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薛适刚到春水河旁准备摆摊,就见沈盈袖早已蹲在树下,不停打着呵欠。
“盈袖?你怎么来得这般早,是出什么事了吗?”
薛适关切地忙要将人扶起,沈盈袖却在看到她时眼睛骤亮,蹦蹦跳跳地,瞬间恢复了精神。
“没事没事,我就是激动得有些睡不着!”她克制着语调,小声也掩不住笑意,“阿适,原来平襄王喜欢的是你呀。”
看着沈盈袖眨巴着大眼睛,憨态可掬的模样,薛适无奈地笑了笑:“你误会了,王爷是因为王府选址定在了春水河沿岸,才想让我带他去看看。”虽确定了江执并不恨她的事实,但旁的心思,她拎得清。
沈盈袖即使好奇,却并不会不知分寸地打探其它,只悠悠道:“以我多年看话本子的经验,平襄王看你的眼神、同你说话时的语气,他真的很有可能喜欢你!”
“不是的,”薛适抿唇摇了摇头,“其实是因为,王爷骨子里就是很温柔的人。只有在某些特殊处境,不得已伪装自己的时候,才会说些不好听的话隐藏真实性情,因而容易给人一种他很坏的错觉。但平常相处中,他一向对人很好的。”
被薛适这么坚定一说,沈盈袖也有点不自信了:“难道是我话本子看得不够多?还是我喜欢看的都已经不时兴了?眼力下降这么快……不行!我到时候得找徐砚问问,看看他有没有推荐的。”
正说着,就见摊前来了个人,眼窝深邃,骨相分明,偏异域的长相,让薛适和沈盈袖一下子认出了他就是当时不慎惊马的少年。
“东朔见过两位姑娘,先前害你们受惊实在抱歉。”少年拱了一礼,满脸歉然。
直到薛适和沈盈袖再三表示不必介怀,东朔才彻底松了口气,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摊桌上。
“王爷最近在精进烹饪之法,以求在外驻军亦可果腹,无论环境如何艰险,都能尽最大程度做出色味俱佳的吃食,保证养精蓄锐。
还请薛姑娘品尝后帮忙评判。”
薛适还没反应过来,东朔已经挠挠脑袋笑着跑开了。
“这是……给咱们的?”
“是给‘薛姑娘’你的。”沈盈袖笑吟吟强调着,看了眼薛适打开的食盒,意味深长道,“啊,平襄王的厨艺看起来很不错诶。就是……他们带兵在外还能有条件做软枣糕吃吗。”
当然,远不止软枣糕。
不过沈盈袖没再看了,她得去隔壁张大娘那买几个包子吃了,闻着软枣糕的味道肚子都饿了。
但沈盈袖还是十分快乐地翘起嘴角,自信也重振了:她的话本子没白看!
先是送姑娘回家,然后是给姑娘送自己做的早饭,记路呀精进烹饪之法呀这些不用想就知是平襄王略显拙劣的借口。
沈盈袖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从没有什么“一向对人很好”的平襄王,不过是因为他喜欢阿适罢了。
她就说梵文写的姻缘符准。这不,阿适亲笔写后没几天,平襄王就向皇上请求赐婚了。
但话本子里也说了,阿适属于“当局者迷”,这种事还需两人自己慢慢察觉,旁人急没用。
那她就安心地在一旁看着,不说破就好啦。
呀,想想就开心!
于是,一连几天,沈盈袖就看见——
“卯时一刻,早饭送到了,薛姑娘晨安。”
和气爱笑的。
“午时整,午饭送到了,薛姑娘午安。”
一路小跑的。
“申时二刻,枸杞饮送到了,薛姑娘趁热喝。”
身姿敏捷的。
“酉时整,晚饭送到了,薛姑娘辛苦。”
声音洪亮的。
……
日日如此。
但每顿送餐的人并不固定,菜式和饮品也换着样式。
一开始沈盈袖还坚持去附近买着吃,后来在薛适的邀请下,终于没忍住,也跟着一起了。
即便薛适收摊后同江执说过,客栈时就已尝过他的厨艺,十分出色,不必如此费心再做给她,但这人只顾施针,回答的语气很是云淡风轻:“左右这也是他们休整期间每日训练的内容,主提速度和待人接物。速度要快,待人接物要有礼。”
薛适:“……”
竟会有如此奇特的训练方式吗?但细细想来,速度、待人接物,好像又都对得上。
不愧是他啊。
相比起待在薛适身边十分舒心的沈盈袖,徐砚的日子却是有些一言难尽。
最近几日,几个武将常来问他各式笔墨纸砚,说是主子让他们练字,文武兼修,也确实在他这买了不少。
“徐兄觉得,箕形砚和风字砚哪一个好用些?”
“徐兄觉得,冰翼纸和凝霜纸哪一个写起来不容易透?”
“我就是觉得我写得比你好!不信让徐兄看看,选一个出来?”
……
——问得很是频繁。
这倒也没什么,就是他们说起话时的神情太过严肃,音调也高,让徐砚常常觉得他不是在自己铺子,而是被请去了衙门。
不过因着他们几个常来,又引了不少客人光顾,生意却是比以前更红火了。
在此之前,徐砚本以为武将们说话都是要不苟言笑一些、中气十足一些,直到他空闲时去对面找薛适和沈盈袖——
就见那几个面熟的武将笑成了花,正细着嗓音左一言“薛姑娘安好”右一语“薛姑娘辛苦”,跟叫他徐兄时的感觉一个春一个冬。
徐砚:?
看着他们隐入人群离开,徐砚才瞪着眼睛,飘忽走到摊前:“这……他们,也总来你们这?”
沈盈袖熟稔道:“是平襄王手下的不忌军。因为刚从关塞回来,要先休整几天,这几日只是依着习惯——晨跑、午跑和晚跑,刚好顺道给阿适送送吃食。”
倒是薛适捕捉到徐砚口中的“也”字:“他们去了你的铺子吗?”
“嗯,说是主子让他们习字。平襄王还挺注重武将的全面培养,本以为那日我冲撞了他定是要小命不保,没想到他竟如此有眼光,还让手下人只来我这买纸砚。现在又让人给薛姑娘送吃食……”徐砚也不怪他们几个区别对待自己和薛适了,大为放心地道,“看来我不用担心平襄王再对薛姑娘动粗了,他不是斤斤计较、拿权压人的人。”
薛适原以为江执饶有兴致地说想认识一下徐砚,只是对徐砚人品的一种肯定,没想到竟真的去认识徐砚了。
虽然……不是他本人去的。
她忽然间感到茫然。
许是那时沈盈袖的一番话悄无声息间已浸入脑海,她竟不禁觉得,他的这一系列举动,真的有些像——
喜欢她。
但若说他在表达关心,也是能说通的。
那,喜欢一个人和关心一个人的具体区别,应是什么样的呐。
她试着去代入身边的人,娘亲和父亲,娘娘和奚玄,阿雅和法师……
这样想来,关心可以是喜欢的一部分,但未必就意味着喜欢。
她从小女扮男装,因而接触的男子要多一些,还是入宫成为书待诏后,才渐渐认识了更多女子。
她不明白,男女之间的两情相悦,与朋友之间的惺惺相惜,到底该如何分辨。
薛适决定有空问问沈盈袖和徐砚有没有推荐的话本子,她可能需要学习一下。
这边,沈盈袖和徐砚却早已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有别人担心阿适呢,你就别操心啦。”沈盈袖生怕徐砚哪句话没说对,影响到阿适和平襄王尚未明朗的感情,“你怎么对阿适这么关照呀。”
要是徐砚喜欢阿适,定是要伤心的。因为她看得出来,阿适虽没说,但心里是很喜欢平襄王的。
“那是因为我和薛姑娘有别的交情。其实我一直没说,五公主曾帮我爹了结一桩心事,我爹重病那段时日虽没告诉我他的心事为何,但信中百般强调,要我一定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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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公主,所以我才来了长安。
只是那时候,五公主马上就要前往关塞和亲了,我不知还能如何报恩,就写了封书信以言感激,托人帮我带进了宫中。未想到,很快我就收到了五公主的回信,她让我好好生活,无需深究我爹埋藏的心事。如果非要报恩才安心,就帮她多照顾一下薛姑娘。
五公主说,薛姑娘是她很重要的人。她告诉我,薛姑娘擅助人代笔,长安城少有人考虑到百姓这方面的需求,让我只需在各坊看看,有没有额上系白色发带、喜用毛笔束发的女子,摊前立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幡子,就会是她。
何况,就算没有五公主的关系,薛姑娘也为我招来不少客人,又是女孩子,我也合该多关照她的。”
薛适缓过神时,正听到徐砚说起这些,不由一愣:“徐兄的父亲,可是扬州长临书院的前院长,徐桓应?”
“正是,薛姑娘听五公主说起过?”
再度提及扬州那行有关的人,薛适心中生起绵久的怀念,不再如三年前的时候,被无能为力的悲痛占满。
他们曾为之付出的努力,虽然在昭景帝的猝然崩逝和关塞挥兵入侵的疾风骤雨中,未能如计划般将一切罪恶好好揭露,但仍旧不期然地,结出了美好的果实。
徐桓应曾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听命江接于水中下毒伪造瘟疫,残害百姓。
幸而在生命的最后时候,心有愧疚的他,选择了全力作证偿还自己的罪孽。
逝者安息,生者安乐。
那些因果已然了结,而兜兜转转间,徐砚又以这样的方式,与他们相遇。
或许有一日,她还会像见到徐砚一样,见到阿雅、见到迟何。
而他们,应该都有在好好生活吧。
薛适看着徐砚,笑道:“嗯,我听说过徐院长,知道他很爱你。
还有,谢谢徐兄,一直在默默关照我。”
-
转眼,就要到沈盈袖舅母的生辰。
薛适最后为寿词选了隶书字体,既端庄整齐,符合生辰贺礼,又不失与沈盈袖性情相配的活泼生动。
沈盈袖在薛适的指导下誊写完,反复看着寿词内容。
【隆冬忽见春色撩,缘是舅母展颜笑。
每逢今日见,期盼岁岁年——
舅母康健长乐,不改玉颜。
盈袖敬上】
她忍不住赞道:“阿适,我只是和你简单说了下,你竟然就如此明晰了我舅母的性情!你信不信,她看过寿词后,定会让人裱起来放在卧房。”
薛适被她逗笑了,故意道:“啊,早知效果这么好,我就收你银子了,这不亏大了?”
“不亏不亏,”沈盈袖扮了个鬼脸,笑道,“因为我赚了!”
正说着,东朔依着平日的时辰赶了过来。
“薛姑娘,王爷和我们要离京几日,关于薛姑娘的手需注意的……”
“我知道的,”见东朔掏出张纸,正要准备念上好一段时,薛适开口道,“王爷每日都有叮嘱我,辛苦东将军特地跑一趟。”
东朔最后虽没有念,但还是将写着注意事项的纸递给薛适,让她这几日多保重,回头再见。
“诶阿适,不如舅母生辰宴那天,你同我一起去吧,省得再自己做吃食了。虽比不上平襄王给你做的精致可口,但好歹也是出自京中名厨之手,肯定不会差。”
“不啦。”薛适谢过沈盈袖,却是拒绝了她的好意,“你舅母家非富即贵,即便有你在,我一个外人前去赴宴也实属冒昧。”
“没关系的,我舅舅任侍郎多年,想要攀附他的人多着呢,不会注意到你的。
而且,我们家与舅母家其实并不算特别亲近,我娘亲只是舅舅的远房表妹,关键时刻可能都比不上街坊邻居。只要面上过得去,我带朋友赴宴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任侍郎多年……
薛适眉心一蹙:“盈袖,你的舅舅可是礼部侍郎明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