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私塾的先生还站在那儿!”
不知是谁高喊了几声之后,华先生当即循声望去。
街尾聚了一众安置在城外的百姓,各个牵着自家的孩子,往这儿快步而来。
“这是……”
尉迟嫣笑,“你的私塾开在这儿纳新,恐怕不太妥当。城中多富庶人家,鲜少有允许自家女儿出来抛头露面的。先生想要开办女学,为何不考虑考虑将私塾开在合适的地方?”
“夫人……”
“城外的百姓家中孩子多,不比富庶人家规矩多,男女同堂可行。”她微微抬手,遥遥一指,“喏,贫困百姓的孩子早当家,您瞧瞧那些孩子各个瘦小,走起路来也着实有劲。华先生既是游历四方,因缘结交,不如收下一二弟子,由此地再度出门远游时,带上弟子多走多看。先生既是孤身一人,便敢游历四方,想必也有些本事傍身,何苦做戏给我看。”
此话将华先生说得愈发惭愧,她再次低下头,终于与尉迟嫣说了实话。
“听闻夫人今日一言,心中倍感羞愧。愚曾受虞县尉恩惠,也在裘府上吃过亏。那日他找来时,只说手握了罪证,愚且需要受罪一二。料想是帮大人的忙,所以未有考虑周全。夫人所言甚是,愚未细想这些,受点责骂也是应该的。”
得到了答案,尉迟嫣轻扬黛眉,笑了笑,很是温和道:“既然如此,这事也就此打住吧,多说无益。您只是一个教书先生,今后还是不要随意掺和官商之间的争斗。至于虞县尉,我会将此事告诉殿下,叫殿下去敲打一二。”
华先生还想为虞县尉说两句公道话,正欲开口之际,沛儿从私塾内跃出,声音轻快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姐,私塾内的书案矮凳已经收拾好了。”
尉迟嫣点头,满意道:“干得好。”
华先生还没明白尉迟嫣打算做什么,只听见自己私塾内的书案矮凳都被收拾放在一起了。
她忙问:“夫人,今日可是纳新啊。将书案都收拾了了,登记下的弟子如何……夫人难道是要愚将私塾迁到城外吗?”
“先生今日所收弟子只多不少,不妨换个地方,叫弟子的父母也能够旁听一二。”
尉迟嫣笑,“我昨日赞扬先生绝非特意夸耀。先生细想,如今这天下能有多少人会识文断字?原先朝廷也曾颁布法令,特准考试做官,可事到如今民不聊生,还有多少人能将读书放在心上。先生有心教授,我与殿下定当竭尽全力,开创科考。”
“如此,甚好,甚好!”
华先生连连称赞,那双原本灰败的眸子,总算是又亮了起来。
尉迟嫣松了一口气,心道:这饼画的太大了,得想办法快些着手实现才行。
待一众百姓走到此地的时候,尉迟嫣随手招了两个伪装成路人的陇南暗探来帮忙登记造册。
华先生忙着准备银子,压根没在意有谁在登记名册。又因人群中一孩童心中好奇多问了两句,她当即就来了兴致。看着孩童们的眼睛亮得很,一时间只顾着拿三字经细细说道,任由孩子们围着她。
登记名称和发放银子,自然落到了尉迟嫣叫来的两个暗探身上。
两人平日做的比这多多了,如今回头来做这,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时不时还能和尉迟嫣搭两句话。
暗探甲:“嫣师妹,我听说昨天你在屋里耍大刀,耍了一整夜?”
暗探乙附和道:“是啊是啊,昨晚迟愫前辈是不是又给你托梦了?在梦里教你武功,然后你半夜发愤图强,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先是来一套拳法,然后又耍了一段大刀,直接舞到了卯时。”
“你们,听谁说的?”
暗探甲:“昨夜盯梢的师兄弟说的。”
暗探乙:“他还说你,卯时的时候,突然仰天长笑,说成了。”
“……他俩不会是发癔症了吧?昨晚我挑灯夜读,然后创作我的惊世之作,舞什么大刀?!”
暗探甲:“嘶,果然不能胡乱信那厮的鬼话连篇。”
暗探乙:“无稽之谈,我居然就这么相信了他。真是真心错付,都被他刨去喂了狗。”
“……”
任由他们痛斥队友,尉迟嫣默默掏出自己的小册子,就地创作自己的惊世之作。
‘乾安二十三年冬,廷尉尉迟家庶出的幼女呱呱坠地,府上无一当家人在,遂生母为其取名为嫣。
嫣姑娘百日之余,生母病故于郊外农庄。于是乎,姑娘被冠以克母之名,丢入下人堆之中。
有一房姓仆役怜悯嫣姑娘幼年丧母,遂视其为己出,悉心照顾。嫣姑娘孩提之年得此贵人,性命无虞……’
此后接连数日,李梵与尉迟嫣只在晚间的饭桌上碰面闲聊几句。
其余空闲之时,二人各做各的,真是做到了全面开花。
河堤修建用工较大,李梵向陈县令提议,招些受难的百姓前往。一来能攒下一些工钱,二来人力损耗也不算太大,算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私塾的事情,尉迟嫣时时盯着,有时受华先生邀请,与孩童坐在一起听课。只是她不干正事,继续书写她的惊世之作,围坐在一块的孩子认字不多,见她下笔流畅之时,就多看两眼,学她落笔的习惯。
有时在附近巡逻的士兵路过,也忍不住驻足小听一会儿。
虞县尉当即大手一挥,凡当日没有值守任务的,皆可前去听听华先生的课。
权当为日后颁布法令做准备,可见尉迟嫣此饼画得有多大!
索性此地灾情得到适时整顿,没有出现瘟疫。楚辕在百姓之中连轴转了数日,这会儿终于在尉迟嫣这儿偷了个清闲。
加上沛儿,三人狗狗祟祟缩在课堂的最末一个小角落,坐着矮凳偷偷摸摸小声说话。
“听说三皇子请旨要求四殿下回去,太子坐不住又在暗阁下了诛杀令,皇帝有意下旨令四殿下回去。嫣姑娘,您这儿收到消息了吗?”楚辕抬起胳膊,虚以手掌掩面。
“我哪来的消息?”尉迟嫣将自己的册子竖起挡脸,颇有上课努力开小差,避免被老师发现的偷感。
楚辕质疑道:“你还没有?”
说罢,他顺手指了指在一旁认真听课的沛儿,将声音压低至气音,说:“绣衣统领的亲徒弟都在这儿,你居然说没有?你是不是藏着掖着,跟我见外了?”
“她现如今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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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的途径?我们如今全靠另外天天跟着四殿下往外跑的那仨。听说他仨消息灵通得很,你咋不问问殿下?”
楚辕皱了皱脸,“李梵那厮要是愿意同我说,我还会来问你?你俩真是待久了,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哇,你这话说得可真难听!”尉迟嫣抬手将书放倒,然后提笔洋洋洒洒就写上楚辕的大名。
楚辕看着,满心纳闷道:“你写我名做什么?你这写得什么东西?”
“你别管,我要把你写进我的惊世之作中,让后人唾弃你!”她恶狠狠道。
楚辕:“……”
楚辕:“你每日正事不干,就写这儿?”
“那你要我做什么正事?”尉迟嫣反问:“我总不能一日遁地千里,回京都把皇帝和太子削了吧?”
“我觉得你可以。”楚辕对她寄予厚望。
她抬手认真道:“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不可以,我就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女子,你撺掇我去杀人。好,我今晚回去就找李梵告状,小心你晚节不保。”
楚辕:“……咦,你这小妮子鬼精鬼精的。什么话顺着你嘴里说出来,都怪里怪气的。”
“我哪里怪里怪气的呢!”
“啧!”楚辕受不了她说话,立马岔开话题,严肃认真地说:“刚刚的话题就此打住。主子已经平安从京都离开,长公主也离京多日。他们抵达京都的那几日,还死了两个官员,空悬许久的职位后由长公主提拔一众本是闲职的官员补上。”
“提了一众官员?”尉迟嫣好奇,“那些人都是原先追随长公主的旧部吗?”
“那些原先是受许家扶持的旧部,许家没落之后,就被皇帝以各种理由贬在了闲职上。如今四殿下在陇南博得美名,京都得罪过殿下的官员又死伤了一些,旧部看到了希望,只会更加猖狂。”
他环顾一圈之后,继续说:“主子说了,要得就是这样的猖狂。四殿下若是再沉寂下去,只怕会寒了更多人的心。嫣姑娘,你此举明智。主子最近要去西关溜达一些时候,待他说动许统帅,我们便要即刻接应,做好兵变突围的准备。”
“此事,我略有耳闻。”她眼眸一转,细细想到,“昨夜饭后,我与殿下闲聊了几句。绣衣密函来报,三皇子密谋集结嵩阳郡与东台郡的兵马,调往京都。如今集结的三万士兵,已驻扎在京都北门外五十里地处,蓄势待发,随时可做攻城的准备。”
“嘶,据小道消息,镇北侯小世子养了五千精兵,也驻扎在京郊地界。”楚辕摩挲着冒出了些许胡茬的下巴,“听说小世子与许统帅关系匪浅,或许殿下可以向他借一借这五千精兵。再加上袁大人的那一万守城士兵,宫中自有五千羽林卫。若是真要硬碰硬,似乎也还有五六分胜算。”
“那,绣衣有多少人?”
楚辕:“二百来人,总之爆发兵变,必然死伤无数。姑娘可千万要殿下狠下心来,不能生了恻隐之心啊!”
“我自然劝慰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尉迟嫣再次落笔于纸上,笔走龙蛇间,一个毕字成了结局的最后一笔。
“此番兵变,必定血洗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