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者是南宝林。
南宝林素来是个喜欢争风吃醋的,什么事儿都想找机会显摆一下,总归让别人觉得自己高上一头好。
太后今儿个心情甚好,倒也没同她计较,摆摆手允她表演。
南宝林一身粉衣,更衬其皮肤白皙可人,水袖翻飞间,恰似仙女降世。
“砰——”
如果不是突然晕倒,狠狠撞向桌子的话。
“哼,我看南宝林不是来献舞的,而是来唱戏的。瞧,这出唱的可不是喜剧么。”
月昭仪冷冷嘲讽道,周围的妃子都因此开始调笑起来,娇声纷乱。
“南宝林,这是在做什么?这可是春日宴!不是你戏耍之处!”
南宝林没有回答皇帝的诘问,置若罔闻。
“南宝林?”
宁妃蹙眉,不悦道。
“陛下在同你说话。”
四下无声,不见回应。
周围人都开始觉得事不寻常,几个丫鬟赶紧上前查看。
“啊!”
丫鬟们惊呼一声,众人随着尖叫看去,只见南宝林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倒地不起。
帝王赶紧下来查看,伸出两指凑近南宝林的人中处。
“人没了。”
“所有人,立刻封锁附近,派人请大理寺少卿来,亲自查看。”
“尤其是,看住这次负责吃食的丫鬟们。”
他双眉拧紧,没有什么悲痛的神色,眼里只有被打扰的不悦。说着,还刻意往我这里看了一眼。
“近来后宫事情频出,朕可真是觉得乏了。”
“待到揪出凶手,定严惩不贷。”
一炷香后,年轻的大理寺少卿带着仵作进入御花园,拱手行礼。
那大理寺少卿是薛家长子,薛子炀。
少年意气,芝兰玉树。行而过处满楼红袖招,是京晋有名的美少年。
与皇帝站在一起,一冷一暖,当真是完全相反的气质,却皆是上乘姿容。
“中毒致死,毒发时间不超过一盏茶,毒只有可能是在提出献舞时附近所下。”
薛子炀皱了皱眉,摆弄了一番南宝林乌青的尸体。
“既然是下毒,凶手不就很明朗了么?只有可能是南宝林周边之人,或者....准备吃食的凌霄和秋云啊。”
“不过,这两人害的宫妃身亡,就算这毒不出自她们之手,也一定有她们渎职之过。”
月昭仪冷冷道,话锋直针我与秋云。
帝王微眯双目,再次看向我。
我喉头一哽,方想说些什么,便听他淡淡道。
“若论渎职,还是秋云这丫头论的重些。”
“凌霄虽是掌事,却也无法面面俱到,有所纰漏,不过人之常情。更何况,南宝林提出献舞时,凌霄一直在朕身边,怎会有机会下手?”
皇帝明显的偏袒让月昭仪万分不悦,她一记眼刀看向我。
“哼,她若是幕后主使,授意旁人杀人,又该当如何?”
眼见帝王明显的流露出不悦,我赶忙提起裙角,扑通一声跪下。
“奴婢斗胆,请求陛下能给奴婢时间彻查此案,定不会让真凶逍遥法外,更不会让陛下遭受非议。”
月昭仪冷笑出声,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薛子炀。
“倘若你是真凶,可不就能借此机会抹杀证据了么?”
“依本宫只见,还得请薛少卿看着你才罢,抑或是,直接关起来软禁,等到真相公布,再行处置。”
“不过,薛少卿若觉得带上你查案拖累进度,那也是没法子了,当然,本宫无权做主,得看看薛少卿是否肯带上你咯。”
等到真相公布........
届时还不知什么人会在其中暗作文章。但前些阵子,梅妃又同薛宝蓉有了过节,佟家在朝堂上还害惨了薛家。
薛家又怎会给我机会翻盘?
眼看月昭仪一副得志的模样,我心下难得焦灼。
眼前局面摆明是有人要趁机拉我下水,若是不及时干预,恐怕.....
我将目光投向薛子炀,虽捕捉到他眸子里极浓的厌恶,但仍是咬咬牙,磕头直言。
“奴婢愿以人头担保,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会帮助薛少卿查出真相。”
薛子炀淡淡扫了我一眼,漂亮的双眼里尽是不悦。
“本官是大理寺少卿,还轮不到一个小小丫鬟来帮忙。”
“依臣之见,还是将佟家这俩丫鬟软禁吧,凶手便是她们也说不定。”
满腹憋屈统统被堵了回去,放眼一看,整个后宫无一人肯替我和秋云说话。
几乎是瞬间,我体会到了薛宝蓉死前百口莫辩的痛感。
是报应么?
我唇角微勾,冷笑一声。
我自地狱里重生,只为杀出一条血路,鬼神尚且惧我三分,又何惧所谓报应?
“既然薛少卿这么自信不需要奴婢帮助,那敢问薛少卿,可曾知道茶点呈上的时间?”
“又是否知道,茶点经手过多少人,手里又是否又确定的证据?”
我抬眸,定眼对上薛子炀的双目,声线坚定。
“月昭仪一口一个说奴婢是凶手,证据呢?既然没有证据,堂堂昭仪空口白牙诬陷一个小小奴婢,又是否有失风度?”
“奴婢斗胆发言,在座各位,除了奴婢以外,有谁能清楚整个宴会的全部人员和工作流程?又有谁有这个通天的本事,不知这些便能揪出凶手?”
四周骤然陷入沉默,薛子炀抿了抿唇,冷冷的看向我。
“看来薛少卿少年英锐,不需要知道这些,也可以查出真相。当真神人也!”
我阴阳怪气一番,话里话外都在戳薛子炀的脊梁骨。
薛子炀唇角微颤,眸中冷意更甚。
“一个小小奴婢,竟然如此胆大,口出狂言。”
“那你如何证明自己不是凶手,如何证明自己与凶手无关?若是无能的话,就算你知晓案发事件的关键,本少卿亦绝不会亦不需你的帮衬。”
我唇角一提,眉眼舒展,笑道。
“那奴婢倒想问问,为何薛少卿一定觉得奴婢才是凶手呢?”
“论位置,奴婢当时站在陛下身侧,论动机,毒杀南宝林对奴婢有什么好处?论手法,南宝林一死,所有人都会怀疑奴婢作为宴会流程的掌事,最有机会下毒,奴婢又何以将自己陷入危险中?”
薛子炀瞬间沉默,喉结滚了滚,饶是说不出话来。
良久,那人方才轻启双唇。
“也罢,那就跟着本官一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