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岁月倒退,在记忆中的某一日定格。
那夜,她在此练习刀法,准备教导他。而他无意间闯入,识破了她的女扮男装。
眼泪载不住这过分熟稔深刻的记忆,颗颗掉落,无声无息。
阿雅紧紧捏着信纸边缘,不忍使其褶皱。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何这般表明心意?为何约好了,却又不亲自来见她?
阿雅觉得有些混乱,反反复复地将书信看了好几遍,想要平复下心神。
除去书信内容,她注意到底端的名字并不是他如今的名号“清弥法师”,而是他原本的姓名,白明深。
只是当她看到书信开头的“什雅亲启”时,眸光骤然一滞。
忽地想到什么,阿雅将信纸装好后立即离开了长临书院,直奔向请愿寺的方向。
-
薛适一离开左偏殿就回了房间,将先前准备的对百姓过度依赖佛法之事的文章又进行了润色完善,着重写明了金光。
【佛光现世,此乃奇景,人皆往之乃常事。然此非自然所成,而因炼咒,道家金光与此无异。为证此事,以防民之蔽深,清弥法师潜心修之,且大成,今于左偏殿现。然法师圆寂,难再证,故其徒迟何欲修之,以卫佛尊道,愿无人复受欺。】
薛适转了转手中笔,只待与先前所写整合成新的文章,便可流传。正欲誊写时,几下敲门声传来。
“请进。”
阿雅一步一步走近,举起手中信纸,哑声问她:“薛姑娘,这信……是你写的,对不对?”
薛适纤密的睫毛颤了颤,不等她应,阿雅已笃定开口:“‘什’这个姓氏太特别,一看就是异族。所以先前我在长临书院求学时,将‘什’改成了‘时’,他一直叫我的,都是‘时雅’。”
“我知道他的为人,也知道你的为人,所以为何会有这封由薛姑娘你来代笔的书信……”
她抽噎了下,脑海中忽地浮现出方才看到的画面。
四个僧人各于一角,用粗布托起一个浑身似笼金光的人,恰与她错身而过。
暗夜下,她看不清僧人的神色,也看不清粗布之上那人的模样,可当她与他们的身影短暂于风相汇时,心中却本能地生起阵阵刺痛,似被利刃狠狠剜过。
她怔愣了片刻,想要转身回望时,眼前已空。
刹那间,眸中氤氲彻底凝结,再也承受不住地滑落。
阿雅压抑着哭腔,声音极轻,“是不是因为,他死了……”
薛适鼻尖一酸,原本明媚肆意的女子如今却倔强地看着她,无声落泪。
她艰难扯出丝笑,轻轻抱住了阿雅,“抱歉……”
阿雅比起薛适还要高一些,但此刻她垂着头埋在薛适肩上的模样,却是那样的脆弱。
“我去后厨找你时,听小僧说了你们的约定,但我知……你等不到他了。”
薛适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能安抚人心的舒宁,“我曾在晨间无人的请愿寺外,听过法师对你的心意。我想你应知晓,也不想法师遗憾,所以擅自写了这封代笔。”
“或许,你会觉得一切太迟,直接回到关塞;或许,你会想要回寺问个明白。我无法判断,所以,我想借这封书信,让你起码可以知晓法师真切的心意。然后,由你自己做出选择。”
肩上温热更甚,阿雅终是哭出了声。
薛适仰了仰头,亦将眼中湿润圈禁。
良久,阿雅拉着薛适坐在床边,沉声问:“是谁害的他?”
“清缘住持。”
阿雅冷笑:“因为今日就要宣布的什么住持之位?”
薛适思忖了下,还是选择告诉阿雅清缘住持与江接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修炼金光咒早早为自己谋反做准备的事。
阿雅死死握紧拳:“此为大益内政,我无法干涉,但他的仇,我定会报!”
“我会立即回到关塞,背负我该背负的责任。”她看着薛适,红肿的眼此刻露出自信与张扬,“我要登高位,握实权,我要让大益皇子忌惮,我要为他报仇。”
“我要关塞摆脱阿兄的残暴统治,走和平之道,不再施加侵略。”
这样的阿雅,好像又回到了与薛适初见那日,明艳飒爽的模样。
薛适一一应下:“嗯。”
“只是……”阿雅歉疚开口,“一直以来,我好像都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谢谢你,我的小师傅。”
她问,“你还记得我的承诺吗?”
薛适弯唇,点头:“记得。”
那日清晨,客栈靠窗的角落,阿雅与她汤碗相碰,说自己以后厉害了,两国和平相处,她和她的朋友来自己的地盘,定处处照拂。
薛适看着她,笑意真诚而灿烂,“阿雅,你会变得很厉害。”
“我相信你。”
“小师傅,很相信你。”
阿雅吸了吸鼻子,仰着头,不断眨着酸涩发红的眼。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头也不回地转身往门外走,压抑哭腔的声音,却闷得厉害。
“走啦。”
“要……保重。”
……
阿雅离开后,找遍了请愿寺,终于找到了安置清弥法师的地方。
因官府介入,她无法亲自为他擦去满身肮脏的金漆。只能轻轻掀开窗,远远看上这最后一眼,低声轻喃道:“我曾下定决心,等大祭礼结束,就会和你再表明一次我的心意。现在,我来兑现诺言了……
我从未有一日,放弃过喜欢你这件事。”
阿雅攥着没能送出去的画扇,和薛适代为传递心意的书信,说道,“今日这一面,此时此刻,我们算是迟来得见上了。那么……”
她握着与他最后仅有的一点牵系,头簪月光,与风诀别。
“再见了……”
“白明深。”
她最后一次唤起他的名,像是吟诵着她最为刻骨的情诗。
至此,异国两端,生死相隔。
我想见你这件事,成为了回忆与我之间的秘密。
-
目送阿雅离开后,薛适终是忍不住,慢慢蹲下,将面容埋在膝间,眼泪无声而落。
身前有脚步声传来,带着莫名使人安心的重量,一下一下,愈加靠近。
薛适抬眸,朦胧看见,江岑许单膝跪在她对面。
“殿下……”
“嗯。”
薛适不安地皱了下眉:“是……出什么事了吗?”
江岑许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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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了揉她的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我只是方才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梦到你被自己的眼泪淹着了,还说,那种感觉,比被我直接扔进太液池还要糟。”
薛适明白江岑许是在故意逗她,浅浅勾唇:“所以殿下,又来救我?”
“嗯。”江岑许的气息含着笑,有些撩人,“想着在梦外见一见你,因为……”
“你在我的梦里,哭得很伤心。”
他目光深深,认真凝望着她,好似能照澈她所有的脆弱。
薛适仓促别开含泪的眼,颤唇笑了笑,“殿下,我确实……有些难过。”
“虽然我知道,即便没有我,以法师正直的性情,他仍会选择修炼金光咒,揭发一切。可我还是忍不住去想,万一呢。
万一,真实情况是,我不去提密咒,法师就不会主动修炼,也不会因此招致杀身之祸。而阿雅和法师,也会很幸福。
他们……就差一点,就只差一点……”
“那我更是罪孽深重。派了人去保护,还是没能发现清缘住持暗中下毒的事。”
“我们都没错,虽然不可避免地会多想,会自责。那么索性,就尽情去难过吧,不要忍着。
这样发泄过后,才能好好向前。那些清弥法师走不了的前路,由我们替他走。而且……”
江岑许的唇角牵起温和的笑,“你不是已经在做了么。”他眼指了指桌案上那些文章,“你在用自己的力量,替清弥法师争取公道。”
“你做得很好。”
虽然江岑许平日说话总爱阴阳怪气,时不时还会刻薄几句,但他的声线很好听,比女子要沉哑些,如远山;比男子要清越些,似玉华。因而,他常含轻笑的语调较旁人多了分独特的洒脱和肆意。
但此刻,薛适却好像能从他安抚的话语中辨听出属于他真正的声音。
不是散漫的、端腔抬调的,而是如水底徐徐漾漾的涟漪,轻缓、柔和,却有力量,令她的心口渐渐升腾起温热,一点一点驱散蔓延的哀伤与自责。
因为要永远记得,所以仍会在想起时难过,但比起刚刚,她已经有了更多信心和勇气,同这些压抑的情绪共存。
与其将这些视作悲伤一直自我痛苦,不如作为标识,时刻提醒自己应该为此做些什么。
薛适整理好情绪,将目光再次落在江岑许身上,眉眼弯弯一如平常:“谢谢殿下特地过来安慰我。”
见薛适心情好多了,江岑许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嘴硬否认:“也不是特地。不然你一直在我梦里哭,本宫睡不好。”
“哦……”薛适没有戳破江岑许的口是心非,甚至大着胆子主动道,“那臣给殿下唱歌,就像以前在宣微殿那样哄殿下睡觉,这样赔罪可好?”
看着面前说起这些都不再脸红的人,江岑许哼笑了声:“薛待诏如今可真是本事见长。”
“那殿下,喜欢吗?”薛适仰头,笑着问他。
相似的话语,好像回到了教江岑许写艳诗的时候,她问“喜养面首”的“她”,是否喜欢以这样的方式学习书法。
面具之下,江岑许那双漂亮的眼中噙着笑,没有像当初那样回一句“尚可”,而是看着她,了当道: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