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昱一怔,眼底闪过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他垂眸看着陈泱,像看闹别扭的小孩,语气温柔宽和:“怎么突然反悔了?是对合约内容不满意吗?”
目光交缠,她没再躲,踮起脚尖向他凑近了些,像要让他透过眼睛,看清自己赤诚的心。
“没反悔,也没有不满意,只是不需要签了。”
她笑容明媚,两头尖尖的嘴角挂着滴溜圆的梨涡,翘着,晃着,甜蜜又天真。他的视线落在上面,一时挪不开眼,任由她继续说下去:
“不签合约,但我们的约定还是不变。我会配合你演完这场戏。在你需要的仪式和场合上,做好沈太太。你不必分我财产,也不需要给我资源。两年后我们离婚,大家好聚好散。”
半晌,沈时昱移开眼,插在裤兜里的手紧了紧,不以为意地嗤笑了一声:“傻泱泱,没有你这样做生意的,会亏得血本无归。”
他不当真的样子,陈泱也没恼,只是眼里的光暗下去,两个梨涡也不冲他晃了。
沈时昱心里空了一下,有点舍不得,想哄回来,却听她轻声地,郑重地说:“这不是生意,是情义。”
“我帮你,是因为你帮了我。新月公馆再见的时候,我说的是真心话。没有你当年悉心调理,凭我原来那副破烂身体,别说做演员了,出远门都难。后来你又三番五次地出手相助,为我化解难堪。你就当我是投桃报李,不好么?”
最后三个字她说的很轻。
落在沈时昱耳朵里,却仿佛滚石崩落,重重砸在心上,压塌所有防线。他下意识就弯腰去看她的眼,怕那里面有水光。
恰在这时,陈泱抬眸与他对视,眼里没有泪却亮得惊人。她问:“如果今天不是我呢?”
“什么?”
“如果和你结婚的人不是我,你还会签这样的合约吗?”
陈泱昂着颈,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像一头警觉防御的小兽,眼睁睁看着沈时昱的表情从愕然到惊疑最后落定成为难。
和五年前一样的为难。
刹那间,她心里卸了劲,抢在他开口前,眉眼一弯,笑着摆手:“我和你开玩笑的。总之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考虑好了跟我说吧”
说完,转身往门外走。
然而她刚下压把手,拉开条门缝,身后突然掀起一道风,越过她的头顶,重重将门关上。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撑在门框上,将陈泱圈在一方狭小的空间里,空气炙热稀薄,全是沈时昱的味道。
她没转身,背脊挺得笔直,耳廓越来越烫,抬手想揉,却被身后的人捉住,裹进掌心。
厚实的、密不透风的温暖,令她心跳加速,体温升高。
玫瑰香温软馥郁,幽幽地往上拢。沈时昱喉结滚了滚,不自觉地倾身往下。
他清冽的鼻息扑在颈侧,陈泱瑟缩了一下,扭动手腕,想要挣脱出去。
“只有你。”
喑哑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她停下动作,感觉包住自己的手紧了紧又很快松开,随之一起松开的还有他撑在门上的桎梏。
空气和血液都回流,陈泱仿佛听见心脏在胸腔鼓动的声音。好半天,她转身看他,却见他已经侧过脸,额前的碎发遮挡了目光。
稳住声线,她勒令自己不许紧张:“什么只有我?”
深吸一口气,对上她的眼,他幽深的黑眸里装着恳切:“我原本没有结婚的打算。因为是你,所以才会做这样的选择。”
千万种方法,可以不将你牵扯进来的千万种方法,我都没有选,所以才迫切地想要补偿。
该投桃报李的人,一直是我。
白纸黑字是对我的约束,不是对你的。
“不签合约,我们的约定就作数吗?”
他慢慢走向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如此紧张、无措,像站在水流湍急的河中,忍不住向她伸出手,手指在空中几不可察地抖动。
指尖被握住。下一秒,暖香入怀,细长的双臂穿过他的腰,交缠在后方。
他感觉她毛茸茸的头在胸口蹭了蹭,清脆的声音穿过耳膜抵达心脏:
“嗯,作数。”
-
陈泱下来的时候,文心正在客厅收拾从香港回来的行李。见她脸红到耳根儿,以为是发烧了,赶紧跳过去摸她额头。
“不烧啊,怎么红成这样?”
陈泱拿下她的手,若无其事地扇了扇风,“嗯,热的。”
文心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正想继续问下去,手机刚好响起来,陈泱冲她晃了晃,示意自己去接电话。
“喂,妈妈。”
“泱泱,小沈刚刚打电话来问我们最近的空闲时间。他是什么意思啊?”
陈泱有点意外,没想到沈时昱效率这么高。送她出门前,他确实提了这茬,说想尽快安排双方家长见面,正式登门提亲。
“大概,是要谈婚事的意思。”
陈芸一顿,声音扬了几度:“婚事?这么快?你们不是才交往了半年左右吗?”
“可我们认识很久了啊。”久到她差点儿忘记那份热烈的喜欢。
电话那头有明显的迟疑,半晌后开口,话里带着忧虑:“泱泱,你想好了吗?小沈是很优秀,但他家太复杂了。”
远处海面上停着几艘帆船,小小的白色的圆点,如同滴在蓝色巨幕上的颜料。无论何时出海,它们总会在某个时间回到这处港湾,却又无法一直停泊在这里。
陈泱觉得自己和这些船一样。
“嗯,我想好了。”
“可是……”
“对不起,妈妈,是我又任性了。”
她其实知道父母所求不多,只愿她平安快乐地过完余生,但她的选择却总是与他们的心愿背道而驰。
一声长长的叹息后,陈芸问道:“嫁给他,你会幸福吗?”
“我想嫁给他。”
哪怕不会幸福,哪怕只有两年,但因为是沈时昱,她没有别的选择。
爱是千百次地,将人引回宿命中。
挂断电话,陈泱在窗前站了很久,久到文心忍不住走过去看她是否不舒服。她双臂交抱于胸前,神情很淡,像渺远的一缕云。
文心不禁担忧,抚上她纤薄的手臂,关切问道:“怎么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都很好。”收回眺望的视线,陈泱冲她笑了笑。文心长舒一口气,说了句“那就好”,转身准备继续去收拾行李。
“对了,文心。”
“嗯?”
“我要结婚了。”
文心愣在原地,眼神还停留在回头时的淡淡疑惑里,渐渐地,她消化了信息,疑惑便像冬日清晨的雾,浓得看不清眼底的神情。
“我不明白,你刚刚是说你要结婚了吗?”
“嗯,和沈时昱,”陈泱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俏皮地眨了眨眼,“你之前说的福气,属于我了。”
“你们,你和沈先生,什么时候……”太多太多想问,但看着陈泱笑意吟吟的脸,文心收了声,将她拥入怀里。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太好了,泱泱。”
埋首她的颈窝,文心憋住眼里的热泪,瓮声瓮气地说:“这样看的话,还是沈先生更有福气。”
-
三天后,沈时昱接陈泱回了凤仙山别墅。翌日,沈家就带着东西上门了。
身着黑色西服的工作人员捧着一箱一箱的红木盒往屋里走,陈泱穿过他们,快步奔向院门。
远远的就看见沈时昱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从车上下来,她笑着挥手,加快了步伐,跨过台阶着地时不太稳,险些崴脚。
沈时昱看见了虽没说什么,扶着易琴芳的手却蓦地收紧。
易琴芳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感觉新鲜:“就这么宝贝?”
紧盯着前方的倩影,沈时昱回答得心不在焉:“奶奶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老人笑着揭穿他:“眼珠子都要落在人家身上了,还讲什么不明白。”
不等沈时昱反驳,陈泱已经跑了过来,甜甜的一声“易奶奶”,叫得易琴芳眉开眼笑。
“泱泱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比电视上看着还漂亮!”
陈泱今日确实与平日不太一样。
考虑到场合,她特意选了条某高奢的浅蓝色长裙,这个品牌一向以优雅端庄著称。蝴蝶结领口为整体增加了浪漫甜美的气息,白色腰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
她拉直了卷发,系成半扎的公主头,配以清丽净透的妆面,灵秀可爱,像春日山谷里的风信子。
挽过易琴芳的手,陈泱自然热络地和她聊起来:“易奶奶最漂亮!我每次拍戏遇到大家闺秀那样的角色,第一反应就是您。按我们现在的说法,您是优雅永不过时。”
“哈哈哈,嘴这么甜!难怪把这小子的心收得服服帖帖。”
陈泱脸一热,她不敢往沈时昱那边看,只是腼腆地笑了笑,不知如何接。
所幸沈时昱没让场面太过尴尬,出言解围,“奶奶,你这样她会不自在。”
被他驳了,易琴芳不怒反笑:“好好好,就该这样,自己媳妇儿得自己护着。”
陈泱感觉自己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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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能煮开水的时候,终于走进屋内,陈芸和单鹤鸣也已经等在会客厅里。
经过偏厅时,陈泱不经意瞥见沈家送来的礼。大大小小整齐地垒放在里面,占据了大半个屋子。相较于沈时昱第一次来时,目测多了三四倍不止。
想起上次那张礼单,陈泱心里有些打鼓,这些加起来她拍十部剧也不一定赚得够。回头得找个理由让陈芸把东西封存好,等事情结束后还是物归原主。
她心里盘算着,陈芸已经走了过来,笑着引客人入座:“易老夫人,这么久没见,您气色还是这么好,快请坐。”
易琴芳点头称好,在主位入座后,其余人也依次坐下。
坐在一旁的单鹤鸣给老人斟上茶,率先开口道:“辛苦您今天亲自跑一趟。”
这话明面上客气,实则是藏着些不满的,他之前就把话说得很清楚,如果沈家没有诚心,他是不愿意陈泱嫁过去受委屈的。如今两家商谈婚事,他们沈家家主却连面也不露。
送再多再贵的礼又怎么样,光这一条就不能算是有诚意。
易琴芳活了大半辈子,这种程度的话外音如何不明白。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从容不迫地解释:
“我这算什么,倒是你们别见怪。时昱他爸是想过来的,但韩国分公司那边突然出了岔子,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孩子的终身大事也不能耽搁,所以就托我这个老婆子过来了。请你们夫妇见谅啊。”
陈芸笑了笑,柔声道:“哪里的话,您过来也是一样的。只是两个孩子的事情定得仓促,我们也是前几日才知道,一时没什么准备。”
“虽说是有点着急,但这婚事还是好的。泱泱很好,相貌性子都没得挑,时昱呢,也是沈家这一代里拔尖儿的孩子。两人郎才女貌,各方面都堪匹配,依我看,是天作之合。”
单鹤鸣眉心一簇,正想说话,陈芸按住他的手,顺着易琴芳的话说下去:“老夫人说的没错,两个孩子都好。只是,”
她看了眼陈泱,看见她脸上的恳求后,狠心无视,继续说道:
“我们泱泱职业特殊,都不知道婚后能不能顾好家,何况偌大一个家族,我们是怕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陈姨,单叔,我理解你们的顾虑。我和泱泱结婚后,沈家的事无需她操心,泱泱婚前想做的事,婚后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我会尊重她,照顾她,爱护她。”
“她可以心无旁碍地成为她想成为的人,而不必因为是我的妻子受到任何束缚。”
一番话,屋内众人面色各异。
单鹤鸣夫妇知道,陈泱如果嫁进沈家,一定会有很多身不由己。
像这样的百年世家,关起门来的规矩不知道有多少,出去还得应酬交际,维护关系,平衡族内族外各方势力。即使沈家眼下不提,但或早或晚,陈泱都得放弃演员这份职业,甚至要放弃更多。
这也是他们不太赞成这门婚事的主要原因。
可沈时昱却说,陈泱可以做自己。普通人结婚尚有无可奈何,妥协退让的时候,更何况是沂北沈家,这种放眼全国也没有几个的家族?他怎么敢言辞凿凿地做出这样的保证?
易琴芳没有作声,面上笑容依旧,心在当下却重重一沉。
在场只有她知道,沈时昱说这些话的时候抱着怎样的决心。
这孩子心里,始终放不下他母亲的逝世。他比任何人都不能接受陈泱受制于沈家夫人这一身份。她不敢想,如果陈泱走了安雅的老路,沈时昱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到家祠里鲜血淋淋,父子对峙的场面,她心里动摇了一下。是不是不该纵着他娶一个满心满眼都装着的人?
可他孤孤单单地长大,没有母亲呵护也没有父亲关爱,按照家族的规划安排人生,剔除了喜好厌憎,无欲无求。他就求了这么一回,她怎么舍得不依?
罢了罢了,姻缘天注定。
“时昱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泱泱以前来调养的时候,我和老爷子就喜欢。以后她嫁进来,有我给她撑腰,肯定不让她受委屈。这一点你们夫妇大可放心。”
妈妈。面对陈泱无声地哀求,陈芸心中暗叹,终于还是松了口:
“老夫人莫怪,年轻人两情相悦,我们做父母也不愿意横加阻拦。多问几句,也是因为泱泱年纪小,我们怕她思虑不周全。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呢?”
易琴芳笑眯眯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小两口,说:“按我们家惯例,这婚期要拿八字去普陀寺找住持算一算,取个良辰吉日,正好还有个传家的信物一并放在那儿。”
“午饭过后,就让时昱带着泱泱去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