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派他前往鬼门，自然会给他详实的资料，相比之下，燕仇给沈微霜的那枚玉简与舒璇向沈微霜透露的那些，简直称得上是浅显。
他过来前，昆仑掌门便告知他此行的目的。
传闻中，那枚魔宫碎片由魔族始祖，即第一代魔君铸造，后被三代转铸成魔兵，随三代一同葬落在万鬼域，无数人、魔遍寻不见，直到鬼门生成。
几乎所有知情者都一致推断魔宫碎片便藏于鬼门中，于是才有了世家对于鬼门的千年追逐。
“便让它留在那里。”出发前，掌门人意味深长道。
“为什么呀？”彼时骆颜带领镇魔军前往西侧界域支援，留下一缕神识附在通讯玉符上旁听，闻言奇怪道，“魔宫碎片，这么好的东西，难道就便宜了那帮世家？”
昆仑对于鬼门向来不大热衷，有种听之任之的放任，也唯有此次派谢辞带队前往。
掌门轻笑，并未回答，只是捋着短短一撮山羊胡看向谢辞：“若旁人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
谢辞自然知道。
“魔宫？”沈微霜显得很是诧异，这个词显然不在她的知识储备中，“我们到魔宫来做什么？”
谢辞眨眨眼，低头将掌门告诉自己的事一五一十复述了遍，最后道：“这上颚应当是魔宫幻影，与下颚的昆仑一样，皆为陨落之人执念的产物，而魔宫碎片想来就藏在这魔宫幻影中。”
“魔宫碎片传闻被一代魔君糅杂了一截天道，能窥见大乘之秘，不过怕是出了什么问题，那老头子说要留在这里，铁定没安好心，师娘，您若是看到了，不要去接触。”
沈微霜自然不会作这等死，她担忧的是另一方面，蹙眉扯了扯谢辞，少年冲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我不会有事的，师娘。”
他明白她在忧心什么，语调放得极轻极软：“那些世家门族本就争得你死我活，我们只要坐山观虎斗就行了。”
事实上，昆仑派他来，除了确保魔宫碎片会安安稳稳的留在万鬼域，不被其他人带走，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
此地千年封锁，无数世家不得而入，那堵肉墙换一个人来，只怕便永生困于其中。
他的神魂中一定有什么异常，导致此地开启，世家们与他交好，昆仑掌门看重他又提防他，无不是因为这一点异常。
各自算盘如何，他自己，昆仑，各个世家，彼此心中都清楚得很。
只有师娘不知道。
沈微霜的确不清楚其中弯弯绕绕，她只猜到谢辞向自己透露的定然是门派核心机密，能知道这种机密的，在门派中必然也不是无名小卒。
可是大门派的核心弟子，这可不是个好坐的位子。
她心中担忧谢辞，有心想详细问问，又想到他的说来话长，于是叹口气，先将自己的情况阐述了一遍，从那艘空中游船上恍惚醒来，到被吸入第二轮的选拔赛，结果不知为何进了这鬼门中。
相比于谢辞，她毕竟昏迷了三个月，经历要简单许多，寥寥几句便大致道了个遍，只是掩去了与舒柏的矛盾，谢辞做事冲动，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多生事端。
饶是如此，谢辞也听得面色阴沉。
他显然有好几次想插话，唇张了张，又在沈微霜的眼神示意中闭上，如此反复几次，沈微霜说完了，眼前少年也沉着眸色不再开口。
“怎么啦？”她看出他心中郁气。
“那个燕仇是您什么人？”谢辞抿唇盯了她一会，昏沉烛光下，少年英俊的面庞一半隐在暗处，幽幽火光跳动在他黢黑的眸子里，待沈微霜被盯得有些发慌，这才闷闷开了口。
话一出口，沈微霜便觉得莫名。
还能是什么人？较陌生人熟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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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她沉默片刻，还未想好如何回答，谢辞仿佛误解了什么，咬了咬牙。
“那个姓燕的也就皮囊不错。”他冷冰冰道，“想放您的血，下辈子再去做梦吧。”
燕仇想要她的血削弱人魔界壁，以方便镇魔军突袭，说实话，自从进到鬼门中，沈微霜都快忘记这事了。
她有些好笑，眉目却不自觉柔和下来，安抚他：“毕竟也就我一个人魔混血——”
“您不是人魔混血。”谢辞打断她，一字一句道，“您不是。”
沈微霜愣住。
“那姓燕的瞎扯。”少年罕见得有些愤怒，话语都要冻成冰。
“您绝不会是人魔混血，师娘，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您的身体。”他看她一直沉默，呼吸都急促起来，狭小的偏殿中原地转了圈，整个人都十分焦躁，重复道，“您不是，师娘，你信他还是信我？”
此话一出，沈微霜本有些恍惚茫然的脑海中警铃乍响。
这是道有标准答案的题，若是她答错或者有半点犹豫，等着吧，这孩子闹起脾气能令她头疼欲裂。
“当然是信你。”她当即笑道，“我们家阿辞说的话，师娘哪能不信？”
谢辞盯着她看，半晌，轻哼一声。
“您真的不是，”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像是某种呢喃，“师娘，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查清楚的。”
“好好好。”沈微霜受不了他这么说话，心跟一滩水似的化开来，抚了抚少年的长发，柔声道，“师娘等你。”
尽管那艘船上种种迹象表明燕仇所言属实，但谢辞说不是，那便不是了。
反正人魔混血也不是什么值得认领的好东西。
谢辞安静下来。
他垂眸看着沈微霜，不知想了些什么，眸中光影浮浮沉沉，末了忽而道：“您还是很喜欢师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