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宫距离此地不远,王氏本就是从那边过来,回程也显得熟门熟路。
整只队伍静默无声,所有人都保持着相当的警戒,宫殿外围弥漫着一层白雾,很淡,不影响视觉,但无端惹得沈微霜心慌。
她有些头晕,恍惚间有什么异样的东西自眼前晃过,凝神时又消失不见,仿佛只是她心神不定时产生的错觉。
谢辞在她身侧,因为担心沿途残留的机关暗术,队伍前进的速度称得上是缓慢,沈微霜跟上难度倒也不大,只是愈来愈头疼,步子便慢下来,谢辞侧头看她一眼,微微蹙了眉。
两人在队伍后方,王父在前方,此时无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师娘,累了吗?”谢辞问。
沈微霜微微摇头,迟疑片刻,轻声道:“雾中好像有什么东西……”
谢辞步伐一顿。
他抬睫,漂亮的黑眸迅速往周遭一扫,宫道宽敞,殿宇粗犷巍峨,雕刻着的妖兽上,层层翎羽垂落于地,细小刻痕清晰可见。
根本不存在什么雾气。
两人身侧早被他布下了隔音屏障,少年神色不动,继续道:“您看到了什么?”
好像有一些人和声音,但皆如幻影晃过,真要她说,她也说不上来,沈微霜沉默摇头,谢辞轻应一声。
“不要去关注那些……”他话还未说完,沈微霜一脚踩到什么东西,整个人都踉跄一下,幸而被他及时扶住。
不知为何,她身子软的厉害,惊魂未定地向下看去。
那是一层衣衫。
半折着,上半身被压在了下面,软趴趴地黏在青黑色宫道上,似是经历了一场血战,泛黑的鲜血泼洒其上,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
可能是主人大战之后觉得过于糟蹋,在此地换了身外衫……沈微霜想着,但越瞧越觉得不对。
那宽广的袍袖下,伸出了一层属于人的手掌。
质地单薄如纸,其间血肉、骨头都好似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心一下一下地跳,慢慢呼吸着,着了魔似的用脚尖将其挑开,被覆压其下的扁平头颅便耷拉着直对向她,睁着眼,瞳仁已经碎了,脸皮和后脑的厚度加起来没有一个指甲盖宽。
“师娘。”谢辞低低地叫她,拉着袖子将她扯远了,再度跟上队伍,沈微霜愣愣的,狠狠闭了眼,又睁开。
她清楚出了殿门后自己的状态不对,心中发狠地缓了片刻,总算觉得好许多。
“刚刚那个人……”她凝眉开口,“血肉都消失了。”
像被什么吸收了一样。
“嗯。”谢辞颔首,算是肯定她的猜测,“碎片会吸收此地死人的血肉,从而复苏。”
所以死在此地的人,大多都是这个模样。
沈微霜点头,抬眸望他一眼,少年下颌线条生得利落好看,薄唇紧紧抿着,带出一抹令人心悸的沉肃。
她有些担忧,头还是昏昏的痛,快速瞄了眼前方的王氏队伍,而后用了些力道拽谢辞的袖子,谢辞的袖口都被收在护腕中,手肘处的衣袖被拽出几道褶皱,少年微愣,低头看她。
沈微霜再一望前方,收回视线,踮脚去抚谢辞的脑袋,两秒即收,谢辞反应极快地隔着袖子握住她小臂,拇指和中指松松圈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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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圈,于是沈微霜收不回去,谢辞愈低地俯下身,发顶在她手心蹭。
女人眉间含忧,发间带香。
“我不怕。”他预先回了她,于是沈微霜微笑,定定注视他片刻,轻声叹了口气。
“不要害怕。”她还是说,“我不会有事的。”
话落,还是忍不住朝前方望了一眼。
前方无人回首,她松口气。
谢辞看她的举动,弯了弯眼睫,又轻哼一声,松了女人的小臂,直起身,两人继续加快了步子顺着宫道走,沉默了会,谢辞低声应道:“您不会有事的。”
嗓音很沉,隐隐约约透着股执拗的狠劲。
沈微霜于是心中暗叹。
前方队伍停下,隐隐有窃窃私语声传来,巨大宏伟的宫殿缓缓呈现在视野中。
魔王宫到了。
千年前的魔王宫,魔君居所。
它隐在迷雾中,沈微霜尚看不分明,只是眼瞳无形中生了刺痛之感。
王父转身朝后方走来,眉宇沉沉压着,面上神情很是沉重。
越是靠近宫殿,宫道中央那些死去的皮囊便越多,谢辞带着沈微霜小心避开,看王父走来也不说话,静静地等。
昏暗寂静的空气中,少年眉目褪去了平日里虚浮的笑意,冷厉得让人心惊。
他太过冷漠,导致王父完全忽视了两人之间其实已经近得过分的距离,只是默然思忖着之后会在此地出现的景象。
沈微霜也看着他走近。
看中年男人晦暗不明的眸色,也看人群中年轻鲜活的青年背影,看了片刻,缓缓垂了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