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语调理所当然，哪怕被灵力侵蚀得痛不欲生，幽绿魔息都微微顿了顿。
他很费解。
“你以为我不知你是从何而来？”
谢辞不急着杀人了，银月垂在少女后背，幽幽冷声道：“借着哪个家族送礼之时，附身在储物戒上，溜进我的兵器空间，一路到了万鬼域，昆仑子都被你附身了三个，直至进入鬼门，才从我这离开……方才，我察觉你暗藏此地，也未曾戳穿，暗示你附身那李一，你这孬货，居然不敢。”
他说那李一时日无多，言下之意便是易于附身，那句话，可不单纯只是劝降李一。
魔息微颤。
“我本能杀你……先前留你一命，你身上的这条命，便是我送你的。”
而他留这魔一命，不是为了让他的妹妹不知死活地去挑衅沈微霜。
那出拙劣的灵谷丹戏码，闹得他到现在都异常恼火。
青年沉默。
这是强盗逻辑，但他已经诧异得不知该如何辩解。
此人自一开始便发现了他……而他竟半点未能察觉。
月钩似刀，寒凉如刃，抵在少女背后，凛冽杀意几乎要穿透背脊，如此下去，哪怕谢辞不做任何动作，妹妹也会被那股凶悍霸道的灵力腐蚀至死。
他从未见过如此凛冽凶戾的灵力，对阵的修者仙师，从未有过。
灵力是由主人捕捉天地灵气修炼而成，天生便带着主人的一部分特性，而此人灵力给他的感觉，像是自修罗炼狱中生成。
不仅冷厉，而且带着极强的攻击性，每一颗粒子都在渴望血液与战斗，它们如今在自己体内欢欣地战栗，渴求着吞噬生命。
他能感到这股灵力的渴望，就如感受它们给他造成的痛楚那般清晰。
天生的暴徒。
他沉默许久，缓缓道：“是我不如你……但我不会让她身陨于此……既如此，便让他人来吧。”
“哥哥，不要……”少女已经陷入了半晕厥状态，半昏半醒地听到这句，艰难地痛呼出声。
谢辞眯眼，眸中闪过兴味。
与此同时，大殿轻颤，整个魔王宫似乎在缓缓发生变化。
巨柱旁异兽仰头，石雕的兽瞳一瞬好似活过来，宫殿落石簌簌，大殿最前方的王座处，一杆枪影缓缓浮现。
甫一浮现，便是憾天之威。
有人已经经不住地跪下，谢辞站在原地，仰头看。
三代魔君陨落之处，魔族能牵引三代的魔息，甚至利用它对敌，都不在他的意料之外，让他感到诧异的是……三代，似乎并不是用枪的。
但显然，与他有同样疑惑的人不多。
“仙君，”不远处，舒家主扬声提醒，“那是残留此地的魔君亡影……不可让其降临！否则我等联手也难以抵挡！”
殿中有兽吼，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惊呼，不知舒家主，哪怕李一、王父也在朝他传音，语义无一例外，都是不可让其降临。
他一概不理，敛眉沉思片刻，心头有恍惚的念头晃过，转眸，望向被他神识困住的魔族青年。
那青年此时已经浮现了身形，相貌倒是清隽，此时跪在半空中，面如金纸，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他唇畔掠过一丝笑意。
“他们让我阻挡这东西降临……”他开口，轻声低喃，声音沉得只有身边两只魔听得见。
“可我不善此道，”谢辞轻笑，“就如你一般，让会的人来吧。”
话音刚落，大殿轻震，大阵轰鸣，舒氏所处的那处分阵之后，第二处分阵缓缓浮现。
障目阵消散，露出或趟或坐，异常警惕的十来个昆仑子。
王父呆滞。
这些昆仑子……很多副面孔他都熟悉，那些人，应该早已死在王氏子弟手下了才对。
不可能会复活……他心头巨震，倏地扭头去看那些被收敛起来的尸体，那些尸身七零八碎，早已看不全面貌，可如今障目阵隐去，他这才发现，这些尸体身上穿的衣服，并不是昆仑的弟子服！
不远处，舒家主也在看，看着看着，苍老面上浮现出一个苦笑。
“魏家……”他低声自语。
是的，魏家。
昆仑收到王氏的传讯后，联络了李氏，而李氏亦觉出风险，私下联络了魏家，可魏家那些蠢货行事疏忽，被沿途的他觉出异常，暗中跟踪至魔王宫，并悄然屠杀了魏家之人。
这就是舒氏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的原因。
手握图腾真身，除非是两家联手，否则没有一家会是他的一击之敌。
当然，他也没能想到的是，杀魏家之人的举动，会被殿内的谢辞发现，并且对方在抓剩余的昆仑子入殿的时候，顺带着把他们和魏家的尸体一并给抓了进来。
如此，舒家入分阵，魏家尸体伪造成昆仑子尸身，便是极为顺理成章的事了。
王氏子弟杀了那么久的昆仑子，只怕如何也无法相信，刀下之人会在身死之前的瞬间被掉包。
施计之人的心计与实力，都强悍到了可怕的地步。
舒家主目睹全程，几乎从一开始就淡了与谢辞为敌的心思，他唯一想不明白的是，谢辞救下那些昆仑子，目的是什么？
怕伤亡太多，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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仑怪罪吗？
半空中，谢辞不知舒家主的困惑，他笑意盎然，挥手抹去了分阵，望着一群神情愤慨惊惧的青衫弟子，轻声笑道：“到你们出场的时候了……去，把那魔君虚影给我阻了。”
他话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半点不在意这些弟子刚经历与王氏的战斗，临死前被他换下，仍身受重伤，哪怕有丹药治疗，都不治身亡了几个。
一群昆仑子顿时哗然，容色愤怒，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胆怯和畏惧。
“做不到……！”有人强撑着吼了句，咬牙道，“我们都快死了，结不出你想要的阵法！”
重伤垂死这点，在场众人都看在眼里，有人凝眉，有人担忧。
谢辞侧头，轻笑着挑眉：“结不出来？魔族都能召唤魔君亡影降临，你们不能？这里可也是五代掌门的葬身之地。”
下方，昆仑子瞬间哑然。
王座上枪影愈发浩荡，谢辞有些不耐，倏地冷下脸来。
“行了。”他冷声道，“来之前那些人怎么教你们对付我的，如今就怎么拿来对付那玩意儿，结出阵法，可能会死，也可能不会，但推三阻四，我留你们无用——那现在就要死。”
话音落，下方一片死寂。
王父不语，李一不语，舒家主不语，昆仑子面色惨白，舒氏与王氏的弟子们纷纷惶惑不语。
两只魔均已昏厥。
除去枪影震颤的震动声，大殿前所未有的寂静。
谢辞阖眸。
那帮昆仑子会答应的，他知道。
大家族，大宗门，越是出身优渥之人，越是前景广大之人，便越是不甘于死亡。
不出三秒，定会有人答应，而一人答应了，就代表全体同意了。
他心中默默地数。
三、二——
“好孩子，”有人在他耳畔轻柔笑道，“自己脱，好不好？”
……沈微霜的声音。
谢辞倏忽愣住。
他这个真身一直能感应到分身那边的响动和触感，简而言之，听觉与触觉都能连通传导，只是方才大殿太过喧嚣，他又处于战斗中，无心去在意那边的处境。
反正分身若不死，师娘便无恙。
可是，可是……
魔王宫静默，少年踏于半空，下方，恐惧的，探究的，愤怒的，怨毒的……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他。
针落可闻，所有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谢辞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有指节触在了自己的衣物之上，然后，是衣衫脱落的声音，肌肤暴露于空气中，微凉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