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在经历各种邪灵突脸后，这种半空中飞来一剑的事已经吓不到她了。
三狐被惊得跳了一下，沈微霜收起玉简，自床榻上站起身来。
那剑通体澄明，看着不似邪物，倒像是正道修士的佩剑，此刻牢牢钉在墙上，剑身上有明暗不定的刻纹流转。
窗外仍是黑沉沉一片，但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变了。
她看到灰沉的阴影，那层漆黑的天幕像是被人揉皱了一样，皱出几个小小的褶子来，好似老人脸上凹凸不平的纹路，然后它缓缓被掀起——
直到此时，沈微霜才意识到那看上去是天空的东西，竟是一层紧紧贴在窗镛外的黑布。
或者说，是墨色的，质感与人皮相似的一副皮囊。
唰！那东西被彻底掀起，沈微霜看到其下垂着的两只人手，只是手臂空空荡荡，像是两根空管，只是连接了其下的一双鲜血淋漓的血手。
没有腿，也没有头。
与之一同被拔出的，是那柄剑，青年一双手骨节分明，一手提着剑，一手随意抛了那邪祟，转而敲了敲沈微霜的窗。
“有人吗？打得太激动了一时失手，对不住哈。”
“哎，你这窗上还趴着只邪灵呢，长得还挺人模人样的，帮你拔掉了啊。”
沈微霜听到青年干净的嗓音，大大咧咧的，听上去是个年轻男人，一同传来的还有人群的嘈杂声，闹哄哄的，叫人完全无法分辨其中言语。
天山镇的市集都未曾如此吵闹。沈微霜皱了皱眉，那附在窗镛上的邪祟被掀起后，所有的声响都霎时传入屋内，她还在思考怎么回这人，那青年敲了几下窗，已经按捺不住似的弯腰看进来。
“不会有人的，”他好像在跟旁边的人说着闲话，“今天可是选拔赛第一轮，谁不来看啊，你看，我就说吧，没人——”
青年说着话，目光透过窗镛敞开的缝隙，在屋内缓缓扫过，落到沈微霜身上时戛然而止。
他磕绊了一下。
沈微霜与他对视，对面人一双眼睛清凌凌的，瞳仁是淡淡的琥珀色，干净透亮，看上去没什么城府。
“什么选拔赛？”她问，心里纵然已经有了猜测，还是想要个确切的回复，她靠近那扇窗，青年看着她，张了张唇，在她伸手要去够那窗缘时，啪的一声，窗户被大力阖上了。
沈微霜怔了怔。
外头的声音好像突然激烈了一刹，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不明所以地敲了敲窗，又要去摇起窗户，摇到一半时，窗镛再次从外部被大力掀起。
“……你就是那个人魔混血？”这次窗户缝隙开得大了些，青年俊俏的脸孔出现在窗外，很柔和的一张娃娃脸，没什么攻击力，看着便让人心生好感。
是和谢辞完全不同的长相。沈微霜晃神一瞬，对他笑了笑。
“对，我就是那个人魔混血。”她说，语气很是坦荡。
好像每个人看到她都要问上这么一句话，某种程度来说，名头也挺大的。
“……哦，”青年讷讷的，低声自语了句，“也没听说三长老基因这么好啊。”沈微霜似笑非笑看着他，青年颤了颤睫，又期期艾艾问：“你不来看选拔赛吗？”
不等沈微霜问，他自己便解释起来：“今天是进入界膜后的第一轮选拔赛，对决定进鬼门的次序至关重要……好吧，虽然你应该也不会进去。”
“这次，难道不是来打仗的吗？”沈微霜犹豫一会，还是问出了口，隐去了燕仇透露给她的突袭方案——虽然她感觉这玩意在这里好像并不属于什么秘密。
“哦，那是镇魔军的事，镇魔军军队还没到达呢，”青年看上去有些疑惑，“昆仑没告诉你吗？这艘船上大部分人来万鬼域，都是冲着鬼门来的。”
“鬼门七年一开，无数人蜂拥而至，这艘船上的，已经是历经层层选拔后剩下的了。”
原是这样。沈微霜若有所思。
“喂，你真的不来看看吗？虽然以你现在的修为还参加不了，但强者斗法，观摩观摩总没坏处。”青年喊她。
沈微霜抬眸看他一眼，正想说起走廊上那奇怪的声音，忽而听到咔嚓咔嚓连续的几声，在她目瞪口呆的眼神中，青年抬手便拆了窗镛，连带着其下的墙体都给拆了几块。
“喏，这样就不用绕远路了。”
“……不用赔钱吗？”沈微霜问。
“几块灵石而已，待会我去交了便是。”青年摊手道。
财大气粗啊。沈微霜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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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起三狐迈过这片残垣，外头是一片昏沉的天，没有一点光亮，看得久了，会发现空中有同样灰黑色的气流如云絮般漂浮旋转。游船上空漂浮着五座擂台，其上有看不清面目的人在斗法。
那些人移动速度极快，沈微霜注视了会，阖上了有些酸涩的眼睛。
“你方才也是在这上面？”她问。
“嗯，刚刚比完，赢得毫无悬念！”青年一扬眉，面上的得意简直不加掩饰，沈微霜便淡淡地笑了。
“对了，还没向你自我介绍呢。”青年比她略高半个头，此刻微整了整衣襟，看上去是想要肃容的，只是那张娃娃脸实在严肃不起来。
“王家，王景焕。”他顿了顿，似乎是憋不出什么话了，末了干巴巴道，“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沈微霜忍不住笑，将自己的姓名告诉他，青年挠了挠头，喃喃道：“原来你叫这个名字啊。”
“嗯，你们都听说过我？”
“是啊，人魔混血嘛，多稀奇啊，跟马上要来这儿的那位一样稀奇了。”
“那位？”沈微霜疑惑。
王景焕撇撇嘴：“昆仑保送进来的，你看我们还要在这里打选拔赛，那位人还没到场就已经预定了第一批的位置了，近千年来，有这个待遇的只有一个燕仇，当然，现在还要加上一个他。”
沈微霜想起舒璇所说的那个小师弟：“天榜那位？”
当时通讯玉符上浮现的那两字正是天榜，她问得含糊，是存了心想试探。
“嗯。”王景焕点头，眼底有些不服气，突然四下看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神秘兮兮地冲沈微霜招手，沈微霜不明所以，偏头靠近了些。
“我跟你说，你不要跟其他人说，”青年压低声音道，“那位的天榜啊，说不定有些水分！”
哦？沈微霜配合着诧异地扬眉。
青年注意到她的神色，似是更来劲了，悄声道：“你见过昆仑下任掌门人么？就是现任掌门的独女。”
她怎么会见过。沈微霜摇头。
据说很漂亮。王景焕刚想顺嘴打个岔，瞥见身边人玉白的面庞，忽地怔了怔，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得回归正题：“那位呀，据说跟昆仑下任掌门有些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