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东南频遭天灾肆虐,倭寇侵扰不断,百姓生活困苦,动荡不安。”嘉靖来到窗前,清风立刻跟上。
“国师之前说自己精通符箓、丹鼎、占验和经典这道家四派,”说着,嘉靖转身,看向眼前目光纯真,清澈无暇的少女,道:
“近日可曾夜观天象,占验出些什么?”
听到陛下问自己天象,清风眨了眨眸子,不过还是认真的点点头,开口说起。
“嗯,星辰确有动荡。”清风说着,语气微微一顿,组织了一番语言,道:“东南巽位,荧惑与镇星相迫,其象颇为不祥。”
“荧惑主乱,镇星司固,二者相逼,恐预示东南之地将有不安之象。”
“荧惑闪烁,似有烽烟之警;镇星沉稳,却难挡乱世之劫……”说着,清风一顿,有些迟疑的抬眼,看向嘉靖。
这些天黄锦没少教她东西。
知道对皇帝,对国事的讨论上,是要有敬畏之心的。
“大胆说,不管说什么都恕你无罪。”嘉靖大度摆手,面容严肃,目含鼓励之色。
“嗯!”感受到皇帝陛下眼神中的鼓励,清风也有了信心,抿了抿小口,再次开口。
“此乃天地之变,人事之征。”
倒是让她说对了个大概,看来这道门天才,虽然一些言论上有异端成分,但‘学业’方面,这小丫头她倒也确实是个天才。
心中想着,嘉靖微微点头,给了她个鼓励的眼神,示意继续说下去。
感受到嘉靖眼神示意后,清风心中感受到了莫大鼓舞,继续开口说了起来。
“东南之地,水气充沛,若荧惑过于炽烈,恐引水火相激,生出灾变。民心思定,而荧惑之乱,镇星之滞,恐令人心浮动,社稷不宁。”
“不错,”嘉靖微笑颔首,而后面容陡然一肃,沉声道:“国师所言与近日东南传来的一些奏报,都一一应证上了。”
“东南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
“朕闭关多日,静心参悟,深感东南地区怨气颇深,民心不稳,似有冤屈未能昭雪。”
“此非仅是天象所显,亦是人间事态的反映。”
“故朕思虑再三,决意不日便派遣国师前往东南,主持罗天大醮,以祈福禳灾,同时彻查民情,澄清冤屈,以期国泰民安。”
说到这里,嘉靖背着手,严肃的看着清风,道:“国师可愿前往,助朕解决此事?”
前往东南,主持罗天大醮,彻查民情?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清风怔了许久。
一双清澈,纯真,无暇般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惊呆之色,小口都下意识的张开。
一旁的吕芳听到这番话后,心中已是了然,主子这是要出手了。
只是用国师破东南清流和严党那如今,堪称白热化战场之局这一招,恐怕无人能想到。
“怕了?”嘉靖微微俯身,凑近小丫头的跟前,说话间抬手帮她合上了下巴。
“不,不怕。”看着面前这张严肃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为君为父般的柔和的面庞,清风微吸口气,小脸绷着,道:
“清风不怕,愿为陛下分忧!”
“好!”嘉靖直起身,一摆袖袍,“这才是朕看重的国师!”
“年龄小又如何?甘罗十二岁可拜相,朕之大明国师,十六岁亦可为国而奔走。”
“十六岁如何呢?谁让朕看中的国师,她只有十六岁呢…吕芳!”说着,嘉靖摆手转身,一手叉着腰,一手摆了摆道袍抬起手指,道:
“命国师,清风玄灵守真慧悟真人为钦差,三日后启程东南,首站定海县。
主持罗天大醮,安定民心,彻查民情。浙江境内道门名宿与各府衙门需全力配合。”
“是!”早已恭候听话的吕芳沉声应答。
“对了,”说着,嘉靖似是想到了什么,道:“让黄锦带着他那些东厂的人,护送朕的国师钦差此次东南行,以供驱策,不得违逆。”
“主子放心,奴婢稍后就安排下去。”吕芳也是肃容应承。
“朕让黄锦陪你一起去,你跟他熟悉,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让他记下来告与朕。”
说着,嘉靖俯身凑近,看着清风,肃容道:“记住那些不听话的,回来朕给你出气。”
“嗯!”看着嘉靖威严,近在咫尺的面容,清风眨了眨眼,白净可爱的鹅蛋脸上绽出笑容,重重点头,“嗯,定不负陛下所托!”
之后又在清风处呆了半天,临近傍晚,嘉靖这才在清风的恭送下,起驾回了玉熙宫。
“通知下去,明日宣内阁玉熙宫议政。”嘉靖坐在精舍里,“朕要听他们说说东南,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来他们也很想说给朕听。”
“有些人正等着主子给他们做主呢。”听到这话,吕芳微微一笑,道:
“就是不知道,他们听到主子任命国师为钦差,前往定海县,此时又会是何等表情?”
“海瑞这把剑该收回来了,如今朝中还没人能掌握他,”嘉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过收剑也是有讲究的,朕就再教他们一课!”
“能当万寿帝君的门生,这些人也算是祖上积福气了,只盼望他们能学到主子的万分之一,也能让主子省点心。”吕芳认真道。
“咚!咚!”
天色渐暗,宫门口的暮鼓响起,夜色渐渐降临。
夜,严府,书房里。
“爹,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严世蕃拧着眉心,看向老爹严嵩,“让清风丫头去东南?主持罗天大醮我理解,彻查民情?”
“她一个小丫头,能懂什么?”说着,严世蕃一挑眉,凑近了严嵩几分,“爹,满朝都知道,清风丫头是我们的人。”
“她在外头已经打上了严党的标签。”
“您说,陛下让她去东南,是不是在暗示我们什么?会不会是让我们停手的意思?”
严嵩此时拿着公文,低眉垂目,目光沉沉,也在思考着皇帝的行为。
“皇上的最终目的,定是为了平息海瑞这次引发之事,”半晌,严嵩这才沉沉道:“至于让清风丫头前去东南,是在提示我们……”
“又或是在敲打清流?”
“一切尚未可知,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皇上既然出手了,就不会轻拿轻放。”
“明日相机行事。”
“嗯,”如今老爹都看不清皇上的目的,严世蕃也只好按捺下来。
此刻,跟严嵩父子二人一样心情的,还有徐阶、高拱,张居正为首的清流。
也是摸不准,这次国师东南之行会发生什么,皇上他们都了解。
不出手则已,一旦亲自出手了,那后果,他们能有多疼,可就不得而知了。
一切,都看明天了!
一时间,清流也好,严党也罢,这一晚,一如上次那般,再次失眠了。
心中,对皇帝也越发的敬畏恐惧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