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野低头从袖中取出一张文书递去。
那将士查验了一番,目光落在华婉宁身上:“她的呢?”
华婉宁垂眸不语,努力压制不敢表露出半分紧张。
只见桑青野微微侧身将一块硬物塞进士兵掌心:“军爷见谅,吾妻的契书忘带了。”
那守城士兵暗暗估摸着硬物的份量,满意地挥挥手:“得了,赶紧进城吧。”
城外围满了衣衫褴褛的流民,可一门之隔的城内,却截然相反。
青石板铺就的主街两侧店铺林立,此刻虽未开市,但各色招牌匾额鳞次栉比,华婉宁顺势看去:酒铺,食肆,布庄,镖局······
应有尽有。
她默默颔首,心中想起方才那人说,叛军攻占了碧洲。
大约十年前,她还是个孩童时,曾听大人们说起过,镇守西南的肃王起兵叛乱,幸得朝廷出兵及时镇压了叛军,此后这些年各州郡间虽摩擦,但大都吵吵嚷嚷不成气候。
当今圣上继承大统已二十八年有余,如今年事已高,按理说是该太子主政的,可近两年陛下尤其宠信宦官王珩,反而对东宫越发冷淡。
送嫁前,父亲曾再三叮嘱过她,入了东宫后,务必要协助太子重获圣心。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别说东宫了,她连长安的城门都没见到。
“阿宁!”
华婉宁想的出神,丝毫没有听见桑青野在同自己说话。
待她收起思绪看向对面,才发觉他们正停在一间食铺门口。
桑青野不欲追究她的心思跑去了何处,只是扬了扬下巴,语气轻快道:“咱们先吃些热乎的。”
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肉香,华婉宁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只见他转身走进铺子向老板要了两碗羊肉汤饼。
华婉宁站在原地,看着他宽阔的背影悉数笼在晨光中,忽然想到了几日前自己那个可笑的念头。
此时此刻,离开了山野,离开了寨子,在重兵把守的城邦里,在整齐有序的街道上,他不是水匪,只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如此一来自己那样的想法似乎也不算荒唐。
“阿宁?”
桑青野再次开口唤她,自从进了城之后,她总是心不在焉,难道是归家心切?
他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心中略有一丝无奈道:“吃完饭,我就去雇马车送你归家。”
华婉宁挑眉诧异地看他:“可是,咱们尚未去竹门巷······”尚未帮孩子们寻得良药,她怎么就能这么一走了之?
可说到一半,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索性停下来,黑白分明眸子里带着一丝怯懦,痴痴地望向他。
桑青野亦沉默不语。
“热乎的羊汤大饼来喽!”老板端着托盘热络地招呼二人用饭。
奶白的汤汁上漂浮着翠绿的葱叶儿,令人食指大动,桑青野伸手取出竹箸搁在碗口上。
“老板。”他喊住即将离开的老板,客气地问道:“请问,城中何处可租赁马车?”
老板是个热心肠,一听他打问租车事宜,立即仰着笑脸回道:“西市口就有租赁行,马车牛车独轮车应有尽有。只是不知您要在城内用,还是出城?”
桑青野看了华婉宁一眼,见她没有出声,于是替她答道:“出城。”
老板一听他们要租马车出城,立即凑上来:“您二位这是要往哪逃?”
桑青野与华婉宁对视一眼,对面的老板却已等不及抱怨起来:
“唉,西南肃王叛军又卷土重来了,短短两月已攻下四座城池,眼下咱们眉州亦岌岌可危。这两日,城内的达官贵人都在暗自点算家当,租赁车马,若是叛军真的朝着眉州攻来,大家都得举家逃命。”
华婉宁闻言大惊讶,肃王叛军又卷土重来了?
她纤白的手指攥紧竹著,面色凝重地望着对面:“那如今,陛······朝廷可有对策?”
桑青野皱眉。
“嗨,朝廷如今哪顾得上管咱们蜀地生死啊!”食摊老板不满地甩了甩手中的抹布:“听闻未央宫那皇帝老儿都病入膏肓了,只盼着太子大婚冲喜呢!”
“太子大婚?”
“是啊,昨日送嫁的队伍才途经眉州,禁军开路,重兵护送,那阵仗,啧啧,看着不像办喜事,倒像是···”
“老头子!休得胡言!”
身后的老板娘听见自家相公嘴上没个把门的,立即出言制止。
老板这才意识到自己心直口快,讪讪地陪着笑脸:“嗨,我这胡言乱语,让您二位见笑了。”语落他拿起托盘转身往灶台前走去。
桑青野轻轻看了一眼对面,她卷翘的长睫一瞬不瞬,娴静通透的侧颜犹如一尊玉雕,他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趁热吃吧”
尽管华婉宁很想平复自己的心绪,佯装无事,可终究还是压抑不了内心的错愕。手中的竹著不偏不倚插进碗里,瞬间漾出不少热羊汤,不大不小的动静惹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
“你没事吧?”
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赶紧讪讪的低下头。
羊汤已经顺着桌面流淌了下来撒在了她的裙摆上,方才那里被乞丐抓过,此刻又被汤水粘湿,她的心情瞬间荡入谷底。
自己才是钦定的太子妃,可她半路被劫,太子这就要另娶她人?
她张了张口,本想再细问几句,可身侧的桑青野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然充满了不解。
华婉宁只好闭口不言。
二人填饱了肚子起身离开食肆。
此时街面上的路人渐渐多起来,不少店铺都开始开门迎客。
显出几分热闹的气息来。
桑青野原本计划租一辆马车,再聘一位靠谱的车夫,将她安然送回家去。可是,眼下城中的景象比自己预计的要混乱许多,他心中亦有些拿不准,便试探地开口问她:“咱们先去西市口租车?”
华婉宁停下脚步,犹豫了许久才开口:“桑青野,咱们还是先去竹门巷吧。”
原本,她心中谋划着寻眉州郡守相助,继续北上之路,可今日得知太子要另娶她人,自己此时若是再贸然现身,只怕不妥。
如今看来,回到豫章郡才是她唯一的妥善之策。
只是在分开之前,她很想帮助孩子们求得良药。
“待你取得良药,我再归家也不迟。”虽然心情不佳,但她还是扬起一丝笑颜,温婉和煦地望着他。
桑青野默默颔首,将她那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失落尽收眼底。他不太懂她,似乎一直以来,自己都没有深入的了解过她。
她像是一朵偶然掉落在湖面的落樱,轻盈又美丽,可是终究不属于他。
他完全不知道她从何而来,又要归往何处。
想到这一点,他忽而有些烦躁。
“走吧。”
他转身阔步离去。
竹门巷是眉州城东边一条十分寻常的小巷子,因为距离药王庙不远,这里边住着的大约都是些老者。
其中一户,就是黄万众的师傅,梅贺年。
梅先生虽年过花甲,但精气神十足,身子骨硬朗,如今定居在此,读书写字颐养天年。他年轻时云游四方,结友无数,如今虽然偏居一隅,但时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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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来访。
桑青野与华婉宁来时,小门童十分抱歉地告知二人:“梅先生今日受好友邀约,前往朱雀街做客。”
“那梅先生何时归来?”
桑青野没有想道出师不利。
小门童歪了外头,思考之后做答:“若是不喝醉,傍晚肯定就回来了,若是喝醉了···就不好说了。”
桑青野与华婉宁对视一眼,无尽的失落写在脸上。
等待的时光总是漫长的,竹门巷短短一截,二人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
日头从东到西,也不见梅先生的身影。
桑青野看了看身边的华婉宁,总觉得她今日出奇的安静,可他偏不知缘由。
目光顺着她的手往下,看见她裙摆上的污秽,桑青野忽然想起什么。
“咱们走吧。”
他拽了拽她的手臂,后者一脸茫然:“梅先生还没回来,咱们去哪?”
桑青野看了看梅府的紧闭的大门沉吟道:“只怕黄万众的师傅,也是个酒鬼。”
语落,他便拉着她往沿街的大道上走。
“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整。”
宽阔的街面上招牌林立,可他忘了自己是个白丁。
身高九尺的桑青野,头一回有抓瞎的感觉。
“云和居客栈”
华婉宁看出了他的窘迫,好心地指了指对面那座二层小楼。
桑青野默默盯着招牌看了几遍,心中牢牢几下这几个字,而后两人才迈步进去。
大厅里,扑面而来一股淡雅的熏香,方砖曼地,雕梁画栋。
柜台里款款站着一位年轻妇人,身着缂丝锦缎对襟直缀,梳着飞天发髻,黑亮的发髻上簪着一支明晃晃的金簪,耳珰也是精巧的梨花坠子,女子手里拨弄着算盘,丹凤眼微微一瞥,打量着迎面进来的二人。
华婉宁虽然明艳漂亮,可一身粗布绣花裙,发簪,耳垂,手腕上都空无一物。
显然是个没钱的冷美人。
她身后跟着的男子自不必说,粗衣布鞋,通身不见一个发光的,虽然身形挺拔,但肤色黝黑,显然不属于达官贵人那一类。
老板娘垂下眼皮,显然不想理会来人。
桑青野在柜台前站定,可半天等不到老板娘开口,于是他从包袱里取出一锭银子,搁在柜台上:“老板娘,我要两间相邻的客房。”
老板娘瞥了一眼银子,才抬起笑脸,再度打量二人。
“两位要住几日?”
桑青野:“暂定两日。”
付过钱,便有店小二热情地引着二人上了楼。
客房位于内院的二楼,华婉宁和他进了门,屋内窗明几净,布置的尚算雅致,床边的花瓶中还插着一只含苞待放的荷花。
桑青野环视一圈,确认屋内一切妥当,他拿起包袱准备离开,走前交代:
“我在隔壁,你有事就唤我。”
华婉宁点点头,这些几日跋山涉水,二人俱已疲惫不堪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他走到门口脚步却忽然一顿,转身有些犹豫的望着自己。
“怎么了?”华婉宁好奇地回望向他。
只见桑青野又从包袱里取出一锭银子搁在桌上:“你若是需要置办衣裳,就拿去用吧。”语落,他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妥,又从袖筒里取出一些零散的铜板,一齐搁在桌上,随即才关门离去。
这几日翻山越岭,风餐露宿,她没有办法梳洗,如今整个人早已狼狈不堪,确实需要购置一套换洗的衣物。
华婉宁望着桌上的银钱,忽然哑笑一声,这人还真是粗中有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