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周清文弄得半残后,玉流抹去刀刃上的血,敛好差点失控的情绪。然后,她被直觉所惑,掰过管家的头。
不出所料,他的耳后也有一个字。
非“月”,是“日”。
可笑至极。
她抬手按在唇上,同周承昀对上眼:“嘘。”
接下来,她要先对付谢遥知。
走门绕一大圈太麻烦,玉流直接走墙了。
跨坐在墙头上,玉流抬腿踢他:“墙角听够了没,别站着了,赶紧去把你的人从邳州和回天城里撤出来,一个都不准留下。”
谢遥知转过身,捏上发麻的肩:“玉流,你以前不是这种小贼作风的。”
玉流:“那是你识人不清,我是这种人。”
只不过以前被宋繁声压着,她藏起了很多小性子。
谢遥知轻啧:“现在知道了。你要我去撤人可以是可以,我能问一句你准备把他们怎么办吗?”
玉流托出自己准备好的说辞:“管家我会交给外侯官,由他们再逼些有料的东西出来。周清文杀的人不能说出去,我另找大罪安到他身上,现在先软禁在府中。周承昀……我还有用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玉流摆手,“不用你教,我有分寸的。周家不能一息消失,否则我的嫌疑会很大,回京之后我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其次,周清文。
周清文病了,汹汹而来又悄无声息。
再正式点的说法,邳州知州因外出巡视染上风寒,寒症入体,手足虚软,口不能言,更不便见人。
邳州城暂由外侯官代管。
最后,周承昀。
周清文重病的坏消息由周承昀来说最合适不过,没人会质疑什么,毕竟自周清文回到府中以来,这短短半个时辰内发生的所有事情,只有那么五个指头的人知晓。
知州府的那些下人也不是被关押了,是周承昀用周清文的名头给了他们一笔银子,让他们回家歇息几天。
他们在邳州差役和城内百姓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没惊起半点水浪。
正如周清文所言,他在这座城里的确是个好官,突然来了善心要善待府中的下人自然也没有什么令人奇怪的。
至于管家……大抵是活不了了。
她能保证他进侯官署的时候还活着,之后,就看天命了。
阴阳面……她可不好说。
清走了这三个多余的人,周承昀才敢走过来:“谢公子就这么走了?”
“嗯,”玉流心不在焉,“我多跟他说了句话,他估计有些晕了。”
周承昀点点头,他不是一只好奇的猫,她自个儿的私事,他就不多掺和了。
周承昀正好衣冠,犹豫了片刻,低声重提那件半途而止的旧事:“玉流,我不知道叔叔他——”
“不是,没有隐情的,他就是想死。”玉流垂下眼,埋匿眸中的萧瑟,平平淡淡地说起那场静寂的死亡。
在她短暂地归来又离开后,时不愁于回天城坠落。
当时根据周清文上报朝廷的说法,时不愁是心悸而亡。
没有人会去过问他为何心悸,就好像时不愁早在二十年前死去。
事实上,他于十五年前心死,三年前身死。
玉流说不出的讽笑:“周清文算得了什么,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时不愁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周清文想杀他,他只是顺水推舟,在同我相见后毅然决然地选择抛下我,去寻他的归宿。”
因为一个人再撑十五年,又因为一个人决定去死。
……
“你老了很多,你配不上她了。”
“我一直都配不上她。我的青霭姐姐从来值得更好的,是我强求撞上了大运。”时不愁笑着摸上半灰半白的头顶,他为了今日特地找了一身最好的衣衫,修面修发,可枯木再如何逢春都无法掩盖枯木的底色。
从前的意气风发只剩悲凉,苍老的轮廓是困住他的枷锁。
“你长大了,没有缺胳膊少腿,他把你养得很好。”眼眶就这么红了,时不愁有欣慰,更多的是欣幸。
真好,我的女儿长得像她的母亲,而非像我。
玉流撇嘴:“你知道什么,师父哪里有养我,他就是个懒鬼。”
时不愁微笑着:“我不是在说他。”
玉流:“什么?”
时不愁摇头:“没什么,小瑀……”
他想上前,又怕惹得她不快,抬起的脚尖放了下来:“小瑀,我真的很高兴你愿意回来,我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我最亏欠的人——”
“住嘴,”玉流不耐地打断他,别过脸不去看时不愁浑浊的眼睛,“我回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家长里短的废话的,我也不想知道你这些年的心境如何。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你当年明明那么无辜,为什么要和长生军一起认罪!”
他怔了怔,而后凝视着她那张像极了林青霭藏了半辈子的侧脸,慢慢道:“小瑀,原来你真的不愿放手……”
时不愁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她为什么。
那几句断断续续可有可无的碎语却在她心中落下滚烫的烙印。
“小瑀,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们也对不起很多人,原谅我们的懦弱……不要去恨你的母亲,也不要去恨小琚,恨我就可以了,从来都是因为我……我知道对你来说,爱不及恨,我没有资格教你些什么,如果注定爱恨永长,我也希望你能长乐未央。”
可他说错了。
我恨林青霭做什么,她废了半条命生下我,还在寒山中庇佑了我这么多年,我为什么要恨她?还有时琚,他这些年过得,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但有一句是对的。
我的确恨他。
在三年之前,我恨他是因为他让怀着身孕的母亲一个人在寒山中受尽白雾之苦。
让一个弱女子去镇压山中的不死鬼,懦夫!
而等我回来时,我再恨他,恨到如今,因为他和林青霭一样,都不愿陪我走下去。
无声滑落的泪水朦胧了双眼,玉流似乎又看见了当年的最后一面,只是时不愁的身边不再是空无一人。
她攥紧了掌心,亲手刻下的刺痛让她不能闭眼。
身后的周承昀发觉出她的失神,轻轻搭上她僵硬的肩膀。
眼前出现一方白帕,玉流道了声谢,接过来盖住湿红的脸,压下细微的哭音道:“所以,你没有必要自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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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想死,你和时琚根本拦不住,就算没死在周清文手里,他也会自己想办法自尽。”
于我而言,爱和乐是珍宝,可遇不可求,只有恨唾手可得,绵延永长。
于我的父亲而言,赴死才是解脱。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么我会原谅你。
“多谢……那你之后是,就走了吗?”周承昀问她。
“嗯,我来找你前郎中说他会尽快让诸几醒来,等他们都准备好了,我就要回去了,”玉流揭下帕子,“你呢?你不是时琚,朝中那些该死的老头不会记得你,等周清文死了,你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当周承昀了。”
“我?我……”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的愿景他等了很久。从成为周承昀的那一天起,他就无时无刻不想脱去这身虚假的行头,但当这样的喜事真的落入他的手中时,他却沉默了。
玉流压下眉,她从他的迟疑看出了他的想法:“你想留下。”
“我知道你觉得我没有留下的理由,但事实上我有。不仅仅与你和时琚有关,还……”他顿了顿,苦笑道,“玉流,爱会生恨,恨也会生爱,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二十年太久了,我也不想如此,可总有那么一个人,总有……”
无人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从邳州之外飞进一只灰雀,扑棱棱的羽翼慢振,盘旋在知州府的上空。
黑豆似的眼珠咕噜噜地转着,它找到了它想要的青树。
它选了一枝细长的枝条,淡红的脚只落下一只,另一只藏在腹下。
胖嘟嘟的身子压弯了树枝,从树头直直弯到玉流的身边,至此还不肯罢休,挺起胸前灰灰的羽毛,啾啾地鸣唱,突兀又刻意。
周承昀忍了忍,没忍下来。他认识这只鸟,但问题是为什么这个时候它会出现。
“听它的调子,它是不是在叫你?”
玉流:“嗯?”
回天城,禁山下,时府。
“如果你想伤早点好,就不要站在风口。”时琚生硬地提醒着靠在墙上远望邳州的青年。
青年闻言,敷衍地动了动腿,换了舒服的姿势继续看着,青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懒懒道:“为什么要帮我,三年前我来的时候,你和周承昀都恨不得杀了我。”
“想杀你是因为你对她的确太过分,”时琚的自卑和胆怯分人,提及玉流,他的神情柔和下来,“帮你是因为她喜欢你,我不想让她难过。”
“所以这就是你和周承昀煞费苦心安排个小姑娘来,让她在我和玉流之间暗中作梗的理由吗?”
“是,”时琚没有追问他是怎么猜出来的,唤来院中啄羽的雀鸟,“宋繁声,它能找到周承昀,也就是说它能找到玉流,趁她还没走出邳州,告诉她你还活着。”
宋繁声低头盯着这只丑鸟,笑了声:“时琚,她知道我不会轻易死去的。”
“那就更该她安心,”时琚说,“心居然长在另一侧,你还真是好命。”
宋繁声没作声,抬头,望向无垠碧空。重游鬼门关一回,跟天讨命受罚,形消瘦风骨立。
他不悔。
在怀中摸了摸,宋繁声找到了他想要的,虚握拳头递过去:“那就辛苦你了,大舅哥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