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流没喝,扬手把酒渣倒进火堆中,火焰伏低,忽而哗地猛蹿。
干硬的树皮炸开,一地星火转印入眼中,李长庚的脸被火光照得发烫,抬手揉了一把玉流乱糟糟的头发,温声道:“回去睡吧,为师会把火熄灭的。”
“您……”玉流张嘴无声,她发觉自己压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师父在为旧事伤怀,她不该多问,“那……那我走了。”
她回屋,小狼已经醒了,看见人回来后肢发力跳起,玉流在它扑上来前一掌盖在他的嘴筒子上:“下去。”
小狼听不懂,一脸傻样可劲蹭,嘴巴蹭完蹭脸蛋,脸蛋蹭完蹭耳朵。
玉流抓下黏到脸上的狼毛:“下去,我要睡了。”
“嗷呜。”小狼识趣地松开爪子,轻车熟路地跳到床上,吐着舌头钻进被子。
玉流冷笑,揪住它的耳朵毫不犹豫地丢回地上:“我今晚不熬夜,所以你胆敢上来,我立马就把你扔出去。”
小狼听懂了玉流堪称凶恶的语气,不敢再造次,呜呜低吼着,乖顺地趴在床脚。
次日,鸡鸣未响,晨露未晞,宋繁声披着还未消散的风月归来,一人一剑,颇有江湖游侠的风姿,只是这分潇洒没能维持太久。
经过玉流的小屋时,还未走近,便被从敞开的窗子里跳出的小兽拦住了去路。
小狼炸毛龇牙,爪子磨着地面,朝他哈气。
宋繁声打量这头小狼,身形和毛发看起来不过两三岁,不足以威胁到他。只是,他皱眉,万丈峰什么时候有狼了?
他低眸,并未退后,也未拔剑,等到屋里响起细细碎碎的声响,挑起了眉梢:“师妹?”
玉流从窗口探出头,淡白的天光落在发丝上,清晨的尘埃无处遁形,罩起浅浅的轮廓。没睡醒人有点散漫,笑得嚣张又肆意:“早,师兄。”
玉流养狼,对于宋繁声而言,是一件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拿以前来说,玉流要是在山里看见伤残的野兔野鹿,只会当作看不见,或者送它们上路。
宋繁声想去问师父是否知晓其中的缘由,可李长庚在闭门谢客。他宿醉酒未醒,耳边都是嗡鸣,抱着枕头不肯起来:“就当为师病了,不要为难老人家!”
老顽固变成了老顽童,宋繁声知道此时的李长庚毫无作用,依言退出去,掩门关怀:“那您好好休息。”
照此情景,问人不如求己。
宋繁声在屋后的泥坑里找到了打滚的小狼,把从东厨顺来的豚骨放在地上,以此为界,他问:“小狼弟弟,能不能教教我,你是怎么让她留下你的吗?”
这是宋繁声过了五日后的第三次请教。
同前两次一样,小狼瞥了他一眼,扭身用狼尾巴对着他,非常有原则地无视。
宋繁声不慌不忙,拿出一块豚肉:“这样呢?”
小狼继续玩自己的泥巴。
宋繁声又拿出两块:“中午加餐怎么样?”
实不相瞒,从宋繁声拿出豚肉起,小狼的眼珠子就挤在了眼角处,鼻头抖着,腮帮子收缩着,口水更是滴滴欲坠。
小狼呼呼喘了几口,傲娇地转过屁股,小爪子勾起红肉,闻闻嗅嗅,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略通人性的小狼也懂这种虚伪的道理。
当然,这并不表示它就会喜欢他。
小狼嚼吧嚼吧吃完了,心满意足地舔了一会儿肚皮上的灰毛,傲气地站起来,甩甩身子,脑袋一扭,它只演一次,示意他看好。
玉流正在削木剑,一堆的木花片扬起来,冒出一个狼脑袋不由分说地磨蹭。
玉流:“走开。”
小狼闻言极其委屈地看着她,爪子搭在她的鞋面上。
“……”玉流忍着没直接一脚踹飞,弯腰提起小狼,转手丢到草垛上,“说了走开。”
小狼趴在草堆上,耳朵耷下,垂头丧气可怜兮兮,呜呜的像是在低泣。
小狼要哭不哭的样子让玉流自觉过分了点,拂开身伤的木花和泥巴,蹲下招手,放柔了声音:“过来,等等,让你过来不是让你蹭过来,你再沾我一身泥巴,今晚就在外头睡,说了,别蹭,别……”
藏在树后的宋繁声静静看着,吃瘪的玉流让他身心都不禁轻颤起来。
原来如此,他笑着,悟出了点门道来。
师妹,我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
正午过后,宋繁声和李长庚说了声:“师父,我下山一趟。”
赖床才起来的李长庚忙着喂鸡:“知道了知道了。”
两刻钟后,崇州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巷子中,周遭杀意如云雾浮游,宋繁声站在路中央,仰头搜寻无处可查的那人:“朱雀,我不是来杀你的。”
不久前,朱雀提着个四方的食盒走在大街上,走了一会儿觉察有人跟踪,这才主动走进了死路中。看见是宋繁声,她还有些惊讶,她记得她和这位不过点头交,不明白他跟着她有何目的。
“有事?”她从屋檐一跃而下,问道。
“有。”
圆脸杀手说话直白:“直说就行,我没上过学,听不懂文绉绉的话。”
宋繁声失笑:“怪不得玉流和你关系好。”
他缓了缓,道:“我想请你帮个忙,这三天帮我拖住谢遥知,不要让他入山,之后我会把银榜榜首的生意给你。”
朱雀看死人一样的目光有了点波动,从宋繁声的脸上移到他身后的群山中,过了一会儿,她说:“一言为定。”
朱雀从逍遥阁出来,手里的食盒变成了几个香囊,她回了四方境,将香囊里的银票上交后,回屋收拾起了东西。
“你这是要出门?你不是才回来?”
“不是,谢遥知有病又吵,绑了关个几天算了。”
“啥?”
朱雀挑了重点回:“宋繁声,玉流,谢遥知,我帮忙,就这样。”
美其名曰回来看徒弟,实则回来找镜主要钱的前任朱雀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我滴个乖乖,不得了不得了,我们小鸟居然给人家当爱情镖师了喂。”
朱雀停下手里的活儿,少见的疑惑浮现:“什么?”
另一头,宋繁声自认为玉流不会这么快又发现他下山的踪迹,显然,他还是低估了她。
玉流坐在路口的巨石上,寒着脸:“你最近很忙吗,山下有什么,值得你来回跑?”
“我是想去找你,但你的狼不让。”
“原来它不喜欢你,”玉流像是才知道这件事,托着下巴,“哎呀,那可怎么办呀。”
宋繁声配合她的挖苦:“现在哎呀会不会太迟了?”
“不迟呀,它不喜欢你,那就喜欢别人呗。”
“看来师妹挺喜欢它的。”
“不喜欢我留下做什么。”
宋繁声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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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流身边:“既然留下了,不给它取名字吗?”
“不要,它迟早要走的,我何必用名字束缚住它。”
宋繁声作为旁观者,看得很清:“是山里的日子太无趣了吗?”
一说到这个,玉流就来气:“你能下山出远门,你当然不会这么觉得。”
宋繁声揉她的脸:“是师妹赢不了师兄,不是师兄的错。”
“不过……”宋繁声敛眉,有些懊悔,“我回来才知道慕容鸠把你排到剑榜上了。”
过了几个月的事情再被提及,玉流不大高兴:“我不该上榜吗,我只是打不过你,而已。”
“杀人的时候,有伤到吗?”
“师兄,我用的是木剑。”玉流在木剑二字上,特意加了重音。
“我知道。”
“那你问个屁。”
“伸手。”
“干什么?”
“收好。”
玉流的手心赫然多了一柄精巧的匕首。
“万丈峰很少有外人来,但总有些不怕死的蠢货。那几个亡命徒是个提醒,师父还不打算把剑给你,万一再有人闯入,你要有个趁手的武器,”宋繁声解释,“半月前我托人去崇州城里订造了这个,这几日下山是去让工匠做了一些调整。如今一柄匕首,再加上一头狼作伴,嗯……”
“你在‘嗯……’什么?”
“我在忧虑,”身后狼视灼灼,环伺而行,看来他们的交情只限于食肉的那会儿,其余的时时刻刻,小狼都很防备他。宋繁声倾身挡住狼的身影,伸手敲在玉流的额头上,调笑道,“我怕有一天你的狼能把师兄咬死。”
玉流拍掉宋繁声的手,摸着额头坏心思地朝他眨眼:“说不定呢,师兄,最近夜里睡觉的时候记得留个心眼。”
“对了,你这么空要不要去找桃农问问,你的桃树好像有点毛病。”匕首在手中转了转,不重不轻,挺称手的,玉流拔出刀鞘,指腹轻轻划过刀口,留下一抹很浅的皮伤。
很漂亮的刀锋,宋繁声的眼光向来不错。
“这才几年,还小,”宋繁声似乎是在回答她,又似乎在回答自己,“师妹,要有耐心,迟早会看见结果的。”
玉流好意提醒:“师兄,不要做无用功,间歇性检验,及时止损。”
“哦,”宋繁声细细琢磨,“师妹听起来很有见地,是从哪儿学会的这个道理,不会是——”
“不是,”玉流嘴硬,“我不是在说自己。”
玉流抓起他的手:“好了,陪我比。”
狭窄的山道上,山中的草木泥石早就习惯了这样纠缠不清的两道身影。
虽说输与赢是她的首位,于他从来无关紧要,但他不会让,玉流也不需要他让。
咔嚓——玉流被宋繁声折断了第三百一十八柄木剑。她丢开断剑,面无表情地躺在地上。
宋繁声没像往常一般坐在她身侧,而是弯身撑在她上方。
几拳的距离,长剑抵地,他拂起玉流缭乱的头发,欣赏着一张不服又无可奈何的脸庞,惋惜道:“比上一次长进了点,但还是——”
玉流的耳边骤然传来呼啸的风。余光中,一道灰黑的影子快如闪电朝他们,不,是朝宋繁声扑来。
……眼前的一切像是被光影拉长,宋繁声的话戛然而止,须臾间,咸腥便萦绕在玉流鼻尖。
“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