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能够在短时间内毒杀南宝林,便能证明,凶手只能是在场众人中的一个。”
“烦请诸位在此地等候片刻。”
“毕竟,若是有人中途离开,只怕凶手会借题发挥。耽误现下查案不说,闹出新动静,恐危害诸位安危。”
薛子炀执起茶杯,细细观测。
我拿出秋云递给我的宴会流程礼单,交予薛子炀。
前夜子时【午夜23:00-1:00】附近,备好所有茶点材料,并试毒。
是日巳时【上午9:00-11:00】,制作完所有茶点,试毒结束后运送至春日宴后场。
是日未时【下午13:00-15:00】,秋云带人递送茶点(具体递送时间,听从陛下号令。)
“你应当知道这份时辰表对于判案的重要性,倘若出了何差池.....”
薛子炀信手翻阅单笺,挑眉看向我。
“奴婢以人头担保,其上内容,分毫不差。”
我毫无惧色,直视他的眼神,微微福身。
“然,就算流程单上是这么写的,下人们却也不一定能完全实施。试毒之人是谁?带上来看看。”
我安排的试毒之人都是信得过的几个丫鬟,分别是失月、秋云,以及桃夭(溪泠)。
“第一位试毒者是秋云,其次是失月,最后是溪泠。”
我指了指三人,而后小声对薛子炀耳语。
“她们三人都是信得过的。其中奴婢最信任的是溪泠,故而让她最后一步试验,也算是检验其他二人试毒的结果。”
薛子炀勾唇,眼尾一扬。
“这么说,唯一能在试毒环节下手的,只有可能是那位溪泠了?”
溪泠听罢,屈身行礼,声线平淡。
“奴婢可以确认,两次试毒环节查验时,茶点均是无毒。”
她全程低眉,为的便是避免旁人察觉出易容后的异样。
“另外,奴婢想禀告大人。呈上宴会的所有茶点,除了太后娘娘和陛下所用是特别定做以外,给其他人的都是一样的。”
“且,顺序随机。丫鬟们站位以及茶点呈上的先后,都并非固定。”
溪泠语罢,我下意识地护住她,解释道。
“之所以随机安排,就是为了打乱节奏,以防有心之人针对目标,在其中下毒。”
薛子炀瞥了我一眼,冷冷嘲讽道。
“你这般行为不仅没有避免毒杀案,反而影响了本官的判断。”
我略微欠身,语气恭敬。
“就算没有打乱顺序,凶手也不会蠢到直接在自己负责的流程里下毒,届时同样有嫁祸、陷害等问题。薛少卿断案无数,连这点都不甚清楚么?”
他听罢,沉默半晌别过头去,而后方开口。
“本官诚然有些意气用事,怪不得你。”
我不再与薛子炀过多纠缠,客套几句后便自行思索起来。
在脑海中整理时间线时,我发现凶手只有可能在试毒环节之后动手。
毕竟,试毒环节一结束,众丫鬟便来到了宴会场,在场尽皆侍卫和贵人,怎么可能做到避开耳目下毒?
但试毒的每一个环节全都经过了检验,凶手到底是用了何种手法下毒成功的呢?
“对了,南宝林最近有没有开罪过谁?”
薛子炀朝我走来,原本面上轻蔑的表情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和。
“说起这个,便更奇怪了。”
“南宝林不过是个正六品,无子无宠,家世背景也一般。从来都是株随风而动的墙头草。谁会花费这么多心思去在这种大型场合毒杀她呢?”
薛子炀沉吟,即刻命人调查南宝林最近的动向。
“兴许,是被人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我拧眉,摇头否认。
“凶手能在审查如此严苛的环境下得手,足以证明其心思深沉。若真只是为了灭口,为何不直接在私下动手呢?反正南宝林人微言轻。”
“为何偏偏等到在大型宴会里,费尽心思上演一场谋杀,惹尽耳目,冒尽风险,只为杀个六品宝林?这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薛子炀闻言,亦皱起了眉头,思索道。
“诚然,这种大型宴会若要动手,都是为了谋杀那些素日里见不到的大人物,没有谁会有这个心思去对付.....”
听罢,我双瞳骤然放大,一拍薛子炀的肩膀。
“等等!你方才说什么?”
薛子炀一愣,眨了眨眼,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种大型宴会都是为了谋杀素日里见不到的——”
“大人物!”
我们二人异口同声道。
“凶手的目标,很可能并非是南宝林,而是某个大人物,只是机缘巧合,让南宝林成了替死鬼。”
说白了,就是误杀。
我重新回到宴会主桌,审视观察每个妃子的站位。
既然太后和皇帝的茶点明显不同,那凶手的目标自然并非这二人,而应是所用茶点都相同的妃子们。
而这些妃子里,能称得上是“大人物”的,只有可能是宁妃或者月昭仪。
我辗转至宁妃的座位,观察她所用的茶具,同时左手拿起一旁月昭仪的茶具,细细对比。
二者无论是成色、形状,皆别无二致。
我伸出指尖,细细摸索其上纹路,直到感觉左手手指掠过一处明显的凹陷。
我叫上薛子炀,二人一同凑近观察凹陷之处。
该处印有一道细密的痕迹,该痕深而窄,似是刀划。
再往南宝林座位处一看,茶杯光滑,不见磨损或记号。
“这极有可能是凶手标记的记号。凶手真正的目标,应当是月昭仪。”
只是,呈茶所用茶具、顺序都是随机的,凶手到底用了什么手法去锁定月昭仪的茶点?
况且凶手既然已经明确目标,又做了记号。那为何会造成误杀呢?
“此外,还有一件奇怪之事。”
薛子炀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南宝林的座位。
“仵作发现,南宝林的茶点中,只有豆沙糕点有毒。但是豆沙糕点有两处咬痕,且两处都检测出毒素。”
我意识到话里的关键之处,来到南宝林生前服用的豆沙糕点前,发现果然有两处较深的咬痕。
“这种毒是需要发挥时间的吗?还是需要足量服用?”
薛子炀摇摇头道:“不,这种毒药性狠戾,服下即刻毒发,就算微量也能致死。”
那就奇怪了,按照这个道理,南宝林应当服用过一次便身亡才对。故而豆沙糕应当只能有一处咬痕,而非两处。
两处糕点的咬痕都较深广,仵作确认过,两处皆含有毒素。
“当真神了,一块豆沙糕原本是无毒的,后来吃了之后就变成有毒的了。”
薛子炀摇摇头,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