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心出生于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她排行第三,上面还有两个姐姐。
其实说“重男轻女”也不准确,因为林素心出生的时候家里还没有男丁。
但因为家里穷,父母执意要追男娃,养不起那么多张人口,所以在她还没到三岁的时候,她就被父母送了出去。
一开始她还只是在亲戚家里打转,东一家西一家的,被丢来丢去,最后大概在她六岁时,她的父母终于为她找好了下家,那时她的弟弟也已经三岁了。
她的三岁过得像个垃圾。
弟弟的三岁则是掌中宝。
收养林素心的人就在珍珠市、香海区。
对,拆迁前的香海区,在她十四岁前她就一直住在那里。
她没有养母,她只有养父,她的养父是一个单身警察。
如果按照正常手续,她的养父其实很难收养得了她。事实上也是,她的被收养也只是大人之间口头上的协议,不具备法律效应。
不让单身汉收养女童,原因不必多说,林素心的父母肯定也能想到。
但他们还是将她送了出去。
不过对于那时的林素心来说,哪里都一样。
反正不过是换个垃圾桶罢了。
只是她没想过,她的养父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
而她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叫“父爱”的东西。
她的养父工作很忙,却仍然会抽时间关心她,就算工作得再晚,他也一定会早起给她做早餐,然后询问她的近况。
事无巨细。
缺不缺零花钱?作业写完了没?考试多少分?想要什么玩具?有没有被同学欺负?
等等等等。
在这之前,林素心最常听的一句话是:你该走了。
虽然现在想起来,养父对她的关心算不上有多科学,甚至有些粗糙,因为一个称职的父母应该关注的事情远不止于此。
但对于那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来说,养父已经尽了全力在养育她了。
可惜的是,她那时候并不理解,还很叛逆,养父越管她,她就越想反抗他。
或许是青春期吧,或许是一个一生被嫌弃孩子的主观视野,也可能是……有恃无恐。
一个缺爱的孩子总想证明自己是被爱的。
她总跟养父顶嘴吵架,那时候的她也常常逃学、打架、跑出去打游戏上网,十足一个不良少女。
她的养父也常常气得忍不住对她动手,藤条鞭子一样不落。
真的,她那时候恨透了这个世界。
直到她听到了养父因公殉职的消息。
再没人管她了。
……
钟盼盼瞪大眼睛道:“姐姐比我还惨。”
“是的呀。”林素心说完之后长吐了一口气:“说出来舒服多了。”
“……”钟盼盼甚至有要安慰林素心的想法,她动了动唇,最后问道:“你现在当了警察,真了不起。”
“还好我没有放弃自己。”林素心道。
钟盼盼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
林素心试探性的问道:“盼盼,你相信姐姐,姐姐是过来人,凡事都会有解决办法的,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没有什么比过来人现身说法更有说服力了,林素心的话显然触动了钟盼盼。
钟盼盼架在弟弟脖子上的水果刀有些松动,没想到这时钟艺嘉忽然咬了姐姐的手一口,就想要挣脱逃跑。
但往哪跑呢?
电视塔的外沿就那么大,钟艺嘉还没踏出去一步,就被钟盼盼扯住衣帽拉了回来,两人因为搏斗就差点摔下,就这一会功夫,林素心心脏都要吓停了,可没等她上前,刀又重新架在了钟艺嘉的脖子上。
钟艺嘉大喊道:“我警告你!你敢碰我一根汗毛,爸妈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钟盼盼红了眼,骂道:“你闭嘴!”
因为钟盼盼情绪激动,水果刀的刀面划破了钟艺嘉的脸颊,钟艺嘉嫩白的脸蛋一下就流出血来,他也随之嗷嗷大哭。
“我要爸爸——我要妈妈——呜呜呜——”
钟盼盼看向林素心,怒吼道:“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来?!”
林素心见形势剑拔弩张,不甚乐观,忙道:“我想应该快到了!盼盼,你先冷静一下,我去看看他们来了没?顺便给你们拿个止血贴,好不好?”
钟盼盼的手背被钟艺嘉咬出了血,钟艺嘉的脸也在血流不止。
钟盼盼咬牙击打着头部道:“我再见不到他们,我就抱着弟弟一起死!”
林素心举起双手,做了个缓和的手势,道:“明白,我这就去看看情况!”
她说着便退回了电视塔内部,她刚一出去,楼梯口就涌出来几个人,为首那个人是江觉意。
因为耳机没有信号,所以他和王占彪、特警等人便一起到了电视塔十八层的现场。
“素心,没事吧?”江觉意眼圈微红,将林素心一路护送到了电梯口。
“没事,耳机失灵了。”林素心连气都没喘就道:“钟盼盼现在受了刺激,要见她的父母。”
江觉意想了想,马上道:“不能让她见,这恐怕是共死心理。”
林素心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钟盼盼因为长期遭到父母重男轻女的不公平待遇,所以处于极度绝望和愤怒的状态,有可能会想要通过拉着弟弟死报复父母。”
江觉意皱眉道:“如果一旦让她见到父母,她很可能马上就会拉着弟弟跳下去,她认为这样能让父母感到绝望。”
林素心判断道:“但她现在的情绪已经很激动了,再不给她解决办法我怕情况会失控。”
这时特警队长忽然道:“这附近没有制高点,我们的狙击手已经在寻找合适的地点了,楼下消防员也已经在找地方铺设气垫。小林,再为我们争取点时间!”
林素心闻言心情沉重,一旦狙击手就位,这可怜的小女孩将毫无准备的死亡。
她这一生已经够苦了,林素心不想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她想帮助钟盼盼,就像帮助十来年前的自己。
林素心握了握拳,坚定道:“我愿意再试试。”
此时江觉意拿出一个有线耳机和一个对讲机,道:“素心,这里蓝牙耳机的信号不好,用这种老款的耳机,近距离可以收到信号不受影响。”
他说着将东西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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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素心手里,随后看着林素心的眼睛道:“至于这个对讲机你也拿着,我想到一个办法。”
*
林素心拿着一台对讲机和一个医疗包回到了现场。
她发现不管是钟盼盼还是钟艺嘉的脸色都很不好,他们毕竟只是十来岁的小孩,这么高强高压的状况对他们来说太难承受了。
林素心缓缓接近道:“盼盼、艺嘉,姐姐回来了。”
钟盼盼见只有林素心一个人,咬着牙问道:“他们人呢?”
林素心晃了晃手里大大只的对讲机,道:“盼盼,你看底下,多塞车啊,你的父母也塞在路上了,但我和他们取得了联系,我手里的是警用电话,信号很好的,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在电话里和他们说呀。”
钟盼盼早就看到电视塔底下车水马龙,都是黑压压的人了。
“……”但钟盼盼仍然不愿意开口。
而这时对讲机里忽然传来了钟鸿福的声音:“盼盼啊?听得见吗?我是爸爸啊!”
“……”钟盼盼的瞳孔放大,一脸吃惊。
钟艺嘉听到声音,眼泪混着伤口上的血水止不住的往下掉,哭喊道:“爸爸——爸爸——快救救我!我好害怕!”
“艺嘉……”
与此同时,江觉意迅速按住了收音筒,对一旁的惶惶不安的钟鸿福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他们都在十八层。
江觉意的办法是希望通过引导钟鸿福和钟盼盼对话化解危机,他拿出纸笔写到:“关心女儿伤势。”
钟鸿福咽了咽口水,重新拿起对讲机道:“盼盼,爸爸听说你受伤了,你要不要紧啊?”
“……”钟盼盼动了动唇,半晌答道:“我没事。”
“爸爸很担心你啊,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
钟盼盼忽然怒吼道:“你是担心弟弟吧!”
钟鸿福被吓得不轻,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江觉意,江觉意虽年轻,却从容镇静,他快速在纸上写到:“都关心”,随后指了指自己的手心和手背。
钟鸿福照着指引道:“怎么会?手心手背都是肉,爸爸关心弟弟,肯定也关心你啊!”
“呵呵。”
“真的!真的!以前是爸爸不好,疏忽了你的感受,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但其实爸爸妈妈都很爱你!”
钟鸿福说着瞥了一眼江觉意递过来的宣传单,道:“你不是想去电视台参观吗?爸爸已经帮你报名啦!等会回家就可以收拾行李准备出发了!”
在刚刚林素心和钟盼盼第一次谈判的过程中,江觉意迅速地收集了资料,彻彻底底的了解了一遍钟盼盼的情况。
钟盼盼是长期遭遇不公平对待没错,但事情的导火索呢?
他了解到,今天事情的起因是钟盼盼想去电视台参观,故而向父母开口要钱,但遭到父母冷漠拒绝和数落。
钟盼盼认为这次费用仅是钟艺嘉一件玩具的钱,积怨已久的她在得知全班仅有她一人没有报名后彻底爆发,故而以带弟弟游玩为由骗弟弟来到电视塔,随后挟持了弟弟。
也许在钟盼盼眼里,去不了电视台,就去电视塔;得不到父母的爱,就毁灭父母的爱,也何尝不算一种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