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六章
    落日熔金,魏修晏一袭墨绿的长袍上,落满了余晖红霞,更显他器度沉厚,仪范清冷。

    杜时笙忽的想起,梦中那个叫做和清的小男孩,牵着自己的手去找阿娘处理伤口,那副背影,也隐隐有出尘之态。也不知幼时的玩伴今在何处,是否如愿娶了一位蕙质兰心,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忆及往事,杜时笙一时有些出神。

    似是感受到背后的目光,魏修晏微微侧头,开口道:“杜娘子可看了卷宗?”

    杜时笙一脸狐疑,问道:“是何卷宗?”

    魏修晏沉吟片刻,轻道:“某想这卷宗许对杜娘子有些用处,只是刑部的规矩是不能私下借阅,某是托人誊抄一份,还请杜娘子阅后便即销毁。”

    杜时笙点点头,知他必有所指,只能回家看看到底是什么卷宗了。

    果真,还未到永和坊便宵禁了,魏修晏凭借着腰牌,带着杜时笙穿过了定西坊,又进了永和坊的大门,坊门守兵见状,露出见了鬼般的惊诧之色。

    大理寺的寺正,魏太傅的长孙魏修晏,竟为一位女郎牵马而行,这女郎也不知到底是何家世背景,明日,只怕这城中的闺中女郎们都要心碎肠断喽!

    那些守兵不住摇头叹息,又忽的一怔,搔了搔头,不是都说魏寺正最是冷漠严肃吗?瞧今日这模样,还挺和蔼可亲的呀!

    而正处在舆论漩涡中心的魏修晏,却一副神态自如的模样,闲庭信步地牵着马,他心中所想,不过是,杜娘子庖厨技艺如此之高,为何却仍如此瘦削?

    来到孙宅之中,魏修晏颇有些郑重地将书和一盒饴糖一并给了小五儿,并说道:“多谢小郎君。”

    小五儿见了饴糖,自然是兴奋不已,但在魏郎君面前,还是装成一副老成模样,说道:“魏郎君不必客气。”

    杜时笙瞧他这副样子,只觉忍俊不禁。

    魏修晏看见杜时笙笑意盈盈的模样,想起此番来意,见只有他三人在此,便沉声问道:“小郎君,某还想请问一事,不知小郎君的阿娘,是何时离开焱城的?”

    提起阿娘,小五儿有些落寞,却仍是乖乖答道:“六年前阿娘离开的。”

    与阿娘分别,大概是一个孩童最为担忧和伤感之事了。魏修晏感同身受,不想再触及小五儿的伤心事,便拱一拱手,意欲与杜时笙和小五儿告别。

    “魏郎君!”小五儿看着魏修晏的背影,忽地鼓起勇气叫住了他,上前一步,抬着一张小脸,认真地问道,“我阿娘是与云狄那姬姨母一起离开的,这么多年一直杳无音讯,大理寺是办案的地方,魏郎君可否帮我寻一寻阿娘?”

    皓月清晖倾泻在院中,照亮了小五儿满怀期待的面庞,静谧的院中,魏修晏似乎都能听见,孩童那因激动而“扑通扑通”作响的心跳。

    “一定。”魏修晏郑重地点了点头。

    魏修晏走后,小五儿兀自抱着书在那傻笑。巧环则将今日魏修晏小厮送来的案卷,交与了杜时笙。

    案宗包裹严实,杜时笙心下明白,这便是魏修晏所言之物。回至房内一人之时,她方才打开,其内只有一卷薄薄的案宗。

    先水部郎中杜先洵,因私自开闸泄洪,致下游清水县农田淹没,颗粒无收。判其流放北地戎城,妻女没入掖庭。

    景和五年,帝大赦,罪无轻重,咸赦除之。擢宫人一百,出宫归乡,楚氏与其女杜时笙,皆在出宫之列。

    那场天灾中,开闸放水的水部郎中,那个在阿婆口中,救了城郊百姓却自己遭了罪责之人,竟是阿耶。

    杜时笙呆楞许久。

    梦中皇庭内院,阿娘和自己卑微低末的为奴的时光,秦州城阿娘含恨而终的凄惨境遇,竟都是由这卷宗之中的寥寥数语所致。

    杜先洵,楚氏,她第一次知道阿耶的名字。阿娘,甚至连名字都未曾在上面。而他们,却已变做这冰冷案卷之中,模糊不清的字迹了。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守城门的士兵便将孔家二老所赠之物,送至魏府。

    小厮长寿是识得杜时笙家的,可他不知前一日吃错了何物,泻肚得厉害,魏修晏便命另外一名小厮,名唤阿昌者,驾着马车去了永和坊。

    阿昌比长寿机灵些,见阿郎这些东西是送与一位美貌的小娘子,当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便又在杜时笙面前,多说了几句阿郎的好话。

    “阿郎一早,连早饭都还没用,便命我给小娘子送来,想来是将这事十分放在心上,我在府中这么久,还是头一遭见阿郎如此。”阿昌一边搬着酒坛,一边笑着与杜时笙攀谈。

    说得杜时笙面上一阵红霞乱飞,只觉拿着野菜筐子的手,都有些微微沁汗。

    想起那日酒后,魏郎君说起故人之时眼底的华光,杜时笙又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这两坛酒就无需搬了,还请郎君带回府中,是儿送与魏郎君的。”杜时笙见阿昌要将车上的酒坛尽皆搬下来了,赶紧上前阻拦。

    阿昌脑中灵光一现,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笑道:“小娘子还有何话需要带给我家阿郎吗?”

    杜时笙想了想,忽地促狭起来,便也笑道:“就说这桑葚酒味道不比葡萄酒差,请魏郎君尝个鲜儿。”

    “是,小娘子,我会回禀阿郎的。”阿昌拱手对杜时笙笑着道别。

    等到魏修晏下值回府,便见到屋内整齐摆放着两坛子酒,瞧着有些眼熟,正想着为何会有人把酒坛放在他屋内,就见阿昌兴冲冲来了。

    “阿郎,这两坛酒是杜娘子相赠,杜娘子还说,这桑葚酒味道不比葡萄酒差,请阿郎尝个鲜儿。”阿昌笑嘻嘻地给魏修晏禀道。

    本以为能得到阿郎的夸奖,谁知,自家阿郎却忽然涨红了一张俊脸,什么话也不说,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阿昌没有得到阿郎的夸奖,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阿郎这般脸红害羞,还真是少见哟!就算京兆尹家的方三娘来此,也从未见阿郎脸色红过半分。看来,将来若是有机会,须得多讨好下这个杜娘子才行。

    魏修晏在屋内看着两坛桑葚酒,无奈地笑笑,杜娘子这是促狭自己喝醉的事,怕不是以为自己真的是个酒鬼吧!杜娘子这调皮的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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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当真像极了某人……

    想到那人,魏修晏忽地眉头一跳。当年沈阿婶酿过一坛梅子酒,并带着他和阿蓉,埋在了林宅园子中的那株海棠树之下。也不知,这酒还在不在?

    魏修晏换了一身仆从的衣服,戴上帷帽,去了曲池坊那座烧了半边的宅子。

    那株海棠树,不知为何,自那场大火之后,便死去了半边。一半摧枯拉朽,一半却仍是生机勃勃。

    魏修晏依着儿时的记忆,找到了埋梅子酒的位置,挖了一会儿,果真锹头触及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土陶的坛子,拧着红线的麻绳,系的漂亮的坛口结,这一切与十几年前一模一样,只有坛身上贴的“梅”字,已是随着岁月一起,模糊不清了。

    阿蓉说,梅子酒不甜,要放些饴糖才行。沈阿婶不准,阿蓉拿着糖人假装哭鼻子,鼻涕粘到糖人上,又心疼的不行。

    魏修晏坐在海棠树下,抱着这酒坛,想起当日的种种,笑意浮现在嘴角。

    不知这酒现下如何了,他突然有些好奇,打开坛盖,忽地闻到一股酸腐之味。魏修晏不禁掩着鼻子去瞧,只见坛中之酒已浑浊不堪,上面漂浮着一片片白色长毛的絮状物。

    魏修晏心道,可惜了。

    他正欲盖上坛盖,忽地瞧见酒中飘着一根竹签。他忍着脏臭伸手去将那竹签拿出细看,不禁哑然失笑,是糖人的竹签。

    定然是阿蓉趁着沈阿婶不注意,将自己的糖人扔进了酒坛之中,魏修晏拿着那根竹签,背靠在海棠树之下,笑出声来。

    笑了一会儿,他抬眸望了望夜空,疏星淡月,断云微度,那个像极了阿蓉的女子,在他脑海中,与阿蓉的笑靥渐渐融为一体。

    她食肆开张,该送些什么?

    今日,魏修晏去找户部侍郎万琮衍,意欲调查云狄那姬从良的记录,万琮衍与魏修晏的阿耶曾有同袍之谊,自阿耶去世之后,这些年,万琮衍一直如阿叔般关照魏修晏。

    万琮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魏修晏,说道:“这些年从良歌姬的记录都在这里,你若有耐心,便挨个去翻查吧。你说说你,怎的还不肯好好议亲娶个新妇?”

    见魏修晏沉默不语,万琮衍火气更盛,双手交叠,不停地拍着,说道:“听说你前些日子,一夜未归,昨日,又为一小娘子在闹市中牵马而行,闹的全城沸沸扬扬!今日,你又要查歌姬从良!你若是有心悦之人,便说与阿叔,阿叔便是披荆斩棘,也定要为你上门提亲,怎可这般胡闹!”

    魏修晏拿过那半人高的册子,点头应道:“日后,晏定会带心悦之人来见阿叔。”

    万琮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正欲再长叹一声,却忽地怔住,他方才说什么?日后带来见我?与从前所说的,晏暂无心悦之人,怎的不一样了?

    万琮衍一把年纪,喜得在屋内来回踱步,已是从帮魏修晏提亲计划到了世孙的生辰礼。

    “不行,我定要与宋成和说一说这个好消息去!”万琮衍在屋内足足走了二十圈后,快步出了门去,上了马车,一路去了宋相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