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婚期
    午饭后,沈家的车来接老太太,沈时昱和陈泱将她送走后,便准备去太清观。

    沈时昱为她拉开后车门,陈泱准备上车时,他视线下移,又扣住她的手,将人拉回身边。

    “去换双鞋。山上有段路,车子开不上去,得下车走。”目光落在她白色的细高跟上,平地都会摔跤的人,这样上山必然崴脚。

    “哦好,那你等我一下。”

    她转身往回走,脚步匆匆,没走多远便听身后的人无奈道:“你慢点儿,不着急。”

    直到她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沈时昱才收回视线,低头便撞见吴佑但笑不语地看着自己。

    他挑眉不解:“怎么?”

    “我为少爷高兴,少夫人是个好姑娘。”

    沈时昱从未谈过恋爱。

    随着他年岁渐长,沈家人都揣度,当年家主夫人的死可能令他断了娶妻的念头,就连吴佑也不止一次想过他的少爷或许就要这样孤寡一生了。

    在这个时候,陈泱出现了。沈时昱牵挂她的一举一动,会着急,会心痛,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展露笑容。

    他的少爷能和大多数人一样,循着恋爱,结婚,生子的人生轨迹,一直幸福下去。

    光想到这些,吴佑就压不住嘴角。

    远远地看见她关上门往这里跑,发丝飘扬,裙袂翻飞,春光在她身后也显得黯然实色。

    沈时昱一眼不错地看着,淡声道:“她确实很好。”

    好到他很怕走错一步,就会重蹈覆辙。

    -

    太清观是国内现存历史最悠久的道观,距离沂北市区大概一百来公里,位于普陀峰峰顶。

    车只能开到半山腰的位置,之后得坐缆车上去,再爬百来级阶梯才能到。

    普陀峰风景秀丽,这时节正好杜鹃花开,漫山遍野的红在松涛中若隐若现,像落在海上的烟火。

    陈泱从没来过,看哪里都新奇,坐在缆车上左顾右盼的,像出门春游的小孩。沈时昱见她这样开心,不禁道:“你要是喜欢这里,可以过来小住。”

    “后山有个度假酒店,环境不错。能看星河,也能看日出。”

    陈泱摆手,想也不想地拒绝:“不了,山里风景好是好,一个人来住还是有些冷清。”

    眼底浮现笑意,他悠悠地说道:“没说让你一个人来。”

    “啊?”

    缆车轻震一下后停稳,沈时昱推开舱门跳下去,向陈泱伸出手。

    她还在想他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一时没有动静。缆车停驻的时间很短,沈时昱担心她来不及下,用了点儿力气将人拽入怀中。

    陈泱惊呼一声,失重的感觉令她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便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了沈时昱身上。

    看了眼绕行上下的一排排缆车,沈时昱没将她放下去,而是搂住她的腰,单手抱了起来,直到走出缆车站,才松了劲由她红着脸挣脱下来。

    局促地捋平衣褶,陈泱小声道:“以后在外面,你别这样。”好在四处都没人,不然又是上热搜的节奏。

    他低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哪样?”

    明显逗弄的语气,陈泱瞪了他一眼,不接茬,转身就往山上走。

    忍住笑,他好意提醒:“走左边。”

    话音刚落,前方人影一个紧急制动,不情不愿地调转方向,但始终连一个眼风也没给他。

    沈时昱不疾不徐地跟在她后面,没过多久,陈泱的速度就明显慢下来,喘息声也逐渐变大。

    “歇会儿吗?”

    她先咽了咽口水,声音却还是沙哑:“……不用。”

    沈时昱失笑,拉住她不让再走,柔声商量:“我有些累,就歇五分钟?”

    “那好吧。”

    两人沉默着站在阶梯两端。陈泱踢走脚下的小石子,看着它骨碌碌地滚下山去,全然没有与沈时昱搭话的意思。

    “泱泱。”

    “嗯?”

    “待会儿去观里,无论住持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陈泱被他这话勾住好奇,便忘了自己还在赌气,顺着问下去:“他会说什么?”

    沈时昱见目的达到,一边说,一边慢慢靠过去,“测算我们的八字是否相合,再卜几个合适的日子,挑一个做婚期。”

    “哦,”抿起嘴角,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我们会不会八字不合啊?”

    扯出西服胸前的口袋巾给她擦拭额角的汗,他动作轻柔,表情认真,仿佛这就是最紧要的一件事。

    擦完汗后,他看着陈泱的眼睛,说:“我不信这些,你也不用信。不过是些形式,没有任何意义。”

    “走吧,观里的斋饭还是不错的。”

    -

    沈家祖上开始便在太清观内供奉香火,家族绵延百年,这观内的香火就烧了百年。

    举凡涉及婚丧嫁娶,都要请观内的住持算一算。

    太清观的修缮维护一半靠政府拨款,另一半则源于沈家的捐赠,因此沈家于太清观而言,也就成了独一份的存在。

    登上最后一级石阶,入目便是两棵望不见顶的古榕树,目测十人合围的直径,至少也有四五百年的树龄。

    一个身着藏青色道袍的少年坐在树下。见到来人,他眼前一亮,快步跑过来:

    “沈师兄!”

    沈时昱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淡笑道:“清风?你都长这么高了”

    “住持已经等在正殿了,我领你们过去。”

    “劳烦你了。”

    二人跟在他身后往观里走。深灰的石阶回环曲折,碧青的野蕨和苔藓沿着山壁肆意生长,红墙绿瓦隐在白苍苍的山雾中,剥离出岁月的痕迹。

    香火味渐浓,视野开阔起来,穿过烟雾迷离的香炉台,终于到了正殿。

    “住持在里面。”

    将人带到后,清风行了一个拱手礼,便躬身告退。沈时昱点头谢过,牵着陈泱往殿内去。

    正对殿门的三清祖师像前,站着一位白须白发的道士。

    他手持拂尘,长身玉立,听见脚步声后,转身看过来,笑道:“时间过得真快,眨眼你也到了娶妻的年纪。”

    陈泱感觉沈时昱握住自己的手倏地收紧,语气却沉稳如常:“这么多年过去,玄虚道长依然风骨峭峻。”

    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讥讽,玄虚笑得更加开怀,抬手示意一旁的乌木长桌,道:“快坐快坐。”

    坐定后,玄虚看了陈泱好一会儿,直到沈时昱面色不虞地轻咳提醒,他才收回视线,进入正题:“女施主给一下生辰八字。”

    陈泱从包里拿出陈芸给她的长命锁,上面刻着她出生的具体时间。

    她看了眼沈时昱,见后者冲她点点头,才将东西递到玄虚手中,“您过目。”

    看过长命锁后,玄虚提笔蘸墨在纸上写出两人对应的八字。陈泱看着他掐指嘀咕,时而拧眉时而点头,一颗心上上下下,又期待又忐忑。

    案头的线香燃过三分之一,玄虚突然抬眼,目光在两人间逡巡了会儿,随后捋着胡子,悠悠然地靠在椅背上。

    “有什么直说无妨。”沈时昱原本就不相信这些,见他故作神秘,眼底闪过不耐。

    “这桩婚事,好是好的。八字有六合,已算上上缘。”

    陈泱心里一松,还没高兴两秒,又他听一声叹息,“原本结缘已深,只可惜好事多磨。”

    什么意思?

    陈泱不解,看了眼沈时昱,他也皱着眉,显然明白的不比她多。

    “从八字格局上来看,你们是佳偶天成,但要结出正果,却又坎坷奇多。这每道坎都凶险,弄不好就会良缘变孽缘。”

    这话乍一听玄乎,细想又觉得是套路,配上玄虚夸张的表情,陈泱总感觉他下一秒就会掏出张黄符,告诉他们化解之法只需999元。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她一个。

    沈时昱揉了揉眉心,若非记着此行的目的,他已经起身走人,“先算婚期吧。”

    玄虚看两人表情,就知道年轻人听不进去这些话,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什么。拿出旧黄历,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最后圈定了三个日期,递了过去。

    “这三个日子不错,诸事皆宜,吉时给你们批在下方了。”

    沈时昱扫了眼文笺,最近的日子也在半年之后。

    “还有再早些的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嫁娶这样的人生大事。从长计议,慎重考量,才是上策。”

    玄虚说这话时,并没看着沈时昱,一双眼定定地落在陈泱身上,仿佛在劝告她什么。

    突然,外面一道惊雷。陈泱下意识透过木雕窗花看出去,天是冷白色,黑压压的鸟群在低空盘旋,像簌簌掉落的枯叶。

    暴雨将至。

    沈时昱也注意到天气变化,再耽搁下去可能下不了山。她体质虚弱,在观里住一晚肯定生病。

    半年就半年吧。这么想着,他拿起笺纸。

    “劳烦道长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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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有没有更早一点的?”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陈泱恍若未觉,从沈时昱手中抽出笺纸,展平后仔细看了看,又继续说道:

    “我想在春天办婚礼。今年这个春天就很好,长风沛雨,气温宜人,没有灾害也没有病疫。道长再帮我算算呢?”

    玄虚敛起笑意,眼神意味深长,“女施主可想好了,结婚不是儿戏。”

    陈泱偏头笑了笑,一手挽住沈时昱胳膊,另一只与他十指相扣,粉霞缎般的柔光从她眼睛里溢出来。

    若此时有镜头,便能捕捉到陈泱一直未能演好的爱意。

    “当然不是。只不过想在天气好的日子里,和意中人定终生。”

    意中人。

    定终生。

    多美好的心愿,道阻且长啊。

    玄虚摇头,断了再劝的心思,很快就重新写好一张,上面只有一个日期。

    农历三月初八。二十天后。

    “谢谢道长!”陈泱心满意足地想去拿笺纸,才发现手还被牢牢扣在沈时昱掌心中。

    他眼眸阒黑,仿佛万千铅云翻滚,细看又有异彩流转,像努力克制着什么。

    陈泱以为他还是不满意婚期,忍不住凑过去,悄声问:“有什么问题吗?”

    沈时昱垂眸看她,两人距离很近,近到他能看见她瓷白细腻的皮肤上,有一层细小的绒毛。

    柔软无害,完全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就激得他方寸大乱。

    他怎么告诉她,他不能告诉她。

    “没有。”松开手,他神情已然恢复沉静,将桌上的笺纸对折,收进口袋中。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玄虚,胡须抖动,翻了好几个白眼。三清祖师面前秀恩爱,作孽!

    秉承早解决早清净的原则,他抖了抖拂尘,起身说道:“没有问题的话,就请沈施主随我去取信物吧。”

    离去前,沈时昱将西服外套脱下,为陈泱披上,温声叮嘱:“你就在这儿等我,别乱走,我很快回来。”

    陈泱点点头,结果他刚迈出一步,就感觉衣袖被拽住。

    不解回头,就见她无辜地眨眼,笑容带着一丝羞怯:“那个,你不是说这里的斋饭好吃?”

    沉默中,一声“咕噜”响得很妙。

    -

    十分钟后,陈泱如愿坐在斋堂里。

    她说肚饿,沈时昱出去找人,恰好看到清风在院里扫落叶,便拜托他带她去用饭。

    现在不是道观平时的饭点,只有中午余下的斋饭。来的路上清风跟她解释了一下,大概是怕她会介意。

    陈泱看着娇气,但其实一点公主病没有。拍戏时从来是给什么吃什么,虽然胃口小,但绝对不挑嘴。

    她让清风放宽心,这些完全不是问题。

    “那施主稍等,我去给你热一下端过来。”

    “谢谢小道长。”

    清风走后不久,雨水就顺着屋檐淅淅沥沥地落下来。雨珠越来越密,逐渐变成雨幕,哗啦哗啦的雨声夹杂着风的呜咽,在山谷里回荡。

    陈泱支着下巴看着窗外这场暴雨,思绪比交织的雨水还要纷乱。

    玄虚那些话到底可不可信?

    他和沈时昱好像认识,但总感觉沈时昱很不待见他。

    那信物是什么?为什么非得今天取?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清风端着餐盘走进来。她连忙起身去接。

    竹筒饭的清香扑鼻,一下勾起她的食欲,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清甜爽口,陈泱眼睛眯起来,向清风竖起大拇指,表示好吃。

    果然,能得沈时昱一句“不错”的东西,肯定不会差。

    坐在一旁的清风却还是很忐忑,捏着袖管,笑容局促:“都是中午剩下的。不过施主大可放心,这些很干净,没有用过。”

    他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却努力撑起老成持重的样子,陈泱胃里暖暖的,心里软软的。

    她一边吃着,一边和清风闲聊起来:“我那会儿听你叫沈时昱师兄,他以前也在道观里待过吗?”

    清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啊那个,是我叫得不合规矩。师父说过我几次,我总忘记。”

    “沈施主不是观里的弟子,只是有几年他常来。我那时候年纪小,得他照顾,一来二去熟了以后,我当他是兄长,就师兄师兄的,叫习惯了。”

    听他这么说,陈泱更好奇了,不禁追问:“他为何要经常过来?”

    “因为,他母亲是在这里过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