,一直望着方玉泽。
他们之间的距离的很近,好像是从未有过的近。
这是这么久以来,李曜驰第一次认真的看着方玉泽。
他能清晰的看见方玉泽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在暖灯的照射下泛着金色的薄光。
李曜驰的目光轻柔,一点点划过方玉泽紧闭的双眼,面罩下的鼻梁,肤色苍白的脖颈
来来回回,看不够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忽然就想不明白,当初那么要强那么完美的一个人,为什么说倒下就倒下了,一点的预兆都没有。
还差一点就
剩下的事情,李曜驰不敢细想,他紧握着方玉泽的手,闭上了眼睛。
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唯物主义,没有信仰,不信宗教,即便是经历过很多的变故,依旧没有变过,可此时他却是紧闭眼睛,虔诚的向上天祈祷。
————愿上天保佑方玉泽度过此劫,从此以后身体健健康康,长命百岁,他愿意用他的一切相换。
这样祈祷的话,在那一个晚上他望着方玉泽说了无数遍。
一直到天亮,他一夜未眠,不知道是几点时,医生和护士进来了。
他们给方玉泽换了一瓶吊针,又将李曜驰手上包扎的药布拆掉,重新上药。
再晚一些的时候,方家人也来了。
他们先是看了看方玉泽,又去问医生关于方玉泽的情况,接着方兰劝着李曜驰吃点东西,再休息一下,她对李曜驰说他们可以守着方玉泽,让李曜驰不用担心。
李曜驰摇了摇头,说:“没关系,我不困也不饿。”
方家人也没办法,便坐在旁边也守着,不再劝了。
到了下午,李敞来了,他告诉李曜驰现在方玉泽出事的消息在整个明城都传遍了,自然而然李家的人也都知道了。
李司霆和于清知道这件事后,原本是想来看看方玉泽,但是李司霆的那个身体情况自顾不暇,其他人也都忙着照顾李司霆,走不开,只能让李敞代为问候一声。
李敞对李曜驰说:“爷爷说了,他们那边还要等个三四天才能做手术,也没什么事情,你就安心的先在这里守着。”
李曜驰点了点头说:“好。”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天,就连吴林奇都劝着李曜驰说:“李少爷,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先休息一会吧,毕竟自己的身体是第一位,正好我现在下班了,玉泽这边我可以帮你看着,没事。”
李曜驰说:“不用了,谢谢。”
吴林奇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着说:“你看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四十八小时快过去了,他到现在都情况稳定,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你放宽心,去休息一会吧。”
李曜驰面色未变,又说:“没事,我不累,谢谢。”
吴林奇也拿他没办法,摇了摇头走了。
终于熬到了晚上十点多,眼看着还有三个多小时危险期就彻底的过去。
基本上不会再出什么问题,方家的两位老人在方兰的劝说下,也都放心的回去休息。
方家人一走,四周又重新沉入寂静,病房里只有方玉泽和李曜驰的呼吸声,以及制氧机运作的轻微声音。
到了晚上快十一点,李曜驰忽然感觉握着的那只手动了动,那一刻他混沌的目光瞬间清醒,侧过头双眸定定的凝视着方玉泽。
“泽哥泽哥”
李曜驰眼睛里冒着光,低下头唤着方玉泽,他不敢太大声,怕惊得方玉泽心脏不舒服,只能压低了声音,一声声的轻声唤着。
大约是过了几秒钟,方玉泽的睫毛颤了颤又颤了颤,眼睛很慢的睁开。
他昏迷了太久,深黑的瞳孔散开,双眸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好一会,瞳孔才缓缓地回缩。
“泽哥,泽哥”李曜驰声音带着些颤,继续唤了方玉泽两声。
方玉泽侧了一点头,望向李曜驰。
李曜驰又唤了一声:“泽哥”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方玉泽含着水波的眼眸忽然晃了晃,他喘了两口粗气,垂在身侧的手艰难的抬起来,指尖颤抖着想要抚摸李曜驰的脸。
李曜驰立刻抓住方玉泽的手,按压在自己的脸侧,眼睛专注的望着方玉泽。
方玉泽眼尾泛红,眼中的水光更多了,他的嘴巴艰难的动了动,想要说话,却有些发不出声。
氧气面罩上的水雾随着他的呼吸变得一深一浅,最后他用嘶哑到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你刚刚叫我什么”
李曜驰脸颊贴在方玉泽的掌心,手指蹭着方玉泽的手背,低声重复道:“泽哥”
方玉泽愣了几秒,眼睛弯了弯,干裂的嘴巴艰难勾起一个笑,可是这个笑还没有笑起来,下一秒他忽然就开始咳嗽了。
“咳咳咳咳”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氧气面罩上瞬间喷洒上一层鲜红的血雾。
李曜驰目光一颤,未等他反应过来,方玉泽口中喷出的血雾已经顺着氧气面罩的边缘流了出来,流到了方玉泽的脖颈处,浸进白色的被子上。
红白相间,赤的触目惊心。
李曜驰看见那个红色,脑袋里嗡的一声响,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他仿佛又看见了一年前,年红玉死在他面前的那个时刻
第55章 第 55 章
淡淡的血腥气散出, 李曜驰垂眸望着方玉泽嘴角溢出的鲜血,手指都在颤抖。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掌心抚摸在方玉泽的脸上, 下意识的想要将方玉泽嘴角的鲜血擦掉,衣袖来回的擦了两次, 血却没有止住, 鲜血晕染了方玉泽原本洁白的脖颈, 犹如泼开的油画那般。
“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方玉泽握紧了李曜驰的手, 嘴巴动了动, 想说什么, 却被嗓子里的血呛的说不出话。
李曜驰如梦初醒,立刻转过头用力的拍打着床头的呼叫铃, 他受伤的手拍打的再次出血,朝着门外大叫:“医生!医生!医生————”
深夜里的医院寂静,李曜驰嘶哑的叫喊声将整个楼层都震的晃三晃。
医生的办公室就在病房旁边,赶来的很快, 两个心脏病专家一看见眼前这个情况, 都是一愣,立刻冲到了方玉泽的病床前,摘下了方玉泽氧气面罩, 将方玉泽侧过头防止被血呛着, 检查他的身体情况。
这个时候吴林奇也从别的病房跑了过来, 他看见眼前的一幕也是身体一震, 随后他回过头面色焦急的问李曜驰:“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吐血了?!”
李曜驰的面色苍白, 胸口剧烈的起伏,目光恍惚一直望着床上的方玉泽, 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吴林奇说的话,整个人都在发呆。
吴林奇皱紧眉头,走上前抓着李曜驰的手臂,拽了一下,李曜驰这才回过神来,眼睛里波澜不定的望着他。
“怎么回事?”吴林奇皱着眉头,又问了一次。
李曜驰瞳孔缩紧,说:“刚才他醒了,和我了两句话,接着开始咳嗽然后血就出来了”
造成病人术后吐血的原因有很多种,更何况是心脏这种开胸的大手术,李曜驰能给的信息并不多,吴林奇皱着眉头又望向了前面的两个专家医生。
医生不敢大动方玉泽,只是扶着方玉泽的后脑,侧着头,先是要让方玉泽将嘴里的血吐干净,免得平躺着呛到鼻腔里就严重了。
方玉泽的嘴角残着鲜红的血色,随着喉结的滚动,那些血顺着他的口腔溢出,染红了白色的枕头。
李曜驰望着方玉泽嘴里吐出来的鲜血,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年红玉去世的那个时候。
他站在病房外面,看着年红玉的嘴巴不断的涌出鲜血,医生和护士一开始还替她擦拭着嘴里的血液,直到白色的毛巾染成了血红色,后来连毛巾都不够用了,只能用盆接着。
那时候的年红玉就像是一个破了口的塑料袋,血液顺着破口不停地向外流,好不容易堵住了一个窟窿另外一个口子又破了,于是李曜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的血一点点的流干,流尽,却无能为力,最后只剩下一个空壳
医生见方玉泽嘴里的血止不住,再一次将方玉泽推进手术室,吴林奇脸色凝重的跟在两个医生后面,正要踏进手术室时,李曜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吴林奇转过身看向李曜驰。
现在的李曜驰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属于李家掌舵人的从容和威风,他已经两天没睡了,也没有怎么吃东西,面色憔悴,眼下的眼袋青紫,眼眸中充满红色的血丝。
未经打理的头发凌乱,手上白布包扎的伤口也在刚刚的混乱中重新撕开,白色纱布里晕开了红色的血迹。
他望着吴林奇,几秒的沉默后,声音艰难的说了一句:“他,没事吧”
作为医生最能明白病人家属的恐惧和忐忑,吴林奇宽慰着说:“术后出现一些反应都是正常的,具体的原因我们需要进一步检查,你不要太担心。”
吴林奇说完手拍了拍李曜驰的手背,却发现李曜驰的手冷的像是一块冰,吴林奇想了想继续说:“刚刚我看见玉泽吐得血已经快要止住了,应该没事。”
听见吴林奇这样说,李曜驰才颤抖的松开紧握着吴林奇的手,他无力的向后退了两步,对吴林奇说:“好,好麻烦医生一定要让方玉泽安然无恙 ”
“放心,我们会尽力。”
吴林奇走进手术室,手术室的大门缓慢关上,而后又是漫长的等待。
李曜驰一个人在手术室外面,大约是等了半个小时,祁方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也不知道是谁通知的他,他一进走廊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李曜驰:“怎么回事?”
李曜驰手肘撑着膝盖上,躬着身子,没有看祁方焱,而是目光定定的看着地面,过了几秒,才声音低哑的说:“吐血。”
祁方焱眉头一皱,又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李曜驰说:“不知道。”
“”
良久的沉默之后,祁方焱也坐在一旁等待,已经是深夜,祁方焱怕大半夜的给方家打电话会吓到两个老人,于是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
李曜驰坐在手术室的外面,眼前不断的闪过刚刚方玉泽的咳嗽着喷出血的那一幕。
血瞬间渲染了整个氧气面罩,又顺着面罩的缝隙流了出来
那股甜腥的血味依旧萦绕在鼻尖,仿佛梦魇一般,黏着他不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这几天在手术室外焦急的等待的时间太久太漫长了,还是因为刚刚方玉泽病发的太突然,触到他心底最痛的那一幕,这次的等待对于李曜驰而言,远比上次还要煎熬。
煎熬的他的心脏吊在钢丝上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摔个粉碎。
他真恨不得躺在手术室里的那个人是他自己,而不是方玉泽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大门重新打开,祁方焱立刻站了起来,快步走上前询问:“医生,方玉泽的情况怎么样了?”
李曜驰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坐在位置上,抬眸眼睛血红的望向医生,连站起来询问的力气和勇气都没有。
医生摘下口罩,推了推鼻梁的眼镜,说:“万幸不是手术伤口内出血,也不是肺部的问题,是药物刺激下胃出血,血已经止住了,未来的几天需要静养。”
这个医生说话干练,面无表情的说完话后便大步朝前走,随后吴林奇也出来了,他走到祁方焱的面前拍了拍肩膀说:“没事,没事,没事”
三句没事,说完之后吴林奇自己也长舒了一口气,算是彻底放下心。
而后他又看向坐在一旁的李曜驰,点了点头,肯定的对他说:“没事了。”
这一句话像是李曜驰的免罪金牌,他闭上了血红的眼睛,垂下头一动不动良久,最后双手用力的搓了搓脸,重重的深吸一口气。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方玉泽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还是需要在ICU里观察几天。
李曜驰站在ICU外面,从玻璃处望着病房里的方玉泽,还是不放心,转过头问吴林奇:“真的没事吗”
吴林奇拍了拍李曜驰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一般人看见病人吐血都会很害怕,但是他的胃出血已经止住,我们给他全面检查过了,没有其他的出血点,各项指标也都在可控范围内,放心吧。”
放心?
他怎么能放心
谁也没有经历过当初他经历的事情,更不会明白堂堂一个李氏集团的总裁,怎么会遇到点异常情况就惊慌失措。
这是第三次了,他每每在医院里失去挚亲,如同指尖握不住的流沙,拼命的握住手想要挽留,却抓也抓不住。
一次又一次,所以这一次他太害怕方玉泽会离开他
当初他以为方玉泽醒了,一切就好了,可谁知他的心刚放下一点,又被狠狠地碾在地上。
这样的大起大落,让他不敢再放下心,即便是医生和朋友数次的对他保证和宽慰,他还是不放心,生怕这一切又会破碎,所以他心里的那根弦时时刻刻的都紧绷着-
这一次方玉泽躺在ICU的时间长,为了保险起见,医生一共让他在ICU里面观察四天。
在这四天里,李曜驰也没闲着,李司霆进行了骨髓移植手术,这场手术也是一场大手术,迫不得已,李曜驰在方玉泽这里驻守了几天几夜,终于是舍得挪窝了。
方家的人守着方玉泽,他作为李家的掌舵人,在这种时候必须在医院里等着他爷爷。
这场手术进行了五个小时,万幸,手术很成功,剩下的时间主要是观察骨髓的排异反应。
李司霆和骨髓移植者的骨髓配型程度高,做完手术后李司霆状态很不错,吃饭睡觉都没有什么异常,不良反应较少,这也让李曜驰松了一口气。
李司霆那边主要由于清和李敞照顾着,人多了反而还碍事。
这段时间李曜驰天天两个医院来回跑,两个病人都要看,忙的恨不得把自己给劈成两半。
李司霆和于清也看出来李曜驰的心不在焉,于是于清对李曜驰说:“走吧,这里要不了这么多人,你在这里一会一个电话一会一个电话,还吵着你爷爷休息了。”
李曜驰望着于清没动。
于情又推了他两下说:“走吧走吧,有事我叫你,让我们老两口清净点吧。”
两个老人善意地把李曜驰“赶”了出去,李曜驰便又回方玉泽身边守着了。
到了第四天的下午,经过医生检查方玉泽的各项体征已经稳定,从ICU转到普通病房,连身上大大小小的管子也撤掉了,李曜驰不放心的问吴林奇:“他为什么还没醒?”
吴林奇解释说:“他做了一场大手术,又胃部出血,身体很虚弱,现在这种状态也是他在恢复体力,不用太担心。”
李曜驰是半点都不信吴林奇口中的不用担心,又结结实实的在方玉泽身边守了两天。
一直到第七天的晚上,李曜驰守在方玉泽的病房里,保姆过来给他送了一顿晚饭,李曜驰没什么胃口,晚饭就一直放着床头柜上,从温热一直放到冰凉。
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李曜驰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的饭盒。
饭菜浪费了可惜,李曜驰打开餐盒囫囵的扒拉了两口,将餐盒清理到一旁,站起身拿起水杯仰头喝了一口水,等他低下头时手上的动作却猛的一顿,慢慢转过头望向方玉泽。
方玉泽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那双深黑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啪————
水杯摔在地上,水液和碎片飞溅了一地。
这么久的煎熬和等待终于看见了光,李曜驰扑到床边,大力的将床撞的晃悠了一下。
“泽哥,你醒了”李曜驰单膝跪在地上,水渍将他的膝盖那块布料染湿,他的声音带着颤,浅棕的瞳孔闪着水光望着方玉泽。
怕是又在做梦,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刺痛的袭来,李曜驰才知道眼前的一切不是梦,他紧绷着腮帮子,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激动,放轻了声音问方玉泽:“泽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玉泽没有说话,而是眼眸含水的看了李曜驰好久,看的他眼睛红红的,干裂苍白的嘴巴轻轻动了动,好似是说了几个字,但是却干哑的没有发出声音。
李曜驰看明白了,声音轻柔的问他:“肚子疼吗”
随后李曜驰的手伸进被子里,又熟练的探入方玉泽宽大的病号服里,覆在方玉泽胃腹处给方玉泽揉肚子。
方玉泽已经好久没进食了,胃部柔软绵滑,瘪的都凹陷了下去,李曜驰的手盖在上面甚至能够清晰的摸到方玉泽胃袋和肠道里面的动静,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覆盖在上面,甚至不需要用力,只用将手自然的放上去,就能直接隔着方玉泽的肚子直接按到他的腰背。
瘦的让人心疼。
现在的方玉泽太脆弱了,李曜驰需要悠着些力道让自己的手悬在空中给方玉泽揉肚子,
方玉泽的肚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怎么暖都暖不热。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李曜驰给方玉泽揉肚子,即便是方玉泽一直在昏迷中,他也依旧如此。
他早就知道方玉泽肚子不舒服,吴林奇告诉他,虽然方玉泽胃里的出血止住了,但是还没有完全修复,并且每天方玉泽都在不间断的打针,即便是医生已经在尽力用药效最缓和的药物,但是只要是药物怎么会没有刺激性。
更何况是冰凉的液体进入身体,方玉泽又体寒,肯定会难受。
于是每天方玉泽只要是打吊针,李曜驰就给他暖着揉着,吊针打多久李曜驰就能给他揉多久,恨不得连手臂上的肌肉都练出来了。
方玉泽躺在床上,依旧是一言不发的望着李曜驰。
李曜驰许久没有感受到方玉泽的回应,刚刚那阵激动劲儿过去了,他后知后觉的冷静下来,察觉到方玉泽有些不对劲。
揉着肚子的手缓了缓,他凑近了些,问方玉泽:“泽哥,怎么了?很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叫医生来”
李曜驰趴在床边,那张英俊的脸就停留在方玉泽近在咫尺的位置。
方玉泽深黑的瞳孔轻颤着,目光一点点的轻划过李曜驰的脸颊,从上到下的看着,像是在看一个梦中人。
“泽哥”
“冷”方玉泽薄唇颤动了一下,终于是说出了第一个字,嗓子哑的像是滑过的砂砾:“好冷”
李曜驰立刻明白了方玉泽的意思。
他掀开方玉泽的被子,动作很轻的躺到方玉泽的身边。
方玉泽住的是VIP病房,虽然病床很大,但是李曜驰还是怕自己会挤到方玉泽,他侧着身,后背紧贴在病床的护栏,双腿夹住方玉泽冰凉的双脚,抬起手将方玉泽轻轻的揽在怀里抱着。
这样的姿势很累,方玉泽太虚弱了,李曜驰每个触碰他的动作,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力道会伤到方玉泽,就像是对待一只不想让他飞走的蒲公英,就连喘息都不敢用力。
病房里寂静,两个人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相拥在一起。
李曜驰的手依旧在给方玉泽揉着肚子,方玉泽冰凉的脸贴在李曜驰的肩头,身子骨轻的像是冬日里快要折断的枝丫似的。
过了几分钟,方玉泽忽然在李曜驰的怀里闷哼了一声。
李曜驰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问:“怎么了?”
方玉泽说:“疼……”
李曜驰有些慌,问:“哪里疼?”
“”
沉寂了数秒之后,方玉泽声音颤抖着说:“哪里都好疼……”
“”
李曜驰呼吸猛地一停,缓缓的抬起眼睛望向方玉泽。
在寂静的病房里,他们两个人相望着,时间在这一秒变得无比缓慢。
方玉泽的眼睛很好看,那双总是充满了锐气的眼睛,要强的不可一世的眼睛,此时却是眼眶通红,含着痛的晶莹水光,眼泪一滴滴的往下落。
这一年多来,他只有被李曜驰抱在怀里的时候才感觉是快乐的,是幸福的,其他的时候,他过得一点都不好。
其他人看见的光鲜,看见的坚不可摧,都是他装出来的
现在他看着李曜驰对他好,抱着他,哄着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像是恢复到了曾经的模样,他既依恋又心动,但是他却不敢问李曜驰是什么意思,不敢再一次提到他们之间的感情,甚至不敢挽留李曜驰。
李曜驰拒绝过他太多次了,每次的拒绝都让他心如刀割,让他不敢再一次问爱不爱的这个问题,生怕从李曜驰口中得出来的答案又把他给刺碎了。
镜花水月触不得的这种傻事,他犯过太多次。
现在的他再也经不起折腾,如果李曜驰再说一次不爱他,他估计真的要死了。
李曜驰望着方玉泽的眼泪,痛的也红了眼睛,他抬起手划过方玉泽的眼角,擦拭着方玉泽不断落下的眼泪,说:“泽哥,一切都会好的,你别哭好不好”
李曜驰替方玉泽擦着眼泪的手一点都不管用,不擦眼泪还少一点,越擦就越多。
最后李曜驰实在是没办法了,将方玉泽抱进怀里,轻轻的抚摸着方玉泽的后背。
方玉泽的脸埋在李曜驰的胸口,哽咽着说:“对不起,原来爱而不得这么痛苦,我才明白了”
“这样,你也算是报复我了,对吗”
李曜驰红着眼睛,说:“泽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报复你我只是怨”
李曜驰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他闭上眼睛,下巴抵在方玉泽的发间。
方玉泽是他一直捧在手中的人,他怎么舍得报复,最痛的时候,最狠心的时候,他也是想着最多就断了吧,别互相折磨了,那是因为他已经痛的受不起了。
除此之外,他只希望方玉泽能好,事事都好。
眼泪染透了李曜驰胸口的衣服,方玉泽双手抓着李曜驰的手臂,从李曜驰怀里扬起头,细小的泪珠残在他的睫毛处,将他的眼中的泪光映的晶莹剔透,似闪着碎钻。
他没有力气,就连哭也是静静的流眼泪,说上几句话就累的气喘。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很虚弱的抬起手,纤长的指尖抚摸着李曜驰的脸颊,声音微弱的对他说:“我也怨对不起,我三十二了,还要一个比我小了快十岁的孩子教我什么是爱”
眼泪一滴滴的滑落,方玉泽的指尖轻李曜驰的脸颊,眸中含着无尽柔软的爱意,字字艰难的说:“现在我明白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第56章 第 56 章
“原谅泽哥, 我原谅……”
方玉泽的这两句话说的李曜驰心头发软,他紧握着方玉泽抚摸在他脸颊的手,不停的说着原谅。
还有什么好不原谅的呢, 方玉泽都病成这样了,要是能让方玉泽好, 让他把心掏给方玉泽吃了都可以。
李曜驰说到最后声音也克制不住的颤抖, 当初方玉泽站在高台下缓缓倒下的那一幕, 这几天一直在他的脑中来回的播放。
这几天,他经历了那么多, 知道了那么多, 忽然就意识到, 一切在生死的面前,都是小事。
曾经的他以为自己在这一段感情里面付出了很多, 金钱,感情,包括自尊。
只要他有的,他全部都给方玉泽了, 他自认为全心全意, 没有做错过任何一件事情,然而最后却没有得到自己应有的回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便耿耿于怀, 不愿意原谅, 不愿意让步。
渐渐地, 这种原本纯粹的爱就变了质, 掺杂了恨。
可是他不知道,在一段感情里面, 总是要有一个人要先让步。
他既然做不到铁石心肠,做不到彻底的抛下对方玉泽的爱,那就注定他最终要做这个让步的人。
过分的执着,无非是自己在和自己较劲,只会让彼此都痛苦。
尤其是当他知道方玉泽被这段感情折磨的两次踏入死亡的界限中的那一刻,一切的过往都烟消云散
他忽然觉得自己曾经的痛好像都过去了,只留下了后怕和后悔。
万一,万一这一次方玉泽没有那么幸运,离开了他,那么最后他恨的那个人一定不是方玉泽,而是他自己。
他会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倾听方玉泽对他的爱,也会恨明明还爱为什么让彼此留有遗憾。
还好老天听到了他的祈祷,又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既然彼此都爱,并且很爱,那不如坦诚的去接受这份爱。
想到这里,李曜驰的真心话止不住的往外冒,他抱着方玉泽说:“泽哥,我爱你,我其实好爱你……我没有一刻停止过爱你之前推开你就是因为爱得太痛了,对不起泽哥……”
李曜驰心疼方玉泽,抬手擦拭着方玉泽眼角的眼泪,放低了声音又一次说:“泽哥,我爱你”
方玉泽听见李曜驰的告白,恍惚的像是在做梦,他抬起眼睛望着李曜驰,泪水大颗大颗的不停的往下落,想要回应着也对李曜驰说一句我爱你,却因为情绪激动,嘴巴张了张有些喘不过气了。
李曜驰看见方玉泽张着嘴巴,喘息.粗重,立刻警觉起来。
方玉泽现在情绪不能有大的波动,李曜驰抬手给方玉泽顺着心口,不敢再说那些让方玉泽心情起伏的情话,而是转而声音低沉的安慰道:“泽哥,你先好好休息,我一直在你身边,有什么事情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好好的说,行吗”
怕方玉泽会不安心,他将方玉泽抱的更紧了,低下头一下下的亲吻着方玉泽的额头。
李曜驰的嘴唇炙热,方玉泽被吻的睫毛都在颤,他努力喘动着心口里那口气,嘴巴不停的抖动,最后还是用尽全力对李曜驰说出了那句:“我也好爱你”
李曜驰的眼睛红了,他将方玉泽抱在怀里,重重的闭上眼睛,下巴抵在方玉泽的发间,手抚摸在方玉泽细瘦的后背,一下下的给他顺着气说:“泽哥,我知道了,我们先休息好不好”
方玉泽的手在被子里用力抓住了李曜驰的衣角,李曜驰感受到身下的动静,也明白方玉泽的意思,低声说:“泽哥,你放心,我不走,先养好身体,我们来日方长”
方玉泽的脸贴在李曜驰的怀里,轻轻的点了头,说:“好”
方玉泽的身体虚弱,刚刚和李曜驰说了那几句话已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被李曜驰抱在怀里,手脚都暖着,没一会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那天晚上,方玉泽贴在李曜驰的怀里,倒是睡得安心了,李曜驰却很受罪,他的手不敢用力揽着方玉泽,生怕会压得方玉泽不舒服,只能悠着力道抱着方玉泽,更何况这个床不如家里的大,李曜驰怕会挤着方玉泽,那么高的一个大个子,只能侧身贴在床边。
这样下来一夜,李曜驰的半边身子都变得酸麻,没了知觉,即便是如此他还生怕将方玉泽吵醒,愣是定的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敢动。
直到第二天的早上九点多,祁方焱来了,还给他带了一份早饭。
推开病房门,祁方焱看见李曜驰躺在病床上抱着方玉泽,眉毛挑了一下,随后很淡定的走进来,将餐盒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压着声音的问李曜驰:“他醒了?”
李曜驰点了点头,问祁方焱:“几点了?”
祁方焱撸开衣袖看了一眼腕表,说:“早上九点半,起来吃饭吧。”
时间确实不早了,李曜驰这才松开了抱着方玉泽的手,慢手慢脚的从病床上下来,可即便如此当他从方玉泽身边抽离的那一刻,方玉泽还是不安的皱了一下眉头。
李曜驰立刻弯下身抚摸着方玉泽的脸颊。
手指轻蹭过方玉泽的脸侧,这样安抚了两下,方玉泽才松开眉头,又重新陷入了深睡眠。
李曜驰总算是松快下来,他站在病床前,先是拧着自己发麻的肩膀活动了活动,然后又转动着自己酸涩的脖颈,就这么睡了一晚上,他好像变成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儿,胳膊腿儿都不是他自己的了。
祁方焱站在沙发前看着他笑,低声问:“抱着睡了一夜?”
“恩,怕他冷。”李曜驰面色冷酷的说。
祁方焱又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沙发说:“以后有你受的”
李曜驰没理他,坐在沙发前正要打开祁方焱给他带来的饭菜,这时候病房的大门再次被推开,两个医生进来例行查房。
李曜驰又站起身,走到医生的面前汇报昨天晚上方玉泽醒来的事情,医生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两笔,埋头检查了一下方玉泽的各种指标,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方玉泽的心脏手术很成功,目前情况已经稳定,以后逐渐恢复就可以,只不过他的胃里还有炎症,需要调理,所以这几天只能吃流食,其他的没什么大碍了。
听见医生这样说,李曜驰的心算是彻底的放下了,等到医生走了之后,他再次坐回沙发前,打开了餐盒。
一阵鸡汤的鲜甜香味从保温盒里飘了出来,里面是方家保姆做的鸡汤馄饨,黄悠悠的鸡汤里飘着几块红枣,一看就很有食欲。
心口的巨石落下,这是这么多天来李曜驰第一次感受到了饿,他将那一大碗馄饨吃的干干净净,还剩下最后一口汤的时候,病床那边忽然传来了方玉泽轻微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
当下李曜驰喝汤的手一顿,没等祁方焱反应过来,他就将餐碗砰的一声放在茶几上,站起身快步走到方玉泽的病床前。
方玉泽还没彻底醒来,闭着眼睛保持着刚刚被李曜驰抱在怀里的侧身姿势,有些咳嗽,李曜驰就蹲在床边很有耐心的给他拍背。
大约这样拍了一分钟,方玉泽才慢慢的睁开眼睛,睡得不太清醒的望着李曜驰。
方玉泽的眸色深黑,褪去了利气之后,望着李曜驰时总是特别的专注。
李曜驰温柔的抬起手,抚开垂在方玉泽额前的碎发。
“好点了吗”李曜驰轻声问。
方玉泽咳嗽的眼睛泛红,望着李曜驰了一会,才声音低哑的说:“好多了”
李曜驰又问他:“渴不渴?”
这么多天方玉泽一直都在昏迷,除了每天打吊针补充身体的能量,是滴水未进,即便李曜驰每天都在用沾了水的棉签擦拭他的嘴唇,但是方玉泽曾经红嫩细软的嘴唇还是干裂起皮。
方玉泽咳得嗓子都要冒烟了,他点了点头。
于是李曜驰扶着方玉泽躺好,另一只手转动着病床下面的起伏轴,大力的转动了几下后,病床的前半部分缓缓升了起来。
方玉泽坐在病床上,李曜驰先弯下腰将被子拉到方玉泽胸部的位置盖好,又将枕头垫在方玉泽的腰下,防止他腰疼,最后转过身给方玉泽倒了一杯温度刚好的热水。
方玉泽双手无力,就连捧着那杯热水都有些吃力,李曜驰就坐在床边,手托在水杯底端,替方玉泽拿着那个水杯。
方玉泽才做完心脏手术,每一次的吞咽心脏处都会传来一阵伤口的痛感,于是他喝的很慢,小口小口的抿着,大约是喝了二十分钟,杯子里的水也没怎么见少。
李曜驰很有耐心,托在水杯下面的手随着方玉泽喝水的力道,一点点的喂到他嘴里。
后来李曜驰感觉水有点凉了,便低声问方玉泽:“泽哥,水有点凉了,我换一杯热的好不好”
方玉泽也喝得差不多了,他摇了摇头,松开捧着水杯的手,李曜驰便站起身将水杯放到了床头柜上。
方玉泽的目光随着李曜驰的动作而动,这个时候吴林奇推开门大步走进来,说:“我听说玉泽已经醒了,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一进门发现方玉泽正坐在床上,吴林奇的脚步一顿,看了方玉泽几秒,笑着说:“玉泽,醒了啊”
“恩,昨天晚上醒的。”李曜驰怕方玉泽说话太累,直接替他回答道。
吴林奇转过头看着李曜驰和祁方焱说:“醒了就好,醒了情况就稳定了,正好我现在有空,你俩出来一趟我给你们嘱咐一下其他的照顾事项。”
怕会吵到方玉泽休息,吴林奇把祁方焱和李曜驰两个人叫出了病房。
李曜驰走之前不太放心方玉泽,他转过身替方玉泽塞了塞被子,低声说:“泽哥,我就在门外,哪里不舒服就喊我一声。”
方玉泽双眸黝黑的眼睛望着他,几秒后才慢慢的点了点,说:“好”
李曜驰和祁方焱走出病房,关上了大门。
李曜驰怕方玉泽会不舒服,不愿意走远,三个人就站在病房外面,只隔着一个病房门。
吴林奇对两个人说:“一个月之前方玉泽心脏不太好,我一直主张他做手术,但是他都没有同意,这次他心脏病发晕倒,虽然是不幸,但是结果却是万幸,你们也知道心脏病一旦发作,黄金四分钟是最重要的,他很幸运的是心脏病发作的时候身边有了解他身体情况的亲人,还有专业的医务工作者。”
“这次的手术很成功,我们将他心脏里存在的问题基本都处理了,正常情况下,他和寻常人没有区别,完全能够恢复到他之前的最优状态,但是现在有一点一定要切记!”
吴林奇说话是个大喘气,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特意看向了李曜驰,没有继续向下说。
看见吴林奇那专注的目光,李曜驰心里一紧,立刻问:“注意什么?”
祁方焱也看着吴林奇问:“注意什么?”
两个人目光炯炯的看着吴林奇,吴林奇压着声音继续向下说:“唯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未来的生活,一定一定要注意他的情绪!切记以后不能让他情绪太激动,一定不能惹他生气,一定不能让他难过,负面情绪是最影响心脏的事情,记住了没有?!”
吴林奇这一句完完全全是看着李曜驰说的,一说完祁方焱也明白了,立刻转过头望向了李曜驰。
这下是两个人目光炯炯的瞪着他了
李曜驰喉结滚动了一下,说:“记住了。”
吴林奇嘱咐完这件最重要的事情,又说了一些吃饭上的禁忌,还有一些照顾病人的注意事项,李曜驰从头到尾都听的很认真,必要的时候还想拿着手机记下来,最后还是吴林奇说:“别记了,这些注意事项我等会编辑成短信直接发给你,你到时候直接照着做就行了。”
李曜驰这才算是作罢,又重新将手机放进了衣兜里。
李曜驰和祁方焱这两个大总裁愣是站在病房外面听了二十多分钟的嘱咐,好不容易听完了,吴林奇双手插进白大褂的衣兜里,潇洒的转过身去查病房了,李曜驰和祁方焱还在皱着眉头细想,刚刚吴林奇的某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曜驰拧着眉毛问祁方焱:“刚刚吴医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我也不懂。”祁方焱也是个学渣,拧着的眉头没比李曜驰轻到哪里去,他想了想说:“等吴医生有空的时候你再问他,他不是说要给你发信息吗?”
李曜驰一想也是,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转过身重新走进病房里。
本以为这么久了,方玉泽应该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谁知道李曜驰一进门正好对上了方玉泽的目光。
方玉泽的眼睛好像是一直望着大门,就连两个人进门时他的目光也是不动半分,没有一点的遮掩,很直接的望着李曜驰。
李曜驰快步走到方玉泽的身前,弯下腰问:“泽哥,怎么了?”
方玉泽看了李曜驰几秒,而后绕过李曜驰又看了一眼祁方焱。
望向祁方焱的那一眼可和看着李曜驰的目光完全不一样,如果说方玉泽看着李曜驰时那个目光是柔情似水,那么看着祁方焱的目光就是冷淡如冰。
祁方焱被那个眼神一看,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后脚压根就没有踏进病房的大门,便说:“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山莫集团还有件事情需要我处理,我先走了。”
说完祁方焱就转过身离开病房,还很贴心的将病房的大门给关上了。
李曜驰坐在病床前,放轻了声音又问道:“泽哥,怎么了?”
方玉泽感受到李曜驰近在咫尺的距离,目光微仰的看着李曜驰的脸,沉默了半响说:“胃不舒服”
李曜驰听见方玉泽这样说,身体正了正,手顺着被子边缘,探进了方玉泽宽大的病号服里,抚摸在方玉泽的肚子上。
和清晨时李曜驰抚摸的触感不一样,早上的时候方玉泽的肚子还是柔软凹陷,现在却鼓起来了,尤其是胃部,鼓的像是一个小球,李曜驰稍微用了些力道压着方玉泽胃部试了试。
“嘶————”
方玉泽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低下头双手抓紧床单,粗喘了好几下之后,他抬起泛红的眼睛嗔责的望着李曜驰。
李曜驰的手立刻转而抚摸着方玉泽的肚子,轻轻的揉了两下,解释说:“对不起泽哥,这是刚刚医生教的,需要试一试你肚子涨起来的是什么,我弄疼你了吗”
方玉泽吸了下鼻子,说:“没事”
即便是方玉泽说了没事,李曜驰还是心疼的给方玉泽揉了好几下,然后他问道:“泽哥,胃里胀吗?”
方玉泽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下一秒,李曜驰熟练的翻身上床,掀开被子抬手将方玉泽抱进怀里。
方玉泽身体无力,随着李曜驰的力道侧过身靠在李曜驰的怀里,他的身体紧贴在李曜驰的胸口,感受着李曜驰的手抚摸在他的后心处,一下下的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拍着胃里的胀气。
方玉泽被李曜驰抱在怀里,和昨晚两个人相拥的场景极为相似,方玉泽的脸颊埋在李曜驰的脖颈处,肩膀被李曜驰拍的轻轻颤。
过了好一会,方玉泽忽然声音闷闷的喊了一声:“李曜驰”
“恩?”李曜驰应了一声。
方玉泽又沉默了几秒,说:“你昨晚和我说了什么话,我忘记了,你再说一次。”
李曜驰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头望向了方玉泽。
感受到李曜驰的目光,方玉泽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脸颊贴在李曜驰的怀里,连头都没抬,但是身体却朝着李曜驰怀里贴了贴,在李曜驰看不见的地方,他轻轻的睁开了眼睛,等待着李曜驰后面的话。
明明是这种亲密无间的姿势,可是方玉泽心里还是不安。
昨晚他从昏迷中醒来,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说的话也没有过大脑。
相对的,李曜驰对他说的话,他虽然是听见了,也记住了,但是总是觉得周围蒙了一层白茫茫的雾。
他怕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毕竟这样的梦他做过太多次,无论梦里多真多好,醒来的时候都是一场空。
所以这一次,即便是他感受着李曜驰拥抱他的体温,却依旧需要很用力的去确认,李曜驰昨晚的那些话是真实存在的。
“方玉泽,我爱你,很爱你”
“我没有一刻停止过爱你”
李曜驰的这两句话很短,却是听得方玉泽身体紧绷,过了片刻,他回过劲儿来,缩在李曜驰的怀里,身体克制不住的细细颤抖。
李曜驰双手将方玉泽抱的更紧了,他闭上眼睛,声音低沉的对方玉泽说:“泽哥,我们和好,可以吗?”
这下方玉泽肩膀颤抖的更厉害了,他喉结滚动着,声音艰难的说:“好我们和好”
又过了一会,方玉泽嗓子里带着变调的哭音,说:“李曜驰,我年纪大了,心脏也不好,你不能再折腾我了答应了就不许变”
李曜驰低下头,脸贴在方玉泽的脸侧,闭上眼睛蹭了蹭方玉泽的脸颊,他说:“泽哥,放心,我爱你,永远都不会变”
第57章 第 57 章
有了李曜驰的这句话, 方玉泽安心了不少,他的眼睛有些红,脸贴在李曜驰的怀里, 缓了好一会,才停下了肩膀的颤抖。
两个人相依偎着, 方玉泽听了李曜驰那番告白的话, 又被李曜驰抱着, 心里涨的又软又暖,李曜驰的手依旧抚摸在他的后背上, 一下下的给他轻拍着胃里的胀气。
过了一会, 李曜驰轻声问:“好点了吗?”
方玉泽胃里的胀气缓解了不少, 恩了一声。
李曜驰又问:“困吗?”
方玉泽的脸贴在李曜驰的肩膀处说:“才睡醒,不困。”
李曜驰好了一声, 然后两个人再次陷入了沉寂,病房里的暖气发出轻微的出气声,温度暖和的刚刚好,方玉泽被李曜驰拍的舒服了, 头枕在李曜驰的臂弯处, 朝上面调了调姿势,问:“刚才吴林奇把你叫出去说了什么?”
李曜驰回想了一下,然后将吴林奇嘱咐他的话一五一十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吴医生说, 你的手术很成功, 大约一个月之后就能恢复到之前的最优状态, 只不过胃里还是有炎症, 不能掉以轻心”
“恩。”
“医生还说, 一直注射药物会让你胃不舒服,加上你长时间没有进食, 以后的一段时间可能会经常胃胀气恶心难受,需要仔细照顾。”
方玉泽沉默了几秒,问:“怎么照顾?”
“就像这样。”李曜驰抬起自己的右手,示意给方玉泽看,他先是放在方玉泽肚子上给他揉了揉肚子,又抚摸在方玉泽的后背拍了拍。
方玉泽看着李曜驰这样,特别的心满意足,他抿着嘴巴努力压下了想要扬起的笑意,声音依旧的问李曜驰:“还有呢?”
“还有”李曜驰想了想继续说:“吴医生还说了最关键的一点。”
“什么?”
“他说负面心情最影响心脏,嘱咐我以后不能惹你不开心,不能惹你生气,不能让你难过。”
李曜驰是个老实孩子,方玉泽问他什么,他就说什么。
方玉泽抬起眼睛望着李曜驰,柔软的黑发散在李曜驰的肩头,过了一会他说:“我其实很少情绪激动,只有对你的事情才会这样”
方玉泽这样一说,李曜驰心里软趴趴的,他抱紧了方玉泽,低下头下巴蹭了蹭方玉泽光洁的额头,闭上眼睛,温情脉脉的说:“泽哥,以后我会对你好,你放心”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方玉泽目光专注的望着李曜驰,才开始直奔正题,问:“那天你和周霜林的订婚宴会,是怎么回事?”
李曜驰哪里想到方玉泽会突然给他来这一手,他蹭着方玉泽脸颊的动作一顿,立刻抬起头望着方玉泽,脑袋里瞬间警铃大作。
他说:“什么订婚?压根没有的事,那天的宴会我是要去澄清谣言。”
方玉泽不买他的账,说:“我明明看见你和周霜林在台下拉拉扯扯,搞暧昧。”
“我什么时候和周霜林拉拉扯扯,搞暧昧……”
李曜驰这句话开始扬的高底气足,后来他对上方玉泽越发锐利的目光,声音一点点变小,慢慢的想起来那天他什么时候和周霜林“拉拉扯扯,搞暧昧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应该是宴会临上台之前,他本意是想叫着周霜林过来,两个人一起商量一下等会上台澄清的事情,谁知道周霜林忽然变卦,死活都不同意澄清两个人的订婚谣言。
这才出现了方玉泽口中的拉拉扯扯,搞暧昧。
李曜驰都想不明白方玉泽一个近视眼,怎么视力忽然这么好了,那么大老远都能看见
李曜驰对上方玉泽瞪着他的目光,保证着说:“绝对没有拉拉扯扯,我和他也没有搞过暧昧,当时是周霜林不愿意澄清,我拽着他要上台去澄清,泽哥你看错了。”
方玉泽依旧红着眼睛瞪着他又问:“既然是假的,他为什么不愿意澄清?”
“”
方玉泽不愧是方玉泽,才做完大手术,身体虚弱的连喝水都费劲,这都没能阻止他那个清醒的大脑转圈圈,瞬间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李曜驰一下被问住了,他微蹙着眉头望着方玉泽,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总不能和方玉泽说,周霜林是因为喜欢他,才死活不肯澄清,而是真的想和他结婚吧…….
这话一说,方玉泽不又要气的心脏难受…….
方玉泽见李曜驰面色为难,许久不回答,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他气的眼睛更红,瞪了李曜驰一眼,转过头背对着李曜驰。
李曜驰马上想起来一个理由,拽着方玉泽的手胳膊说:“因为钱,他应该是因为钱!”
想到这个理由,李曜驰松了一口气,他的胸口贴着方玉泽的后背,手揽着方玉泽的腰腹,朝方玉泽贴了贴,解释着说:“周霜林和我订婚这个谣言,可以让周家的股票回涨,也正因为此周家在这一个月里还清了外债,并且翻身挤入明城前五,所以周霜林不愿意澄清,因为一旦澄清周家必定会面临股价的回跌。”
李曜驰把这个事情一说,方玉泽明白了,他又问:“既然如此,这个谣言从一个月前就传开了,你为什么不早点澄清?”
李曜驰犹豫了一下,又把那天周家父子求他不要澄清谣言的事情说了,最后怕方玉泽生气,他还补充一句:“他们周家之前帮过我们李家,现在他们家眼看着要败了,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不好不帮。”
方玉泽听完李曜驰这样说,背对着李曜驰好半天才轻笑一声说:“真是乐于助人。”
“”
李曜驰不敢说话了,他的胸口紧贴着方玉泽的后背,从后面紧紧的将方玉泽抱在怀里,手默默地探向前给方玉泽揉着心口,认错说:“泽哥别生气,我错了,那天发生的事情我也没有想到”
李曜驰说完这句话,方玉泽好半天都没有说话,病房里寂静,只有李曜驰揉动着方玉泽胸口发出的衣服摩擦声。
过了好一会,方玉泽才背对着他,说了几个字:“开发布会”
方玉泽声音太低了,李曜驰没听清楚,啊了一声。
这次方玉泽提高了声音,一字一句清楚的说:“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你必须在会上给我一字一句的说清楚,和他分清关系,你要是说不清,我就替你说。”
听见方玉泽这样说,李曜驰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他低下头吻了一下方玉泽后脖颈,哄着方玉泽说:“好,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婆”这两个字来得突然,从李曜驰的嘴里一出来,方玉泽身体猛的一僵,望着前方的窗户瞪大了眼睛,睫毛不停的在颤,不多时他的脸颊一点点的泛起了红,那片红顺着耳根漫到了他的后脖颈处。
方玉泽后脖颈的皮肤光滑,包裹着脊椎骨头,粉粉嫩嫩的像是擦了胭脂。
浑身烫的发了烧,又被李曜驰亲吻着后脖颈,热唇和他的皮肤相触跟通了电似的,直接从他的脊椎骨电到了尾椎骨,又酥又麻。
方玉泽垂下了眼睛,嘴巴微张喘了两口气,闭上眼睛挣了一下后背,羞得说:“乱叫,谁是你老婆…….”
一听方玉泽不承认,李曜驰不干了,他手臂用力抱了方玉泽两下,想要将方玉泽转过身来,他们俩面对面对峙一下。
谁知道方玉泽就是不转身,李曜驰也不敢太用力,生怕将方玉泽身上的伤口扯开了,于是他干脆下床,围着床绕了一圈,走到床的对面,在方玉泽的身前再次躺下了。
刚刚背过身的时候李曜驰还没发现,现在和方玉泽面对面的相视,他才发现方玉泽脸颊绯红,那片红色直接晕染到了方玉泽的眼尾,衬着方玉泽那双深黑的眼眸,好看又勾人。
李曜驰看的心脏发软,想要和方玉泽对峙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他抱住方玉泽的细腰,低下头吻了吻方玉泽的鼻子。
方玉泽被他吻的有点懵,睫毛颤了两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李曜驰又吻了吻他的嘴巴。
这还是他们两个人和好之后第一次亲吻,李曜驰怕方玉泽身体不好,就连吻上去都是轻轻的,如同落在唇边的羽毛。
然而这样视若珍宝的轻吻才让方玉泽更心动,他像个没经历过情爱的少年,红意蔓延到耳垂,望着李曜驰,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李曜驰又握住他的手,垂下眼吻着方玉泽的掌心。
方玉泽的手很漂亮,被李曜驰握的悬在半空中,吻上的时候修长的指尖都在颤抖,像是风中抖动的枝丫。
李曜驰将方玉泽的五指放在嘴边,轻轻的吻着,五个指头都吻了一个遍。
方玉泽哪里受过这样勾人的吻啊,之前他和李曜驰在一起都是直来直往,谁知道李曜驰还会这些调情的玩意儿
花里胡哨的。
真烦人。
方玉泽心里狠狠的骂了李曜驰几句,却被他吻的手指尖发痒,下半身麻的脚尖都绷直了。
方玉泽的手指轻轻缩了缩,眼睛泛着薄红,轻斥李曜驰:“干什么,这是在医院”
李曜驰笑着看他,压着声音说:“没人。”
方玉泽瞪了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李曜驰抱着方玉泽的腰,朝方玉泽身前挤了挤,脸颊贴在方玉泽的脸颊上,问:“我们都这样,你还不是我老婆?”
“”
“你是不是我老婆啊,泽哥”
以前怎么没发现,李曜驰烦人得很,不问出来个答案就一直在问,方玉泽被李曜驰紧紧抱在怀里,耳朵上的红久久都散不去,过了好一会,他垂着眉眼,声音很低的说:“要等你开完发布会才行……”
李曜驰满意了,他打着保证说:“好,等你出院了,我立刻就开发布会,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好不好,泽哥?”
“恩”-
那天方玉泽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被李曜驰抱在怀里,拍着背,顺了好久的气。
后来舒服了一些,他趴在李曜驰怀里昏昏沉沉的快要睡着了,李曜驰也随着放轻了给他拍背的手。
这个时候方玉泽贴在李曜驰的胸口,轻皱起眉头,梦呓般的喊了一声:“李曜驰”
李曜驰立刻将方玉泽抱紧了,说:“我在,我在。”
自从两个人分开以后,方玉泽总是很没有安全感,之前他将李曜驰软禁在别墅里,两个人同睡一张床上,那个时候方玉泽被李曜驰抱在怀里时也经常这样,半梦半醒的时候,他会无意识的叫李曜驰的名字,确认李曜驰在他的身边。
但那时候,李曜驰很少回应方玉泽。
现在方玉泽重病一场,曾经羞于宣之出口的依赖,在睡梦中加倍的往外冒,止都止不住。
李曜驰哄着他,比任何一次都要耐心。
这一觉睡得时间长,方玉泽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意识缓缓清醒的时候,他最先感觉到的全身的温暖,这种熟悉的温度很舒服,令他感到安心又幸福,而后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李曜驰就躺在他的身边,手还放在他的肚子上。
他轻轻的动一动,李曜驰还没有醒,手却下意识的给他揉了揉肚子。
午后的阳光顺着窗户漫了进来,落在李曜驰锋利的眉眼上。
方玉泽没有动,怕把李曜驰吵醒,他保持着的侧躺的姿势静静地望着李曜驰。
李曜驰这些天照顾他太累,在这样近的距离里,方玉泽可以清晰的看见李曜驰眼下的青紫血丝,还有憔悴的脸色。
方玉泽就这样看了李曜驰很久,从眉眼到嘴巴,来来回回的看,跟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最后他轻轻的凑近了一些,在李曜驰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嘴角带笑,低声骂了一句:“臭小子”-
方玉泽的心脏病手术很成功,后续恢复也不错,渐渐地也能吃一些细软的食物。
只不过他每次吃完饭胃里都会有点不舒服,需要李曜驰守在他身边照顾着。
但李曜驰毕竟是一个集团的大总裁,背后还有几千号人靠着他吃饭,他不能每天二十四小时的守着方玉泽。
方玉泽也明白这一点,没有强留李曜驰陪在他的身边。
于是每天早上和午饭的时候,李曜驰会过来送他亲手做的饭菜,看着方玉泽吃完,等着方玉泽没有不舒服再离开。
晚上下班之后他会再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来,陪着方玉泽吃饭,然后一晚上都留在方玉泽的身边抱着方玉泽睡觉。
其实两个人每天待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很久了,足足有十七八个小时,方玉泽却还是觉得不够,每天李曜驰一走他就总是在发呆。
虽然他也在看书打发时间,但是他才做完手术,气血虚弱,那些书很难看到心里去,倒是每次门外有人路过的脚步声时,他都会立刻侧过头看。
看大门口比看书都认真
这天中午,李曜驰比正常的时间来的要晚,平时李曜驰都是中午十二点之前到达医院,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到十二点十五还没有到。
方玉泽坐在病床上,手上的书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那双眼睛一直望着大门口,每一次听见有人路过门口的脚步声,他的心脏就会被瞬间提起来,然后等到人走过又再次沉沉的落下。
就这样一直等着等着,一直到十二点半的时候,李曜驰才拿着饭盒出现在病房的门口。
他一进门就对上了方玉泽的目光。
方玉泽穿着一身蓝白色的病号服,坐在窗外的阳光下,侧着头目光平静的望着他。
虽然方玉泽什么都没说,但是李曜驰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方玉泽不高兴了。
李曜驰将餐盒放在床头柜上,喊了一声:“泽哥。”
方玉泽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看书,没理他。
李曜驰又喊了两声,方玉泽翻了一页书,还是没应。
方玉泽其实心里也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但是他在面对李曜驰的时候却克制不住。
原来爱情真的能让一个人变得柔软,现在的他有人疼有人爱,即便是想再次筑起那个坚强的高墙,也驻不起来了。
最起码在李曜驰面前是这样。
他好像变成了他一直以来最嫌弃的那种人
“泽哥?”李曜驰探着头,又叫了他一声。
看见方玉泽还是不理他,李曜驰索性就坐在方玉泽的旁边,他抓起方玉泽假装看的书扔到一边,抬手揽住了方玉泽的腰坐的近了近,然后双手搓着方玉泽冰凉细瘦的手。
这双手实在是太凉了,好像方玉泽只要离开他的身边,就算是烤在火炉前也暖不热他的手。
搓着有些慢,李曜驰直接将方玉泽的双手放在他的心脏处暖着,然后抬手将方玉泽抱进怀里。
方玉泽的身体瘦弱,随着李曜驰的力道靠在李曜驰胸口处,他的脸贴在李曜驰的肩膀,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还知道来”
李曜驰抚摸着方玉泽的后背,道歉道:“对不起泽哥,我今天有点事情,来晚了。”
方玉泽喉结滚动了两下,心里有些不高兴,却又舍不得怪李曜驰,最后他只是说:“下次要是来得晚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就不一直等了”
“好,我知道了。”李曜驰侧过头亲了亲方玉泽的脸颊,说:“我下次一定提前说。”
方玉泽现在很好哄,这种小事上面顺着毛捋两下就不生气了。
李曜驰又亲了亲他,眼看着方玉泽僵硬的脸色缓了下来,哄的差不多了,李曜驰站起身拿起床边的小桌板放在方玉泽的床上,然后将他带来的餐盒放在小桌板上面打开。
今天中午的饭是皮蛋瘦肉粥,粥面上还撒了一些细小的蔬菜碎,以及两个小烧麦。
方玉泽的目光随着李曜驰手上的动作而动,望着眼前的菜肴一份份的打开,忽然他的目光一顿,一把抓住了李曜驰的手腕。
不等李曜驰反应过来,他就撸开了李曜驰的衣袖。
他看见李曜驰的手肘处有一处擦伤,手腕上的血还是鲜红色,一看就是才受伤,砂砾石子埋在伤口的血肉里看起来触目惊心,溢出来的血将李曜驰手腕处的衣服都染红了一块。
“怎么回事?”方玉泽心口喘息了两下,仰起头睁大眼睛望着李曜驰。
一看方玉泽有些激动,李曜驰眉头一皱,立刻坐到床边抱住了方玉泽,抬手轻抚着方玉泽的后背说:“没事泽哥,就是受了点小伤。”
“怎么受的伤?”方玉泽声音有些艰难的问。
李曜驰沉默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刚才去看爷爷,下了车之后过马路,前面忽然闯了一个摩托车,剐蹭了一下。”
“”
瞧着方玉泽没说话,李曜驰又立刻道:“没事的,泽哥,都是小伤,等会我去找医生包扎一下就好了,没关系。”
李曜驰一句一个没关系安慰方玉泽,方玉泽却觉得一点都不好。
他刚刚听到李曜驰提到了李司霆,他这才想起来李司霆应该也在这段时间做了手术。
那就意味着这段时间李曜驰天天都在三个地方来回跑,他需要去公司处理公务,需要去医院看望爷爷,还需要天天过来伺候他方玉泽。
怪不得这些天他看着李曜驰都累瘦了一圈。
方玉泽心疼李曜驰,又不知道怎么说,憋得心里难受,吃饭的时候,还是李曜驰哄了两句他才吃得下去。
刚埋头咽了两口粥,他忽然开口对李曜驰说:“你以后不用给我送饭了。”
李曜驰坐在方玉泽的对面,正在给方玉泽夹菜,听见方玉泽的这句话,他夹菜的手一顿,没有明白方玉泽是什么意思。
方玉泽垂着眼睛,继续吃饭,说:“你天天又是回家做饭,又是送饭,太累了,医院食堂里有病号餐,我随便吃点就好了,没有那么娇贵。”
李曜驰这才明白方玉泽的意思,他沉默了一会,说:“医院的病号餐不和你的口味,从明天以后我让我家保姆给你做饭,她可以直接送到公司里,我再带过来,反正我每天也要看着你吃完饭才放心。”
方玉泽手里拿着汤勺,低着头没说话。
李曜驰抬起手,蹭了蹭他的脸颊,放低了声音说:“好不好,泽哥?”
方玉泽这才点了点头,说:“好。”
于是第二天,李曜驰再来的时候,果然是换了个餐盒。
方玉泽坐在小桌板前,等着李曜驰将餐盒打开。
李曜驰笑着将每道饭菜放在方玉泽的面前,说:“今天中午的饭是海鲜粥,奶黄包,还有两个灌汤包,泽哥你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方玉泽的目光缓缓的扫过那些无比眼熟的饭菜,又抬起深黑的眼睛望向了李曜驰。
李曜驰立刻站直了身子,强调着说:“这不是我做的,这都是我家保姆做好送到我公司里的,泽哥,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李曜驰说着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小灌汤包,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喂到方玉泽的嘴边。
方玉泽目光不动的望着李曜驰,心里默默地骂了三个字。
————大骗子。
第58章 第 58 章
李曜驰在方玉泽的面前说的义正言辞。
方玉泽没说话, 就用那双眼睛瞪着他。
李曜驰做的饭他闭着眼睛闻都能闻的出来,还扯什么保姆做的。
李曜驰笑了笑,筷子上夹着的灌汤包都快要贴到方玉泽的嘴边了, 又说:“泽哥,你尝尝好不好吃, 这个灌汤包里面的肉是鲜汤做的。”
方玉泽瞪了他一眼, 懒得和他计较这件事, 张开嘴巴将那个灌汤包咬到了嘴里。
“好吃吗?”李曜驰问道。
确实很好吃,熟悉的味道, 但是这一次鲜肉里面还加上的鲜甜的玉米粒, 咬开的时候肉馅的汤汁加上玉米粒的甜味, 让方玉泽本来没有食欲的味觉被瞬间激发,难得的想要多吃两口。
方玉泽低下头舀了两口粥, 平淡的恩了一声,说:“好吃,你怎么想到在肉馅里加玉米粒,我之前没有说过我喜欢吃玉米。”
听见方玉泽说了好吃, 李曜驰有些开心, 说:“因为你喜欢吃甜口的菜系,我今天回家看见保姆新买的玉米很新鲜,味道也清甜, 就尝试夹在肉馅里, 看看你喜不喜欢。”
李曜驰在面对方玉泽时本来就没什么心眼, 更何况又被方玉泽夸了一下, 他身后的尾巴都要起来了, 直到方玉泽抬起眼睛目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笑意瞬间一僵。
方玉泽说:“不是保姆做的吗?”
“”
李曜驰喉结滚动了一下, 怕方玉泽不高兴,他转过身坐到床边抱住方玉泽,脸颊蹭在方玉泽的脸侧,哄着方玉泽说:“我一开始是想让保姆做,但是后来觉得保姆做的不合你的口味,你最近胃不好,我怕你吃了胃不舒服,还是决定自己做。”
“”
“泽哥,你不会生我的气了吧?”
“”
“我真不是故意要骗你,我是怕你担心,泽哥,你别生气。”
“”
“泽哥,你不理我了?”
“”
李曜驰贴在方玉泽的身上,一口一个泽哥,跟个大尾巴狗似的,方玉泽被他抱的连筷子都拿不稳,最后他夹起一个灌汤包塞进李曜驰的嘴里,狠声说:“你下次再敢骗我试试。”
李曜驰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大包子,嘴巴嚼了两下,抱着方玉泽,脸贴在方玉泽的脸侧,说:“不敢了,老婆。”
方玉泽又被他这个称呼喊得脸蛋发烫,不耐烦的推了他一下,口是心非的说:“你这样我怎么吃饭”
推也根本推不开,方玉泽被烦的脸色泛红,只能就这样继续吃饭。
李曜驰靠在方玉泽旁边帮着他夹菜和配饭,等到方玉泽吃完,李曜驰动作熟练的将餐具收拾到一旁,又将小桌板折叠放起来,最后轻手轻脚地扶着方玉泽靠在床上。
方玉泽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好,每天基本就是躺在床上,也正因为此他每次吃饭完都消化不了,胃里很容易积食,李曜驰需要抱着方玉泽给他揉上一两个小时才能好受点。
于是他们每一天都在重复这个步骤,吃饭午饭后李曜驰抱着方玉泽揉肚子,一直揉到方玉泽昏昏沉沉的靠在他怀里睡着,这个时候李曜驰才会轻轻的放开方玉泽,赶去李氏集团继续上班。
今天也一样,李曜驰将东西清理好,躺到床边将方玉泽抱进怀里。
这个时间也是方玉泽每天最喜欢的时光,他的手脚被李曜驰暖着,身体贴在李曜驰怀里蹭了蹭,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被李曜驰抱着。
李曜驰的手抚摸在方玉泽的肚子上,轻轻的试了试方玉泽胃里面的情况。
方玉泽的身体很瘦,肚子上没有一点赘肉,干瘪的像是只有一层皮覆盖着肚子里的器官,每次李曜驰给他揉肚子的时候,稍微用力一点就能摸到他胃里面食物的形状。
才吃完饭的方玉泽是最脆弱的时候,李曜驰悠着手上的力道,顺时针的给方玉泽揉肚子,让胃里面的食物可以快一点消化。
方玉泽靠在李曜驰的怀里,感受着李曜驰的温度和身上的气息,他眯着眼睛,又有些犯困了。
李曜驰的手从胃部一直揉到小腹,来回的给他暖着揉着,轻声问:“泽哥,有没有不舒服?”
方玉泽脸颊贴在李曜驰的肩膀上,半阖着眼睛说:“还好”
午间的阳光温和,窗户的窗帘没有拉紧,缝隙间泄露的阳光暖在两个相拥的人身上,李曜驰放下心,随便的和方玉泽聊了两句,方玉泽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舒服的快要睡着了。
这个时候李曜驰声音淡淡的说:“上午我去看我爷爷了。”
“恩李爷爷的情况怎么样了?”
“恢复的不错,已经能够自主的正常生活,医生说再在医院里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恩,那很好啊。”方玉泽说。
李曜驰继续道:“我爷爷和奶奶让我给你带一句感谢,他们说这次多亏你帮忙,救了我爷爷一命,你是我们李家的大恩人。”
方玉泽听到李曜驰这句感谢地话才慢慢睁开眼睛,他的头枕在李曜驰的肩上,眼中含着未散的睡意,声音中搀着哑声说:“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我的都是你的。”
“泽哥”李曜驰目光闪了闪。
方玉泽抬手摸了摸他挺翘的鼻子,说:“你以后乖一些,少气点我就是谢谢我了。”
李曜驰笑了一声,收紧了抱着方玉泽的手,在方玉泽额头上用力的吻了一下,说:“泽哥,我以后肯定听你的话,不气你。”
方玉泽被李曜驰吻的嘴角也勾起了淡笑,嘴上却说:“你也就会哄哄我”
李曜驰吻完方玉泽就抱着不肯放手了,他抓着方玉泽的手指放在掌心,跟个没长大的小孩似的,玩着方玉泽漂亮的手指。
方玉泽也纵着他,靠在他的怀里由着他玩,脾气好的不得了。
过了一会李曜驰说:“我今天和我的家人说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方玉泽刚合上的眼睛又重新睁开了,他这次是彻底清醒了,深黑的眼睛定定的注视着李曜驰,难得有几分紧张的说:“你怎么说的?”
他生怕李曜驰这臭小子虎头虎脑的,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万一被李家人知道他之前对李曜驰不好,那指不定李家不同意他俩之间的事了。
李曜驰理所应当的说:“我就说我们两个人相爱,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就在一起了。”
“别的没说?”
李曜驰莫名其妙的问:“别的还能说什么?”
“哦”方玉泽这下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又问:“那你家人怎么说?”
“我家人没什么话说,他们很喜欢你,当然是同意,还说让我好好对你。”李曜驰一边说着,另一只手一边把弄着方玉泽的手指,他将方玉泽的手握在掌心,一会十指紧扣,一会又松开撩拨着方玉泽的手指,继续道:“对了,我爷爷他们还说过两天要来医院看你。”
方玉泽被李曜驰弄得手指发痒,他一把将李曜驰那个不老实的手按在床上,说:“不行,李爷爷也才做完大手术,并且他还是长辈,于情于理应该我去看他,不能让他来看我。”
如果是以前,方玉泽没有和李曜驰在一起,别人谁想来看他来看都行,他只会像个大爷一样躺在床上,可现在不一样,他和李曜驰在一起了,以后李爷爷也是他的长辈,一定要尊敬。
李曜驰微蹙起眉头说:“没关系,我爷爷已经可以正常活动了,每天都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你现在也走不了”
李曜驰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方玉泽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和李司霆同一时间做的手术,李司霆已经恢复如常,而他现在却连下地走路都艰难。
“你是说我连个七十岁老人的身体都不如?”方玉泽眯着眼睛望着他。
“我可没这个意思啊,泽哥。”李曜驰反应很快的抱住方玉泽,哄着说:“你们两个人做的手术不一样,你是在心脏上开刀,肯定要恢复的慢一点,不能比。”
李曜驰说着又吻了吻方玉泽的脸颊,方玉泽被他哄着,心里舒服了,也懒得和他计较,最后只是说:“我最近身体也恢复的不错,这两天我去看李爷爷,你和李爷爷说一声。”
“好。”-
虽然李曜驰答应让方玉泽出院去看李司霆,但这是方玉泽术后第一次出院,远离了医生李曜驰还是哪哪都不放心。
在方玉泽要去看李司霆的前一天,李曜驰就不安的跑去问吴林奇了,吴林奇相当淡定,说:“去呗,他恢复的差不多了。”
李曜驰反倒是紧张兮兮的问:“他这是第一次出院,路上会不会出现什么突发情况?”
“能有什么突发情况?”吴林奇莫名其妙的望着他说:“你们不就是从这一家医院到另一家医院去吗?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
“”
得到了医生的答复,确定方玉泽可以出院后第二天李曜驰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个轮椅,推着走到了方玉泽的病房里。
方玉泽当时一看见那个轮椅第一反应,就是李曜驰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他拧着眉头说:“我不坐。”
“为什么?”李曜驰问。
“我好歹是一个集团的总裁,你让我坐在一个轮椅上,你”
方玉泽后面被气的说不出来话了,他这么要强的一个人,最讨厌在外人面前暴露脆弱的一面,当初就连他有心脏病的事情,都是全程保密没有告诉过一个外人。
现在他要是坐在轮椅上被推出去,那明天明城上上下下就能传他方玉泽要不行了。
更何况李司霆和他一起做的手术都能下地活动了,他要是坐个轮椅去看李司霆,保不住被李家人觉得他多虚,这还能放心李曜驰和他这个病秧子在一起吗?
这个轮椅肯定是不能坐。
谁知道李曜驰说:“没事,泽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说完李曜驰就从衣兜里拿出来一个大墨镜,说:“你带上这个墨镜,再带个口罩,我保证绝对没人认出来你是谁。”
方玉泽拧着眉头看着李曜驰,气的想把他脑袋敲敲。
“你走吧,我自己去。”方玉泽气的推了李曜驰一把。
一看方玉泽真的生气了,李曜驰抱着方玉泽这才正色的说:“泽哥,你身体不好,我怕你走路的时候累着了会不舒服。”
“我累了你不会扶着我?”方玉泽瞪着李曜驰说:“就非要把我放轮椅上?”
方玉泽眼睛微红,这样一瞪着李曜驰,李曜驰立刻就不说话了,他沉默了一会,拍着方玉泽的后背说:“好,泽哥,都听你的,别生气。”
方玉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是能够走路了,但是身体虚弱,走上两步就累的喘息不匀。
明城已经进入了春季,外面的气温大约是十几度左右,李曜驰自己都只穿了一件单衣,却还是给方玉泽裹的很厚实。
一件厚毛衫,外面是黑色的羊绒大衣。
从医院一直走到停车场,李曜驰的手一直揽在方玉泽的后腰处,几乎是将方玉泽半抱着才走进车里。
一进到车里方玉泽就有些气喘了,脸色泛白,低着头不停的喘息,李曜驰先是站在门口,弯着腰双手将方玉泽扶着坐好。
随后他关上车门,三步并作两步从绕过轿车,从另一边开门坐进车里,皱着眉头抬手将方玉泽抱进怀中。
手熟练的探入方玉泽的大衣里面,抚摸在方玉泽的心口处,从上到下的给方玉泽顺着气。
察觉到方玉泽心口起伏的剧烈,李曜驰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手从上到下的安抚着方玉泽的心脏,低声问:“泽哥,没事吧?”
方玉泽呼吸有些艰难,被李曜驰安抚了之后总算是好受了很多,他依靠在李曜驰的怀里,粗喘了两口气说:“没事”
方玉泽也察觉到自己做了这场手术,身体实在是太差了,现在就连走路都需要被人搀扶着,现在从医院到地下车库,这才走了两步就已经累的气喘。
方玉泽深吸了一口气,随着李曜驰按揉的力道,竭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不过好在,李曜驰将一切的准备措施都做的很全面,一上车就给方玉泽喂了晕车药,就连靠着腰的垫子都是选的最合适的尺寸。
车里的暖气开的温度适中,方玉泽被李曜驰抱在怀里,手一下下安抚着心脏,呼吸渐渐变得顺畅,可能是因为晕车药的药效起来了,没一会他就靠在李曜驰的心口处昏昏沉沉的陷入了睡梦中。
大约是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了李司霆所在的医院,这个医院位于明城的美国大使馆附近,车停在医院的门口,李曜驰低下头望着靠在他怀里睡着的方玉泽。
他不敢大声的叫醒方玉泽,怕会惊到方玉泽,只是轻轻的喊了两声:“泽哥,泽哥”
方玉泽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李曜驰,才睡醒的眼睛还不太清醒。
李曜驰手指抚摸在方玉泽的脸颊,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温度还算正常,李曜驰松了一口气,轻声问:“泽哥,到医院了,你还能走下去吗?”
李曜驰的手指轻轻的剐蹭的方玉泽的脸颊,意识渐渐地回笼,方玉泽靠在李曜驰的肩上望向窗外。
过了好几秒之后,方玉泽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到了李司霆所在的医院大门口。
方玉泽的手撑着座椅,慢慢的从李曜驰怀里坐起身,却在直起身的时候撑到了腰里的一根筋,方玉泽面色一滞,双手抵着座位,腰部紧绷,倒吸了一口气。
“嘶————”
瞧着方玉泽瞬间苍白的面色,李曜驰反应很快,立刻抱住方玉泽,手掌抚摸在方玉泽的细腰后面,灵巧的找到了让方玉泽不舒服的地方,手一下下的按揉着方玉腰后抽痛的那根筋。
那根筋紧绷,李曜驰手肘用了些力道将那根筋按揉的稍微松软一些,担心的问道:“没事吧,泽哥?”
方玉泽被刚刚那股腰疼刺激的眼睛微红,现在腰疼缓下来一些,他靠在李曜驰的臂弯里,喉结滚动了两下,望着窗外的医院高楼,抿紧了唇,过了一会他理了理身上的大衣,强忍下身上的疼痛,低声说:“没关系,能去”
第59章 第 59 章
李司霆所在的医院是由外国人开设建立, 虽然是一家私立医院,但这家医院在某些病症的专项治疗上却有国际一流的水平。
只不过这家医院面对的群体大多是外籍富商,加上医院并不大, 所以国内很少有人知道这家医院。
当初方玉泽也是因为偶然结识珍妮医生,这才了解到这家医院对于李司霆所患的白血病有国际顶级的专项研究。
在方玉泽的请求之下, 珍妮医生给他提供了在国外可以找到合适骨髓配型的门路, 而后方玉泽又辗转托人全球找寻合适的骨髓配型, 这才千辛万苦找到了能和李司霆配型成功的骨髓。
也算是万幸。
老天也在给他这一次机会,让他和李曜驰能够重归于好。
李司霆所在病房是这家医院的顶楼, 八楼。
方玉泽被李曜驰扶着走进电梯里, 再出电梯的时候他却是不再需要李曜驰的搀扶, 而是和李曜驰并排走进李司霆的病房里。
轻敲三声,李曜驰推开病房的大门, 李司霆和于清正坐在沙发上看一个战争剧,演到紧张的时候,看的目不转睛。
直到推门声响起,两个人才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门外, 一看见是方玉泽进来了, 于清立刻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迎接的走上前,拉着方玉泽的手说:“玉泽, 你来了啊, 这一路辛苦不辛苦啊?”
自从两个老人知道方玉泽和李曜驰的关系之后, 对待方玉泽的态度比以前更亲切了, 压根没有看李曜驰一眼, 拉着方玉泽就坐到了沙发上。
方玉泽的手冰冷,于清皱起眉头, 说:“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一路上来冻着了?小驰,快点把空调开高一点。”
李曜驰手里大包小包的拎着方玉泽买给两个老人的礼物,刚踏进屋子,东西还没有放下来,又被老人喊着去调空调。
他一言不发的弯下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转过身去拿空调遥控器。
方玉泽坐在两位老人身旁,笑着对于清说:“于奶奶,我不冷,这些天我身体不好,耽误了来看李爷爷,您们两位别见怪。”
方玉泽这句话说的客气,于清立刻说:“不见怪,不见怪,你做的手术比他的还大,我正和你李爷爷打算过两天就去看你,谁知道还让小辈先来了。”
方玉泽笑的得体说:“应该的,这是我给李爷爷带的一些补品,不知道合不合适。”
“客气了,小泽。”这时李司霆声音缓缓的开口说话。
他的身体状态看起来比之前要好很多,已经不需要带着氧气管天天躺在病床上,而是像个正常的老人一样,可以随意活动,就连说话声都中气十足,威严压不住的往外冒。
李司霆望着方玉泽继续问道:“最近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恢复的不错,谢谢李爷爷关心。”方玉泽客气的说。
“恩,不错。”
李司霆也不是一个会唠家常的人,和方玉泽说了两句就冷场了,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久久没有人先说下一句话。
还是于清亲和一些,她拉着方玉泽的手关切止不住的又问道:“玉泽,你的手术做的怎么样?我之前一直在问曜驰关于你的情况,但是你也知道曜驰这个孩子,在我们长辈面前他什么事都是藏在心里,我干脆也不问他了,我还是问你比较放心。”
方玉泽说:“我的心脏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可以恢复到和常人无异的状态,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于清连声说:“你出事之后我就第一时间批评曜驰了,他和周霜林之间的事情是他没有处理好,是他的问题,但是玉泽你放心,曜驰他对待感情很认真,和周家少爷确实没有半点的关系,这点我是了解的。”
这个时候李曜驰也收拾好方玉泽带来的礼物,坐在斜对面的沙发上,望着两个人聊天。
突然被老人提到了感情上的事情,方玉泽有些难为情,却又说不出别的话,他脸颊不由的泛起淡红,沉默了几秒才说:“我知道了,于奶奶。”
于清又说道:“你大病初愈,以后有什么做不了的事情,就让曜驰替你干,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使不完的一身劲儿,以后给你做顿饭,干干家务什么的,累不坏他,你别太心疼他了。”
哪有老人这样说自家的亲孙子的
于清这话一出来,胳膊肘朝外拐的都快要拐到方玉泽的怀里去了。
虽然心里被于清的这番话说的暖烘烘的,但是方玉泽更不好意思了,他眉眼轻垂,被于清握着的掌心有些出汗,又过了好几秒才声音很低的又说了一声:“我知道了,于奶奶”
方玉泽很难得的外人面前变得窘迫。
如果让他上商场谈生意,无论多大的老板,多难的生意他都能从容优雅,可偏偏是在长辈面前谈感情的事情
太难了
可能商人的心思都是一个样,在于清和方玉泽聊到感情话题的时候,李司霆一直望着电视,明明电视里面的战争片已经播完了,正在播放广告,可是他依旧看的目不转睛,跟听不见其他人说话似的。
还是李曜驰适时的解围说:“奶奶,泽哥今天来这里是探望爷爷的病情,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有时间再慢慢说。”
“哦对对对。”于清这才反应过来,笑着对方玉泽说:“玉泽,别见怪,奶奶年纪大了,就是喜欢说点家常话。”
“没事。”方玉泽笑着说。
因为李曜驰的这一句话,才将这场谈话拉回了正题,保姆张姨端来两份果盘,于清将其中的一份放到方玉泽的手里,几人随意的聊了聊李司霆和方玉泽两人的术后恢复情况。
方玉泽礼貌的应着,在于清热情的邀请下还用叉子叉了几块水果吃。
一共也没坐多长时间,大约四十分钟后,探望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护士走进病房里给李司霆例行打吊针,方玉泽和李曜驰起身就要告辞。
于清和李司霆非要客气的留着方玉泽在这里吃午饭,于清拉着方玉泽的手说:“玉泽,我们李家的厨子各个都有拿手的好菜,正好你今天来了,我让张姨准备几个菜,你和曜驰中午就留在这里吃,免得你们回去还要弄饭菜。”
于清邀请的热情,方玉泽也不知道怎么拒绝,还是李曜驰走上前,替方玉泽握住了于清的手说:“奶奶,这次就算了,泽哥他的身体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医生嘱咐过只能吃一点清淡的流食。”
于清不甘心的还想要说什么,李曜驰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并且留人在医院里吃饭这个意头也不好,改天奶奶,等泽哥和爷爷身体恢复好了,我们有的是机会一起吃饭。”
一听李曜驰这样说,于清转过头面色为难的看了李司霆一眼。
护士正在给李司霆打针,李司霆坐在沙发上,轻轻的抬了一下下巴,说:“随他们去吧。”
有了李司霆的这句话,于清也不好再留了,只是将两个人送到了病房的大门口,拉着方玉泽手腕说:“玉泽,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聚一聚,我也有好久没见过你爷爷和奶奶,下次叫着一起。”
“好,于奶奶,没问题。”方玉泽客气的说。
“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养好身体,好好照顾自己。”
“好,谢谢于奶奶关心。”
于清是个慈祥的老人,看着方玉泽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喜欢,拽着他的手不停的嘱咐,还是李曜驰看不下去了,揽住方玉泽的肩膀,很直白的说:“奶奶,时间不早了,泽哥回医院也要打针,我们就先走了,你和爷爷多注意身体。”
“好好好,那你们走吧。”
于清终于是松开了方玉泽的手,方玉泽笑着和于清告别,转过身和李曜驰两个人并肩朝外走廊的电梯处走。
大约过五秒钟,听见身后病房大门合上的声音,方玉泽脸上的笑意瞬间一僵,一手撑着墙,一手扶着腰,呼吸粗重的喘息了两口,膝盖打着弯的朝地上滑。
“泽哥!”
李曜驰反应很快,一个抬手从后面将方玉泽抱进了怀里。
方玉泽的身体无力,随着李曜驰的力道软在他的怀里,医院走廊里的光有些暗,李曜驰凑近了再仔细一看,方玉泽脸上哪里还有一点笑意,而是眉头紧缩,面色痛苦,脸上的血色褪去了大半。
“怎么了,泽哥?”李曜驰皱紧了眉,双手从后面抱着方玉泽的腰,着急的问:“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喊医生?”
方玉泽后脑蹭在李曜驰的肩上,艰难的摇了摇头说:“小点声腰疼”
一听见是腰疼,李曜驰被吊在半空的心脏瞬间松了大半,他深吸了一口气,手臂用力的动了两下,调整姿势将方玉泽扶得的舒服一些,手掌抚摸在方玉泽的腰间,一手拖着方玉泽的腰,一手给他揉着。
即便是这样被李曜驰抱在怀里,方玉泽也实在是站不住了,刚刚在病房里他生怕李家两个老人看出来他身体有恙,他愣是挺着腰板坐了大半天,虽然脸上是带笑的应着老人的问话,但是长时间的坐下来,他腰里面的那根筋跟要断了似的,丝毫不夸张,要是再让他多忍十分钟,他估计下半身就能失去知觉,动都动不了。
而现在原本的腰疼还没有缓解,又大步走了两步,一阵抽筋般的痛意猛地直冲天灵盖袭来,把他痛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腰给拆了。
眼看着方玉泽痛的厉害,站在这里给方玉泽揉也不是个办法,李曜驰皱紧眉头弯下腰直接将方玉泽给横抱了起来。
姿势的忽然变换让方玉泽痛哼了一声,双手紧紧的抱住李曜驰的脖颈,头贴在李曜驰的脖颈处忍痛。
不过还好,这家私立医院的病人少,医生更少,这一路上没有遇见其他的人。
司机老郑早就将车开到了医院的大门口,只见李曜驰黑着脸,大步的将方玉泽抱出了医院的大门,还没等老郑走下车给李曜驰开车门,李曜驰就单手的打开了车门,将方玉泽放进车里。
就连换个车门上车都来不及,李曜驰直接欠身坐在方玉泽的座位边,弯着腰手垫在方玉泽的腰后面,摸索着方玉泽腰痛的位置。
掌心触碰到一根正在抽动紧绷的筋,李曜驰揉了揉,问道:“泽哥,是这里吗?”
方玉泽眼睛泛红,深喘了两口气,红唇颤抖着艰难说:“再往下一点”
李曜驰的手又往下挪了挪,掌心抚摸在贴近方玉泽腰胯骨的位置,那里的腰身最细,也是腰部肌肉最疼痛的地方,方玉泽点了点头,示意就是这里。
一摸就是腰里面抽筋了,这种疼痛来的剧烈,想要快速缓解,只能用点力气按揉。
于是李曜驰眉头紧缩,低声对方玉泽说:“泽哥,你忍一下,马上就好。”
下一秒,李曜驰手掌忽然用力,按在方玉泽腰部抽痛的地方,那一瞬间疼加倍袭来,像是雷劈头顶似的。
“啊嗯”
方玉泽瞬间疼的腰部绷直,整个上身都从座椅上猛地朝前倾,他咬紧了牙齿,双手抓住李曜驰的双臂,五指陷入李曜驰的皮肉中,头低垂的埋进李曜驰的怀里。
李曜驰声音低哑的安抚着他说:“泽哥,马上就好了,忍一忍”
即便是这样哄着方玉泽,李曜驰手上的力道也没有轻半分,他的手掌逆着方玉泽腰部抽筋的方向按揉,每一下都痛的方玉泽浑身战栗,像是要晕过去。
不过这阵痛苦来的快,去的更快。
不足二十秒,方玉泽腰部的肌肉就被按揉的软了下来,那阵强烈的疼痛感也如潮水般瞬间退散。
方玉泽紧绷的身体无力的瘫了下来,额发低垂,不停的喘着粗气,抓着李曜驰双臂的手也垂下去耷拉在座位边,身上汗的跟从水里面捞出来似的。
李曜驰将方玉泽抱进怀里,转而按揉着方玉泽粗喘不停的心脏,他低下头吻着方玉泽的满是湿汗的额头,给方玉泽道歉说:“泽哥,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边道歉一边吻着方玉泽,不知道道了多少次歉,也不知道吻了多少次方玉泽,方玉泽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的睫毛纤长,被眼泪给染得簇成了一小撮一小撮,又黑又亮,还挂着细小的泪珠,红唇被咬的娇艳欲滴,润里透着水,头发散在李曜驰的臂弯处,眼眸含着细闪的水光就这样看了李曜驰好一会,抬手给了李曜驰肩膀一巴掌,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你想折腾死我是不是”
方玉泽的手没力,更舍不得用劲,打的一点也不疼。
李曜驰收紧了抱着方玉泽的手,抚摸着方玉泽的后背说:“对不起泽哥,我的错”
方玉泽被李曜驰抱的微仰着下巴,低声骂道:“小王八蛋”-
方玉泽病的次数多了,总是这疼那痒的,久病成良医,他当然知道李曜驰都是为了他好。
腰部抽筋,必须像李曜驰那样狠下心,一下将抽筋的地方揉开,这样才能最快速且最彻底的缓解疼痛,就和胃痉挛时候李曜驰用力的给他揉肚子是一个意思,快刀斩乱麻。
但是李曜驰用劲儿揉的时候也是真狠心,一点都不心疼他,这才方玉泽怪他的关键。
那天回去的一路上,李曜驰抱着方玉泽一会是给方玉泽暖着腰,一会是给方玉泽揉心口,好言好语的一口一个泽哥哄着叫着,方玉泽一直闭着眼睛,没理他。
直到路程过半,李曜驰忽然凑到了方玉泽耳边,喊了一声:“老婆”
那一声低沉又极富有磁性,忽而犹如一道电流直通方玉泽的四肢百骸。
方玉泽浑身一抖,立刻睁开了眼睛,他脸颊滚烫,克制不住的泛着粉,先是看了一眼前方的司机。
眼看着老郑正在开车没有听见,他才眼尾微红的瞪着李曜驰,却又说不出一句斥责的话。
李曜驰看见方玉泽这个样子就喜欢的不得了,他低下头吻了吻方玉泽的鼻尖,又吻了吻方玉泽的耳垂,笑着在方玉泽耳边又一次低声说:“老婆,我爱你”
说完李曜驰就将方玉泽抱进了怀里,方玉泽被李曜驰的这句话说的心脏砰砰乱跳,手脚都是软的,实在是没脾气了,过了好半响他才声音闷闷的说了两个字。
“胡闹”-
方玉泽在医院里又住了一个星期,最后一天进行了一次全面的体检,确定身体各项指标都已经恢复正常后,方玉泽可以正式出院了。
以前方玉泽每次出院的时候,吴林奇都是各种嘱咐方玉泽,心力交瘁,恨不得将医嘱贴在方玉泽的脑壳上,或是让那些医嘱变成复读机天天给方玉泽循环播放。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方玉泽身边有了一个比吴林奇还要上心一千倍一万倍的人,吴林奇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跟个仆人似的追在方玉泽屁股后面嘱咐了,这次轮到李曜驰天天上赶着来问他。
翻身做主人的感觉,不仅省心,而且还爽!
于是他这次放方玉泽出院放的相当爽快,大手一挥直接说:“你没什么问题了,走吧,再见。”
反倒是李曜驰不肯放过吴林奇了,他一手拿着手机记着笔记,另一只手拽着吴林奇的手臂说:“吴医生,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泽哥这几天睡觉总是夜晚惊醒怎么办?”
“正常。”
“吴医生,泽哥吃饭的之后总是会胃胀,这种情况怎么办?”
“正常。”
“吴医生,泽哥有时候早起会感觉胸闷,这种情况怎么办?”
“正常。”
“吴医生,泽哥最近总是咳嗽,这种情况”
“正常。”
“”
最终,李曜驰在多重追问和逼问之下,不停的学习,不停地完善,总结出来一套照顾方玉泽百科大全,科学又全面。
在Word文档上打出来了足足二十八页,详细的从方玉泽每日餐食的咸淡,到生病的应急办法,应有尽有,足够李曜驰学习好一段的时间。
与此同时李曜驰还搬到了方玉泽的家里,但是这一次的同居和前面两次都不同。
第一次是方玉泽主动邀请李曜驰住到他的家里,原因是方玉泽觉得他被一个男人睡了这件事,太丢人了,怕李曜驰出去乱说。
第二次是方玉泽爱而不得,被李曜驰逼的走投无路,彻底发疯,用了最下下策的方法将李曜驰强留在他的身边。
第三次就是现在了,李曜驰刚把方玉泽送回家,没过半个小时又自己提着大包小包的出现在方玉泽家门外,笑着问方玉泽:“泽哥,我可以住在这里吗?”
方玉泽当时正站在他和年黎同居过的公寓门外,面无淡淡的看着李曜驰,也不说让不让进,就是身体靠在门框处,堵着门口,双手抱胸不说话。
“泽哥”
虽然这个公寓方玉泽早就请人打扫干净了,就连李曜驰的衣柜都清理的一尘不染,但是他还是拿着架子一转头说:“不同意。”
“为什么?”
李曜驰拎着一个大行李箱,跟在方玉泽的身后问道。
方玉泽才洗完澡,香槟色的真丝浴袍轻柔的垂在他的小腿处,显得他的脚踝纤细,小腿如白玉一般细嫩白皙。
只见他脚步的优雅的走到客厅沙发前坐下,翘着腿,脚背上青筋显出,脚尖轻垂挂着白色的羊绒拖鞋轻轻的荡了两下,目光不怎么善意的望着站在他面前的李曜驰说:“如果我没记错,李少爷好像已经从我身边跑走两次了吧。”
“”
“每一次都要了我半条命。”方玉泽微仰着下巴,声音慢悠悠的说:“我可不敢让李少爷再和我住在一起,万一哪天李少爷心情不好,再从我身边跑走,估计我的命就要折在李大少爷的手里了。”
当初李曜驰从方玉泽身边不辞而别,始终是方玉泽心里的一根刺,即便是他们俩现在和好了,方玉泽还是不想轻易的松口。
方玉泽这句话说的阴阳怪气,一肚子的埋怨不住的往外冒,李曜驰却低下头笑了一声,松开了拉着行李箱的手,绕过茶几两个大步走到方玉泽的身前。
他弯下腰双手撑着沙发,脸颊停留在距离方玉泽很近的地方,嘴角勾笑的低声说:“方少爷怎么这么记仇?”
方玉泽嗓子里冷笑了一声,说:“因为我不像李少爷这么心大,睡一觉什么都能忘了。”
“我可不心大。”李曜驰猛地朝前倾了下身子,亲了一口方玉泽的嘴唇,声音更低的说:“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方玉泽望着李曜驰浅棕的瞳孔愣了几秒,刚被亲吻过的嘴唇不自觉的轻抿了一下,随后他耳垂微红的侧过头,说:“就会花言巧语”
“我不是花言巧语。”李曜驰拿起方玉泽的手按在他的心口,正色说:“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走,泽哥,我会一辈子待在你身边,绝对不走。”
李曜驰的心跳扑通扑通的撞击在方玉泽的掌心,方玉泽的心脏仿佛也跟着剧烈跳动,于此同时李曜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侧,让方玉泽感觉手脚都在发烫。
方玉泽粗喘了两下,还是硬着声音说:“我不信”
李曜驰看着方玉泽,又笑了,他说:“那为了弥补我之前的错误,我补偿你好不好?”
方玉泽依旧侧着脸,不看李曜驰,细白的脖颈扭动着凸显出漂亮的骨络,锁骨紧绷的骨络分明,凹下去又深又长的锁骨窝,漂亮的仿佛能盛下一汪春水。
“怎么补偿”方玉泽喉结颤抖的说。
方玉泽才洗过澡,哪哪都好香好润。
李曜驰眼睛愈发锋利的望着方玉泽,带着薄茧的手掌顺着方玉泽的膝盖朝着里面探去。
“你想让我怎么补偿,泽哥?”
方玉泽喉结轻轻的滚动了一下,耳垂红的快要滴血,没有说话。
下一秒,李曜驰长手一挥,猛地揽住了方玉泽细瘦的腰,方玉泽的身体轻柔,被李曜驰大力一抱屁股朝前一挪,浴袍被蹭在了身后,大腿的风光露了出来。
李曜驰将他紧抱在自己的怀里,埋头吻到了方玉泽的脖颈,声音低哑的说:“我好好的伺候你,够不够”
李曜驰拥抱着方玉泽,房间里每一处空气都散发着无尽爱意,方玉泽贴在李曜驰的身上,再一次意识到他好爱李曜驰
爱到想要将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给他
他想送他礼物。
想来想去,却又不知道送什么。
意识不清楚的时候,方玉泽忽然想起了他之前送给李曜驰的牛皮手环
他记得当时李曜驰每天都好宝贝那个手环,他送给李曜驰的时候李曜驰感动的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天天都抱着睡觉,又因为手环小了一些,上面还有李曜驰亲手编的编绳。
只不过为什么后来再也没有见到李曜驰带过?
是用坏了吗?
还是弄丢了?
第60章 第 60 章
这天下午李曜驰比之前都要温柔, 他生怕方玉泽的心脏会不舒服,扶着方玉泽仰躺在沙发上。
方玉泽的双眼嫣红,心口喘息的急一些, 李曜驰就会抱住方玉泽,抬手揉着方玉泽的心口, 一次次的低声问他:“心脏难受吗, 泽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玉泽嗓子干哑, 说不出来半句话,只能不停的摇头点头
第二天早上, 方玉泽难得没有难受, 而是被李曜驰抱在怀里, 一觉睡到了天亮,身体舒适, 神清气爽。
出院之后,方玉泽和李曜驰再一次进入了同居的生活,方玉泽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好,暂时做不到像是以前那样每天上下班, 山莫集团还需要由祁方焱暂代一部分的业务, 另一部分比较重要的业务则由小秦每天早上将文件带过来交给方玉泽,由方玉泽在家里处理。
虽然不闲,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忙。
反倒是李曜驰比方玉泽要忙的多, 他每天不仅需要前往李氏集团处理业务, 还需要筹备之前答应方玉泽的新闻发布会, 将他和周霜林之间的事情彻底澄清清楚。
新闻发布会的筹备远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从联系媒体, 到准备流程、发言和预设各种突发事项,每一个细节都关乎着一个集团的颜面, 需要严格仔细的把关。
而这些事务又需要李曜驰亲自着手,一项项的检查,有的时候李曜驰忙得甚至连中午都回不了家,方玉泽一个人在家里有时候忙完了山莫集团的事务,实在无聊,为了不让李曜驰太累,他也开始自己学习一些简单的做饭技巧。
几天后学会了几道十分简单的饭菜,虽然技术和李曜驰的比不了,但是也足够给李曜驰准备夜宵了。
不过还好,李曜驰没有他那么金贵,好伺候的很,只要是方玉泽给他做的饭,无论是咸了淡了,都是好吃,能一粒米都不剩的全部吃完。
每次方玉泽看见李曜驰吃着他做的饭,心里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满足,很舒服,脸上不自觉的带着笑,对李曜驰说:“你倒是好养。”
李曜驰放下筷子,抬手拿着餐巾擦了擦嘴,另一只手握住方玉泽放在餐桌上的手腕,将方玉泽轻轻的拽到他的身边,方玉泽顺着力道坐在他的腿上,李曜驰双手抱着方玉泽的腰,仰头笑着说:“是我老婆做的饭好吃,我喜欢。”
李曜驰其实生的是一张冷脸,平时不笑的时候满身的生人勿近,寻常人看着都打怵,但是也架不住他笑起来好看,嘴角只要一勾起,眉眼间的锋利瞬间散去大半,只剩下了年轻人的帅气。
尤其是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学的,越来越会蛊人了,那些甜言蜜语不经意的就说出来,一点都不害臊的,经常弄得方玉泽忽然心跳,根本招架不住。
方玉泽到现在还是没太适应“老婆”这个称呼,他脸颊微红,从李曜驰的腿上站起身,佯做若无其事的找事做,拿起桌子上的碗筷说:“新闻发布会筹备的怎么样?”
李曜驰也站起身,很自然的接过方玉泽手中的碗筷说:“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初步定在下个星期。”
说着李曜驰拿着碗筷走进厨房里,打开水龙头洗碗。
只要是李曜驰在家所有的家务活都轮不到方玉泽来做,方玉泽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李曜驰忙碌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又问:“你通知周霜林了吗?”
李曜驰洗碗的动作一顿,说:“通知了。”
“他怎么说?”方玉泽问。
李曜驰低下头继续洗碗说:“他没有说什么,你上次突发心脏病在宴会厅晕倒,将他吓坏了,他不敢和我们两家作对,同意前往发布会现场,但是他不敢当着众多媒体发言,一切都由我来说。”
李曜驰说的和方玉泽心中预想的差不多,他见过周霜林几次,也差不多了解周霜林的性格,虽然周霜林是喜欢李曜驰,但也懦弱又怕事,那天方玉泽晕倒在宴会上,一定是将他吓得好多天都惊魂未定,生怕李家和方家报复他。
如果他们俩家真的想报复,那么周家现在在明城排名第几都没有用,到那时候周家能不能存留在明城都是一个问题,现在李曜驰找到他只是说要开发布会,周霜林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一定不敢不去。
毕竟周霜林知道方玉泽和李曜驰的手段,要是真把他们惹急了,那他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方玉泽想了想说:“他不愿意发言就算了,能够坐在发布会现场就足够说明他认同这场发布会的内容,其他的不重要。”
“我也是这样想。”李曜驰洗完碗,在一旁的毛巾上擦了擦手,继续道:“如果让他发言,万一说错点什么不该说的,得不偿失。”
“恩。”-
今天李曜驰难得回家早了一些,将厨房的卫生打扫完也才是晚上八点。
方玉泽今天一天都没有出门,晚饭前就洗完了澡,现在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李曜驰洗澡。
由于方玉泽心脏上的伤口还在恢复阶段,不能激动,不能运动过大,所以就连房事都要克制,于是李曜驰和方玉泽约定,在方玉泽没有恢复好以前,一个星期只做两次。
在这种频率下,除了房事之外他们晚上更多是相依偎在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些天方玉泽渐渐的感触到了这种平淡幸福的美好,不需要多少钱,多贵的东西,只是两个相爱的人,一起吃吃饭,聊聊天,随便做什么都是满足的。
没有大起大落,心里踏实又安稳。
只不过今天方玉泽还是有点小小忐忑,因为他又给李曜驰重新定做了一个牛皮手环。
那天他无意中想起当时他送给李曜驰的那个手环,李曜驰再也没有带过,这件事他虽然没问,却是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
方玉泽想着那个手环毕竟是皮质的,不耐磨,可能坏了或者是怎么样了。
于是这次他特意定制了一个新的,更好的,更坚固的手环,并且手环的尺寸符合李曜驰的手腕,甚至连上面的花纹都是方玉泽自己亲自设计。
方玉泽的手紧紧握着牛皮手环的盒子,侧过头看了一眼浴室大门,难得有几分紧张的等待李曜驰出来。
李曜驰洗澡很快,大约过了十分钟,浴室里的水声停止,李曜驰穿着一身浴袍,单手拿着浴巾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方玉泽正目不转睛的看电视,李曜驰走到方玉泽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问方玉泽:“泽哥,想吃点什么水果吗?”
方玉泽喉结滚动了一下,说:“还不想吃。”
李曜驰说好,也随着方玉泽的目光看向了电视,头发上的水还没干,他随便的擦了两下,正要起身将浴巾晾晒到阳台,这个时候方玉泽忽然开口说:“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李曜驰侧过头看向方玉泽。
方玉泽身上盖着一个米白色的毛毯,手肘靠在扶手处半躺在沙发上,说话间只见他的手从毯子里抬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精致的深灰色礼盒。
方玉泽朝前倾了倾身子,将礼盒放在茶几上,纤长的指尖朝前面轻轻的推了推,将礼盒推到李曜驰的身前。
随后方玉泽又靠回沙发上,目光一直紧盯着李曜驰的脸,低声说:“打开看看。”
李曜驰眼眸低垂,双手将那个礼物盒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时,他的双眸一震,随后眉头缓缓的皱起,并没有出现方玉泽预想中当初年黎看见牛皮手环时惊喜喜悦的表情。
“怎么了?不喜欢?”方玉泽问。
李曜驰喉结滚动了一下,双手将那个礼盒重新放在茶几上。
客厅里的大灯没开,光线昏暗,电视机忽明忽暗的光芒打在李曜驰的身上,勾勒的他鼻梁高挺,面容俊烈,李曜驰没有看方玉泽,而是低着头望着礼盒中的手环,沉默了一会,问:“怎么忽然想到送我手环?”
方玉泽目光定定的望着李曜驰,实话实说:“之前我送过你一个手环,你很喜欢,这么久了我看你再也没有带过,想着那个手环多半是坏了,就给你买了个新的。”
方玉泽说完这句话,李曜驰又是良久没有说话,方玉泽等待的心里憋闷,目光黯了下来。
他送给李曜驰手环,本意是想让李曜驰开心,最好是像当初年黎收到礼物时那样的开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李曜驰看见手环之后,好像一点都不开心,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反而是陷入了一种压抑的死寂中。
可能是因为最近李曜驰对他太好了,处处都哄着他让着他,让他有些恍惚,以为回到了当初年黎在他身边的时候,以至于他忘了,眼前的人不是一无所有的年黎,而是家财万贯的李曜驰。
送给年黎,可能一个牛皮手环够,但是送给李曜驰一个不那么昂贵的牛皮手环,却并不能配上他的身份。
方玉泽这样想着,心里大概明白了,他垂下眼睫有些失落的笑了一声说:“我忘了你现在不差这些东西,要是不喜欢,我下次给你换个别的礼物,没什么。”
说完方玉泽抬手掀开毛毯,想要将手环拿回来,这个时候李曜驰忽然声音很沉的问:“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喜欢那个手环吗?”
方玉泽直起身的动作一顿,望着李曜驰专注沉寂的目光,又缓缓地坐回了沙发上,问:“为什么?”
两个人对视几秒,李曜驰薄唇动了动,说:“你知道当初那个手环里刻了一句话吗?”
方玉泽眉头一点点的皱起来,目光有些茫然。
李曜驰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就将那句意大利文流利的说了出来。
“Dammi la persona più preziosa,这句话的意思是赠与我最珍贵的人。”
“”
方玉泽望着李曜驰过分沉寂的目光,眸中的暗色缓缓散去,忽然他明白了李曜驰的意思,那一刻他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要说什么?
方玉泽的大脑飞速的转动,他是该实话实说,那个手环是别人送给他的,他压根就不知道里面有这句话,是该撒谎说,时间太久了,他忘记了手环里有这句话,还是该很虚伪的说,你其实一直都是我最珍贵的人,即便是我当初对你并不好
好像每一个理由都拿不出手,方玉泽望着李曜驰,双眸的瞳孔紧缩,难得不知道该怎么应答李曜驰的话。
他从未想到,他和李曜驰已经和好了,居然还会面对这种场景,他像是坐在监狱里的犯人,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生怕错误的一个字就会将他拖入万劫不复。
他这么胆大果断的人,在面对来之不易的爱情时,也会变的胆小又恐惧。
他怕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关系,最后又碎开了。
因为太怕失去李曜驰,就连坦白的承认实话都做不到。
李曜驰清楚的看见了方玉泽脸上的不安,直接的说:“当初那个手环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了。”
方玉泽眼睛睁大,说:“你”
李曜驰语气平静的说道:“一年前我和赵源亭在高尔夫球场发生争执,他告诉我是他和你一起去的意大利,那个手环是一位爱慕你的意大利合作商特意为你定制,并且赠与你。”
说到这里李曜驰笑了笑继续说:“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赠与我最珍贵的人,这句话一直都不是给我的,于是我把那个手环扔了”
听见李曜驰的这番话,方玉泽的身体僵硬,脑子一片空白,他声音艰难的说:“我不知道里面有那么一句话…….我也不知道送手环的人喜欢我…….我”
后面的话方玉泽心疼的说不下去了,他忽然就想到了当初的一幕幕,年黎第一次看见那个手环开心的冲过来抱住了他,对他说:“泽哥,这个礼物我好喜欢,你也是我最珍贵的人!”
那个手环有点小了,年黎熬夜不睡觉,一个人默默地学习编绳子,最后笨手笨脚的将手环编好,天天不离手的带着
好有好多好多,这些画面接连的组合在一起,让曾经的方玉泽还几分不屑的以为是年黎没有见过世面,一个小小的奢侈品手环就能让他高兴成这样
原来,都是因为手环里面的那句话
当时李曜驰对于手环的那份宝贝和珍爱,全部都源于他对方玉泽的爱。
可是他却做了什么
在真相大白的那天,李曜驰痛苦又恼怒,而他却在大庭广众下打了他……
想起当时那个场景,方玉泽恨的恨不得要杀了他自己……
他爱的后知后觉,也恨自己恨的后知后觉。
眼泪溢出的没有丝毫预兆,顺着眼眶大颗大颗的滑落,对着李曜驰微震的目光,方玉泽颤抖的抬起手,抚摸在一年多前李曜驰被他打的那边脸,问:“疼吗对不起我”
方玉泽难受的说不下去了,他的脸色一白,抚摸着李曜驰脸颊的手无力的扒在李曜驰的肩头,身体摇摇晃晃的要朝前倒。
李曜驰眉头一皱,一把扶住了方玉泽的双臂,问:“泽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方玉泽紧咬着下唇,脸色白的如纸一样,粗喘了两口气说:“心脏难受”
李曜驰反应很快,立刻半跪在地上,一手将方玉泽抱进怀里,肩膀撑着方玉泽的身体,另一只手迅速的将茶几下面的药盒拽出来,手指熟练的掰开药盒翻找到里面心脏病的药物,连水都顾不上拿就将药丸喂到了方玉泽的嘴边,着急的说:“泽哥,吃药。”
方玉泽喘息艰难,低下头将那两粒白色的药丸咽了下去,喉咙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又呛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
李曜驰两个手都要忙不过来了 ,他一手给方玉泽按揉着心脏,一手给方玉泽拍着后背,低声哄着方玉泽说:“泽哥,我已经不计较了,我既然答应和你和好,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现在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小事”
李曜驰一句句安慰着方玉泽,方玉泽却依旧无法释怀。
一想到当初的事情,他的心里就好难受,难受的跟刀割在心口一样。
他的下巴抵在李曜驰的肩膀上,身体被李曜驰按揉的不停颤抖,眼泪止不住的扑簌簌的往下掉,声音艰难的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对于情爱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敏感,当初那个手环对于他而言,就像是外出旅游,别人送给他的一个纪念品,他不知道对方喜欢他,只是想哄李曜驰开心,就将这份纪念品又送给了李曜驰。
虽然这个行为不好,但是他不知道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果然,在感情里一个人如果不真心,会遭报应。
如今他就是个例子,当初他对李曜驰的不好,现在半分没少的全部都报应到了他的头上。
就连小小的一个手环都没有放过他
爱一个人原来真的会将对方放在高于自己的位置上,他会因为对方的痛,而更加的痛
方玉泽的脸埋在李曜驰的肩上,肩膀颤抖着艰难的细喘。
李曜驰的脖颈感受到方玉泽蹭在他脖颈间的湿泪,脸色阴沉都都要打结了,即便如此他还是侧过头一下下的吻着方玉泽的脸颊,低声说:“泽哥,我不在意,真的,如果你今天不提这个手环,我早就忘记了。”
“泽哥,你还有很多对我好的事情,比如当初我失去记忆,一个人来到明城打工,一无所有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是你给了我一个容身的地方,要不是有你在,说不定我现在还没恢复记忆,挤在哪个桥底下成流浪汉了。”
李曜驰半开着玩笑,方玉泽听到后忍不住笑了一声,心里好受了一些。
李曜驰感受到方玉泽身上的紧绷感松了下来,他双手扶着方玉泽直起身子,微仰着下巴仔细观察着方玉泽的脸色。
方玉泽靠在沙发上,头发微乱,眼眶红的跟擦了胭脂似的,眼泪克制不住的顺着眼角不停的往下落,脸色依旧不太好,应该是心脏还在难受。
李曜驰侧过身将方玉泽送他的牛皮手环带在了手上,然后将手腕递到方玉泽的身前,哄着方玉泽说:“我觉得这个手环更好看,之前的那个深棕色显得我黑,我早就想拿掉了,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方玉泽这下被李曜驰哄的噗嗤一声,彻底的笑了。
瞧着方玉泽心情好了些,李曜驰才收起了笑意,他半跪在方玉泽的身前,手掌覆盖在方玉泽的心脏处,轻轻的按揉,另一只手擦着方玉泽眼角残留的湿泪,正色的对方玉泽说:“泽哥,那些不好的事情我早就忘了,这一次我们重头开始,不提从前。”
方玉泽被李曜驰的拇指蹭的眼角泛红,他垂着眼眸好心疼的望着李曜驰,半响点了点头,声音低哑的说:“好这次我一定好好爱你”
又是一颗眼泪落下,李曜驰捧着方玉泽的脸颊,拇指蹭过那颗眼泪,笑着说:“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