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相遇
    乌春每日呆在医馆都心惊胆战,生怕谢绥派兵找来,但好在一点风声都没有,乌春想着,如此惶惑不安只是徒给自己增添烦扰,随着时日渐消逝,便也慢慢放下心来。

    辞别了这一处医馆之后,一行人继续上路,经过两个州之后,在到达距离南疆最近的州时,只觉一切都有了盼头。

    几个人挣得比花的多,乌春写了信给乌雷,让他备好接应的人马,届时信一送到,哥哥便会派出人马,算算日子,他们刚好能到南疆边境。

    找了一家客栈暂且住下。

    客栈对面是家有名的酒楼,酒楼里甚至还有南疆特色菜品,乌春一进去闻到菜肴的味道便觉熟悉,找了角落里的位置,坐了下来。

    “郑周,多谢你这些时日的帮助,今日你就放开了吃,我们的银子应该够了,你不必省着吃,一路上你都瘦了不少。”

    郑周心里泛起一丝甜,痞笑道:“你是在心疼我?”

    乌春剜他一眼,“没个正经,哼,你爱吃不吃。”

    店小二端上来茶水和点心。

    乌春端起茶喝,先不觉得有异,直到郑周奇道:“这是什么茶?杯子里竟然没有碎叶子飘着。”

    茶的品质很好,入口甘甜带茶叶独有的青涩,温度恰到好处,热气丝缕萦绕。民间的这种寻常酒楼,茶水里大多会飘着些碎叶子,可这里的茶却没有。

    玉梨想的也不多,“看来这掌柜的还挺良心嘛!这钱花得值。”

    乌春细细品着,却觉得这茶的味道越喝,越像一个人从前亲手沏过的……

    不不不,不可能!

    她迅速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

    他怎么可能跑来这种地方呢,再说了,都过了这么久,她味觉混淆了也不是没可能。

    乌春再看看向那甜点,桂花糕、绿豆酥、荷花酥……

    这些竟然都是她爱吃的点心!

    一个从来没到过的酒楼怎么会知道她的口味呢?

    乌春安慰自己,只当是巧合,不要想太多。

    好在这顿饭之后没什么让她疑神疑鬼的。

    乌春夜里做了个噩梦,梦见谢绥躺在血泊之中,他死之前,还朝着她伸出手,她的身上都是他的血,她怎么抹也抹不干净,仿佛身陷在一片血海之中……

    乌春睡不踏实,第二日一早便醒了,叫醒两个丫头和郑周一起赶路。

    一路上,他们在饭馆吃饭的时候,总共有三次让乌春觉得古怪,一次是喝到了在帝都皇宫中喝过的珍品茶,一次是在寻常菜馆里看到了南疆菜,还有一次,是店小二特意送来了一碟糕点,说是赠送,可整个馆子里只送给了他们这一桌。

    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她。

    乌春食不能安寝也不能安,生怕哪天一觉醒来外面站着谢绥。

    就在担惊受怕的日子中,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天圣山脚下。

    此时已接近初冬,天圣山由于地理靠近南疆,尚且不那么寒凉,青山远黛,寸碧遥岑,在这座巍峨的青山后,便是乌春的家乡了。

    悬着心稍稍安了。

    只要能翻越天圣山,乌春就能回到南疆了。

    而天圣山由于地处两国边境,时常有流民聚集,这些流民不知从何处来,常常在官府难以管束的地方作祟,抢财物、抢女人,烧杀抢掠,贫穷和饥饿把他们逼得同敌贼西幽人一样。

    乌春路上时刻提防着流民。

    她这样美丽娇俏的娘子,就算是在脸上抹了厚厚的粉,刻意在额心最显眼处点了痣,也拦不住虎视眈眈的视线,每当这时候,郑周就在乌春身边用凶狠的眼神回瞪,路边才没有流民上前。

    在客栈暂且住下,郑周去买吃的,怕乌春出事,将匕首刀具都留给乌春,自己赤手空拳出去了。

    乌春一边是期待明日翻过天圣山回南疆,一边是焦急,因瞅着天色渐晚,夜间萤火如繁星缀在山间,郑周却还没有回来。

    “你们说,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乌春问两个丫头。

    惊莲有主意,“郑周小时候不是接悬赏长大的吗,这些流民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而且就算他有什么事,我们也没办法去找他。”

    话虽如此,可郑周保护了她们一路,要是出事了,乌春没有办法冷眼旁观,便去寻守在客栈一楼的掌柜的。

    “掌柜的,您还记得那个跟我一起来的男人吗?他身量比我高两个头,晌午出去的,现在过了两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您有看到他往哪个方向走了吗?”

    掌柜沉思片刻,“这我没什么印象了,不过我可以肯定,没有这么高的男人回来过。”

    “多谢。”

    乌春只好回房间惴惴不安地侯着,从包袱里找出几个饼子啃了。

    郑周一夜都没有回来,直到翌日拂晓前夕,窗子被叩响,借着朦胧天光,窗户纸上赫然一道血掌印!

    “啪啪,啪。”那只手开始急促地拍打窗户,窗户纸被带血的手指戳破,晕染开一小片血花。

    乌春惊悸之余,隔着小洞正对上一只眼——竟然是郑周!

    乌春急忙将窗户打开。

    “怎么回事?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只见郑周肩膀上一个硕大的血窟窿,麻布衣裳破开大片,血染了大半身子,褐色的布衣竟然瞧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唇色苍白,眼神狰狞,嘴角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郑周无暇同她解释,从窗子递进来一个油皮纸包,纸包是热的,一尘不染,“走……快走,现在就过天圣山!”

    即便是想要回家乡如乌春,在郑周生死未卜之时,也迟疑了片刻,郑周凶道:“快走!”

    乌春的眼睛发涩,眼皮一连眨了好几下,和两个丫头道了声“走”,一起从客栈的后门跑出去。

    东方是鱼肚白,云雾缓缓开,天圣山近在眼前。

    乌春拔足往前奔,这条小巷子的尽头便是天圣山的登山石阶,她奔向的或许不是南疆,是她一生向往的自在。

    粗布裤脚划出一道道弧度,粘上了不少泥点。

    距离那条通天似的山路越来越近之时,巷子的尽头,一户人家,灯亮如焚。

    乌春被吸引了视线。

    紧接着,那房子的大门开了,里面缓缓走出几个人,先是身着官服的带刀侍卫,里面有乌春见过的面孔,他们站如青松,手掌按剑,只是几个人,就已经将乌春的去路堵死。

    然后是黑底金纹的锦靴踏了出来,玄黑的衣摆,衣摆上绣着呼之欲出磅礴飞舞的五爪金龙,再往上是白玉腰带勾勒紧窄的腰身,宽阔的肩膀,无比熟悉的俊美面庞。

    他站在乌春正前方的一瞬,旭日冉冉升起,金红日光如鳞,照在这片山河的主人身上,如一幅瑰丽壮美的画卷,青年男子威严无比,不容侵犯,身在山野,却好似高坐堂中,他的嘴角缓缓绽起几分弧度,分明应当可亲温和,却让人莫名恐惧。

    “好久不见。”

    那一瞬,乌春觉得她看见的火红光芒不是朝阳,而是地狱。

    乌春全身的血流都如同火焰被一盆冷水泼下,彻底凉了下去,第一反应是——

    跑!

    她转身便跑,可前路早已经被一排带刀侍卫堵死!

    乌春心中的绝望如同一只滔天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将她整个人都吞噬,她跌坐在泥地上,神情木讷,两个丫头下意识来扶她,她的腿却仿佛有千钧重。

    再也站不起来了。

    “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逃呢。”身后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乌春视线余光中出现了一片阴影,而后是黑金的衣摆。

    冷冽的香气渐渐可闻,他俯下身,一只修长冰冷的手温柔地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一转,让她对上身侧的他的视线。

    谢绥好像变了许多,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乌春双目无神,两眼空洞地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里抓我?”

    不是在昨日,不是在十日前,也不是在她第一次喝到皇宫中的茶叶的时候,偏偏是现在,就在她即将回到南疆的时候!

    她所有的希望,在他面前,竟显得像是一根手指就能碾碎的蛆虫!

    谢绥依旧温柔,“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不,我不要回帝都!你放我走!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我恨你,我就算是嫁给一条狗也好过比你强……”乌春奋力地挣扎起来,像一只被激怒的幼兽。

    谢绥眼眸微凉,脸上的笑意彻底淡了,只一挥手,便上前来几个侍卫,将三个女人制住,惊莲和玉梨是绑了绳子,乌春是点了穴道。

    她只能恨恨地盯着谢绥,似要将他千刀万剐。

    谢绥视若无睹,将乌春抱起来,见她身上泥迹斑斑,衣裳也是洗得发白,眉头微蹙,几句话吩咐下去,让一个村妇为乌春换了柔软华贵的衣裳,同谢绥一样的玄黑色,上面绣的是九羽金凤,华丽如日光撒落。

    之后他抱着她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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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宽敞开阔,铺了一层薄薄的绒毯,正中放着一个小案几,案几上一个缠枝纹香炉,白雾蜿蜒升起。

    将她放下来的同时,谢绥的手背上一凉。

    乌春流着无声的泪,她双目血红地注视着他,那双眼里满是恨怨,她开不了口,只能用眼神不断地呐喊:放我走、放我走……

    谢绥吻去她眼角的泪,她却决绝地闭上眼。

    “睁开眼,看清楚,这不是梦。”谢绥的口吻像是帝王在发布施令,“我们有多少账要算?你激我娶成静仪,趁乱放火烧了逢春殿,用蛊术伪造和你一样形容的尸体,好叫我不起疑心。”他的嗓音越来越凉,“你有没有想过,欺君之罪,当诛。”

    乌春的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

    马车缓缓行驶。

    “眼睛睁开。”他冷声道。

    乌春猛地睁开眼,怒气腾腾的看着他,仿佛在说:那又如何?我一点也不怕。

    谢绥冷笑,“对了,还有,我们没有和离书,你在与我有婚在身的同时,和外男勾结。这也是死罪。”

    他凑近她的耳朵,“你和他,什么都做了吗?”

    乌春的眼睫毛开始颤抖。

    下巴被撬开,谢绥将一颗药丸塞入她口中,两指一抬下巴,乌春便咽了下去。

    她惊惧不已,又愤恨交加,仿佛在看一个与她有一生之仇的敌人。

    “这个东西你很熟悉,当初你是怎么和成静仪盘算着给我用这个药的?”

    谢绥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脸上带着病态的神情,“我的阿春,今日就慢慢算这笔账罢。你知我向来睚眦必报,你害我、骗我、咒我之举,总要付出些代价。”

    乌春的腹中发热,渐渐地,热流朝着浑身涌去,她紧绷的身子如柳条似的软了下来,脑袋仿佛顶了一个炉子,头晕脑胀,身上的衣裳也热,片刻间,就透出一层薄汗。

    谢绥解开了她的穴道。

    她大口地喘着气,强行的忍耐让眼角溢出几点泪花,“卑劣,无耻!”

    “骂得不够狠。”他慢条斯理道,“你这么恨我,我又是这样一个坏人,只是口头上骂我,太轻了。除了让外人听去了想办法让我治你的罪,没有任何好处。”

    乌春浑身都像是被蚂蚁啃食,双腿发软,视线也变得游离了起来,而谢绥,却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

    她的意志力很顽强,即便这药浓烈,她也依旧一声不吭地忍耐着,如同一尊冷酷的雕像。

    谢绥的脸色却愈发地冷了,眼神渐渐变得阴鸷。

    他挑开乌春的衣带,“在想谁?想那个蝼蚁一样的男人?”他轻轻呢喃,“可他已经快被我折磨得要死了,你就算现在去找他,也没用了。”

    乌春登时有了反应,“你对他做了什么?他的伤都是你弄的?”

    “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要我说呢?”谢绥将她的外衣剥去,“你就这么在乎他?”

    他欣赏着她周身笼罩着的薄薄一层粉,叹道:“真美。”

    “你让我恶心!”乌春扬起手,冲他的脸挥了一掌!

    可她力气绵软,平时就跟谢绥的力量悬殊,这一掌,并未对他造成任何伤痛,他不怒反笑,眼里竟然流露出几分兴奋,燃烧着不加掩盖的欲。

    谢绥惋惜道:“可惜了,美不过今日。”

    他倾身而下,于疾风骤雨之中观赏海棠花蕊垂露盛放。

    ……

    马车行过颠簸的一段路,这段路很长,马车一直摇摇晃晃,也不知是不是路太难走。

    外面的车夫已经用棉花将耳朵堵上,什么也听不见。

    到了夜里,马车已经到了一座酒楼前,却仍然时不时晃动,过了半个时辰,谢绥方抱着一个用他自己的外袍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出来。

    没人看得见那女子的容貌。

    也不敢抬头,因为谢绥在这里,寻常百姓只有低头膝行的份。

    谢绥一脸餍足慵懒,神清气爽地走入酒楼顶层包厢。乌春浑身都是他的气味,眼睛半睁半闭,像是熟透的虾,身上大片大片的红,奄奄一息,如同雨中花瓣低垂蔫坏的花儿,她连骂谢绥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可能是骂他骂了太多,天底下骂人的话都让她一日之间说了个干净,就连南疆话都出来了。

    叫了热水之后,这一夜,谢绥紧紧拥着乌春入睡。

    分明针锋相对着,分明互相都不想让彼此好过,两个人却都睡了一场许久不曾有过的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