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碎片现身，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
烛火寂静不动，神像面目扭曲，高高在上地俯瞰众生，无端地叫人生出一种被窥视感，王父定定望着眼前少年，觉得这人的面貌就如那尊神像般模糊不清。
针落可闻的空间中，他听到自己缓慢的心跳声，像在等待眼前人的下一句话。
然而谢辞闭口不言了，半边面孔隐在昏暗中，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王父叹息一声。
“杀人。”他轻轻道，“当血流得足够多，碎片自现。”
果然。谢辞眯起眼，这下是真的笑了：“家主果然也知此法，既如此，何不试试看？”
“徒增杀戮，此乃魔道，有违天理纲常，不妥。”王父淡声道。
“天理纲常？”谢辞挑眉，几个字滚在舌尖重复一遍，很有趣似的，“家主，都到此地了，您还在意这个？”
“还是说，您觉得，若是一直寻不见我，其他氏族便不会动用此法？”
王父沉默不语。
要让魔宫碎片现身，大体上两个法子，一是与碎片有所关联的那人寻着感应而去，二便是死人，当人死得足够多，逸散的灵力冲击这片幻象，逼迫碎片不得不现身。
至于寻常人等机缘巧合之下碰见碎片，那是极端小的概率，魔宫宽广无比，虽为幻象，各处机关灵兽造成的伤势可是真切无误，东闯西闯之下，碎片没能碰上，人倒是先死了。
是以到了此地，各大氏族先是去最有可能的魔王宫走了一遭，空手而归后倒也没做无头苍蝇，而是各自分散寻找谢辞，期间各家互相算计，魔宫机关引动，倒也死了不少人。
先前王氏队伍便是在寻找谢辞，不过期间伤亡太过严重，不得不找个安全之处修养，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修整时倒是与想找的人正正好碰了个面。
越是关键之人，到了此地越不会甘于蛰伏，谢辞能安静这么久，王父其实很意外。
当然，若是此人一直不肯现身，第二个法子会自然而然地奏效——时间拖得够长，因各种意外而死去的人便越多，积攒到一定程度时，碎片便现身了。
这都是各家默认的规矩，如今尚且在寻找或者说拉拢关键之人的时间段，率先找到关键之人，便能抢先摸到碎片附近，抢占先机。
只是王父怎么也没能想到，眼前人会说出这么一席话来。
想来那些老家伙也想不到。他心中叹息。
自然而然地等待人死，与主动去杀人，还是很不一样的，难怪儿子先前如此怕他。
“其他氏族也不会如此做。”他低声回道。
你以为人人都与你一般嗜杀？
“是吗？”谢辞诧异地眨眨眼，这帮子世家互相的信任度挺高啊。
他瞥了眼前沉默不语的中年男人一眼，忽而笑了一声，迈步便往帘外走：“与其被动等碎片现身，不若主动点，先杀了有威胁之人，到时夺宝便如探囊取物，无须缩头缩尾各种忌惮。您以金丹身成为王氏代理家主，晚辈本以为能有所魄力，这才欲与您共谋，没想到……”
他叹息一声，摇头，与王父擦肩而过。
王父眉梢抽动两下，依旧沉默，未有任何动作。
哒，哒。
长靴踏地声在暗室内极为清晰，谢辞一面摇头一面往前走，越走脚步越慢，眼看着将将便要掀帘出去了，面色也有逐渐发青的迹象。
这老头子居然真的不打算叫住他！
他心里极为郁闷，寻常倒是好说，谈不了便不谈了，可如今师娘在外头，他若出去了，师娘必然会疑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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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长时间在里头谈了些什么，叫他如何说？说谈判破裂，他垂了饵放在老头子面前，老头子没上钩？
沈微霜面前，他还是要脸的。
谢辞面色阴沉的要滴水，于帘幕前一步停下，张唇要说些什么，正巧此时中年男人声音响起。
——“谢小仙君，请留步。”
谢辞从善如流，应言转身。
王父同样回身看他，心中有些奇怪，眼前人停步似乎比他出声更早。
他疑惑一瞬，很快便不再纠结，低沉道：“无须死那么多人，谢仙君只要略作感应，便能找到碎片藏身之地……”
这是他们要找谢辞的最大目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要用第二种如此血腥的手段？
谢辞直面着他，一眼便知眼前人在困惑些什么，歪了歪脑袋，有些玩味地笑了笑。
这些世家斗了近千年，年年因权势争斗都不知死多少人，临到头来居然害怕手上沾染太多血腥，他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难道说真如此人所言，自己魔性太重，过于嗜杀？
不知道啊，回头问问师娘吧。
“对，我能感应。”他笑眯眯的，第一次正面承认了此事，“但我为何要告诉你们？真以为一点蝇头小利就可以收买我？你们有你们的盘算，昆仑也有昆仑的盘算……”
王父眼神微动。
“你们这些人，待碎片现了身，不管谁先拿到，必定还要争个你死我活，说不定还要殃及池鱼……”他轻缓道，“与其如此，不如先灭个干净，以免后患。”
此地如今，活人还是太多了。
他带着沈微霜，着实是很担心会殃及师娘这条“池鱼”。
至于掌门说要将碎片留在此地，管他呢，与师娘有关的东西，先拿到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