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的功夫,黑雾便把她带到了一个山洞中。
嶙峋的山壁尽是五光十色的矿石,闪着幽幽荧光,黑色的飞蛾匍匐于此,不时抖动翅膀。
它重新架起画幕,柳梢梢又能看到白府之内发生的状况。
摇曳的红色灯烛下,侍女面色惨白,如鹌鹑般低垂脑袋,手心都快被抠破了。
周围的家仆们急得团团转,簇拥之下的矜贵少年被衬得镇定自若,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的存在似乎对他不重要呢。”
黑雾幽幽道。
在火红色的暖烛映衬下,每个人的面容或多或少都有些扭曲变形,画幕呈现一种诡异离奇的画风,像是水墨画的老电影,“滋啦滋啦——”地颤抖着。
黑雾蒸腾,漫天灰烬。
黄色纸屑飘到她的袖口,边缘还烦着被火烧过的痕迹,轻轻被风一吹,又不知飘到了何处。
在山头的时候,柳梢梢学了一堆符纸术,死记硬背也好,囫囵吞枣也罢,那黄符上面,分明是他们宗派的传送符。
她可是学了许久都没学会,这精怪是从哪里得来的?
柳梢梢将心中的疑惑藏在心底,面色不悦,不服气道:“你何必阴阳怪气!”
“难道你就甘心你的新郎在大婚之夜抛下你,去救别的女人么?”
柳梢梢默默握紧拳头,眼神警惕地盯着那团黑雾。
“难道你就不恨,想要将那女人碎尸万段么?”
“还有那负心汉,他根本就配不上你,你就不想报复他么!”
……
若不是柳梢梢并不喜欢宋凌玉,她还真要着了这黑雾的道。
难不成这黑雾是以愤怒为食?
她打算先观望一下。
“不会的……这面镜子定是假的,你骗我!”
少女恼羞成怒,捡了块石子,狠狠朝画幕砸去。
画幕漾漾,一切如初。
她的面色有刹那的惨白。
黑雾见状,偷偷勾了勾嘴角,压抑欢腾的身形,蛊惑道:“只要献出你的身体,我就能帮你。”
它露出一双贪婪的红眼睛。
任谁见到这一幕都会怵得慌。
贴面杀。
柳梢梢一只手捂着心脏,一只手扶着山壁,仓促间,手心被划破,露出几道血口子。
黑雾不动声色地扫了少女一眼,迅速飞向幽暗的漫长隧道中。
好半晌,隧道中才传来一声又一声的纸磨地面的声响。
黑雾尖细的声音也由弱变强,字字泣血,穿过耳膜直透大脑。
柳梢梢浑身冒着冷汗,脑袋一片嗡嗡,心脏因为害怕而剧烈跳动着。
“我早就厌烦了这具脆弱的身体,只要你把身体献给我,我可以让他爱上你。”
它的手段显然不高超。
连把她从白府带到这儿都要符纸相助,现如今想要引诱她,竟然只是口头说说而已。
“我可以拒绝吗?”
柳梢梢都快吓得厥过去,纸人扭曲着五官,两腮打得红艳艳的,一点也不圆润,像是两只小手抹上去似的。
她的五官,皮肤都在抖。
柳梢梢咽了口唾沫,颤颤悠悠道。
它明明可以使用强迫的办法,偏偏要费那口舌,要她同意。
除非……换身体的条件前提是她得同意!就像它把她带到这里来,也需要征得她的亲口同意。
话音刚落,那纸人歪歪扭扭地朝她冲过来,以一种扭曲狰狞的面容质疑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让他喜欢你么!”
心跳快要停止。
这回才是实实在在的贴面杀。
明明是一双实心的眼睛,如今却饱含怨气和怒火,直勾勾地撞向她。
事态发展有些超出她的意料,没想到这小纸人这么容易就破防了。
出于生理性的恐惧,柳梢梢吓得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试图用尖叫喝退它。
“啊啊啊啊啊啊!”
惨烈又悲壮的尖叫声荡满整个山洞。
黑雾傻了一瞬,也迈起步子,僵硬地追着她“站住!”
柳梢梢一边跑一边怒骂,时不时往后望,纸人踉踉跄跄的,显然对操控这具身体格外生疏。
率先败下阵的竟是纸人,它狠着声音,刻薄道:“你就呆在这儿好好考虑吧!”
黑雾消散身形,被附身的纸人应声瘫软在地。
它似乎离开了。
柳梢梢跑了半晌也有些撑不住,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她心有余悸地抚摸胸口,弄疼了才记起手心上的伤还没处理。
她摇了摇脑袋,心里想就流了这么点血头就晕了,看来这具身体的确撑不了多久。
想到还有最后一日的生命期限,柳梢梢想着不能自暴自弃,一定还有办法。
她借着微弱的光芒沿隧道一直走。
直到尽头,也没寻着条出路。
原书女主是怎么出去来着?
过了这么久,她甚至忘记了情节,只模糊记得个大致状况。
温缇那一难似乎元气大伤,修养了大半个月才伤势好转。
可如今替嫁新娘换成了她,一个恶毒女配,这结局想必更凄厉些。
山壁水声不绝。
溅起的水花落在柳梢梢的鞋面,她下意识环顾四周,望了一圈。
虽说黑雾消失,但沿路走来,纸人散了一地,有的磨损严重,有的沾了泥土,甚至铁锹洛阳铲之类的工具堆成了一座小山。
她咽了口唾沫,悄悄攥着袖间附带灵力的匕首。
指不定突然冲出来什么东西,拿着个防身的物什,心里也算有个底。
柳梢梢原路折回,试图察看有没有不小心忽略的小径。
山壁上的光泽时隐时现,崎岖不平的岩壁连绵不绝,恍若迷障。
柳梢梢扶了扶脑袋,忽地觉得胸口沉闷,双腿发软。
黑雾如此简单离去,想来不会有让她有逃出去的机会。
喉间涌起一股热意,顺着唇角留下。
柳梢梢指尖擦了擦,一看,心间掀起万丈波澜。
她扶着山壁,身形有些摇晃。
山洞有毒障,再耗下去,当真性命难保。
性命攸关之际,柳梢梢脑海里浮现的全是黑雾想要让她看见的东西。
宋凌玉脸上的焦急被无限放大,她的心脏也随之剧烈跳动,全身血液翻涌。
嫉妒怨恨,那些糟糕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密密麻麻地钻进心头。
柳梢梢吃力地抵着墙,后背磨了一大块血口子。
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了。
恍惚间,纸人齐齐复活,围着她打转转,一边僵硬地念着些断断续续的童谣,一边挥舞纸臂。
锐利的纸片一下、两下划过脸颊,手臂。
洞内的气息又冷又涩,满是苔藓的岩壁上,那些潮湿的空气尽数钻进伤口,像是要在里头发霉腐烂。
『新婚夜,独空守
心上人,弃之走
所念所盼不可求
不可求!!』
*
宾客尽数归家,白府又复寂寥。
喜房内,一切安好,唯独新娘子不见了。
宋凌玉风风火火闯进来,只能感受到推开门后,迎面吹来的红烛气味。
门口的侍女缩成一团,畏畏缩缩道:“我们都在房外好好守着,除却灯烛暗了一次,便再无异样。”
“期间屋内没有丝毫动静?”
侍女双腿发抖,面色惊恐,仿佛是自地狱走了一遭,扑通一声下了跪:“郎君,我、我,即便是有动静我们也不敢进去呐!如今两位仙长都遭遇不幸,这可要如何是好啊!!”
大脑吵得嗡嗡直响,宋凌玉闭眼按了按太阳穴,轻声道:“无碍,你先回去休息吧。”
侍女哭喊的声音渐渐消逝,宋凌玉审视一圈,红烛依旧,只是已燃尽大半。
大红色的床面铺满了红枣花生,沿着边隐约能看出这床上曾坐着个人。
宋凌玉用剑拨开床铺杂乱的果仁枣杏,尚未燃烧完整的黄符一角显现出来。
*
朦胧间,柳梢梢仿佛又梦到了山崖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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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凌玉眼神中难以压制的恨意,带着让人置于死地的狠绝,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忽地,她被惊醒了。
似乎有人在拨动她的手指。
柳梢梢下意识缩回手,抬起眉睫,警惕回望。
黑雾不知从哪占据了死人的□□,只不过看起来尚未适应这具身体,动作别扭僵硬,看上去诡异极了。
柳梢梢瞪大眼睛,立马甩开它的手。
“你不是新娘!你骗我!!”
银色指环还是被抢去,少女匍在地面,青丝散在肩头,脸上的血口子又密又小,看起来狼狈极了。
少女挣扎着要站起,可力气不够,只能扶着心脏,喘着粗气,倔强道:“还给我!”
“那你来抢啊。”
黑雾冷笑一声,将银环随意丢在脚边,死死地踩着,随即拎起少女胸口的衣裳,将她拖起按在山壁上。
背后的伤口再次崩裂,柳梢梢闭着眼睛,似乎能感受到血液流失的速度。
“你怎么敢戏弄我?”
黑雾死命地掐住她的脖颈,尖利的声音简直能穿破耳膜:“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失手……都是你!!”
黑雾发狂地大叫着。
柳梢梢不知道它为何如此震怒,但她知道的是,如果真的要丧命于此,那她至少,至少能留住那枚指环。
那是容珩母亲留给他的遗物,这样东西她不能丢。
柳梢梢吃力地闭上眼睛,指尖掐得发白,承受黑雾的满腔怒火,趁它卸下警惕的那一刻,柳梢梢吃痛地咬破舌尖。
一阵金光,死死钳制的手忽地松开了。
她扑通一声砸了下来,目光立马锁定不远处的戒指,奋力朝前扑去。
黑雾见状,只当少女想要通风报信,也费了狠功夫,作势要阻止。
余光中,暗紫色的光阵以势不可挡之力穿破云霄。
垂下的石壁被击破,碎落的石子溅了一地。
柳梢梢满心只想着地上的那枚戒指,像小鸡护食般放在怀中,紧紧地闭上眼睛。
“找死!!”
她想,都已经这样了定是要一命呜呼的,还不如做点好事,积点功德,权当还了借了这具身体的债。
柳梢梢能感受到那道光芒离她越来越近,近到迎面的风吹过,掀起垂下肩头的发丝。
就那么一瞬的功夫,仿佛过了许久,久到她的脑子过了一遍走马灯花,可悲的是,穿到这里的每一天,无时无刻都是宋凌玉的身影。
被他罚着绕山长跑,累了躺在草地,偷偷吃已经送给他了的糕点,一边吃一边小声说他坏话……
或许他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山脉寻找解药,又或者他正马不停蹄朝这里赶来。
鲜血顺着她的脸蛋缓缓滑下,悬在下巴,凝成血珠。
意料之中的没有到来,耳边又传来刀剑碰撞的声响。
“可恶!你这该死的弟子,偏要将我赶尽杀绝么?!”
柳梢梢睁开灰蒙蒙的眼睛,视线一片模糊。
看来这儿的毒障还能影响视力。
“罪孽深重之人,还谈什么赶尽杀绝?”
或许呆在山洞久了,大脑缺氧,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而方才的反抗,似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柳梢梢吃力地支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张了张嘴。
“快走,这儿有毒障,别同它耗在这儿……”
说罢,浑身是伤的少女便没了力气,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清隽正气的青年拧着眉头,及时扶住少女的肩头。
她显然受了不少的伤,红色的喜袍上尽是尘泥,喜袍上的颜色看上去比入洞房前更为艳丽,是染了血的缘故。
青丝垂落肩头。
少女满面血污,低垂小巧的鸦羽还沾着尚未凝结的血珠,攥得发白的指尖握在胸口,紧紧地护着某样东西。
或许是没了力气,他瞧见那枚沾了血的戒指无声从她苍白的指尖滑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叮咚——
银色金属状的指环在地面上缓慢地打着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