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仇微微挑眉。
青年的面色有些惊异,沈微霜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两圈,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
她会问出这个问题,一方面的确是心存好奇,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
若真是半年前来此的,应当对此事有所耳闻吧?
“您说这个啊……”
满屋静默的空气里,燕仇琥珀色的眼眸轻微动了动,明知道屋子里没人,还是朝四周张望了一圈,墙上柜子里的白玉兔子竖着耳朵,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好似在注视着两人。
“好像是涉及了镇里的某些忌讳。”
燕仇收回视线,低下头,他比沈微霜高出半个脑袋,此时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眸子深处透出几分讳莫如深来。
青年往前走了几步,高大身躯所投下的阴影悄然覆盖住她。一袭青衫携了某种说不出名字的草木气息,草叶汁水独有的清新中夹了些甜腻,很奇怪的味道,却并不难闻。
沈微霜不着痕迹地蹙了眉。
她刚想后退一步,却见燕仇将食指比在了唇上,一副说悄悄话的架势。
“在下毕竟是个外人,不太清楚镇子的传统,”他轻声道,“但偶然也会听到客人们的闲谈,据他们所说——”
“天山之中,有仙人高居。”燕仇抬手,遥遥指了指后方。
天山?沈微霜顺着望去,忽然心头微动。
那关于那些高山,的确有一个长久以来的忌讳。
在镇里长辈的叙述中,整个天山山脉里,有一座山是万万去不得的,那里藏着某种奇诡无比的凶兽,有长着三颗脑袋五只眼睛的,也有一只脚掌就堪比一个成人大小的,总之凶猛异常,非凡人所能想象。
镇中先祖们初初发现时十分惶恐,认为那是守护黄泉之门的地府恶犬,几乎动了举族搬迁的念头。只是当时时局混乱,实在也无处可去,又因这些异兽只存在于去过那座山之人的口中,从未真正出山现身于人前,于是在半信半疑的不安中到底留了下来,并且就这么一直繁衍到如今。
那座山具体是哪座早已不得而知,已经太久没有人亲眼见证过这个传闻,而今只有耄耋之年的老辈会真正对它感到避讳,它更多的时候出现在教训孩子的长辈口中。
譬如沈微霜就曾在哄谢辞睡觉时吓唬他道:“再不睡觉就会有长着三颗头的怪物来抓你。”
当然谢辞是不吃这套的,最终还是沈微霜轻哼了支温软轻缓的民谣才成功令他闭上眼睛。
她未想过会在燕仇嘴里听到这些。
何况,那传闻是守卫黄泉之门的地府恶犬,如何又传成仙人居所了?
沈微霜收回望向远方的视线,重新看向青年的目光中存了几分质疑。
“公子若是不愿告知于我,直说便是,何必这般搪塞。”她语气中刻意含了些不满,果然见燕仇皱起眉头。
“如何能是搪塞?夫人,在下的确是听客人们这般议论的,夫人就算怀疑着恼,也莫要恼了在下才是。”
燕仇无奈道:“客人们说,的确有人在天山中目睹了仙人的踪迹,青衣飒然,立于云端,闲庭信步,飘然若仙,镇中人目睹仙迹,奉为山神。”
“传闻山神入凡,原为赐下恩泽,怎奈山民愚昧,冲撞了山神,故而改为神罚。”
这样吗?沈微霜心中古怪,眼前这人说话时的神情着实不像是空口胡诌,可山神一说也着实令人难以置信,天山镇这么一个小地方,就算确有真仙下凡,又怎会来此——
她心中一跳。
短短一瞬息,她想到问灵试炼。
若是以试炼为理由,那么此事真假与否,还尚不能判断。
她心里闪过百八十个乱七八糟的猜想,面上却只是笑了笑,略带了歉意地安抚道:“公子误会了,我并没有埋怨之意——”
沈微霜还未说完,只听哗啦一声,那柜台后的布帘再次被掀起。
她一顿,话也不说了,立时转头看去,身旁的燕仇意味不明地望她一眼,暗光流转的桃花眸里含着奇怪的笑意,定定地瞧了她片刻。
于是谢辞自布帘后走出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师娘与一位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站在一处,两人之间挨得极近,正常情况下,沈微霜绝不会与他人相距如此亲密。他不自觉冷了脸,目光又挪至女人微微含笑的面颊上,那双对外人一贯清冷的眼眸此刻酝了温软的笑,如同朵朵水芙蓉绽放在微澜的湖泊。
那姿容仪态俱佳的青年恰在此时抬起双眸,与他遥遥对视。
这人的面容,他煞是眼熟。
谢辞眯起眼睛。
他磨了磨后槽牙,捏紧了袖中的一个长方形檀木盒,将它往更里处塞了塞,没有同青年僵持,径直向沈微霜走去。
“师娘。”
少年人身高腿长,不过几步便迈至沈微霜眼前,不着痕迹地将燕仇隔开,顺势扯住她袖子,手指绕了绕袖角,女人原本利落平整的衣袖霎时扭得如一根散乱的麻花。
“这是哪位?”谢辞不光会扭麻花,他还拽了拽,下颌微抬地示意沈微霜回答,语调暗含威胁。
不光是对燕仇的,也是对沈微霜的。
燕仇微笑着与他对视,他依然笑得温和无害,在沈微霜要张口解释时率先开口道:“不劳烦夫人了,在下自己来吧。”
他将与沈微霜说过的来历又同谢辞解释了一遍,谢辞微勾着唇听着,未被银面遮挡的半张脸似笑非笑,也不知信了没。
沈微霜猜他是没信的,这孩子的戒心比她还重。
“我的确听掌柜的招呼了一位随从。”谢辞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将青年自上而下扫了两遍,眸光坦荡而无礼,带着蓄意要将人激怒的挑衅。
“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位佳公子,”他笑道,“在这小店里做侍从真是可惜了,公子若是愿意,我可代为介绍些其他营生。”
这话说得甚是失礼,燕仇也只是静静听着,唇边笑意消散了几分,眼睫垂下,扑棱着在如玉面孔上打出些阴影来,无端地惹人怜爱。
他的姿容显然与谢辞是截然不同的,谢辞面无表情垂着眼时只会显出冰河暗流般的冷漠来。
这下轮到沈微霜拽了拽他,少年的食指还缠着她的衣袖不松开,她晃了晃自己的手,连带着谢辞的手也跟着一起动,权当是提了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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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辞略显委屈地低头睨了她一眼。
明明是这男的先挑衅他的。他想起掀开帘子看到的那一幕,这个姓燕的分明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眼,他却明确地从那双桃花眼中读出了某种不友善,乃至于厌恶。
他明明该疑惑为何初次见面这人态度便如此刻薄,心里却觉得本该如此,就好像他第一眼也不喜这个青年一样。
于是他并不和缓气氛,反而火上添油,以极低端的手段给人难堪。
只是师娘偏心。少年的食指将沈微霜的衣袖缠得更紧了,袖口都收缩到碗口一般的大小,索性沈微霜腕子纤细,倒也不至于有紧绷感,就是手腕被他拽的一垂再垂。
“公子看样子并不乐意。”谢辞到底还是顺着沈微霜的心意开了口,语调微微缓和下来。
“既如此,那便请回吧,我师娘这边有我看着,她若需要讲解,我自然会为她解惑。”
他话说到这份上,燕仇便是个聋的也改知道接下来不得不走了,只好望了眼沈微霜,眸光透出几许遗憾和不舍。
“那在下便告退了,夫人。”
燕仇向沈微霜作揖,而后很快转身离去,两三步走到布帘前,又回过头来温润地一笑。
这一笑连酷暑的炎气都消散了些,真真是柔和如春风,青年的视线并不落在两人身上,只是空落落地垂在一边,这一笑之后便扭头钻进了店铺里头,那一点如苍山翠色的青衣袍角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得倒很是干脆利落。
沈微霜望着微微晃动的帘子,心头思索,这青年还真是谢辞一来就跑,也未曾从她这里索取过什么东西,难道他真是如自己所说的只是前来接见客人?
她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盯着帘子看了几息,却也思考不出头绪来,无奈之下只得放弃,一抬头,便望进谢辞凛冽的眼眸里。
“看什么呢,有那么好看吗,师娘?”
少年的眼眸里满满当当盛着她的身影,沈微霜在里头寻到几分谴责。
衣袖被越拽越紧了,她没忍住笑了笑,有意逗他:“人家确实好看呀。”
谢辞一愣,眸子微微瞪大了,仿佛没意料到她会这么说,他张了张唇,却好像没能组织出语言来,又转头去看燕仇离开的方向,沈微霜怕真把人惹毛了,晃了晃袖子。
“但谁叫我看惯了更好看的呢。”她笑眯眯道。
于是谢辞又回头看她,定定地注视了她片刻,唇角控制不住地牵起微小的弧度,又马上捋直,刻意板着脸问:“师娘在哪里看惯了?铜镜里?”
“是啊,铜镜里。”沈微霜知道他想听什么,偏不顺着他的意来,这人惯会是得了颜色就开染坊的,受了句夸尾巴得翘到天上去。
她的衣袖紧接着就被大力拽了一下,透出对面人明显的不满。
少年面上倒没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是唇线抿着,一张俊俏的脸仿佛冻住了。
沈微霜忍不住笑。谢辞显然是极好看的,比清隽俊逸的燕仇更为好看,旁人可能会觉得他的好看过于凌厉,可沈微霜与他相处太久了,又太熟悉,无论谢辞面色如何都早已不受影响。
毕竟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