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子夜时分,尉迟嫣领着玄武立在北门城墙之上,一身黑色轻甲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
遥遥望去,距此地几十里地外,那刺眼的火光渐渐汇聚成一团。
“殿下,刚接到消息,大人与陇南王同行,已经从暗道进入皇宫内,顺利与四殿下汇合了。”
玄武站在她身侧,低头和她说刚得到的消息。
“袁大人呢?”
他回话,“袁大人已经领了两千士兵往皇宫的位置赶去。”
“快丑时了。”尉迟嫣抬眼望了望天,猛地几声惊雷炸响,闪电扯亮了半边天。
“东门的一千士兵安排妥帖了吗?”
玄武回,“妥帖了。”
“今夜无论结果如何,烦请竭尽全力。”尉迟嫣漠视这夜色,“不必顾忌我的安危。”
“殿下……”
“生则我幸,死则我命。”她敛眸,冷声说。
“殿下!”玄武当下就急了。
尉迟嫣扭头看他,“玄武,不必顾忌我,请为自己搏个前程似锦。”
“……是!”
此言掷地有声,不容辩驳。
……
看着前院里严阵以待的紫衣暗探,沈萋紧蹙着眉头,一直在前厅打转。
“娘,别担心,小叔叔既然已经进了宫,阿巳定然是安全的。”许邡宽慰道。
沈萋无法,这才稍稍坐下,但目光还是一直落在院外。
见青龙端着一个海碗,就坐在回廊上,吃得津津有味。
她稍稍安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快步走到青龙身旁,就那样毫无顾忌地蹲着与他搭话。
“青龙,你老老实实和我说,嫣儿去哪了?”
“啊?”青龙这会儿还没从饭碗里回过神来,茫然得很。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了,嫣儿呢?”沈萋一下就急了,“都快丑时末了,她人去哪了?”
“姑娘她……”
轰隆一声雷响,让青龙的话戛然而止。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声就响了起来。
那群紫衣暗探依旧不为所动,静静地站在雨地里,屏息凝神看着侯府的大门。
“姑娘跟袁大人借了五千士兵,今夜要死守北城门,说是要为殿下善后。”
青龙这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也不敢耽搁,忙不迭就说了。
“什么?!”母子二人皆是惊呼出声。
许邡难以置信,“十五和王爷,还有袁谌都进宫救阿巳了,嫣儿就一个人领着五千士兵守城门吗?!”
青龙放下碗,立即起身,似是听见了什么风声。
“姑娘说了务必在保全侯府众人的情况下,杀了丞相一党叛贼,以摄朝政!”
说罢,他反手抽出后腰别着的短刃,冷静地看着沈萋和许邡,“夫人,世子,留在府中的紫衣暗探会护你们周全。姑娘给我留了一小队府兵,我现在要去处理这城里四下逃窜的老鼠了。”
青龙就只是交代自己的去向,转头就往墙角飞奔而去,然后几步蹬上墙头,翻身跃了出去。
“不行!”
沈萋起身,当机立断道:“邡儿,我们也得去帮忙!”
许邡立即拦着她,“不行,现在外面危险,娘你在府里等着,我去就行了。”
“不行!我曾在你爹灵位前发过誓,此生与那姓潘的势不两立,要以他的人头祭刀!”
许邡愕然,“娘……”
沈萋懒得与他多说,当即折返进了前厅,于主座上放置的长刀前躬身拜三拜,然后双手豁然抽刀。
“我今夜必斩了那姓潘的狗头!”
轰隆隆——
几道闪电划过天际亮如白昼,没了引路的火把,尉迟嫣时刻借着闪电的光,紧盯着城下的动静。
望着逐渐逼近的叛军,她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当即厉声高呵,“放箭!”
霎时间,号角声连天响起,在这样沉闷的夜里,本是鼓舞士气的声音,都猝不及防染上了沉闷之色。
就像是提前宣告了此战的结果,那便是两败俱伤!
刹那间,利箭如雨点般飞出,直往叛军冒头的方向飞去。
一时间号角声、惊雷声、冲锋陷阵的呼号声、箭矢离弦迸发的穿破气流声,混杂在一块。
豆大的雨点落在盔甲上噼啪作响,一时间淋得人睁不开眼睛。
“攻城门!!!”
叛军之中不知是哪号人,突然号了这么一嗓子。
尉迟嫣听得迷迷糊糊,只能借着闪电带起的白光看个分明。
轰隆隆——
远在百里之外的尉迟姝在睡梦中,突得被炸雷惊醒,猛地坐起身。
屋内的烛火已经熄了,听见屋外瓢泼大雨砸屋顶的声音,她的心猛然揪起。
如今已经四月初了,离京都将近一月,这天色瞧看不出是什么时辰。
她旋身穿鞋下了床,想要去开窗透透气。只是刚走到窗边,就听见有人在隔壁的茶间说话,下意识去附耳倾听片刻。
“刚接到消息,京都兵变,嫣师妹为四殿下镇守后方,借了执金吾袁大人的五千士兵,死守北城门。”景琯语重心长道。
觉缘纳罕,“那丫头竟是这样勇猛的?”
“听说姑娘向陇南王借了两万援军,已经快抵达京都。说不定,能一鼓作气反扑了叛军的气焰!”楼樯还是挺乐观的。
景琯忧心忡忡,“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嫣师妹。四殿下被围困宫中,大人物肯定都事先去救他。若是嫣师妹落入险境,谁赶得过去救她?何况,北城门一战刀剑无眼,万一她有个好歹……”
楼樯豁然蹭得起身,急道:“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现在已经快到寅时末了,五千士兵最多只能拖上一个时辰。我们得赶在姑娘踏上战场之前抵达,以免结果无法预料!”
觉缘也是思忖片刻后,一拍大腿,道:“好,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出发。”
说罢,三人准备即刻动身之际,茶间的门被人猛地推开。尉迟姝只着一身单薄的衣衫站在门口,长发杂乱无章地披散在肩头。
她眼眶泛着红,眼睛直勾勾看着屋里的三人,掷地有声道:“我也要随你们一同去,我也要去救嫣儿!”
楼樯看看她,转头去看景琯和觉缘,就等着指挥。
觉缘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也是将目光瞥向了景琯。
景琯接收二人的目光,瞥她一眼,心里计较了一番,松口答应:“好,我们立即出发!”
一刻钟之后,四人趁夜出发,一人一匹快马加鞭往京都而去。
轰隆隆——
“殿下,叛军已兵临城下,我们的箭矢都用光了!”
将领急报而来,尉迟嫣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时辰,再无他法,只能就此拼尽全力放手一搏了。
“即刻开城门,应战!”
登时战鼓号角声齐响,大大鼓舞士气。
北城门大开,几千士兵踏上战场,为未来的明君冲锋陷阵。
豁然混入几个身骑白马的将士,策马而来,直逼到阵前。
尉迟嫣就在其中,她麻利抽刀,举着对上叛军的方向,呐喊道:“奉君旨意,诛杀叛军,杀!!!”
杀——!!!
随即,两方陷入混战,浴血厮杀。
尉迟嫣在马背上,免不了被拿着长戟的叛军所针对,见她冲锋陷阵尤为勇猛,一时间都向她靠拢攻去。
即便长刀在手,对上长戟还是稍稍逊色了许多。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夺了一方长戟,弃了长刀。
得了称手的兵器,霎时想起了冷兵器上的俗语: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执长戟,她双腿猛地夹紧马腹,如同利箭迸发,一头扎进叛军之中,以长戟借力利落挑飞围上来砍杀的叛。然后猛地拉紧缰绳,致使马匹吃痛猛地扬起前蹄,又是踢飞了几个不长眼的。
刹那间,一道惊雷炸响,闪电又是扯亮了半边天。
“弓箭手准备!”
借着亮起的那一瞬间,尉迟嫣闻声看清离此甚远的草丛树木中,蹲守了数名拉满弓箭的叛军,箭尖的寒光刺眼!
她登时心中大骇,猛地回头去看因为自己一时糊涂,下令出城迎战带出的所有守城士兵。
尉迟嫣目眦尽裂,声嘶力竭地呐喊:“快撤回去,快撤!!!”
眼看着士兵们反应迅猛,已经往后撤去。她高悬的心才堪堪放下,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强烈的杀气逼近,只在余光之中瞥见一支冒着寒光的箭矢,迅速朝她飞旋而来。
“殿下!!!”
辨不清是何处传来的声音,她只觉身子猛地一轻,右胸钝痛间,忽地腾空而起朝后飞去。
嘭的一声砸落在地,尉迟嫣顿感自己五脏六腑都被摔得生疼,喉间迅速涌上一股腥甜,自口中咳呛而出。
可见那一箭力道之大,直直射穿她的右胸,连带着人也一并被带落了马,重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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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只在那瞬息之间,闪电再次扯亮了无边的夜幕,顷刻间万箭齐发。
也许是摔得太重太疼,她此刻双耳嗡鸣,眼前阵阵发黑,即便有骤然亮起的闪电,也看不见任何正冲她迎面射来的箭矢。
“嫣师妹!!!”
以至于,她错过了景琯最后的呼喊。
滴答——滴答——
手背上突然滴落了些温热的东西,尉迟嫣努力眨了眨眼,才从灰蒙蒙的一片里找回一点光亮。
“咳咳……咳呕……”
吐尽喉间的淤血之后,她努力忍着身上的剧痛,双手撑地起身。却在坐起身的那一瞬间,察觉到自己的肩甲似乎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心中骤然一慌,耳边突然响起不知道是谁的粗重呼吸声,她试探开口,“玄……”
堪堪吐出一个字,闪电骤起,让她清楚的看见挡在她身前的人是谁。
“景师兄!”
一支锋利的箭矢直直射穿了他的咽喉,锋利的箭尖正是刚刚尉迟嫣肩甲所撞上的东西,其后背还扎着七八支利箭。
景琯单手拄着长刀置地,就那么直挺挺地跪着,头低垂着已经没了生息。
他的死状太过惨烈,尉迟嫣不忍直视,却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悲愤,颤抖着双手去抓他手中握着的长刀。
她咽喉痉挛,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字。只是猛地用力从其手中夺刀,以致他的尸体轰然倾倒在地,避而不看。
马匹也已经被射死了多时,尉迟嫣凭着自己心口的那点狠劲,只管往前冲。
……
沛儿远远看见人,就已经喊了一嗓子,“大小姐!”
尉迟姝担心多说两句会耽误增援的时间,当机立断喊道:“立即带兵增援,北城门要守不住了!快!!!”
说罢,她立即打马折返,往北城门的方向而去。
得赶上,一定要赶上!
“看着……好像有些赶不上了……”
楼樯突得咳出一大口血,然后果断抬手抽出胸口扎着的两支利箭。玄武与他的情况,不相上下。
二人浑身是血,紧靠着北城门的大门,眼眸如嗜血的饿狼狠狠盯着逐渐围过来的几百叛军。
“尔等宵小,不配为大聿将士!”眼看着穷途末路了,楼樯仍然想装个大逼,倚靠着门板,以刀尖指点叛军,厉声斥责:“你们,愧对君主栽培,辜负君主期望!罪该万死!”
“让你跟着觉缘师傅才多久……肚子里有墨水了?”玄武诚心调侃,目光却坚定不移。
楼樯笑,“今日,为君主与天下百姓赴死,是我等无上荣耀。”
“今日一战,咱们兄弟几个……这辈子也值了!”
玄武嗤笑,眼神一凛,气势陡然变化犹如千军万马,吼道:“杀!”
……
“咳咳……咳呕……”尉迟嫣又从喉间咳出一口血沫,提刀而立,环视了一圈围着自己的叛军。
不甘心地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她脚步踉跄,嘴唇干裂渗血,似乎也不及她心中疼痛的万分之一。
“你……你们!今日休想活着离开!咳……”
说罢,她猛地挥刀,朝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人砍去,生生将那人的一条手臂斩落。
“哈哈哈……你们,自寻死路!”
心中悲戚至极,言语也显得癫狂,戾气深重。
被砍了一条手臂的那人怒上心头,面目狰狞,忍痛只用一只手挥刀,破口大骂道:“臭娘们,我要杀了你!”
屏息间,一支利箭飞出,直取那人咽喉,一击毙命。
这一突变横生,叛军本就觉得自己打得辛苦,好不容易以为打胜了,结果这会儿突然飞出的箭矢如同落水的石子,吓得他们站不住阵脚,慌乱寻找箭矢射来的方向。
他们边找方向,边嚷嚷,“有埋伏,殿下中计了,我们快跑!”
当下四散逃窜,却死得更快了。
可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之下,还能有对李濯死心塌地的叛军,见尉迟嫣尚还活着。
那人顾不得逃命,快步去拾起不知是谁遗落的弓箭,从怀中取出一瓷瓶,打开之后将瓶中的东西一口闷住,直喷在箭上,迅速搭弓拉满,以箭尖瞄准尉迟嫣,然后松手瞬发。
箭矢咻地飞旋而出的那一瞬间,他也被不知何处飞来的箭矢,一箭穿胸而死。
尉迟嫣只因为失血过多,耳中嗡鸣,怔愣片刻,胸口蓦然一疼,被箭矢所带的惯性,连带着往后倒去。
“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