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舒柏的争端，在前往魔王宫的路上，沈微霜便与谢辞提起过。
当时初入此地，她对舒柏下手，主要出于两个考量，一是那时两人矛盾已经很难化解，二是当时她误判了此地的状况，还以为是真进了第二轮选拔秘境中，秘境中身死，很难被追查到，只要王景焕不将她供出来，舒家也很难怀疑到她这个毫无修为的人身上。
计划很美好，可惜失策了。
她与王景焕都没想到鬼门入口会与秘境重合，而舒柏显然比他们更早得知消息，秘境中幻化而成的魂障花不值得舒柏负伤去采摘，可真实的魂障花就不同了。
这直接导致舒柏忽略了王景焕，向她扑来，当然，压倒这个计划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魂障花的盛开。
别的不说，能与谢辞重逢，实在是意外之喜。
只是如此一来，便直接得罪了舒家。
以舒柏的性格，若是活着回去，必然会来报复她，虽然与谢辞的关系还未曾暴露，沈微霜还是让谢辞提防着点，此外还提了舒璇。
她入此地后还未曾见过舒璇，王景焕也同样，沈微霜有些担忧，但茫茫鬼门，自顾都不暇，她也没有好的法子，只能托谢辞留心着，谢辞乖巧地应，心中已然将舒柏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今，冤家路窄。
谢辞俯瞰着下方分阵中的黑袍老人，缓缓笑了。
他面上沾了血污，漂亮的眼尾弯起，扬出一抹潋滟的浅笑，面貌与先前的冷漠截然不同，是浅显的欣喜，配上面庞猩红血渍，说不出的怪异。
王父离他最近，此时一剑将劈，心头陡然漫上一阵寒意。
谢辞也不管他，清浅笑道：“舒家？你是家主？”
黑袍老人觉出他的古怪，一时不语，身畔，李一再次阖眸，苍老手中佛珠快速滚动，白眉微蹙。
所有人都不说话，谢辞便明了了，想来也知，有资格将图腾真身带来此地的，除去家主，不会再有他人。
“舒家，我还想来找你们呢，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谢辞叹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他几步踏至舒家主面前，老人护住身后家族子弟，凝眉与他对视，少年人眼底锋芒锐利得刺人心神，他沉默片刻，轻声开口：“仙君，舒家不曾交恶于你，而今，不过是想求一条生路——”
“生路？”谢辞打断他，目光寒凉如刀，一寸寸自他身后的舒家人身上剜过，面上仍是笑，“想用人情？可以啊，我可以放你们走，只是……”
笑着笑着，阴冷道：“先把欠我的那颗人头补上。”
舒家主一时沉默。
纵然想破了脑袋，他也没忆起到底何时欠了眼前人一颗人头的。
“仙君，”他强调道，“舒氏从未得罪过你。”
谢辞冷笑。
“你那亲孙子作奸犯科，倚仗权势，胡作非为，你不知道？”
舒家主凝眉：“不知仙君说的是……？”
“那个叫舒柏的，”谢辞冷声，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个叫舒璇的，在不在这里？”
舒家主头痛：“舒璇先前已经叛离家族，至于舒柏……不在此处。”
叛离家族？谢辞蹙眉，这个沈微霜未曾与他说过，不过也无所谓，他晃晃刀尖：“想用人情，舒璇给我留着，舒柏……你对亲孙子下不了手，将他交给我，我亲自拍碎他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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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娘不过与他离了三月，真论意识清醒的天数，其实也不过几日，居然就遭了如此大的委屈，他简直恨得牙痒。
舒家主不言。
舒柏是他亲孙子，况且此地家族众人皆在，谢辞明晃晃要他卖孙求生，身为家主，如何会答应。
舒柏也不知如何得罪了眼前人，分明三令五申……他心中恼火，低沉道：“舒柏乃舒氏一份子，此事老朽不可能答应，仙君莫要欺人太甚！”
谢辞看着他，笑了。
不远处王父已经停下动作，李一阖着眸不知在做何事，一时之间，竟是无人来管他们。
“既然如此，便莫怪我不顾情面……”他叹息，话锋紧接着一转，“不过谢某也非言而无信之人，此前欠下人情，我可以放你们离开……”
他面色柔和，先前的狠厉仿佛尽皆消弭，舒家主听到身后弟子轻轻松下一口气的声音。
他紧盯着面前少年，不但没有放松警惕，神色反而愈加紧绷。
“我放你们离开此阵，然后，杀了你们。”谢辞传音，“家主，你知道我做得到。”
“你孙子的人头，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定了，家主，真要为了一个无知小儿，搭上一族性命？”
少年笑意清浅柔和。
“我要杀你们，此地另外两家绝不会插手，而你一死，图腾真身也丢失，外界舒氏又撑得了多久？不过一月，便会被其他氏族瓜分殆尽……”
舒家主闭目叹息。
谢辞说得对，他要对付舒氏，王、李两家定然乐见其成，甚至还会添一把火。
“仙君。”他也传音，嗓音沧桑低沉。
“你我合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