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约会就约会之
“又下雨。”江声说。
圣诞节快到了, 街边布景都是大红大绿。别管什么树,出现在面前那就是圣诞树。挂着五彩缤纷的彩球、蝴蝶结、假的泡沫礼物盒子。
南城冬天很少下雪,少了一点氛围感。江声也不想下雪,下雪太冷了。雪只是看着漂亮, 实际上让江声戴着手套去搓个雪球, 他都能被冻得甩手直转圈。
楚漆和他今天的任务是离开小屋, 进行双人约会。
既然离开了小屋,那么他们之间假扮情侣的真实性就不仅仅只给小屋里的捣蛋鬼评判。同时资金有限的情况下, 能做的约会项目也格外有限。
天空灰蒙蒙地滚着云, 大街上的行人被雨淋得快跑起来, 大呼小叫遍地都是。
江声躲在屋檐底下被一道冷风吹得瑟缩,他幽怨地转过头,脸上也带着郁闷,“楚漆!我命令你让雨停下。”
楚漆刚撑开伞。
他黑发浓密容貌英俊,又高大,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接近的人。弯下腰手指贴了下他的脸,体温让江声觉得他烫得像在发烧, “冷吗?”
江声:“冷死了。”
楚漆垂着的眉眼挑起一点, 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摊开放在江声面前。
江声把手塞进去, 楚漆把他的手握住。
太暖和了。
呜呜。
江声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想不通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怕冷的人,像是个天生的火炉子。
楚漆牵着他的手,“走吧,找家店坐一坐, 顺便吃个午饭。”
【昨天冷了一天的心可算暖和起来了, 大家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我cp牵手了!这可是牵手啊!我老家小绿江的习俗,牵手就等于doi】
【真的很喜欢体型差, ,能不能给我们大楚一个机会,别的不说,大胸肌不是很爽吗还可以当枕头】
【江江今天就是在大胸肌上面醒的我看到了!!呜呜我们小情侣能不能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好朋友也是一辈子在一起……】
【谁爽了,原来是我啊,不敢想能看监控的小楚有多恨了】
【晚上监控室捣蛋鬼也不能进】
【有监控略萎,让我看看就行了,还让别人看算什么事啊!我服了呜呜!】
江声和楚漆在大街上闲逛,被一道热情的声音招呼了。
“二位,我们这边正在做圣诞预热,情侣半价,考虑一下吗!”
江声扭过头,觉得这个女生很是眼熟。
女生先认出他来,“江——”
她及时止住声音,只是笑眯眯地打量两眼他身边的楚漆和背后的摄像机,“情侣有单独包厢,私密空间,是情侣们的不二选择哟。”
江声也慢半拍地认出来,“许镜安!”
“是我!”许镜安吹了声口哨,漂亮的柳叶眼笑盈盈的,“要来照顾下我生意吗?半价再给你叠员工价哦。”
她挑眉,小声说,“给你送额外甜品。我们这的小蛋糕很好吃。”
江声配合地和她密谋,“什么口味?”
女生回过头看了眼,“餐点区刚出炉,什么口味都有。”
这不是正好!
节目组经费有限,碰巧遇到了认识的人给折扣!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两个人对视一眼,江声果断地扯着楚漆,“吃这家!”
楚漆无奈:“还没问均价。”
许镜安在面前的屏幕上点点点,然后转着电子屏给他们看。
楚漆快速算了一下折扣……在预算范围之内。
好吧。
主要是,他不舍得江声始终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
无可奈何,楚漆对许镜安点头,“麻烦了。”
许镜安笑吟吟地说,“好的,请亲一下。”
江声:“……什么?”
楚漆:“……等下,你的意思……”
许镜安说,“是的,因为我现在有空,所以想看你们亲一下。”
【??姐姐你!你怎么知道我想看什么!!】
【姐姐,活佛,菩萨,我好爱你啊啊啊啊】
江声耳朵根子都在口罩后面红起来了,“许镜安!”
许镜安和他毕竟不算很熟嘛,开玩笑提一句就好了。何况要是真亲了,后面被楚熄那个混小子逼问点什么,许镜安也很难交代。
毕竟人有亲疏远近,楚熄才是她同学。
她正准备遗憾地改口,就看到楚漆的手推着江声的下颌让他抬头,骨骼分明的手很有张力。
许镜安睁大眼。
江声也睁大眼!
他结结巴巴地:“我我我,我们——”
话音未落,楚漆已经低下头。
他没有摘掉江声的口罩,自己的也没有摘。就这么隔着两层口罩吻在上面,碰了两秒,才抬头,“这样可以了吗?”
【四舍五入是舌吻了,爱看,多来点】
【呜呜楚漆这是你的私心吧,吻额头吻脸颊都可以,隔着两层口罩和还要去吻嘴巴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干了但是干不了!】
【都最好的朋友了,亲亲嘴巴怎么了?应该的】
【还故意停顿两秒,呵,男人】
【还故意抬起眼睛看江声的表情,可以说吗,那一秒真的帅亖我了】
【能不能想想办法让小楚看到这一期,我真的好想看他repo!!为什么看这些男人咬牙切齿恨得要死的样子我会很爽呢,真的不理解啊】
江声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可恶。
这算亲吗?
不算吧,毕竟也没有真的亲到。
……可是也算吧,毕竟他隔着口罩也感知到了楚漆的温度和力度。
啊……啊啊啊!
错了错了错了。
一开始听到情侣半价就该跑的!
许镜安从怔愣中回过神,推门,门口的圣诞铃铛叮当地碰响,她大声喊,“情侣二位~”
里面的员工齐声回应,“举案齐眉~”
江声顿时迎接了一大片注目礼,他自认为自己脸皮挺厚的,但原来还是没碰到这种时候,“你没说还搞这个!”
许镜安笑嘻嘻地耸肩:“你知道的,企业文化,没办法。”
楚漆倒是笑了声,心情还不错的样子,攥着江声的手轻声道,“走吧。”
中午的商业街排队的人挺多,何况许镜安兼职的这家店平时确实相当火爆。他们碰巧运气不错,没赶上人多的时候。
楚漆牵着江声落座在情侣包间,旁边是一扇明净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江声想提起刚才那个话题,但是又觉得有些开不了口。
也许是他太在意了。
别的好朋友之间假装情侣蹭吃蹭喝装着打个啵没什么的,所以他们也没什么!
江声自欺欺人了一下。
好吧,江声自己也知道是在自欺欺人。
他沉默下来,看楚漆扯着纸巾在桌面上仔细擦拭。
空气中陷入一片寂静,两个人之间只能听到外面吵杂的声音。
隔壁的情侣在你侬我侬,江声听得尴尬,萎靡地坐在椅子上盯着楚漆来回擦拭的手,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我是不是没问这家店卖什么吃的?”
楚漆,“我看过了,没有你讨厌的。”
江声:“哦。”
楚漆真的很了解他。
江声干巴巴地想。
又沉默下来。
楚漆把纸巾扔到了垃圾桶,轻声问,“让你觉得意外,还是无所适从,还是很讨厌?”
江声呃了一声,手指忍不住扣了两下桌板,低下头说,“没有讨厌。”
楚漆扯了下嘴角,“我只是……”
有一点忍不住。
亲吻是爱欲的本能。
昨晚和江声一起睡的时候,楚漆几乎彻夜难眠。他抱着江声不敢转身,江声就在他怀里,那么近的地方。他无数次可以低头亲吻他,他恍惚地逼近,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
楚漆以为他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所以也一直这样做。他克制,守规,因为江声不允许,所以他不去做。
但是刚刚,他下意识地让江声抬头的时候,楚漆才发现,原来他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一旦那个理由出现,他就会昏头。
隔着口罩,没关系的。
他想。
这是店面的要求。
他庆幸。
不管怎样都掩盖不了——他真的很无耻,是吗。
他嗤笑。
沉默地点完餐,沉默地上菜,沉默地盯着楚漆给他切牛排。
楚漆大概承受不了这种沉默的重量,“我去给你拿蛋糕。”
江声:“要两个。”
楚漆:“好。”
楚漆刚走,一道湿漉漉的高个子就晃过江声外面的窗户,出现在店门口。
许镜安看到他的这一瞬间,有种他是去抓奸的感觉。
又有一瞬间,感觉矛盾极了,因为他好像更像去逼宫的。
还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是不是该拦一拦。
三个瞬间过去,对方已经像湿漉漉的小狗一样,掀开帽子甩着头发上的雨水走进去,许镜安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
啊……
不会打起来吧……
她看着玻璃上的雨水。
一滴一滴地滑落,蜿蜒下来的样子卡顿着,圣诞树和行人车辆都被水珠缩小成小小的倒影。
江声从这小小的倒影里看到一个人走近的影子。
他还没回头,就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我在外面就看到你了。”
江声诧异地转头,看到楚熄外套里面被什么东西塞得鼓鼓囊囊,看起来违和极了。江声好难想象,他是怎么挺着这么个大肚子一路走过来的。
“你……你?”他哑口无言。
【好好好,和哥的约会,弟不来还有什么意思】
【好悲伤,想到他们仨没法一起过就很悲伤,想到大楚和江声be就很悲伤】
【好有背着哥和江江交往的坏弟的感觉啊,江江说不行,弟就哄骗江江没关系的没有人会发现,然后在阴影底下当江江不为人知的男朋友,好好好,静等哥发现!】
【搞什么,感觉小楚真的会这么干哈哈哈】
【等下,为什么肚子这么大,怀里有东西?】
【带着礼物来,小楚好!】
【别猜了,其实是怀了。这年头守攻德的人都是自己怀小孩的你们不知道吗?苦心孤诣终于怀上,于是上门来给不愿意和大楚离婚的江声逼宫,小楚坏!】
【不是……??你们……啊啊啊?】
江声小心地说,“炸弹?”
“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吗?”楚熄很难过,“哥哥,我哪里来的炸弹。”
江声其实不懂楚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捣蛋鬼的破坏?
但是他要做什么呢。
见江声还没猜到,楚熄敞开衣服。闷在外套里没有被大雨打落花瓣,也没有被大风吹散枝叶,被保护得很好的鲜花撞了江声满眼。
楚熄深邃的眉眼都带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眉宇间开阔的少年气显得很明亮,“花!”
红的玫瑰,黄的玫瑰,灿烂的向日葵,还有一些白色的紫色的小花……江声认不出来。
好多好多,没有经过包装地塞了楚熄满怀,像是刚被摘下来,立刻就要跑过来送给他一样。
他身上淋漓的雨珠在灯光下如同闪粉一样闪烁,他的脸孔,他的笑容,闪闪发光的耳钉,都让他看起来充满热情。
纯粹的,没有任何顾虑的热情。
江声看着向日葵愣了下,“这个季节……”
“我想买向日葵,因为我看了天气预报,这一周都要下雨。”楚熄说,“你心情不好,我也不开心。我打了好多通电话,问了好多店都没有,但是最后还是被我找到了!”
因为冬天不是向日葵的季节。南城冬季的温度在零度左右徘徊,偶尔有雪,这样的天气培育向日葵并不适宜。
【向日葵也不是热门的花,要买到很不容易吧……】
【邀功怎么只邀一半啊!看得我急死了可恶!你不仅要说你起因过程结果啊,这又不是小学生作文,你要说你有多艰辛好不好!】
【默默举手,作为今早无聊看了直播的人,我六点半起床的,小楚就已经出门了】
江声想起上一次楚熄送他花的时候。
也是黄玫瑰。
这一次,他带来的品种比上一次还要丰富。
“还没有发现吗?”楚熄走过来,一枝一枝地把花塞进江声的怀里,“我只是在学你。”
江声:“啊?”
楚熄眼里的江声是一个在云端上的人,因为相距太过遥远,他总是无能为力地感到自己的卑鄙和阴暗。
他想过要把江声从云端上拽下来,跌进他的泥潭,他想啊想,想了好多次,想着要不要用偷的哄的骗的抢的。可是始终觉得,那样的手段不该用在江声的身上。
江声还是应该被他仰望着,做一个耀眼的发光的人,随心所欲的人。
不能把他拉下阴影里面来,所以楚熄才希望自己也能耀眼一点,变得浪漫一点、热情一点、开朗一点。
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离江声近一点?
“我不知道怎么样可以让你喜欢我。”他又说。
昨天楚熄回去想了一晚,想到眼底下都有了些颓靡的青黑。
“我只能一次次地模仿……拙劣地模仿,你做过的,我会心动到不得了的时候,我开心到爆炸的时候。然后我重新做给你看,至少让你知道,我是很喜欢你那样做的。”
楚熄总是在之后觉得懊恼。
他当时肯定呆住了,像个傻子一样。
有的事情对于江声来说是平常的,并不稀奇的。江声送他花,是因为那天是他们约定好的生日,送他玫瑰,是因为他本身就很喜欢玫瑰。
可是对于楚熄来说,称为惊天的惊喜也并不为过。
楚熄边说边塞。很快,江声怀里就被他东一句西一句地塞满了花,他反应过来,无可奈何地说,“你知道我和楚漆在约会。”
楚熄:“知道啊。”
江声抬起头看他,“那你还送花给我?”
楚熄一张俊美清隽的脸上也挂着水珠,顺着下颌滴落。
“我不是为了挑衅他才来的。”他说,“江声,我只是觉得,等回去,说不定你就不愿意见我了。”
江声眨了下眼,眉毛扬起来,“我哪有——”
“本来见你也不容易,偷鸡摸狗像个小偷,我也想光明正大地来见你。”
江声凝噎,“你现在也是背着楚漆——”
楚熄可听不得这话。他眉眼顿时挑起来,“不躲着他来,我连和你正经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他又咕哝着,“你拒绝我了,我知道,你肯定想像个乌龟一样躲起来,装作这件事情没发生过。”
江声:“……”
楚熄的手潦草地在下颌的水痕上擦了下,江声看到他耳边的耳钉,和他红起来的耳朵一样显眼。
他说:“可是,为什么他就能和哥哥约会啊……”
分他一半时间怎么了,就不能像他一样大度一点。
虽然如果是他约会,肯定会像狗一样追着破坏他约会的人撵。
但是因为还没发生,所以楚熄可以理直气壮地贷款大度。
他又说,“我只是送花给你,又没有把你抢走。知道你上次生气,我已经改好了……”
他竭力表达自己的无辜和单纯。
他忍不住了,还说,“真的好想在他凳子上涂满胶水,看他一会儿站不起来的样子!”
江声无语,“你也太缺德了!而且好幼稚!”
“我又不会真的这么做。”楚熄垂头丧气、老实巴交地站在他面前,头发湿润地往下坠着雨珠,深绿的眼睛可怜地看着他,“呜呜。”
江声:“少来这套。”
那来哪套。
楚熄:“汪——”
上次也就是算了,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江声紧忙想捂住他的嘴,结果情急之下,塞了一捧玫瑰怼在他的脸上。
两个人同时愣住。
江声看着楚熄脸上被扑上去的水珠,无措的眼睛,还有两边僵住不知道该不该拦的手,忍不住笑起来,“傻子。”
楚熄甩着脑袋上的水珠,低下头看江声,呼吸声还没有平复,头上的水珠顺着微卷的头发落在江声的肩膀。
傻子就傻子吧。
“下雨了。”楚熄说。
他的身上也滴着水,他身上也和外面一样,正在下雨。
他没有看外面阴郁的天气、湿漉漉的水面和脚印、窗帘上的雨痕。他只需要看江声的眼睛。因为他并不关心雨,他只关心江声。
“你会因为这捧花开心一点吗?”他望着江声的眼睛眨了眨,屏住呼吸,声音放低,显得慢吞吞的,带着一种求饶的意味,“昨天不该把你绑起来,不该把你带走。哥哥你……别生我的气。我下次不会了。我应该问问你,应该听你的话,对不起。”
江声还没想好回答,就看到楚熄的衣领子瞬间变形,他被人从背后拽着领子猛地推了回去,整具身子毫无防备重重摔在了墙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隐忍的闷哼。
江声的眼睛瞪大了,他站起来,“楚熄……”
话音未落,他的肩膀被往下按,桌面被放上一盘糕点。一只滚烫的手捂住他的嘴往后,连让江声叫一声楚熄的名字都不肯。
江声靠在楚漆的腰腹上,感受他身上的温度、不平稳的呼吸,还有紧绷起来的肌理,仿佛背后靠的是一面热墙。
他忍不住也紧绷起来,握着楚漆的手腕。
楚漆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他脖颈的青筋明显,身上结实的肌肉紧绷起来。他维持着自己的教养和礼仪,闭了闭眼,用尽力气咬紧牙关,几乎口腔都能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力嘶哑道:“滚出去。”
这点动静也就是个小打小闹而已。楚熄受过比这更重的伤太多了,没事人一样从墙上站直身子,高而清瘦的身体有着些慵懒,他佝着腰把脸上的花瓣摘下来看了看,捻着花瓣看向楚漆。
“哥。”他这么喊。
他嬉皮笑脸的样子讨厌死了。
他这么喊的时候,楚漆冷脸的样子看起来恨不得要杀人。
【救命,这是不是小楚有史以来第一次叫大楚哥啊??】
【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好浓的进攻味】
【什么捉奸戏码,什么小三挑衅,什么兄弟阋墙!受不了了真的好俗套啊(可以多来点吗算我求你们了】
和喊江声“哥哥”的时候不一样。楚熄喊的每一次哥哥都带着无赖、撒娇又或者求饶、恳求的意味,他喜欢江声,所以他会那样喊。
喊楚漆就不一样。
楚漆看不起他,很巧,他也看不起楚漆。
机缘巧合才有的显赫家世、出众才能而已。死板,老套,装模作样,有哪里值得吸引到江声的地方?
怪不得做了那么多年的竹马发小,江声都没喜欢他。
“一脸我要抢人的提防……急什么,还是说你害怕?别担心,我这就走了。”
楚熄耸了下肩,和楚漆错肩离开的时候笑了声。谁看到他们都会知道他们是兄弟,一模一样的绿眼睛,略有相似的眉眼,同样高挑的身材。
“不过下次还是不要让你男朋友一个人坐在外面了。”松垮的肩膀和他轻轻擦过,楚熄发丝扬起,耳钉闪烁着,“你也知道,你弟弟,居心不轨嘛。”
一瞬间——江声感觉到楚漆捂着他脸的手都变得用力。他清晰地看到楚漆咬了下后槽牙,侧脸紧绷起来,下颌的线条更加硬朗。
江声两眼昏花,耳朵穿刺入尖锐的鸣叫。吞了下口水,往下看到了楚漆紧攥起来的拳头,手背上的筋骨律动着,青筋也暴露出来。
他试图用力挣脱楚漆的手,楚漆低下头来看他。浓重的怒火收敛得很快,在眉眼中如同大火燃遍荒野残存温度的余烬。
幽幽的绿眸避光时晦暗至极。他薄唇翕张,“你要和他走吗?”
江声头皮发麻。
他喘着气,呼吸被闷在楚漆的手心,把那一小片呼得湿润,反回来的热气让江声觉得既干燥又潮湿。
楚漆的大脑中有着朦胧的钟声敲响,仿佛他始终控制着的某种欲望发出警钟。
再关一次。
让他再也……再也看不到楚熄。
有这种欲望在他的脑海中嘶吼着。
楚漆垂着睫毛,阴翳在他的眼窝覆下,他平息着怒火,压抑着情绪。
不可以。
他吃过一次亏,怎么还能惦记。
可是又有另一道声音隆隆作响。
有什么不可以?
像是火车碾过轨道的振动,像是暴雨中传达的雷声。那种威胁那种震撼,带着让人瞩目的力度。
江声让他成为例外,江声给他的权利。
楚漆压抑着呼吸,胸口起伏着,心里翻涌着尖锐的痛意。
不行,不可以。
他绝不是为了让江声恐惧,才留在他身边直到现在。
他甘心应允江声没有条件的契约成为他的所谓朋友,就已经是沦为玩物的象征。他已经不再有勇气去面对江声那样苍白的面孔,失望的眼神。
“楚漆。”江声的声音像是从他指缝中挣扎着挤出来的,“太用力了……好疼……”
楚漆猛地松开手,抱着江声的脸让他抬起来。
他去看江声现在的表情。他看到江声的眼睛。明朗的,湿润的,带着迟疑和犹豫的。江声拉住他的手腕,抿了下嘴巴喊他的名字,“楚漆……”
……太好了。
没有害怕他,恐惧他,真是太好了。
楚漆张开嘴,在那样火焰与雷暴中的惶恐中无言。他疲惫地垂下头,微凉的发丝触在江声的额前,结实而高大的身躯弯曲,影子在脚下缩得很小,“很疼吗?”
“没有很疼。”
楚漆在江声身上控制力气已经成为习惯,他能控制好,尽管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只是楚漆那种样子,江声觉得自己应该叫停。
“对不起。”楚漆贴蹭了一下江声的脸颊,温和无害,只能感觉到他的温暖。
“我不该在意的,是不是?”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很淡的笑意磋磨着江声的思维,“很难,真的太难了,我做不到。对不起。有没有让你觉得……很失望。”
脑海中翻涌的浪潮在一瞬间停滞,而后千倍猖狂地席卷起来。
江声的每一次纵容,都会让他控制不住地去想,江声难道真的不喜欢他吗?
他和楚熄之间如果要江声做一个选择,江声会选择谁?
十七年的竹马,还不够让他对自己稳固的地位有充足的自信吗?
不够。
他的犹豫,他的为难,他的痛苦,全都是因为他在患得患失。
他得不到江声。他在一次又一次的见证中明白,谁也得不到江声。可是没人知道未来如何发展。
江声会在他这个例外之外,建立起另一个权限更高,他更信任,真正交托他全部真心的例外吗?
不知道。
那个人会是楚熄吗?
不知道。
全部都不知道。
往前些年,江声还和他更亲近些的时候,他总是分不出江声有些话是在开玩笑逗弄他,还是真的这么想。他隐约觉得江声喜欢看他慌里慌张的样子,也就由着他乱来。
那么,好吧。
他贴着江声的额头。
那就当做这是坏小孩的另一个玩笑。
一个开大了的,会让他刺痛,让他伤心,让他茫然到空洞的玩笑。
楚漆不想打破现在的关系。
打破之后,面对的局面比现在更加难堪。
因为那其实就是胁迫江声做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并不是要他在楚熄和他之间做选择,而是在继续这一段扭曲的朋友关系和彻底决裂之间做选择。
楚漆的手扶到江声的后颈,捂住他的耳朵。
世界安静了下来。
“我要怎么办。”他低下眼,江声几乎错觉他黑色的睫毛上有一瞬间的湿润。
他听不到楚漆的声音,判断不了他的口型。像过往一次又一次,楚漆在暴风雨夹着雷声的夜晚捂着他的耳朵那样,让他感知到温暖的安静。
他徒劳地拉着他的手,徒劳地感受楚漆的痛苦,徒劳地听楚漆说。
“不要和他在一起……”
他听不到。
江声皱着眉毛,试图扯开楚漆的手,但是没用,楚漆的力气比他大得多了。他只能这样茫然地看着他,见到楚漆自欺欺人地笑了下。
“我真的会受不了。”楚漆呢喃说,“声声,我求你。”
江声听不到,但他看懂楚漆念了他的名字。
是说给他听的话,为什么又不让他听?
江声对这样的无力有些泄气,他问,“你在说什么啊……?”
片刻,楚漆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世界的噪音再次回归耳膜。江声听到车辆驶过溅起的水声,旁桌的议论声,脚步声,唯独没有听到楚漆的声音。
窗外有什么动静。
他扭过头,看到楚熄站在外面,背后是流淌着的车流。他的身影显得尤其颀长挺拔。手插在口袋里,兜帽盖在头上,雨淅淅沥沥地砸在他的身上,他不避不躲。外套敞开,毛衣还带着水痕和几片散落的叶子。
圣诞将至的红色、金色的装潢都没能让他看起来喜气一点。
楚熄看到他就笑。
他手里拿着刚刚被江声弄到脸上的花瓣,放在唇上吻了下,眯着的眼睛眨了眨。
江声没等反应,他的头立刻被一只滚烫的手扳正。
楚漆的脸上表情很深邃,阴影覆下,他的吻也轻飘飘地印在江声的眉间。
眉间的吻是纯洁的祝福吗?
江声感觉他的嘴唇温热,有些颤抖。可是仔细地感受,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江声不知道楚熄有没有在看,又是什么心情。他的脸被楚漆按住,不准他扭过头,连余光都被挡住。
这一次,楚漆吻他额头吻了很久。
在淅沥的雨声里,江声感受他的痛苦,也感受了很久。
时间像玻璃上的水痕一样流淌。
江声捂着他的手背,沉默地垂着眼睛。
第092章 礼物就礼物之
楚漆拥有一切正统继承人必备的素养, 礼貌、大度,有涵养。
和他相反的是楚熄。
刁钻、记仇,没教养,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一个穷贱种, 一个失败品。
所有人都这么说。
街风吹过楚熄的头发, 他注视自己在玻璃窗映下的影子,落在楚漆的面孔上交叠。
“江声和楚漆可是那么多年的朋友。”他们还说, “别看江声现在看起来谈很多恋爱哦。等他玩累了收心, 楚漆就是熬到头了。”
车水马龙的喧闹中, 风声雨声中,楚熄和楚漆对视着,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又回荡起这种声音。
他眯着眼扯开嘴角笑了,手放在耳朵上用力拍了拍,要把这种垃圾话全都从脑子里倒出去。
是啊,这世界上所有好的,闪耀的, 充满荣光的都属于楚漆。
为什么呢凭什么呢。
他如果非要抢过来呢。
他就是不甘心, 不相信,就是嫉妒怨恨就是不服气呢。
十七年很了不起吗。他本来也可以拥有和江声的十七年。
要不是这十七年, 玩玩都轮不到他!现在轮到了,不偷着乐就算了,在这里痛苦给谁看?享受太久了,稍微不爽点都是天大的事情了是不是。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平庸至极的人, 怎么配江声全心全意的喜欢, 怎么敢用友情绑架江声让他脱离不开。
楚熄看着自己送给江声的花,也看江声放在桌子上紧握的手, 看他凸起泛白的骨节,浓墨一样的黑色头发。
站在江声身边的楚漆就像是白纸上扎眼的墨点。
他要是真的喜欢江声,就不要让江声感觉到他在痛苦,不要让江声操心他的心情。
楚熄想,他就很乖,他就不这样。他比楚漆好多了。
他靠近一点,口中呼出的白雾很快让玻璃模糊不清。他看不到江声了。两只手按在窗子上,像是渴望橱窗里八音盒的小孩,像是隔着玻璃看家养狗的流浪狗,像是被困在外面的世界进不来。
一切混杂起来的情绪像是把他裹进洋流,耳旁都是水声。他有点眩晕,进而忍不住想笑。他想说什么,但屋里的人听不到。他的情绪他的言语,都像是雨水一样被隔绝在外。
不能进去。
楚熄的额头在冰冷的窗面上一抵,砰地轻声响动一下。他垂着眼皮,手指按在被白雾晕开画板的玻璃上慢慢滑动,画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他退远一点,歪着脑袋认真打量了一下,觉得不够可爱。于是擦掉,在旁边重新画了一个。
他抬起头看了看还被楚漆抱着脑袋的江声,睫毛遮住他绿水晶一般的眼眸,光芒显得静谧。
江声。
楚熄送他花是为了让他开心。
不是让他去想,楚熄既然送了花,是不是就是在他们的关系天秤加上什么砝码,要不要他多偏心一点。
他会控制好的。
如果江声觉得在他和楚漆之间衡量或者做选择很困难,他会控制好的。
楚熄有很多阴暗的想法,但他没办法实施。他想把江声藏起来,他想让江声只看着他,他想让江声说好喜欢他,想要和江声在一起。
但如果不行的话就算了。
他很大度的,也很好哄的。
*
雨声停了。
马路上车辆来往,江声能听清车轱辘压在水面上的纹理,溅起的水花又落回地上的声音。
堵车的喇叭声,人群的议论声,后厨开火炒菜的油烟声,又有新的客人进来了,员工们的欢迎声热烈激昂。
这些声音该如何用时间衡量,江声不清楚。他只是觉得这样过了很久,楚漆才慢慢地把他放开,空气都像是被放凉了。
“抱歉。”他揉了两下江声的头发,“有没有吓到你?”
“还好。”江声犹豫着摸了摸额头,那里好像还残存着某种余温,“你……”
他抿了下嘴巴。
江声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他。
一切言语都太空乏,一切行动都显得太亲密。江声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他好过点。
楚漆回到了他的位置。眉眼已经平复了下来,不带什么额外的情绪,只是如常的带一点懒散和随意。
他把帮江声拿过来的小蛋糕放在了他的面前,修长有力的手指推了推。
“排队花了一点时间。”他说,“这家店的糕点应该不错,我看到很多人在等。”
江声看着他推过来的小蛋糕,感觉这些是沉重的石头,或者变成了金子。
总之,好像忽然间从甜蜜柔软的食物变成了什么咽不下去会让他如鲠在喉的东西。
他扭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楚熄已经离开。玻璃窗上还贴着圣诞老人的卡通画,绿色的圣诞花环、金色的铃铛,外面有着纷纷往来的行人,还有楚熄留下的笑脸画。
挂在雾气边沿的水珠在慢慢流淌,一道清晰的痕迹滑落,像是淌下一道泪痕。
白雾一点点在冷空气中散开,笑脸也消失不见,只留下透明的水痕。
【你看着他留下来的笑脸,想的是楚熄有没有难过,还是在想楚漆看到了会怎么想呢】
【我们大小楚有自己的三十秒文学……我说我怎么硬硬的,原来是亖了啊呜呜】
【疯了我真的要疯了,谁能告诉我这档恋综到底能不能出一对he的cp啊啊啊?江声还和其他人有没有复合的可能性?我嗑的每一对都有好浓烈的be味】
【才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晚了,江江也很为难吧,如果是我的话,绝对舍不得和我十七年的朋友切断关系,可是不切断关系能怎么办】
【只说明了一个问题,朋友变恋人真的需要慎重】
【我好罪恶,我看大楚亲额头的时候觉得好be好好嗑,看小楚画笑脸的时候也觉得好be好好嗑!!不愧是亲兄弟,都很好味】
楚漆低着头,帮江声继续切着他的牛排。
淋着酱汁的牛肉被小餐刀切成均匀的块状。他的手宽阔有力,他的眉眼英俊挺拔,他的目光是平静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没有离开,没有和楚熄起过争执,没有感到那么绝望的痛苦和无力。
江声胸腔中,心脏在跳动,一下一下叩动着。是恍惚中的谴责吗,是良心不安的愧疚吗,是预见结果的忐忑吗?无法分辨。他只是觉得很茫然。
江声总是这样。
在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的时候,开始慢慢往前推演,清点,觉得自己这里错了、那里也错了,把曾经不愿意承认的错误不得已地摊开放在眼前。
他能对楚漆怎么办。
他没办法对楚漆太糟糕。
他真的做不出决定。可是他觉得,现在应该去做一个决定。
世界很吵杂,江声注视着楚漆的手,也就只能听到他慢条斯理切割牛肉的声音。
在这样怪异的,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安静中,江声问,“周末你会来把测谎仪带给我吗?”
楚漆手顿了顿,看向他。
“算了。”两个字像是两团冰块,砸在地上干巴巴地滚落。江声说,“不要了。”
餐刀在盘子上划出了刺耳难听的声响,而后是一阵嗡鸣的安静。
【不要测谎仪还是不要大楚啊……救命,我的眼睛瞪大了,江江你真的舍得吗??】
【怎么可能是不要大楚啊!!】
【可是也很合理啊,我推测一下:江江很难接受是自己让大楚变得这么痛苦的。就算他很想和大楚维持朋友关系,可是也是肉眼可见做不到的事情,既然如此干脆就算了吧】
【不要be不要be!!】
男人笑了声,睫毛铺下的阴翳落在眼窝。
楚漆站起身,把手里的盘子和江声手里还没切开的牛排调换,声音带着些沙哑的轻磁。
“怎么这幅表情?”他说,“不要就不要,也值得让你这么为难。”
江声抬起头。
室内的暖色调光照得他很柔软,黑发流淌着,眼睛里的墨水凝固,睫毛纤长。一张好看的脸不仅适合熠熠生辉,连带着点郁闷和忧郁的样子,都很漂亮。
被雨浇湿的花,湿润的,他不开心。
“我有什么时候拒绝过你的要求吗?”楚漆靠在椅子上,英俊懒怠的脸上带着些无可奈何,“祖宗。你都是我祖宗了,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吵杂的声音混淆江声的世界,他几乎听不清楚漆的声音。
“还是说,就是因为我不曾拒绝过,你才觉得为难。”
楚漆的眼睛总是很深邃。这张脸带着点凶,不好接近。可是楚漆总不知道自己有多温柔。
他的眼睛,他的温度和力气,总会给人一种无形中安心的稳重感。但江声也是见过这双眼睛带着轻快色彩的样子的。他们可是一起长大的人,从小学开始陪伴彼此,经历过彼此所有人生重要时刻。
他看着楚漆一点点变成现在这样,看着他放弃梦想选择责任,看着他走上这条路,从有些顽劣的少年变得稳重。
江声的手指握紧了餐刀。
当初到底为什么会昏头答应要和他在一起。
现在又为什么要面对这种局面这种选择?
快要无法呼吸了。
呜呜呜。救命,救命,救命!
他的避风港在哪里,有没有人可以让他稍微躲一躲。
“没关系。”
楚漆看着被江声摆放在一旁的鲜花。
很漂亮,很鲜艳。被保护得很好,连一点枯萎或者带着折痕的花瓣都没有。
楚熄对江声很上心,这体现在他表达的每一个细节,展露的每一个表情。
也许他是真的喜欢江声吧。
可真心喜欢江声的也不止他一个。
楚漆靠在椅背上看向江声,目光静谧地看他拿叉子戳牛排,像是没什么心情吃,咬在嘴里半天都不想咽下去。
“周末我会来。”他说,“让你的经纪人离开一段时间吧,好吗。”
江声把牛肉咽下去,看向他。
“或者,也许你觉得来我这里会更方便一些?”楚漆和他对视着,轻笑一声,“我们需要谈一谈,是不是?”
楚漆确信自己的思维很冷静。
只有足够冷静,他才能意识到现在的思绪在持续偏轨,也只有足够冷静,他才能看穿自己根本没有纠错的想法。
谁都可以,不能是楚熄。不能是他的亲弟弟。
*
吃完饭之后,江声和楚漆的手机都收到了同一条信息。
【如果有什么事物象征着永恒,那也许就是星宿。亲爱的嘉宾,请前往[地址]星空馆,参观结束后,做一个对方会喜欢的小陶具吧。(注:为了给对方一个惊喜,届时请记得分开行动)】
这家星空馆还挺有名气,据江声所知,馆内设有参观区、纪念区,VR游戏区等等,制作陶具的地方在纪念区。
路线逐渐向开发中的郊区行驶,江声坐在车里,视线看着窗外萧瑟的冬景飞速流淌。
比起几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周遭的建设已经变得丰富了许多。
上一次,江声是和萧意一起来这里。
仔细想来,萧意和楚熄的行事作风上是有些相似的。他们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光鲜亮丽,显得更浪漫,更能让人喜欢。
江声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从底层爬上来的某种共性,但是他们大概不知道,比起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那种笨拙又没有头绪努力的样子才显得可爱。
来到规定的星空馆,他们在前台售票处做了登记,江声把身份码递给工作人员扫描。
“江先生……”
工作人员从电脑台抬起头,脸上带着笑容。
正在发呆出神的江声像是被老师点了名字的学生一样震了下,“怎么了?”
“江声先生是吗?”对方显然有些兴奋,“您好,很荣幸在三年后再次接待您。这里显示,您有一份来自三年前的礼物。”
“……”江声慢半拍地回过神,睁大眼睛,“啊?”
“三年前我们刚开通‘时光胶囊’的服务!说起来,您还算是第一批体验者呢!”
时光胶囊,提供站点寄存和邮寄两种形式的服务。后者选择的人当然更多,而前者,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多年后还是否有这个心情、或者时间再来一趟。
选择站点寄存的,往往是他们的关系充满信心的爱侣、对家庭有所期待的孩子,对自己的现状感到茫然的人群。
然而在这些人中,江声却是少有的真的前来站点取胶囊的。
工作人员也是第一次接待回来取时光胶囊的客人,很有些充满仪式感的期待。他离开不多时,就带回来一只包装很精美的盒子放在江声的手里。
江声掂了掂。
很轻,不知道是什么。
奇怪。
江声完全不记得有这件事。
第093章 守株就守株之
【按照时间推算, 江江三年前应该是在和萧老师谈?】
【也可能还没和小沈分呢】
【不是,这种闷声不吭的惊喜不是很明显是大楚的风格吗?而且谁说一定是谈恋爱留下来的礼物,好朋友也可以】
【前任也可以啊,贷款一个小沈或者顾导。不管是谁, 留存记忆的盒子, 多年后重新找到肯定和当时的感觉不一样】
【等一个开箱!】
江声还没打算在现在打开。
他把盒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 为他留下礼物的人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记。礼盒的包装带着纹路, 黑色、很有光泽的绸带上有细闪的星星, 倒是和星空馆的主题十分吻合。
好吧, 江声找来找去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觉得这不太像是萧意的手笔。
到底是谁送的,看到礼物的话心中应该就有数了。可现在还在直播!江声不知道里面的东西能不能见人啊,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算了。
他问工作人员:“你好,能够看到当初留礼物的人的信息吗?”
工作人员恳切地和他解释,“站点寄存的手续较为复杂,需要扫描身份码存储。我们这边显示的信息是您本人寄存的。”
江声戴着口罩, 只露出一双眼睛。闻言皱着眉毛, 迟疑地眨了眨眼,看了看面前的工作人员, 又低头看了看盒子,还转头看了看楚漆。
楚漆斜靠在大理石的桌面上,淡着脸色盯着他的盒子看。被江声这么看一眼,他便笑了下, “是萧意吧。”
“……大概?”江声抿着嘴角, 小声嘀咕。
“他倒是很有心。”楚漆嗓音带着一点不咸不淡的戏谑。
江声都和萧意认识很久,和江声一起长大的楚漆当然也认识萧意许久。
只不过关系不好而已。
萧意赖在江声身边做跟班的时候, 楚漆没少生他的闷气。兜兜转转也过去这么多年,还是得生他的闷气。
啧。
他无声轻哂,绿眸覆下,扫了眼江声手里的盒子,“去找个地方寄存起来吧,等回去之后再打开。”
江声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翻译官上线!大楚:找个地方寄存。翻译:碍事】
【很有种在现任面前收到前任的礼物的感觉,现任还因为刚刚在一起/马上要分手所以不会问得太深,就很大度地调侃前夫哥很有心什么的,心里牙都要咬碎了……】
【太能忍了,忍者出身的吧】
江声去寄存的柜子扫码,把盒子塞了进去。
星空馆很漂亮,也很浪漫。并不是江声觉得好看才要求来的,而是萧意的邀请。
有时候江声觉得他像只乌鸦,喜欢收集各种亮晶晶的东西送给他。比如珠宝,比如钻石,比如星星。
他有种奇怪的偏执,在他看来似乎只有价值不菲的东西才能够被称之为礼物。像是不久之前他送给江声的那枚古董戒指。
如果留下这个时空胶囊的人是萧意,江声想,也许这里面也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珠宝吧。
萧意一向是个缺乏新意的人。
他的表达能力也总是很有限。
太多的话他说不出来。他就算说出来,看起来也并不诚心。他表达出来的亲昵常常因为不通人情而显得粘稠又湿润,像是被巨大的怪物舔了一口。
暖暖的,很恶心。
他好像没有普世意义上的道德感和界限感,对欲望的表达也湿乎乎的。非常善妒,也非常记仇,非常缺乏安全感,非常排外。
会在江声一段正常的关系里的夜晚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地问那是谁。
江声好好和他说,萧意不会信。
江声要是被惹生气,故意说准备进一步发展,萧意就温顺地说知道了。晚上缠着他让他忘记那个人的存在,偶尔温言两句我是不是更好这种话,第二天对方或许就因为不知道什么的理由倒一个小霉。
对这种人,只有被揪着领子扇一巴掌才能让他乖。会笑起来贴过来说,我知道了,是朋友。
他的路完全走偏了,别人要江声独一无二的好,他就要江声独一无二的糟糕。
江声越想越觉得萧意是个很奇怪的人。
从少年时期说起,江声都不觉得自己对他有多好。
他根本没有那么好心地去救赎谁,他只是没有那么坏!但是也绝对说不上好。
为什么萧意没有觉得屈辱没有觉得恨他呢?虽然不恨他也挺好的,萧意恨的人没有什么好下场……江声只是不明白。江声觉得萧意对他的执念完全就是他自我定义的精神符号。
说起自大、自我,萧意才是佼佼者。
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江声就有点想发脾气。
楚漆是看着江声的表情一点点变化的。
从茫然,到思索,到慢慢皱起眉毛、渐渐冷下来的表情再到生气,他用力地把冰凉的铁柜关上,眼不见心不烦地把那只盒子彻底关在里面,听到巨大的响声。
楚漆靠在一旁,听到动静便挑了下眉毛,“了不起,值得江少爷发这么大脾气。”
江声耷拉着眼睛,颇有点怨气地看向他,“楚漆。”
楚漆笑了声,蓦地伸出手盖在他的脸上。
江声:“呃——嗯??”
楚漆扯开嘴角,宽大的手掌往下挪,慢条斯理地掐起江声的两颊,玩什么捏捏乐那样捏了捏。
好像有点轻佻。
可是他睫毛覆着的眼睛很沉静,很认真,没有人会觉得他的动作带有半点不尊重。
江声的手抓着他的手腕,口齿不清地含糊叫他,“楚漆!”
面前低头看他的男人无疑具备英俊出众的皮囊。光影落拓地印在他的脸上,一张脸上骨骼轮廓清晰锐利,有带着点草书般的写意风流。
楚漆笑着俯低一点,大衣的下摆蹭到江声的腿。江声才发现他现在是被楚漆弯腰抵在墙上。
没等他反应,楚漆就说,“要不要我们也留下一个时光胶囊?”
江声的脸被他控在手里,愣了下。
楚漆掐着他的脸挤出一个口型,垂眸兀自代他说了,“好的。”
根本还没说话的江声:“……”
好无语。
他说,“有点幼稚了!”
“那怎么办呢。”楚漆松开他,手指头捻动一下,看向他,“普通朋友都有的待遇,最好的朋友为什么没有。”
江声思路被他带着走了一段,几乎忘记去思考萧意为他留下时空胶囊的时候他们还是男友,而不是所谓的朋友。
他撇着嘴,“……你干脆说萧意以后做什么,你也做一份一样的算了。”
楚漆眉梢吊起一点,绿眸眯起望他,语气有点奇怪,“可以吗?”
“当然不行!!”
【好香好香,要知道萧意可不是什么老实人啊,背地里的亲亲摸摸一定不少吧】
【受不了了,可是楚漆亲亲摸摸会更香更克制,,既然如此我脑一个分饼文学不过分吧?小楚一次我一次,小沈一次我一次,萧老师一次我一次……什么的,我们最好的朋友当然要有牌面!】
【说得对!都最好的朋友了!怎么才能体现出“最好”的重要性呢!】
*
参观结束后,楚漆和江声就要开始分开做单线任务——也就是那个所谓的惊喜。
可是陶具的烤制也需要时间。明天这期节目就结束了,到明天节目结束的时候,应该还没办法拿到这个所谓的惊喜。
节目组安排这个剧情的惊喜可以理解,但功能性是不是有点太滞后了?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
江声有时候还挺相信自己的直觉的,但又找不到这种直觉的针对性指向何方,最后放弃继续思考。
恋爱基金是有限的,但因为江声得到了保管的时空胶囊,作为第一批体验服务的客人,工作人员在和主管交涉后给他们打了五折。
楚漆计算了晚上回去的路费,剩下的钱给他买了一只小小的手机坠。
江声晃着那枚坠子。黑色的小鸟在他眼前,跟催眠的钟表一样摇来摆去,“好亏。”
他又说,“这个我能给你做一百个!”
他还说,“而且你自己都没有。”
【传下去,江江要和楚漆戴情侣款手机链子】
【我投资!我给钱!商家不要不识好歹!!】
楚漆把小鸟坠子摘过来,又问江声拿了手机,把坠子拴在上面。很漂亮的手,就是动作看起来非常笨拙。
江声看着他动作,忽然想起,楚漆其实很喜欢送他礼物。也许都算不上礼物。他路过看到,觉得江声会喜欢,就会买下来。
而分手之后,楚漆已经很久没有再给他礼物了。他们之间已经不是恋人,更称不上朋友,没有一个送礼物的理由。
……这算不算第一个?
江声瞥了眼楚漆的脸。
他侧对着江声,侧脸削直的线条锐利而俊美,绿眸垂着,薄唇紧抿。一点小事,但他做得很认真。看了一会儿,江声睫毛耷拉下来,视线看着在楚漆手指间晃起来的小坠子。
楚漆鼓捣了半天,可算把手机还给他。他睫毛很长,拓在眼窝的影子显得很深,“不要摘掉。”
江声一只手支着下巴,两根手指把手机拎起来,小鸟坠子晃了晃,他说,“你说不要就不要?”
楚漆还没说话。
江声又说:“为什么是黑色的小鸟。”
楚漆纠正:“是鹰。”
江声说:“因为楚漆也是黑色的吗?”
楚漆蓦地挑了下眉,他没有应答,只是垂下眼,随手按着江声的头,把他搓得七扭八歪。
纪念区在馆内三楼。进去之后,他们和工作人员交代来意,对方立刻会意地点头,显然已经被提前安排过了。江声和楚漆被不同的工作人员指路,走向不同的方向。
江声插着口袋沿着走廊慢慢走着,拎着手机,对着光线打量那只黑色的鸟。
散乱的额发乱糟糟地落在眉眼,有点长了,被江声一把薅开。漆黑漂亮的桃花眼映着一点璀璨的光。江声歪着头晃了晃。
黑鸟的翅膀是弹簧,他一晃,鸟就会被他晃得乱七八糟的,看起来很有些滑稽。
江声眨了下眼睛,笑了声。
什么东西。
楚漆的审美有时候真的乱七八糟的。
【小情侣在谈吧……怎么甜甜的……】
【被江江可爱到了,嘴上不说,悄悄爱不释手是吧!别的也就算了,江江和大楚be我是真的难受,好朋友怎么能落得不相往来的结局呜呜我不敢想】
【以后拿起手机就会想一次大楚是吧!好嗑的呜呜】
【想多了,也许一开始会想起来,但看习惯了就会忘记它附加的含义了】
【楼上,我怀疑你是不是在含沙射影我们大楚……虽然是重要的朋友,但因为太习惯了所以总是被忽视……】
【干什么!好好送个礼物也能刀!真是受不了你们了!】
“嘎吱。”
门被推开的声音十分刺耳。
江声脚步一顿,下意识抬起头,看到萧意从不远处的门里走出来,视线不经意地相撞。
江声:“?”
青年面孔被星空布景的场馆铺陈一片梦幻的光影,眉眼显得更加温和。他似乎有些惊讶。好吧,江声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装得要命。
萧意微笑着对江声点点头,“好巧,阿声。”
巧什么!
很难说他不是故意等在这里的吧?
江声警觉起来。
他现在可是落单的情况!
但如果只有萧意一个人,他给点好处也许不是不能——
他视线一转。
顾清晖就靠在萧意背后门框,身影在门上投影下扭曲的影子。
他挺拔鼻梁上架着一副很低调的银框眼镜,看向江声的时候目光很淡,端庄礼貌地颔首示意。
江声:“……”
他怎么也在这里!
顾清晖和江声认知中的那个他已经大不一样。
记忆中的那个少年的脸已经很模糊。江声似乎很少认真地去注视他的初恋,他只留下一点寡淡的印象。当江声看他的时候,是在看他因为他而产生的反应、表情,而不是他本身。他是一面镜子,江声看他,只会看到自己的坏心眼和恶趣味。
他完全没想到顾清晖现在会是这样一副霁月光风,冷情寡欲的样子,不管看他多少次,江声心里都觉得很奇怪。
江声靠着墙,警觉地问,“你们怎么在这?”
“和萧先生有合作。”顾清晖的声音很淡,“没想到正好遇到你。”
江声眨眨眼睛,“噢。”
萧意和顾清晖工作上有交集倒是挺正常的,毕竟一个是演员,另一个是导演。
但是江声心里并不相信。
他脑海中飞速串联了什么。
南城的星空馆有两家,为什么偏偏节目组的选址在这里?
这里刚好有他和萧意的回忆,萧意送他的礼物,还有——萧意。
江声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
这是有意为之的吧?!
所以所谓做陶具的单线任务也是假的,“节目组”发的那条短信,用意根本不是让他们互赠惊喜,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意思,就是把江声和楚漆分开。
啊啊啊。
不会吧不会吧??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萧意。
何况顾清晖和萧意之间——他们虽然是导演和演员的关系,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根本算不上和睦,更别提合作了!
江声的手指攥紧,他抿着嘴唇摸着墙,冰冷的温度在掌心都显得有些烫。
江声道:“沈暮洵呢?”
萧意脸上挂着点笑。他的眼睛似乎有种天生的温柔。望着人的视线像是会把人包容到一片温暖的海洋中去。
他似乎并不意外,却还是轻叹一声,声音很轻,“你总是想着他。”
怎么能是江声总想着他!
是沈暮洵的人品比起萧意可靠好不好。
江声咬牙齿咬得嘎嘣响。
【不是我说,萧意这个人说这种话真的好变态又好让人兴奋啊】
【嗯……很有变态杀人狂的感觉,想起萧意之前演的那部古早影片《藏身》了】
【我有印象!那时候萧意还是高中年纪吧,后面因为题材原因被封禁了。但是我印象真的很深刻……】
【+1,到底谁给萧意打造的温柔绅士人设真的很没品,他真的很适合当个斯文变态,我的妈呀,顾清晖把你手套给他戴戴行不行,我有点兴奋了】
江声也想到了电影《藏身》。
萧意进娱乐圈很早,在娱乐圈这方天地,他可以说是年少成名。这样有名气的新兴艺人,模样隽秀、成绩优异,豪门出身,他的身上看似叠满光环,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实萧意在豪门圈子根本见不得光。沈暮洵叫他杂种,是因为这样能戳他的肺管子,这真的是萧意为数不多在乎的骂声。
他一面光鲜亮丽,一面被人踩到地里。极致的反差,极致的压抑,极致的变态,成就了《藏身》中的双重人格反派齐斯鸣。
当初这片子一经播出,一片叫好声,直接为年纪轻轻的萧意摘下了影帝桂冠。
但他们圈子里的有些人渣则更是觉得有趣了。
影帝做他们的奴隶。多稀奇,多精彩,多让人兴奋。
雨声萧意的身上出现了更多的疤痕。因为有的人就是如此恶劣,他们要看光鲜亮丽的明星出现在镜头中的时候,带着象征屈辱的印记。
江声在那时候就隐约有预感了。
也许萧意在他们面前的温顺才是演的。
在影片里,那个压抑着疯狂,把疯癫粉饰太平的反派,才是真实的萧意。他演得那么好,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光线晃了一下江声的眼睛,然后被萧意靠过来的影子一点点遮住。
让人头皮发麻的那种危机感攀爬上来。
好恐怖。
被自己久远的记忆勾起惊栗,江声真的头皮发麻。
救命,救命,救命!
江声努力抱着门,“等——”
萧意的手带着一种温湿的冷。手指清瘦却有力,稍稍一攥,就把江声拉了进来。
像是一张细孔的渔网把江声笼罩住,一只手结实有力,拽着他一点点地往岸上拖。
顾清晖的眼镜反着光,浅色眸子像是沉淀多年的琥珀。
有着清浅温暖的颜色,却是冰冷的死物。
他一边摘下眼镜,折下眼镜腿把它塞到胸前的口袋,反手按住门把手,轻轻一推。
咔哒一声。
门被从内反锁掉。
第094章 冷漠就冷漠之
“对2。”
“要不起。”
“顺子”
“过。”
灯光明亮的房间里, 星象设备在室内中心悬浮萦绕,三人在角落围坐一团。
【我花钱是为了看你们在屋子里这样的吗】
【谢谢,大失所望!谁懂啊我真的要生气了呜呜!】
【顾导的牌也打得太烂了……好想知道怎么会有人把炸弹拆成三带一打的】
【而且还打得这么理直气壮,我生平第一次看萧意的脸上出现这么明显不作伪的惊讶哈哈哈】
江声一气呵成甩出王炸, 兴奋劲儿还没过一秒, 就感觉到一股无聊。
“没劲, 跟你们打好没劲。”他
太没难度了。
江声想到了楚熄。
楚熄打牌摇骰子都很厉害,计算能力和观察力都很强, 过完一轮就能差不多猜到别人手里是什么牌。这是他耳濡目染得到的技巧, 已成为习惯, 所以也很难收敛。
就是太有难度了,所以江声也不喜欢和他打。
青年黑眸垂下,从桌面上摸起刚打出去的大王,手心托着下巴,拿指甲弹了弹牌面。
打牌的话还是得和楚漆一起。
他的牌技是恰到好处、不多不少的烂。不会显得赢得很轻松,也不会觉得输得很难看。
手里的牌被一只戴手套的手摸走,指腹无意间蹭了下江声的手背, 招得江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萧意也把手里剩下的扑克牌丢在桌面, 看了眼顾清晖,“顾导的牌打得不错。”
顾清晖把桌面上的牌收拢轻磕, 洗牌动作行云流水如同牌场荷官。通过他的动作,很难猜到他的牌技烂到什么地步。
“是还不错。”
青年声音清缓,垂眸时偏浅的发丝搭在清隽挺拔的眉眼。江声觉得他的发色很漂亮,有些晦涩又清冽的灰。
顾清晖没有抬头去看任何人, 薄红的嘴唇很寡淡地弯一下。
“江先生教的。”
江声摸着头发, 怪心虚地“呃”了声。
萧意倒也不算很意外。他看向江声,清润如同玉石的眼眸带了些调侃的笑意, “阿声以前是喜欢胡闹。”
顾清晖眉头皱起一点,又很快放松。他一边发牌,一边淡淡地问,“萧先生和江先生已经认识很久了吗?”
提到这个,萧意脸上的笑容淡却一点,仍是温和地回答,“不算久,也就八年而已。”
【这么一看感觉萧意是大楚之后第一人啊!八年也不得了】
【谢绝攀比哈,待遇都不是一个量级的,大楚才应该是江江唯一的皇后!】
【之前不还说小沈是吗】
【朱砂痣适合当飞扬跋扈的贵妃!还担不起皇后的位置,皇后适合能忍的人大度的人】
【实话说,萧老师感觉不像是后宫之人,应该是太傅啊伴读啊朝臣什么的!然后一边讲正事一边笑眯眯地偷晴(。)】
【你们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无语了……(多来点谢谢)】
江声看着手里的牌直打哈欠,又开始问,“所以你们绑架我到底是干什么的?”
很奇怪,江声从上一次楚熄把他绑走开始就已经觉得很奇怪了。
把他带走,但是什么都没有做。除了白白被他吓一跳之外好像也不存在什么危险,而且江声一直胆战心惊的警报也没有响起。
当然,萧意这次也是真的把江声吓到了。
他差点觉得自己要被变态拖进去塞进行李箱里带走。
顾清晖那时候靠着墙,表情还那么坦然、端庄,冷淡,一看就是并不认同萧意但还是勉强同意了他的计划的那种心狠手辣的帮凶。
正在思考出什么牌,江声忽然隔着门听到了脚步声。
他抬起头看向房门,还没来得及仔细听,就听到了萧意的声音,“这个就事关我们的内部规则了。”
江声看向萧意。
他靠在椅子上,灯光让他那张好看的脸变得很有些温驯的质感,他对着江声弯了下眼睛,“如果是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倒是不介意和阿声详细说一下。”
顾清晖:“如果是你一个人在这,江先生才是危险的那个。”
“为什么这么说?”萧意看向他,“我们是和平分手,分手前做了很多年朋友,分手后也是。”
江声默默出牌:“单5。”
顾清晖跟了个6。
“很没意思。”顾清晖平和地抬了下眼,琥珀眸带着静水流深的疏离感,“无论是你还是楚漆……”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这次伴随脚步声而来的还有敲门的声响。
有人把每一扇关掉的房门敲门又推开。一次又一次,又远至近。细碎的声音听不清楚,江声立刻就想从座位上起身,但下一秒就被顾清晖轻描淡写地按住肩膀。
江声:“……”
顾清晖把他按在座位上,剔透眼眸带着端方的冷静,“没到时间。”
江声:“什么时间?”
萧意和顾清晖对视了一眼。
萧意站起身,“我去看看。”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顾清晖两个人。江声和他大眼瞪小眼,瞬间就猜到顾清晖不会好好跟他说规则了,二缺一也没办法玩扑克,忍不住瞥了下嘴。
“你近视吗?”江声没话找话,看着他胸口口袋里的眼镜,“之前没看到你戴过眼镜。”
“是你不记得我了,江先生。”顾清晖抬眸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有着蜜糖般的色泽。但也许因为顾清晖的气质太过冷峭和淡泊,所以并不令人觉得温暖。
他薄唇勾起,轻笑一下,“我近视度数不高,高中的时候上课常戴。”
“……啊,哈哈、原来是这样吗!”江声完全不记得了,他甚至不记得顾清晖和他是不是一个班!汗流浃背了,他这样听起来会不会很像一个渣男。
“怪不得看你戴眼镜的样子有点眼熟。”江声顺着他的话说。
顾清晖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蓦地轻笑了声,“骗你的。”
江声:“?”
“江先生,我高中的时候不近视,现在也不。”他颀长好看的手摘出口袋里的眼镜,递给江声,眸光沉静端庄,“要试试吗?”
江声颇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这种东西上面骗我有什么意思?”
“我只是……”
顾清晖的话轻巧平静地砸落在地上,却没有后续。
【他不说我说!他只是想知道,过去的他真的完全不值得江声留意吗?他们明明有过朝夕相处的一段时间,有过亲密无间的时候,难道他就这么平庸,不值得江声一点关注吗!】
【好好好顾导,我算是知道他的遗憾文学来自哪里了】
【甚至逻辑自恰说服了自己遗憾才是最好的,你看江声如果肯给他这个机会他还要不要那个遗憾就完了】
【记不得戴眼镜很奇怪吗,我也不记得我高中谁戴眼镜了啊】
江声对顾清晖的眼镜确实有些好奇。他见过严落白的金丝边眼镜,架在脸上很有冷酷精英的味道,感觉分分钟经受几十个亿的交易。
比起严落白,顾清晖戴眼镜就显得斯文很多。银框也更有书卷气。书卷气之余又带了些无机质的冷感,加上他瞳色又淡,整个人像是一座凛然的雪山。
江声把眼镜从顾清晖手里接过来,架在鼻梁上。
指尖在顾清晖手心蹭到一下,高大又清瘦的男人下意识地收握,又很快坦然地松开。
江声没有留意。他戴上眼镜睁开眼的一瞬间就开始眼花。
江声:“不、不对,这明明有度数吧?!”
“嗯。”顾清晖饶有兴致地看着戴眼镜的江声,“两百度。”
江声黑发半长,搭配眼镜显得冷清,带一点学生气。眉眼的深邃和昳丽被压住,睫毛一垂轻易就显出些安静和苍白来。他拧着眉毛看向顾清晖,有些恹恹的茫然。
【好标准的小白花,让妈妈啵一个】
【不敢想象江江要是我同学我过得有多快乐,光看这张脸我就可以不用吃饭了斯哈】
【呜呜,和江江谈恋爱的人真的祖坟冒青烟的程度……服了,幸福不死你们】
【江江很适合演那种活不久的病弱白月光,不用说话也没啥表情,只用承载所有的美好的幻想然后阖然长逝(没有诅咒啥的意思!!】
【@顾清晖,给我们江江现写个剧本不难吧,你还大导演呢】
【@萧意,你做影帝的意义最好是为了给江江搭戏(拿刀威胁)】
【@沈暮洵,都这样了主题曲也安排上吧。@楚漆,投资商也解决了,@楚熄,道具组到位,站哥到位!负责来一场浪漫樱花雨造景渲染我们白月光江的美丽!】
【好好好好好,既然方案都出来了@江声工作室@严落白来上班了!!】
完全不知道网友在讨论些什么的江声,只觉得这眼镜要是再戴下去他就要开始眼冒金星了。
他捏住眼镜边想摘下来,顾清晖看着他好一会儿,“你别笑。”
江声奇怪地扭头瞥他,眸光隔着一层镜片被消减,看起来淡极了,“眼花了吧,我哪里笑了?”
【宝宝,是他心里的你笑了】
【要塞哥微博战绩难道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吗,都说了他超爱】
顾清晖盯着他的眼睛,唇线抿直,还没说话,就看江声晃着头把眼镜摘下来还给他,揉了两下眼睛,“连这也骗……你又骗我一次!”
顾清晖的手指在眼镜上顿了顿,轻点一下,给自己戴上,再抬头看着他。
“所以?”
眼前的江声清晰起来,鸦羽般的头发漆黑的睫毛,眉眼浓墨重彩般亮眼。收敛一下表情装乖装可怜就是生命枯竭的小白花白月光,但其实他更适合盛气凌人、充满生命力的样子。
像是蓬勃盛开的鲜花,像是照在水珠宝石雨露上面的阳光。
在江声眼里,他也许变化很大。
可在顾清晖眼里,江声和他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他的眼睛,看人的眼神,不爽瞥人的样子,都没有变。
为什么不变呢。
这世界上有不会改变的人吗?
江声脑筋一转切回正题:“骗我一次,就要给我一次的甜头。”
找到机会就要占便宜的样子也和以前一样。
带着一点不会让人讨厌的狡黠,缠着人提出一点都不刁钻的要求。
顾清晖这下笑出来了,“为什么觉得我会按照你说的做呢,江先生,我已经不是……”
他已经不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现在他面对江声已经拥有十足的冷静。顾清晖的心率很稳定,他也确保自己现在正在以一个成年人的秩序思维面对他。
江声抓住顾清晖的袖子。
顾清晖眉心一跳,话音戛然而止,漠然地望着他,“……”
江声把眉毛压低,显出一点装模作样又招人喜欢的可怜,“好心人!”
“什么意思?”逆着光,顾清晖那张隽秀的脸上表情都有些晦暗不清,他摇摇头,“我不懂。”
【屁咧,就是想看江江求求你撒撒娇,我算是看透你了伪君子!】
【死装的,你多大脸啊居然让江江对你撒娇!!我都没看到江江对沈暮洵对楚漆撒娇!我服了】
【笑死,他明明懂得不能再懂】
江声柔弱道:“我不想进惩罚关,好心人!帮帮忙……”
又开始威逼利诱,“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当然可以帮忙。”顾清晖轻笑着话音一转,在江声惊喜亮起又警惕起来的黑眸中略微缩了缩手指,“前提是,你如果的确想在下期节目中和楚漆继续约会的话。”
江声的眼睛睁大,而后皱起眉毛看他。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顾清晖当然可以轻易地从他的表情中解读他没有开口、但已经通过眼神表达的话语。
“字面意思。”顾清晖说,“也是实话。”
江声开始思考,脑子里的齿轮开始卡巴卡巴地运转起来。
他耳边听着萧意和楚漆隐约的声音,面前迎视着顾清晖有些淡漠,似乎站在局外观察他表情的眼神。
江声的手稍微用力,忍不住把顾清晖袖口那节布料攥得皱巴巴。
顾清晖淡声提醒,“江先生。”
江声蓦地回过神松手,“抱歉。”
他看向那扇白色的门。隔着门他看不到萧意和楚漆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境况,也听不清他们的言语。但是非常短暂的时间之内,江声大脑中的思绪飞速运转,千万条思路的线都通向一个答案。
想不想呢。
诚实地说,不想。
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江声都不想和楚漆再像这样相处三天四天。密切的接触让江声密切地体会楚漆的心情,那种压抑无力那种惨淡的爱意。尽管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但江声也没办法解决。
楚漆又不是机器人,不能江声说不准他喜欢,他就能把喜欢的心情关掉。没那么容易。
对于江声来说爱情只是点缀。可以有可以没有,完全没必要为之痛苦。所以他会为见证楚漆的心而难过,他能理解一点,但很难完全共情。
可是。
非理性的思维像是雾气那样轻飘飘地涌动着。
如果连他都站在了楚漆的对面,他会不会觉得有些难过。
“说到底,楚漆是不一样。”顾清晖薄唇勾起,他的语调平静,却又好像有点奇怪。
他随手把攥着的牌丢出去,“他真是特别,不知道你教他打牌的时候,会不会说A是最小的牌。”
江声:“……”
“我打牌都是他教的。”江声,“……不对,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故意那么打!”
顾清晖垂着眼皮看桌面上散落的牌组,转移话题。
“我现在没有再拦你。”他说,“而你也没有出去。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江声摇头,“不对。”
顾清晖抬起眼睛看他,淡色的眼眸疏离。
“我是不想和他继续这样下去。”
哪怕当着镜头的面,江声依然说得很清楚。
【?!这算是蒸煮亲口认证的be吗我爆哭】
【不是,咱们嗑cp难道还要蒸煮盖章吗!!be了就不能嗑了么?!谁说的!哪里来的道理!】
【楼上说得对,再说了你看沈暮洵不也是众所周知的be!又暴躁又不可一世的人都低头找江江宝求复合被拒绝了,现在还不是cp榜第一!】
【现在的cp榜第一马上就要变成大楚了……两方角逐非常厉害,和顶流打投有得一拼了】
【懂了,原来大家嘴上都说不要be,其实背地里be嗑的更香了是吧】
江声顿了顿,乌黑的睫毛垂敛下来,在眼睑扫下一层很淡的影子。那张总是快活又没有顾虑的脸上偶尔会出现一些犹豫,但大概很少像这样陷入某种淡漠的沉思。
顾清晖望着他,裹在手套里的手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下。
“我们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再继续不清不楚下去,无论对他还是对我都是一种痛苦。”
江声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把玩手里的牌,修长的手指夹着牌一片片地往泡沫墙上扔。
“我是很想让楚漆做我的朋友没错。”
朋友,朋友,朋友。
江声在心里嘀咕着这个词。
他的胳膊架在沙发上,眯起眼睛找准星。
想来想去都还是很想叹气,于是又叹了口气。
漂亮的脸上挂着诚实、恳切又带一点遗憾的表情,他低声说,“但那是自私使然,我自顾自的要求当时并没有考虑他的想法。”
顾清晖的手指动了动,他脸上的表情很少,说话的样子像是在进行秩序性的分析和重构,“并不是你自顾自的要求。”
就算给楚漆一个机会让他走,他也不会走的。
痛苦和爱欲一样都是沼泽,抓着人的脚踝往下拽,而楚漆显然没想过往上爬。
江声完全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从耳朵里一过,张口道。
“如果做恋人很痛苦,那就分开,如果做朋友很痛苦,那也……”江声顿了顿,眼皮耷拉下来,睫毛眨动的频率慢了一点,“分开。”
“这一直以来都是我和所有人的相处之道。”江声说,“我不喜欢被情感束缚的感觉,会让我觉得不舒服。我也讨厌对谁始终愧疚,感到沉重,那不符合我的本性。”
江声如果要一边纠结、犹豫、愧疚,一边又想从这样的纠结犹豫愧疚中挣脱出来,同时还要思考怎么样做才能不伤害到楚漆的话,这种事根本就做不到。
江声在餐厅试着和楚漆说的时候,他的反应却像是不那么想善罢甘休。
“按你这么说。”顾清晖看着他,“你现在也是自私使然,自顾自的要求,没有考虑他的想法。”
江声眨眨眼,“唔。”
很难否认。
江声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大王牌,他摩挲了两下,夹在指间用力弹了出去。他看着墙面上微颤的牌面,咕哝着,“反正……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
“我会自己和他说,而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莫名其妙地就被迫选择。”
江声把一沓牌都扔完了,手里空空的,他扭头看顾清晖,然后对他勾了勾手指。
顾清晖:“不懂。”
“脸!”江声招了招。
顾清晖:“……江声,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江声站起来就听到他这句话,迷茫地看着他,“什么。”
【什么以前是以前,你俩以前做啥了我请问】
【啊啊啊香香的,感觉比起现在的顾导说不定以前的学生顾导更香一点!!什么召之即来的小狗即视感啊我好爱吃】
【你都大导演了,自己演一下曾经的自己不难吧?懂点事识点趣揣摩一下观众爱看什么好不好(嘿嘿)】
江声径直从顾清晖的鼻梁下摘下眼镜。
黑发落在眉眼,他有些轻佻地把眼镜腿触在他的胸口收折起来。
顾清晖喉结不动声色地窜动一下。
江声黑色的眼睛向来让逼视他的人感到矛盾。怎么会有人兼具耀眼的飞扬感和无害、平静?
江声直视顾清晖平静的淡色眼眸,把眼镜轻轻塞进他胸前的口袋,“戴着眼镜,你的眼神也不怎么好。之前不是还很了解我吗?”
他笑了下,“你问我的选择……你现在明白了吗,大导演。”
明白了。
江声永远是江声。
如果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无法做到永恒,花会凋谢,日月会轮转,星星和海岸都会迁移,那么那江声的冷漠就是一种永恒。
*
“江声不在这里。”萧意靠在门框上,带着微笑,长睫遮了点眼睛,眸子便在温润中显出一点暗沉,“这么说你会相信吗?”
楚漆看着萧意的影子蜿蜒着缠在背后的门板上,扯了下唇,“滚开,我没心情在这里和你聊天。”
“看来楚熄真的把你惹出脾气了。”萧意的脚动了下,“能让你发脾气,他的确有两分不得了的本领……门没锁,你随时可以进去,但是我们可以先聊聊。”
“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萧意和楚漆认识很久了,甚至比认识江声还要更久些,但根本说不上有什么关系。
蹲在别人脚边的脏狗和一个正常的人,他和楚漆完全是两个世界,也谈不上交集。
如果不是因为他做了江声的跟班,和他的亲密变得渐渐奇怪,楚漆就不会把他看在眼里。
在他看来,他们都不过是江声的一个玩意儿,玩腻了就会丢掉,喜新厌旧的坏孩子总是这样。
而他不一样,他永远不一样。
他是江声身边能留下来的那个人,就像江声这么多年,还是偏爱葡萄味的水果烟。江声似乎也是有例外的。
“怎么会,我们好歹也认识这么久了。”萧意带着浅浅的微笑,“楚熄和你说了什么?”
“我猜猜,是不是说你很没有吸引力,如果不是十多年的竹马情谊,或许也就是江声玩玩就丢掉的玩具。”
楚漆面无表情地错开他,手碰上了门把手。
萧意再往前一步,用力钳住他的手腕。
楚漆在这一瞬间立刻感觉到一阵翻涌起来的恶心。碎发落在眉弓的影子铺下来,他的眼眸里渐渐酝酿起一阵漆黑风暴。
“松开。”他说。
萧意无可奈何,“你的脾气越来越糟糕了,和楚熄一样。”
“我和楚熄……?”楚漆掂量着这个名字的重量,轻笑一声,“继续说。”
萧意顿了顿。
楚漆用力按下了把手并推开门。
发丝间隙侧过来的绿眸冷漠到有些锐利,低哑的嗓音显得他彬彬有礼,同时又是个十足不好招惹的暴徒。
“萧先生,在和我说话之前先打好腹稿可以吗?我的时间很宝贵,相信你的也是。无意义的刻薄话,你还是对沈暮洵去说吧。”
“真奇怪,为什么你会默认我对沈先生抱有恶意呢。我们只不过是平等的艺人关系而已。”萧意笑起来,“另外,您这张嘴也挺刻薄的。”
像是真的被惹急了,有点忍不住。
萧意自打认识楚漆以来,他都是一个非常能忍的人。
看着江声一次次谈恋爱,看着江声一次次分手。一遍遍地受内心煎熬的折磨,还要在江声面前装得无事发生——因为江声其实很敏感。他会杜绝一切尖刺,无论是朝向自己还是朝向他亲爱的朋友。
一般人还真的忍不了,不是吗。
“刻薄吗?抱歉,我不经常。”楚漆看向室内,说,“也分对象。”
门被打开,散落的纸牌满地都是。一副银框眼镜遗落在桌面上。萧意越过楚漆的肩膀看了一眼,顿时笑起来。
顾清晖这样的手法,像极了罪人犯罪之后留下来的某种标记。
确切来说,或许该被称之为。
——挑衅。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听到楚漆顿了顿,叹气,“但现在,是有点生气了。”
第095章 摸摸就摸摸之
江声盯着门叹气。
顾清晖低头码牌。
江声又叹气。
顾清晖发牌。
江声咬着牙用力叹气。
“啪”的轻响, 顾清晖手里的牌轻飘飘地叠落在桌面上。
他低着头,眉弓和鼻梁骨的折线显得恰到好处,俊美矜贵的脸上似乎浮现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江先生,这次再输掉, 也许真的来不及了。”
江声倒在沙发上郁闷到气结, 一头黑发让他自己抓得乱糟糟的, “你刚刚把我绑过来我都没说你什么,现在让让我怎么了!”
不远处的桌面上摆放悬浮着转动的星象仪。在星象仪的旁边放着刚刚用来把江声绑过来的作案工具。江声嘴边现在还留着一道磨出来的红痕, 他长得又白, 什么颜色在他身上都显得秾艳。黑发更黑, 红印更红。
顾清晖手指在牌面不着痕迹地捻动一下。
他目光静谧疏离如同灰蒙蒙的雾气,从那道痕迹上蹭过去,薄唇一张,很轻松地回应了江声的抱怨,“可以。”
江声一下子从沙发上直起腰,“可以?”
顾清晖颔首,“你先抽吧。”
二缺一自然是打不了斗地主, 所以顾清晖定下的游戏是抽鬼牌。
抽鬼牌是很简单的扑克玩法。顾名思义, 鬼牌在谁手里留到最后,谁就是输掉的那个。这个玩法无关牌技, 可以说是基础的心理战,要做的只有两件事,就是努力通过表情误导对方,以及观察对方的表情。
这虽然是游戏, 但是立场不同的两个人玩当然要押上彩头。
顾清晖说赢了就可以放他走。
但是见鬼的, 在斗地主大获全胜的江声已经在抽鬼牌上面连败三局了!
江声恨不得现在吃一吃大力菠菜罐头,速成双开门, 玩什么破游戏啊!直接把他一巴掌掀开。
他把牌在手里搓开,咬牙切齿一阵,很快又调理好了。
“不知道楚漆现在怎么样了。”江声自言自语,“呜呜,找不到这里的话,进惩罚关可怎么办。”
顾清晖:“…”
江声抿着嘴巴,眼睫毛垂下来的阴影都是悲伤的,“说不定是让我洗一个节目组的衣服,拖整个别墅的地。还是说,让我出去打工,去养活节目组。”
顾清晖:“……”
江声瞥着他的表情,“要是真的这样的话,看来我只能去卖艺了,或者去乞讨。”
顾清晖:“………”
“不知道有没有好心人会可怜我一下。没有的话怎么办。在这样寒冷的冬夜卖火柴的小男孩擦亮火柴,会看到好心人放我走的美好幻境吗……”
顾清晖咂着他话里忍辱负重的可怜意味,嘴角有了些细微的弧度,然后开口平静打断他:“江先生。”
江声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眨了下眼睛,看向顾清晖。
空气中只剩下热风呼呼吹动的声音。
顾清晖看着他。
青年眼尾往上微微翘起,流水般的弧线都透着股很乖的轻巧感,眼珠漆黑干净,看着人的时候,哪怕带着点心眼都让人觉得无害。
他能做什么呢?
他只是有一点小小的愿望希望你帮忙实现而已。连这一点小小的心愿都无法满足的话,也未免太过狠心。
总之,和他印象中的样子没有什么两样。
顾清晖当初被江声掐着脸在脸上乱涂乱画的时候,他也是这个表情。
也许还要更过分一点,因为他会一边画一边说。
“乖狗狗,把衣服脱掉好不好。”他说,“你的脸太小了,不够我画。”
当然,江声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他让顾清晖拥有拒绝的权利,但是拒绝就会得不到他渴望的亲昵。拥抱,亲吻,抚摸,这些微不足道的触碰,作为他做坏事的置换交易。
顾清晖的手指在膝盖上敲动两下,目光低下去,喉结隐约往下滚动一下。
【笑死,好装模作样,宝宝你是特别可爱的宝宝】
【江江:说到这份上了还不放我走,顾清晖我真的恨你是块木头】
【不会真有人觉得顾导不懂吧,死装的一男的】
【普普通通心机男罢了,存在感太低了不和江江再相处一会儿恐怕就会被江江忘掉,这还初恋呢,可怜(看戏脸】
江声说得都口干舌燥了,顾清晖居然还是没有反应。
服了。
真的服了!白费口舌!
顾清晖眼珠的颜色很特别,总是让江声想起自己以前吃的那种琥珀糖。里面夹着一颗咸杏仁。
咸杏仁说,“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想要再次把你的嘴巴塞起来。”
“……”
装什么!
可恶。
江声咬牙撇嘴,抓着牌的手紧了紧,安分了一点。
柔软的黑发落在额前,发隙间眉眼带着一点烦闷幽怨,替代絮叨的变成一声又一声的叹气。
顾清晖偏坐在沙发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很飘忽的笑。
江声有些诧异地看过来,顾清晖也看向他。
一张矜贵俊美的脸上寡淡得都有些无机质了,让江声不由得疑心刚刚的笑声是不是他的错觉。
清瘦傲岸的男人手指在牌背上敲了敲,清冽的嗓子含着冰似的,轻飘飘地拉回了江声的注意力。
“请吧,江先生。”
好吧,装乖是没用了。
但是如果无功而返,江声又会有些不开心。
他的手从顾清晖的牌面摸过,眼睛留意着他的表情,切换方案准备套点东西出来,“你们之前说的,‘没到时间’是什么意思?”
“你确定要抽这张吗。”
顾清晖淡着目光注视他的指尖。江声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一点漂亮的骨骼感清晰,听他这么一说,手指明显紧了一瞬。
青年导演熨帖的衬衫因为双腿叠放而有了些线条流利的褶皱,口吻很冷漠很镇静,目光剔透,他的礼貌都带着一种不通人性的疏离。
但还不是在这里陪江声玩牌。
“江先生,你应该已经猜到,你第一天收到的短信是我们发的了吧。”
甚至江声问什么答什么。
江声看不出他表情有什么变化,是导演又不是演员,那么滴水不漏做什么啊。
他说,“猜到了。”
这人就是个机器人吧。
没劲,比他以前还没劲。
江声干脆随便挑了一张,抽出牌塞进自己的牌组,定睛一看,差点控制不住表情。
鬼牌!为什么!
不能再输一把吧?!他真的要生气了。
江声绷着脸把牌简单洗了一下,重新搓开。
轮到顾清晖。
他目光在江声有些郁闷的表情上划过,伸出手在牌组一扫,就能从江声的表情里猜到哪张是鬼牌。
他手指放在鬼牌上搭了一下。
江声本来还想说什么,看到他的动作立刻眼皮一抖,要说出口的话一下子又塞回了嘴里。他紧张起来,盯着他戴手套的手指不放。
就这个就这个!就抽这个。
顾清晖颜色稍浅的睫毛翕动。一边半抬着眸观察他的表情,一边把指尖挪动到一旁,试探似的。
江声维持住面无表情的神态。他自己都没注意,捏着牌的手都开始微微用力,指甲尖透出一点白。
顾清晖嘴角似有似无地弯一下,挪回鬼牌上面点了点,“这张是什么。”
江声眨眨眼,诚恳地抬起头:“红桃尖。”
“真的吗?”
“特别真。”江声说,“我从小就是老实人,就没骗过人。”
【明明看出来了吧顾导,上期节目的时候连江声在想什么都能解读出来,这会儿还要故意多问一嘴,呵,小情侣的play罢了】
【总感觉顾导有在故意逗他的意思,我的妈呀我们初恋组还是很好嗑的……谁懂,都初恋了,其实也很适合破镜重圆】
顾清晖从江声手里摘出了那张“红桃尖”。
他扯了下嘴角,礼貌斯文的样子让他的质问显得很平静,“没骗过人?”
江声装得很诧异,“怎么是这张!哎!都怪我看错了,我真没想骗你啊。你不会不信我吧,呜呜。”
顾清晖望了他一眼,没说信还是不信。他把牌合起来打乱后重新搓开,然后才像个很有条理、会延迟处理非重要信息的机器人一样回答江声前一个问题。
“那你看那条短信就会明白了。半小时。时间,就是这个意思。”
他说话也只说半截,但还好江声理解到了。
意思就是只要江声离开楚漆的视野半小时就会触发判定吗。
江声琢磨了下,疑惑地问,“可是第一次我被绑架的时候没有响警报。”
而且……半小时。
江声对时间的流逝没什么概念,不确定他和楚漆现在分开的时间有多久。正想拿起手机看一看,就听到顾清晖说,“现在已经过去二十五分钟。”
江声顿了下。
“上一次有人数太多,无法判定的因素,也有楚先生把镜头关在门外导致部分时长失效的原因。”顾清晖说,“这一次没这么走运了,江先生。”
江声:“……啊。”
顾清晖:“到你了。”
江声犹豫地在顾清晖的牌组上挪动,正想抽出其中一张,就见他垂着眼,稍微用力不让他抽走。
江声观察他的表情,顾清晖则一脸平淡地任由他看。
江声不懂他这是好心的暗示,还是准备反将一军的有意误导,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他还在思考,就听到一声短信的铃声响起打破了寂静。
嘉宾自己的手机都在节目中保持静音,有铃声就意味着是节目组备用机发来的短信。
江声下意识去摸口袋,却看顾清晖先一步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看完短信之后,他把手机扣下,目光扫过江声,又在桌面上刚拆下来的罪案工具上停滞一瞬间。
江声头发丝都要飞起来了,警觉地站起身往后跑。
他们本来就坐得很近,顾清晖一把抓住他的外套下摆,然后往上用手臂圈住他的腰。
察觉到他要用力把他拽回来,江声立刻抱住了沙发靠背,争取像钉子一样钉死在上面,“别捆我了!呜呜!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招!”
背后传来窸窣的声音。
江声回头一看,顾清晖已经站起来,手脚麻利地把有些清瘦的青年从沙发靠背上摘下来。
江声看不到他的脸、他的表情,只能无助地和后面的跟随摄像头大眼瞪小眼。他的手用力掰着顾清晖的胳膊,对方镇定如同磐石铁块一般巍然不动。
受不了这群健身男了!少练点能怎样????
江声咬着牙喊他的名字,“顾清晖!”
顾清晖礼貌地回答:“在的,江先生。”
他一边用毫无感情的客服般的声音回应他,一边打开了一旁柜子的门。
江声:“?”
顾清晖把江声塞进去。
江声:“???”
江声手里还拿着牌,很快又反应过来,飞快地抓着衣柜的门板准备起身,扑克牌散落一地。
顾清晖带着手套的手按住他的肩膀往里一推,把他压回去,“得罪了。”
不等江声回答,他自己也一条腿迈进这足够宽阔的柜子里,反手关住了柜门。
柜子虽大,容纳两个成年男人还是很挤。顾清晖靠得很近,呼吸和目光都很平静。
江声:“你疯了吧啊啊啊??为什么要躲在这——”
顾清晖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
“我也不想。”顾清晖重新开门,侧过身把两只跟随摄像机也丢进来。
口吻很平静矜持,一把好嗓子清冷得不见情绪,“尽管是游戏,但立场不同,只好请江先生多担待。”
【?!好好好顾导很好,比起要把咱们扔到门外还打个圈的小楚好多了!!】
【真的是我能看的吗,真的能看吗,好黑啊我的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都】
【镜头为什么不是夜光的请问……都是家人了也不必防到这个份上吧??】
被堵在柜子里,顾清晖的呼吸就响在他的耳边,吹得江声耳廓一阵发痒发麻,热乎乎的气直往里面钻。
他错着肩膀用力往里躲了躲。
哪怕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肯定是萧意给顾清晖发短信通风报信。
他的声音被堵在顾清晖的手里,依然坚持着开口,声音闷闷地,“嘉宾之间不是不能私下加联系方式吗?”
手心一阵阵地扑上热气,隔着手套被闷在手里,像是一团绵热紊乱的电流在那里持续放电,顺着手心窜进四肢百骸血肉筋骨,电得他心脏都开始缩紧。
顾清晖的睫毛翕动一下。
顾清晖后颈有一道从缝隙间透进来的光,擦过他的耳廓和发丝落到江声的脸上,刻录在他的眼睛里。似乎再离近一点就能看清他瞳孔里的纹路。
顾清晖根本没听清江声在说什么,他的声音被压扁从指头缝里面漏出来。
他只是看着江声的眼睛,然后后知后觉,用手套接触江声的脸太脏。
虽然他戴上手套是觉得别人脏。但江声又不在此列。
他松开了捂着江声的手,借着从缝隙里漏出来的一隙光亮,扯着腕边的布料把手套剥离开。
他一双手骨骼漂亮,手指修长,青筋和骨头都能让人轻易地感知到他的力量。
江声推他又推不开,内心不爽地盯着他并没有显得很结实健壮的肩颈线,靠在衣柜后面看他,不解其意,“脱手套干什么?”
【太黑了看不清……等等脱手套!!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想都瑟瑟的,好喜欢,如果能上演日光高清版就好了呜呜求你们让我看看!】
顾清晖垂眸压住他的嘴唇,声音很低,冷沉着说,“小声点。”
江声感觉他的手指好热。
是一种本来有些凉,但因为某种反应而迅速升温后的热。
导致他既感觉到了顾清晖皮肤上未散去的冷意,又隔着这层皮感知到他筋络血肉里的烫。
隔着手套的触碰和完全赤裸的触碰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验。
更加清晰,更加柔软。
只是碰了一下,顾清晖已经开始感觉到眼热和干涸。像是吞下一把炒热的沙子,磨得喉咙都发疼。
他用手沿着江声的下颌摸到脖颈、锁骨,在江声惊慌又不爽的骂声里摸索了一下,切断江声的收音麦,然后才关掉自己的。
“江先生。”他把江声挤得紧贴后壁,声音有了些沙哑,手指在短暂的触摸后愉快到在发着细抖,紧攥着拳头,那种余韵让肌肉都开始痉挛起来。他的声音依然平淡、理性,冷静,“我有一个请求,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江声很直观地感觉到他在升温,很明显,呼吸也从平稳变得克制。他推着顾清晖的脸用手心隔开那道羽毛般的热气,有点头皮发麻,“别告诉我又是摸手十分钟什么的。”
这人真的有病。
和萧意不一样的病。
顾清晖沉默了一下,然后淡淡地开口,“我需要你抽一点时间出来帮帮我。”
江声:“哈?”
似乎觉得这样会让江声觉得为难,顾清晖抿直唇线补充,“每天一点可以,也可以攒着一起。”
江声:“啊???”
裸露的手已经在黑暗中摸到江声的手背,炙热的指尖穿入指缝紧贴,“很简单,就像这样。”
皮肉相贴的触感不是隔着手套能够比拟的,江声几乎瞬间就听到他发出一声有些压抑的轻喘。
江声耳根也开始麻了,狭小的空间装着两个成年男人的呼吸,江声偏过头用额头抵着柜门汲取冰冷的温度,“……算了吧,做不了,你找别人,我感觉有点奇怪。”
“是常规的脱敏方案。”顾清晖冷静地说,“没什么奇怪的。”
江声用力抽了抽手,抽不出来。他又不是个傻子,失语片刻后道,“你管这叫常规?”
他一边敷衍犯病的顾清晖,一边留意着门外的动静,一边还对他这个症状有点好奇。
顾家有精神病遗传史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提到顾清晖,大家能想到的也仅仅是他的洁癖,但这似乎也不能算是什么严重的精神病。
但江声却偶尔能看到他洁癖之外的另一面,克制又渴欲。
他骨子里大概还是个坏人,他会好奇这张脸上的表情也完全崩坏的样子。
热气如潮涌,湿热感都快渗透江声的皮肤。
江声盯着他看了两秒:“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以前根本不这样。”
“是你从来都不了解我。”顾清晖和他十指相扣,江声几乎能隔着他的血肉感受到他的脉搏。滚烫激烈,这和他的语气割裂得很夸张,“以前确实没有这么严重,从你离开开始的。”
江声把他驯养好又抛弃他。从没有得到妥善满足的欲望落入永恒的空虚。那种痒和热都要钻进他的骨头缝里,从看到江声起就会让他有条件反射的渴望。
“可以吗?”他的声音放低,“当做交易,好聚好散。”
江声的额头顶着冰冷的墙面,顾清晖的胸膛几乎和他紧贴,戴着手套的手贴在他的后腰没有乱动。
江声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顾清晖开出来的价码势必非常丰厚,哪怕不牵扯顾家,他做导演赚的钱都足够他在江声这里随意挥霍。
江声有短暂的意动。
不就是贴贴摸摸吗,这不是很简单?还能赚很大一笔外快,并且好聚好散!
他眼睛眨了下,伸出手,扭着顾清晖的脸对着缝隙那道光看一眼。
顾清晖一张脸沉着冷静,一副寡欲的皮相。他像是山间的雾一样轻蒙,身上的味道很是疏离。
江声有意破坏他这样的表情,手指用力在他的眼角擦了下。
这张脸其实也……
嘶。
不行!
意动之后,江声也冷静得很快。
所有不对等的交易,根本上来说都是需要警惕的陷阱,毕竟男菩萨是很少的。
好聚好散这四个字没那么容易,江声不想给自己平白无故地惹上麻烦。
现在的重点还是在楚漆身上。
想想怎么能和楚漆好聚好散才更要紧。
想到这里,江声把兴趣索然地把他的脸又推开。
啊,楚漆。
想到这,江声感觉他们在这个柜子里已经待了好久了,他低头拿起手机想看时间,却听到屋外的门锁一阵哐哐乱响,然后陷入两秒的死寂。
顾清晖迅速捂住江声的嘴,江声也抓着他的手腕用力扯,紧跟着就听到钥匙钻入锁孔的金属碰撞声。
砰的一声过后,江声然后立刻听到了门板砸上墙壁又被弹开的颤巍巍的声音。
不,不妙啊。
江声有些混沌的脑袋猛地清晰了一下。
节目组的规则如何评定的他不知道,但是他现在和顾清晖如果被楚漆当面发现,会不会看起来像是偷晴被抓什么的??那算不上违反规则呢?
江声的思维顿感地转了个弯,发现现在的形式实在是很难办。
他要打开门呼喊楚漆会触犯规则吗。但如果他不喊,楚漆白白错过时间,也是进入惩罚关啊。
江声太紧张了,紧张到腰腹都在顾清晖的手底下紧绷着痉挛。顾清晖手背的筋骨起伏着,浅色睫毛底下眼睛被阴影压暗,从中迸发出一种失控又强压下来的平静,像是薄冰之下的暗流。
楚漆不是个傻子,这么大个柜子摆在面前,他的谨慎不可能看也不看。
所以被顾清晖抱着和楚漆对视的时候,江声有些难以想象他们现在的情况,头皮都在惊颤着发麻。他迅速运转思维决定和顾清晖撇清关系,于是声音从顾清晖手心里闷出来:“……救我!”
楚漆看着他。
江声完全笼罩在顾清晖的阴影底下。他实在很可怜,所以楚漆的手指也攥得青筋暴起咔吧作响。
心脏每跳动一下都被沉默地灼烧,鼓点般的心跳如同一记重锤般摧毁他的理智。
他反复地思考,反复地深呼吸。却眼睁睁看着理智的心弦被烧毁,那种感觉尤其深刻,黑色的漩涡卷着他往下再往下,风都是尖利的。
【可以说吗,看到楚漆打开柜子那瞬间我吓得呼吸都要停止住了】
【头皮发麻了,不知道江江和顾导在柜子里做了什么,但感觉顾导被爽到了,我的妈呀】
【可怜的宝宝,去吧,去健身!去成为双开门!去吃大力水手菠菜罐头,去给可恶的男人一个大比斗】
【好精彩,好爱看啊啊啊,如果这是剧本麻烦摩多摩多,如果不是剧本那我建议纳入剧本多演几次】
【我靠这次真的感觉楚漆要鲨人了,比小楚那次还恐怖的表情!!】
顾清晖慢慢地松开手,江声用力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喘着气,感觉额角都沁出汗水来了。
老天爷。
这种事还是别再来了!好恐怖!
楚漆眼皮覆着幽绿的玻璃珠,从江声的身上淡淡又尖利地一寸寸逡巡刮过,确信他身上没有多出什么奇怪的痕迹,身上浓烈到快溢出的戾气才勉强收敛。额角的青筋仍然跳动着,眉眼间的锋利还残留。
他一点余光都没有投向顾清晖,只是对江声伸出手。
江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场景。总之很尴尬就是了!他硬着头皮攥着楚漆的手钻出来,迈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还被绊倒歪倒一下。
顾清晖伸出手想扶他一把,但楚漆用力的胳膊先他一步撑住了江声的重量。
他绿眸笼罩在眼窝下的阴影里,很平静,平静到江声都觉得不安,心脏狂跳。
上一次楚漆这种表情,还是江声第一次试探着对他说分手的那天。
说完之后,他就被关起来了。
男人总带着点懒散不羁的嘴角勾了勾,侧脸紧绷着,骨头里好像烧了一把很烈的火,江声被他抓着手,都感觉在被火苗舔着。
楚漆深深地看他,垂眸笑了下,什么都没有问,声音低哑,“走吧。”
顾清晖收回手去。
他没有着急出来,而是靠着柜子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手套戴回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灯光映照之下,顾清晖冷玉般的肤色泛出一种熟透了般暧昧的红。
楚漆修长有力的手拨弄着江声在柜子里被弄乱的头发,顺了顺,能够把江声的发尾在虎口抓起一个小揪。
他垂着眼睛安静地看,就好像心中汹涌的情绪不曾存在。
“走吧。”他说,“没事了。”
顾清晖看着他们的背影,蓦地道,“江先生。”
江声正想回过头,楚漆搂着他肩膀的手掐住他的脸扳正。
他的手心滚烫,指腹摩擦的地方是顾清晖的手刚碰过的。他的槽牙咬紧,表情带笑,把顾清晖的名字在嘴里嚼烂了一通,才能发出这样低沉沙哑的声音。
“声声。”他平静地喊江声的名字,很有分寸地控制着力度,却强硬地不准他往后看,“我说,走。”
江声脊背瞬间攀爬上一股刺人的电流,腰板都不由得挺直了些,乖乖地说:“走,走走走。”
顾清晖目送他们离开,楚漆反手把门关上。
他很有涵养,所以哪怕在暴怒的状态下也做不出摔门这种事情。只是在关门的时候,冰冷的视线在门缝中眯起,睫毛底下绿眸不加掩饰地流露着怒火和厌恶。
顾清晖坐上沙发,影子蜿蜒到脚下。
他戴着白手套的手转了一下,摸着自己之前放在桌上的牌翻转过来。一张清隽端正的脸,扣子扣到最顶上,他的肩膀平阔,手指漂亮。
他刚刚按着他的牌不让江声抽,是因为江声摸到的那张牌就是鬼牌。
这一把,如果继续下去,他会让江声赢。
嗯……
可是。很矛盾。
如果是真的想让他赢,想放他走,又为什么要在楚漆来之前把他藏在柜子里呢。
顾清晖的手指在那张灰色的鬼牌上摩挲,视线有些冷冷的黯淡。
*
外面的雨让江声觉得很不舒服,一回去就先洗了个澡换上睡衣。
出来的时候楚漆已经做好了晚饭,围着围裙把晚餐放到桌子上,江声打了个哈欠拉开椅子坐下,和楚漆一起吃了晚饭。
桌边摆放的是楚熄送的花,被修剪好插入花瓶。向日葵开得浓烈,金色很漂亮地修复了他有些糟糕的心情。但江声还是觉得有些微妙的奇怪。
因为无论是修剪,还是摆放在餐厅,这都不是他做的。
他看向楚漆。
楚漆知道他要问什么,“你喜欢就留下。”
【情敌甚至亲弟弟送给江声的花就这么摆出来,好想知道他在理花的时候想着什么】
【怎么说呢很有大房气度就是了,既然陛下喜欢,那就赐牌子吧(。)】
【谋划一下之后的发展:大楚退让-江江心疼-天雷勾地火,我这么说没人觉得有问题吧?】
【无论割舍哪一个都会很痛苦,我们江江很心软的他怎么舍得,所以我出一块钱赞助你们三个在一起……】
吃完饭后,屋檐下还在滴着雨水,江声趴在桌子上看花,忽然听到了哗啦的水声,还有冲击出来的酒味。
“笃”的一声轻响,一杯酒被修长有力的手指推到他的眼前。
江声茫然地转过头,楚漆已经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喝一点?”
江声把杯子接过,闻到浓烈的酒气,“哪来的酒?”
楚漆:“酒柜。”
江声:“不是我们的房子,动别人的酒柜是不是不太好。”
楚漆说:“这是楚熄名下的房子。”
江声:“?”
“所以开之前我已经问过他了。”楚漆给自己也倒上酒。
虽然他的想法也不重要。
江声这下没话说了,视线飘忽到进门就能看到的那只古董钟上。
被楚漆一提醒他才能记起来,这架古董钟很早以前楚熄就给他拍照片看过,还问他这上面的钻石抠下来能卖多少钱。
想到楚熄,面前的又是楚漆,江声的头越发疼起来。
他抓着酒杯就闷了一口,酒液涩辣醇厚,流经喉咙的时候像是被猫带着倒刺的舌头用力舔了一口。
他们刚回来,也没时间醒酒,口感肯定是不会有醒酒之后的红酒好。但是如果是为了解闷消愁而不是品酒,口感如何也就不是要紧的事情了。
江声支着脸盯着酒杯看了看,抬起酒杯从玻璃看向楚漆的眼睛。
楚漆意味他要碰杯,也抬起酒杯,杯沿比他矮半指,轻碰一下。
“喝完你就别生气了。”江声说。
楚漆手臂架在椅背上,抿着酒抬起头,喉结往下吞咽着。
等喝完一杯才搁下杯子,一双无波澜的眼睛看向江声,对他笑了下,目光落在他的眼睛和嘴唇上,“不喝也没有生你的气。”
不生江声的气,但是会生别人的气。
楚漆已经怒到极致,忍到极致,到悬崖的边沿。
他撞到那一幕之前,在大脑中排演了会发生的一切场景。他尽可能冷静地安排自己的思维,一边憎恶着压抑着,一边在理智的钢丝线上走着。
可真正看到那一幕,看到江声的脸被控在顾清晖的怀里,他的眼睛望着他的那瞬间,楚漆做的所有预设都崩溃。
热气拼命上涌,甚至想拽过顾清晖的领子用力地把拳头擂上去。
那种不甘,震颤,那种疯狂的压抑和暴怒,仿佛必须有猩红的血液溅出才能让他感受到释放的快感。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压制住那样的冲动。
一起长大的竹马,江声当然知道楚漆的酒量极限在哪里,眼看着他一杯接一杯,连忙伸手拦住他。
“你对自己的酒量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他说,“别喝了。”
楚漆喝酒不上脸,现在依然一脸漫不经心的懒散,反倒是江声,眼尾压了一小片薄红。他穿着睡衣,状态很宽松。楚漆一时间都有些恍惚,以为这是江声和他呆在家里。
他睫毛垂了垂,顺着江声的力度放下了杯子。
“好。”他说,“声声,你的礼物还没拆。”
江声被他提醒才想起从星空馆带回来的那只来自三年前的礼物盒子,他站起身。
“那我回去看看。”江声反复提醒,“真的别喝了。”
楚漆支着脸懒坐,回应道:“好。”
他从五官到轮廓,从骨相到皮相,都是野性极强的锋利。这样的一个人却非常正直、宽和,沉稳,情绪稳定,不乱发脾气。
在江声面前也惯来没什么攻击性,因此外貌上的锐气会下意识地被人忽略。
可是萧意说得其实是对的。
他和楚熄真的很像。
楚漆的手抚着冰凉的杯壁摩挲,耳边听着江声的脚步踩着地毯走远,眸光看着江声杯子里剩下的半杯酒。
因为刚被主人搁下,现在红色的酒液都还在打着旋泛起波澜,一点湿痕微不可察地印在杯沿。
*
房间里有监控,但房间里的活动室没有。
为了避免隐私暴露,江声抱着礼物盒推门进入活动室,在里面拆开。
江声在打开之前就做好了预设。
萧意送的可能性更大。那么会是古董、宝石、首饰,还是什么?
三年前的萧意也许还没有这么强的经济实力。但是始终不变的,是他很热衷于给江声送这种东西。
江声是个俗人,对这些物件当然很喜欢,当然也会收。但如果说有多铭记多感动,那是没有的。
毕竟他也曾是个富二代,在很多爱和很多钱里面包围着长大的人,物质上的富足让他对这些东西有欣赏但没有热爱,对萧意觉得很好的东西会有些屡见不鲜的平静。
带着这样的平静,和隐约希望突破平静的期待,江声揭开了盒子。
——嵌在盒子软垫中心的是一枚钥匙。
啊?
钥匙!
江声彻底茫然了,把钥匙从里面取出来。
他在之前和萧意有类似的约定吗?这枚钥匙会打开什么,又在哪里能够被打开?
难道真的是他现在记性不好了,所以才在接二连三地忘事?
江声都要开始有点自我怀疑。
他思来想去,都没想明白这钥匙的用处。又闷闷不乐地觉得说不定是某个阴湿人反将一军,反套路地给他设了个险境,故意让他困惑迷茫不解,然后去问他。
他不问!
他绝不是好奇心这么重的人!
江声把钥匙放回去,盯着看了两秒。
合上盖子。
又打开,再看了两秒。
可恶,他就是。
很可恶,但是他不想去问萧意!
想到那家伙到时候带着点假模假样的温柔说话的样子,江声就觉得浑身有水母触手在爬。
就在江声兀自咬牙纠结的时候,他听到了楚漆敲门的声音。
他下意识站起来,放在腿上的盒子一下子翻倒扣在了地上,钥匙也闷声在地毯上摔了一下。
江声把盒子捡起来,却蓦地发现了旁边的一道暗隙。
他瞪大眼睛。
盒子竟然有一层暗格!
江声扣着边沿把这一层壳子掀下来。
一封信赫然显露在眼前,伴随这封信的还有一小包防潮用的干燥剂。
除此之外,信封上金色的火漆被印出一朵玫瑰的样子。江声愣了下。
他左思右想绞尽脑汁,都不会想到萧意会给他写信。
萧意是个阴暗、庸俗,真心少得可怜的人,江声总觉得他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他、那么放不下。
他的喜欢像是在证明自己真的有人的情感,他就算卑鄙自私阴暗,但也没有那么不堪。又或者想证明他哪怕一无所有的时候都有爱人的本领,他很深情……所以在张牙舞爪地表演。
他入戏太深了吗?
为什么要给他写信。
在习惯了一个人在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后,窥见另一面。江声盯着这封信,在想要不要拆开。
还没想要要做什么决定,江声就听到楚漆敲门的第二声。
他顿了下,立刻把信封重新塞回去,把盒子合上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走过去开了门。
楚漆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竟然还去洗了澡换上浴袍。杵在门框边,半湿的头发遮着眉弓,绿眸有些幽暗。他越过江声的肩膀往里面看了眼,“在看萧意送的礼物?”
江声:“啊、对。”
楚漆走进门,反手关上,在房间里逡巡一圈,确信没有监控设备后向江声靠近。
他显然冲的是凉水澡,身上一股冰凉的湿气裹着很淡的酒味。在江声不解的目光中,他沉默地搂起江声的腰让他坐上桌子,手扶着他的脸。
江声觉得有些奇怪,他遇到的人好像都会更喜欢让他坐在高处,自己略低一点,让江声能轻松地俯视他们。
“声声。”
面前逼近的脸是江声看了十多年的。
英俊峭薄,冷得厉害。可是他贴的太紧,呼吸就显得炽热又克制,像是无垠的沙漠一样让人觉得干燥。楚漆抬着脸,鼻尖和他蹭着,绿色的目光带着沉晦。
江声恍惚过后,听到楚漆平静地说,“我不甘心。”
江声的目光剧烈地颤动一下,他闷头认错,“我的问题。”
“不是你的原因。”归根到底是楚漆没有把他看好。他的声音低哑,“我只是很想知道,唯独我对你来说很没有吸引力吗?”
江声被他的声音烫起鸡皮疙瘩。和他的目光碰着,也像是要那片滚烫的绿色融化。
他缩着腿结结巴巴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只能艰难地开口,“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问这个?”
“我今天总是在被这样质问,所以开始觉得困惑。”
楚漆扯松了浴袍的系带,白色的浴袍一下子松垮起来。
“其实也不算突然。这个问题,困扰我已经很久了。”
江声头皮一麻,几乎想要惊声尖叫,又在出声之前死死地咬着嘴巴,手指往后尴尬地扣住了后面冰凉的瓷质平台。
啊?
啊???
不是!等下??
什么情况???
眼看楚漆又要凑过来,江声迅速把他的浴袍抓上去给他挡住,“你干什么?!”
楚漆挪开他的手。
江声一呆,忍不住看了一眼楚漆浴袍豁开的领子。
沟壑漂亮深邃,有力、结实,饱满。
江声心跳急促地一缩,马上闭上眼。
他闭着眼默念了一万遍“非礼勿视”和一万遍“色字头上一把刀”,还有一万遍他和严落白承诺过的“下次不会了”,都没办法坦然地睁开眼睛。
“如果我们没有一起长大,我是你不会感兴趣的类型吗?”
江声有些冰凉有些颤抖的手被拎着手腕拉起来,从本来就岌岌可危的浴袍内襟摸进去,放在了滚烫的胸口。
他的手紧张到有点发冷,又湿又凉,一瞬间就让楚漆低缓地吸了口气,胸口的肌理轻微地痉挛一下。
这一点小动静都快把江声吓死。
开玩笑,再这样下去故事的发展就不是江声能预料的了!
“别别别……不行!不行!”
江声手指猛缩从楚漆的手里抽出来,连滚带爬地下去,还没来得及走两步,就被体型伟岸的男人塞了一条腿堵在两腿中间,膝盖一顶就把他按了回去。
江声举手投降。
他看着楚漆,楚漆也看着他。
楚漆逆光的表情显得晦暗又危险,一点不羁感幽幽的,不似平时懒散。这样的表情让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狭长的锁骨漂亮的肌理,块垒分明的腹肌性感到夸张的人鱼线,在他松垮的浴袍底下更加明显地逼近,就在他眼前起伏着。
江声要晕过去了。
他闭上眼,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跑什么,只是摸一下,没关系。”楚漆觉得自己实在是道貌岸然。但是看着江声闭着眼都不敢睁开,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垂下头,拉着江声的手放在浴袍的岌岌可危的系带上。江声闭着眼僵硬着抓紧了,像抓什么救命稻草似的。
青年低下头,冰凉的发丝轻轻擦过江声的额头。湿润的水珠顺着他的眼皮滑落挂在睫毛上,在颤抖中滚落下来。
楚漆攥着江声的手腕摩挲。
皮下一层薄薄的肉,肉里面骨骼感清晰。突出的尺骨,手背上筋骨凹出来的小窝。他揉着,唇角压平。
太瘦了。
楚漆尽量把声音放得很平稳,说,“好朋友之间摸一下而已,谁都不会觉得有问题。”
他这么说,但是他们两个都很清楚,他们没办法坦然地把彼此看做好朋友。
江声离他太近,清楚感知到他剧烈的、夸张的心跳。他炙烫的体温都快把他的脸都烧起来。
啊啊啊啊受不了了。
怎么办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救命!
江声闭上的眼睛忍不住眯开一点。
楚漆白色的浴袍垮在肩膀上,漂亮的、结实的,很有力量又带着欲望感的双开门实在让江声觉得晃眼睛。他忍不住一阵头晕目眩,手指颤抖,牙关颤抖,头发丝都在颤抖,颤抖中迸发着一种高热,高热伴随着电流。像是从他的眼睛里钻进去,狠狠撩过他的耳朵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里面去。
楚漆的手也很大。骨骼分明,攥着他的手一点点往下摸。江声有些凉的体温都要被他烫熟了。
黑发底下江声耳朵红得发烫,僵着手拽住他的手指。拒绝的话就堵在嘴边,却又觉得不是那么好说出来的。
他拒绝楚漆很多次了。
他吸了口气,尽量让思绪稳定下来,不要像过山车一样乱甩,“我们说好周末再好好谈的。”
天可怜见,他完全是被迫感受楚漆的脉搏心跳,肌理纹路,紊乱呼吸带来的沟壑起伏。
好。好那个啊。
江声心里的小人崩溃撞墙。
怎么会这样啊?!
“太晚了,周末太晚了。”
虽然是楚漆主动,但是他被江声的手指摸得喘气。他努力压制过的声音显得很闷,在这一小方天地里显得热烘烘的。
楚漆的声音、味道,甚至是他有些滚烫的视线,几乎把江声团团围起来,像是火焰的海浪,逼迫他走到了一个没办法往后退的位置。
江声又把眼睛再睁开一点。
这下就立刻和楚漆的眼睛对视上了。
男人覆下的影子都像是有温度有重量,他靠得越来越近,目光深深凝视着江声。
他今天的情绪很糟糕。
一次又一次地找到江声并不难,真正令他感到烦躁的是,那种所有人都对江声抱有觊觎,并且能通过规则钻空子,把江声从他身边抢走的不经掩盖的意图。
他奔波于这场没有意义的追逐战。
无趣、可笑、荒谬。
楚漆按着江声的后颈,指腹贴着他的耳垂摩挲。掌心掌控他的脉搏心跳,垂着眼鼻梁一错,就险些和他的嘴唇贴上。
那点悬停的位置让江声呼气都不敢大声,也不敢说话。
楚漆没有和他接吻。
他停在这样的距离,抓着江声的手去摸他的脸。
江声忍不住反抓他的手把他的脸推远一点,和他僵持住。脑袋里一阵热一阵冷,说不清慌乱还是什么,他紧张地几乎想把那个所谓的朋友论搬出来,又知道在楚漆这样压抑绷紧的状态下再谈那个,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楚漆的浴袍乱糟糟地垮在手臂上,身体充满爆发力,像是老虎,像是豹子,像是大型动物。
“我有问题想问你,声声,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他说,“如果不是我,是别人像现在这样站在你面前,你会是什么反应。”
江声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一下。
“如果是萧意呢。”
“沈暮洵呢?”
“顾清晖呢。”
他的口中平静地吐出一个又一个名字,目光一错不错地观察江声的反应。
楚漆没有那么不在意。
他一直都很在意。
江声每一任男友的名字,都曾经在他的牙齿间用力研磨过,他恨不得像嚼烂冰块一样把那些名字咬碎。
楚漆叹了口气,始终无法平息的心火没有得到抚慰,而一度热烈地燃烧着。
“会像现在这样推着他的脸阻止他吗,还是说,声声,你的拒绝只是针对我一个。”
楚漆的手放在他腰上。
江声穿的睡衣是棉质的。很柔软。
手指摸上去都不知道该陷在哪里,他从扣子尾巴的开口伸进去,有些粗糙的拇指蹭过江声的小腹。
江声脑袋腾地闪了一道白光,猛地睁眼看他,双手抓着他的手往外扯,震撼到语无伦次。
“不是,不是,啊啊啊?啊?楚漆你!”
楚漆撤开堵在江声腿间的腿,搂着江声的腰轻松一送,把他重新推上桌子。
“别闭眼,好不好。”
楚漆削直的鼻尖埋在江声手心,幽深的绿眸从他手指边抬起来看着江声。低哑的声音很轻,呼出来带一点酒味的气息,温热地洒在江声手里,“要睁眼,要看我。”
第096章 楚漆就楚漆之
江声的思绪还有些宕机, 盯着楚漆的脸怔忪。
他心里开始咯噔,意识到他好像确实有点吃这一套。
直白如楚漆,或者含蓄如那天的沈暮洵这样的勾……不是,引——不对!就是呃呃呃啊啊吸引。对, 吸引。他很吃这种吸引力。
但这可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怎么能对好朋友有非分之想, 让欲望玷污纯洁的友谊, 真是太过分了。
但是的但是,他前不久不是决定要和楚漆分开吗, 那样就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但是的但是的但是,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他们关系太拧巴太痛苦, 如果能不拧巴江声还是很想和楚漆做好朋友……那说到底还是。
江声的眼前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黑白乱闪,大脑开始煎熬起来天人交战,直到有些滚烫的手很轻地贴着他的腰线摩挲,一股酥麻感从他触碰到的地方扩散开,江声猛地把腰缩了起来,又被楚漆温柔地推着肩膀展开。
他下意识地低头。
楚漆的手在他的衣服里面。
这个认知让他心跳失序,耳朵里面隆隆的全是怪声。一种热气冲上炉顶, 江声瞳孔缩成极小的针尖, 飞蝇般晃动着。
楚漆五指张开。有些单薄的衣服里面能看到他手指的轮廓。
他的手很大,江声恍惚想起, 以前上学的时候楚漆就是篮球队的好苗子,所有人都说他那是天生控球的手。
他手心贴着骨头的皮肤上有茧,那也是打篮球磨出来的。现在一下下地蹭在他的身上,有些粗糙, 有些让人战栗的痒。
江声呼吸有些不稳, 嘴唇都在发颤,得抿起来才能压住喉咙里的声音。在楚漆面前, 他其实有些恐惧去体会这样的快感。但到底在怕什么?江声也说不明白。
他的手拽着楚漆的手腕把他拉出来,热意散去,皮肤反倒有了些鸡皮疙瘩。江声有些被吊起来又落空的奇怪,又忍不住松了口气,恶狠狠地瞪着他,“乱摸什么。”
他的眼睛内勾外翘,睫毛耷拉下来的时候会显现些单薄而无害的温柔,被他注视的时候,总会因为无法确定的温柔而迟疑起来。
眼睑落着影子,旖旎着点漂亮的红,那点红像是被水晕开似的看不清晰。但要是注意到了,就会反复用目光佐证。
楚漆看着他,眼里看不出什么醉意。只是看他的目光有些滞顿,带着一些迟钝的沉思和考量。给江声一种巨大的绿眼珠野兽在他面前徘徊,想伸出带倒刺的大舌头舔他一大口,但怕他躲,又怕他受伤,还怕尝到滋味后舍不得。这样的错觉。
江声:“……你在想什——”
话音戛然而止。
楚漆有些湿润的嘴唇已经落到了他的眼尾,江声不得不眯起一只眼睛。
呼吸有些凉,吻又是热的,顺着他的眼角吻到眼皮上,轻易就带起一片战栗的电流。
很温柔的,没有欲望的吻。只是因为被江声看了一眼,所以想亲一下他的眼睛。
“在想。”楚漆轻笑了声,诚实地回答,“我现在说想亲你的话,你同意的概率有几成。”
楚熄总是自诩自己和江声天生一对,他总能完美精确地预料到江声的脑回路。
楚漆不行。
但是长期的相处能够带来庞大的数据量,尽管没有一个明确的数值,但已经足够培养出楚漆的某种直觉。他甚至能猜到,现在和江声玩石头剪刀布,他出石头的概率在百分之六十。
江声捂着他的嘴巴把他推开,“你亲都亲了还说这个?”
楚漆拉住他的手,“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声声总是拒绝我,这次也一样。但我觉得,有其他办法可以稍微争取一点可能。”
“?”江声说,“什么办法。”
“有个名人说。”楚漆,“醉鬼可以不用讲道理。”
江声瞪大眼睛,“谁说的?谁说酒鬼可以不讲道理!谁说的?”
“这个名人。”楚漆点了点他的肩膀。
江声一愣。
窗外的风夹着雨水噼噼砰砰地冲在玻璃上。
楚漆眉弓落着碎发,带困顿的酒意中反而呈现出一些放松来,那种疏朗又落拓的笑带着些调侃,“贵人多忘事,你之前强迫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
江声愣了下,瞬间被他点醒了奇怪的记忆。他捂住耳朵,浑身长了麻筋似的全都在麻:“啊啊啊啊,你别说了!”
江声恨自己发酒疯还留有记忆,甚至因为太过尴尬而记到现在!
为什么为什么啊!这世界上到底哪个幸运儿可以发完酒疯就失忆?如果有为什么不能多他一个!
他的手被楚漆拉下来。
“现在喝醉的轮到我了。”楚漆看着他,挑眉,“我也要不讲道理,懂了?小少爷。”
*
江声其实很少喝醉到那种样子。
就算醉了,也不过是和楚熄在屋顶花园拼酒,到走不动路的程度,绝对谈不上理智丧失。
很少有人知道,他完全喝醉之后会很有些那个。
还会要求别人和他玩奇怪的游戏。
楚漆的确喜欢江声很久很久,也的确知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但他也的确是个很正派不会趁人之危的人。
他把江声抱去洗漱,但江声非要洗澡。给他放好了水,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江声反倒忽然来了劲头。
“和我玩石头剪刀布。”
楚漆头疼,“玩下去水就冷掉了,祖宗。你也不想感——”
江声的后半句话慢吞吞地说出来,眼睛眨了眨,浓黑的睫毛湿润着,眼睛空空,带着些意识模糊的朦胧,“输掉的人脱一件衣服。”
那一瞬间世界都安静得过分。
楚漆站在江声面前,手上还滴着水。
他手臂上青筋暴起,面无表情好半天,脑袋里的火苗才堪堪熄灭下来,紧盯着他问,“还和谁玩过?又从哪里学来这些东西。”
他的脾气越发控制不住,脖颈上的筋也在跳,想杀人的心都有。
大脑中迅速把会诱拐江声把他带坏的人过了一遭。
谁?到底是谁。
江声在一个会对性和刺激的事情感到好奇的年纪,定力不好,自制力薄弱。楚漆是生气,但不是对江声生气,他气的是那个居心不轨的东西,竟敢在他面前带坏江声。
“沈暮洵?萧意?还是那几个小明星。我早说了,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声的额头顶在冰冷的墙面,眼尾的红很漂亮,湿透了的白花被抿出淡红的汁液,透出些让人不敢细看的秾艳。那是平日的江声绝不会有的表情。
看起来很……
他似乎不懂楚漆在说什么,声音含糊,开合了下嘴唇,“……嗯?”
青年挂在身上的衬衫凌乱,楚漆拧着眉毛伸手给他把衬衫领子正回去扣好,至少让他看起来端正一些。
江声的手却搭在他的手腕上,没什么力气,却又好想甩不掉,有些凉,凉得楚漆当即僵在原地。
江声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脸颊滚烫,说话呼出的热气都带着电流,“不玩吗?”
楚漆喉结滚动,脸色阴沉,嘴角却挂着笑:“再提这个试试看?”
江声浑浑噩噩地抬起头,“那我去找——”
他话还没说完,楚漆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你去找谁?”
江声眨眼的动作慢慢的,“好奇怪。”
他指责起来。
“你平时都准我玩!”他说,“你好奇怪!”
是谁。
到底是谁。究竟是谁?
楚漆的拳头攥得直做响,他低下头,抬起江声的连让他看自己的眼睛,“声声,看清楚,我是谁。”
江声指着他的绿眼睛。
“楚漆?”他眯着眼睛,“还是楚熄。”
良久。
“行。”楚漆也是疯了,才会说,“你非要玩,那我陪你。你如果去找别人,还不如找我,至少我干净。”
楚漆确实很了解江声。他很清楚江声的规律,第一个大概率会出拳头。
于是江声脱掉了衬衫。
他在解扣子的时候,楚漆的大脑都在嗡鸣。理智告诉他他应该阻拦,应该到此为止,可是某种奇怪的情绪让他紧盯着。看江声耷拉下来的头发,纤长的睫毛,捏着扣子的手。他的骨节漂亮,手指修长,用力的时候泛红一下,轻巧地把扣子弄开,然后挪到下一颗。
浴室里太热了。
楚漆头昏脑涨,浴室明明很湿润,他却感觉到一阵无法遏止的干渴。他觉得整个浴室都回荡着他的喘息。喉咙堵塞发疼,心脏跳动失速,胸口陷入一阵剧烈的烫意,他的瞳孔在颤动,酥麻的电流一路窜下去。
他一边想江声到底和谁玩过。一边想江声在谁面前这么脱过衣服。一边想他刚刚一定是疯了才答应。一边又想还好是他,他还能忍,他不会对江声做什么……
疯狂的思绪还没止住,兜头却被一件带着点香水味的衬衫罩住。
那一瞬间,楚漆稍作冷静的心情骤然肺疼起来,心脏几乎停拍。他迅速把衣服摘下来,却在最后一秒下意识地轻轻吸了口气。带着清浅的味道,带着一点葡萄味,还有迅速冷却的体温。
江声晕乎乎地甩着头,捂了下额头歇了歇。黑色的眼睛眯起来看他,笑眯眯地说:“看我干什么?”
楚漆脑海中听不到他的声音。空空地望着他的口型,江声说,“继续。”
要疯了。
楚漆咬紧后槽牙,额角的汗水浸湿了头发。
真的、要疯了。
……
大败一场的江声被楚漆强硬地塞进了重新调整了水温的浴缸里。
他感觉他必须要走,一定要走,并且只能走。再不离开,留下来后他面对的东西未免太可怕。
然而他的脚步才挪开两步,就听到江声在后面喊他的名字,“楚漆。”
仅仅两个字,让楚漆像钢钉一样狠狠地钉在了原地。他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那道门,很近,但是他没办法再迈开步子。因为……江声在叫他的名字。
楚漆掉转回来,“什么事。”
江声仰头把脑袋架在浴缸上,他显然清醒了许多,但目光依然是带着一种蒙着雾气的迷乱。他的眼睛半眯着,睫毛挂着水珠,张开嘴呼吸的样子都让楚漆不得不把目光凝聚在他的嘴唇上,然后狼狈至极地撇开。
江声又喊了一声,“楚漆。”
楚漆闭了闭眼,心中的燥意已经快溢出来。他用力地把散在眉眼的发丝捋到头顶,快步到他旁边蹲下。真的狼狈得要死,一张脸上带着汗水,黑发凌乱,“我真的败给你了,祖宗。有什么事?赶紧吩咐。要奶茶,要饼干,要橘子,还是要玩具?”
在水里躺着,人鱼一样漂亮带着湿热的昳丽的江声拽着他的领子扯过来。
“你……”他说话有些费力,“一局都没有输。我不开心。”
楚漆半身被压低,绿眸中涌动着强烈的情绪,望着他的时候分毫不敢往下看,声音有些轻,又有些哑,“你要我怎样?我跟你讲道理,你都不听。”
江声一张脸深邃昳丽,眼睛弯弯,浸着酒意有些浑浊的艳气,浴室的白雾蒸着,眼睛都蒙着雾,咧开嘴笑起来的样子十足乖巧。
“醉鬼不用讲道理。”他的手指顺着领口往下滑,摘掉了楚漆的领带夹,“听醉鬼的话就行了,知不知道。”
楚漆沉默地任由他动作,冷着脸烦躁嗤笑,“你到底把我当谁了。”
又说,“你醒来会后悔的。”
江声啪地拍在他的胸口,“解开。”
楚漆沉默了一会儿。
他知道他该拒绝。
他知道的。
一个酒鬼,他还能强迫他不成?
可是偏偏、偏偏,他在江声醉醺醺不那么清醒又带着兴趣的目光里感知到前所未有的兴奋,艰涩又僵硬地解开了衬衫扣子。
江声看着他的身体,然后抬起头看他的眼睛,醉眼带着亮晶晶的笑,说他这样很漂亮。又很大度地拍拍水面,让他到浴缸里来。
这样的情况太糟糕了。
太坏了。
始料未及,楚漆根本想不到要怎么应对。就像江声说的那样,他不用思考,不用讲道理,只需要……听酒鬼的话。
他的朋友歪着头靠在浴缸边看他,眼睛是混沌又模糊的黑色,看起来没有焦点,楚漆完全不知道他在看哪里,只是听到他含糊不清地笑着说他好没定力。
他的声音流淌在温水里,手指抵着他的手指,轻声喊他名字。
“楚漆。”
“哥……”他慢慢地眨眼,睫毛上挂着点水珠,“脱掉,我要看。”
他的声音也好乖,谁会不觉得他是个老实的好孩子,谁会不乖乖听他的话。
作为朋友,并且是最好的朋友,楚漆这么多年从没有得到过江声的这种待遇,当然也颠覆掉他对江声的认知。
没有人知道那天的楚漆是什么心情。
也许是,“终于轮到我了”。
*
江声脑袋还在短路,眼睁睁看他俯身,明明刚刚思路清晰和他说了这么半天,这会儿亲人甚至都没找到位置。
楚漆亲到脸颊上,在江声的用力扭头中,倒也没有执着地去亲他的嘴巴。低下头,湿润的头发擦过他的脸颊,去贴咬他的喉结,呼出的热气带起一阵酥麻的痒。
那种地方带着一种天然的危机,被咬住的瞬间,危险和快.感顿时就像浪中小船一样跌宕翻涌起来。
江声脑袋里轰的一下,迅速抓住楚漆的肩膀推了推,止不住地仰起头吸气,“楚、楚……”
楚漆抬了下头,吻到他的下颌再慢慢往上,直到碰到江声的嘴唇,热意激起一串连续的电流。
江声按着桌面的手顿时收紧,被楚漆一根根地顶开,手指塞进指缝里死死抵住。
那种久违的触感甚至让他有些失神。手背上青筋暴起,半阖的眼眸猛地闭上,脑袋里穿刺入一道刺耳的嗡鸣,和伴随来肆意生长起来的藤蔓一起颤栗。
胸腔中的器官充气般膨胀起来,几乎要炸开似的紧绷。
“声声。”他似乎笑了下,轻声说,声音嘶哑得要命,以至于江声从他温厚的嗓音中听出了压抑至极的干渴,“……亲到了。”
其实,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被江声拒绝就会放开。他永远都会这样。
“没有拒绝我。”楚漆抿了下唇,还能感觉到那股过于激昂过电般的余韵,“为什么?”
他给江声的时间完全够他拒绝,够他把他推开。
江声脑袋开始热烘烘地嗡嗡作响,他抓着楚漆浴袍的领口,才刚抬起头张开嘴,楚漆视线还没能在咫尺远近的嘴唇上聚焦半秒,就忍不住再低头,和江声碰着鼻尖接吻。
神经都被高度调用,极致的兴奋让他几乎失去理智感觉到了干渴,所以不断地索求,垂着眼皮听他发出一点细碎的黏腻声响,压抑的呼气,心脏狂热地跳动着。
这感觉真的很奇怪。
像是一种饥饿后扭曲的渴求,过度的饱腹欲。当下吃饱了,还会担心之后会不会饿。
楚漆嘴唇有些湿热,带着些醇厚微微苦涩的酒味。吻法很温柔,细密又有些黏腻的胶着。唯一露出些端倪的是急促的呼吸,和脖颈的青筋,绝不像他接吻那么克制。
“这里还是节目组的地方。”
“没有监控,我看过了。”
楚漆耷拉眼皮看他,他脸上的神情有些酒后并不明显的迟钝,“何况,确切地说,是楚熄的地方。”
江声:“……”
“所以。”他艰难地说,“你不觉得在楚熄家里做这种事很奇怪吗……?”
楚漆看着他。
江声气息带着轻颤,半眯着眼,眼睛有些空,几乎溢出水雾似的漂亮。
被亲一下就变成这样。
楚漆微微咬着牙笑了下,指腹贴着江声的喉结,有些薄茧的指腹贴着他后颈棘突的一小块骨头揉按,黑色的发丝垂散,绿眸深深,嘴角勾着,“那他来这里找你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想法吗,想过我在看吗?”
他自己说着都笑了声,“我们好歹避着他,他做事避过我吗?他恨不得让我亲眼看着,好让我知道,比起他,我就是个失败者。”
江声哪敢说话。
是楚漆自己觉得奇怪。他兴奋过头了,连这种话也说。不由得叹口气,扯开嘴角,“算了,我不该提他,是我的错。”
嫉妒心作祟,这种想炫耀又想藏匿的感觉实在让人觉得难耐。
他抬眸,对江声道,“对了,声声。”
江声下意识地应,“啊?”
“你是不是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江声的脑袋试图运转一下,但很难,太混沌了,脑子已经不是脑子,是浆糊,“什么问题?”
楚漆刚刚问了三个问题。
他问出来的时候是迫切的焦虑的,是不安和压抑的。
他亟需从江声这里得到答案,哪怕只是一点微弱的指向。
而他现在最想听到的回答,却是已经得到验证的那个。
“我对你来说很没有吸引力吗?”
江声:“……”
“你难道不是很轻松就能看出来这件事吗,问我有什么意义?”
楚漆的瞳孔打着颤在晃动,像是幽绿的烛苗一样,他轻应了声,“嗯。”
胸口细微一颤。
江声看到楚漆耷拉眼皮看他,蓦地笑了下,他脸上的神情有些酒后并不明显的迟钝,带着懒散,“没错,我知道。”
江声愣了下,还没能继续往下深思他这个微笑和这句话的含义,就感觉楚漆靠他更近了一点。
楚漆的手抚摸到他的脸颊。
“江声。”
他罕见地叫了江声的全名。
江声被他喊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窜起来,被亲近的人喊全名大概是一种被刻进dna里的恐惧,他顿时警觉起来,冷静瞬间荡然无存。
危机感让江声抱着头就跑,“等下楚漆,我们好好商——”
“说是最好的朋友,结果为了一个认识半年的继兄就开始不叫我哥哥了。说是最好的朋友,可别人有的东西我都得不到。我难道不是你最容易放弃掉的那个吗?”
江声愣了下。
楚漆直视他的眼睛。
“还是说因为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才能肆意妄为,因为你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你生气。”楚漆说,“你看,你已经给我们的关系加上了肆意妄为的前提,又为什么一定要拘泥于朋友这两个字。对于欲望的追求不是很正常吗?只不过现在在你面前的人是我,你在乎我,尊重我,不想让我觉得冒犯。”
他拉着江声的手去摸自己的脸。
这个动作由楚漆来做,总有种大型犬主动交付项圈的温驯感。英挺硬朗的脸上,墨绿的眼睛透出些温柔,像是黑夜中摇曳的烛苗,“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不会冒犯。我从来不介意自己成为你的玩具,你会怎么办?”
江声语塞,扯开楚漆的脸,“别说这种话。”
“你在我心里不该这样。”江声咕哝着,“我也不会把你当玩具的。”
江声心里有清楚的界限,关于哪些人是玩玩就可以的,哪些人需要认真一点对待。
楚漆低下头,他的额头顶到江声的额头上。
“不会把我当玩具。”他轻轻重复,“那么我们之间还存在什么关系?声声,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关系并不会分得那么清楚。”
江声茫然地说,“什么。”
“我很愿意做你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同学,最好的哥哥,最好的导师、恋人,”他说,“也可以是最好的玩具。”
“说起来,我其实从萧意和楚熄的话里得到了一些启发。”他挑了下眉毛。
江声看到他这表情,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什么?”
“卖个关子。”楚漆笑起来,俯身吻他的嘴角,嘴唇错开贴着他的下唇,无法言喻的满足感牵动雀跃的心跳,一切烦闷、阴郁和暴戾已经一扫而空,他现在有很久不曾有的好心情。疗愈的配方仅仅是江声的一个吻。
他补充,“周末见面的时候,你会知道的。”
江声抓着他的浴袍,布料很厚实,偶尔能碰到楚漆的胸口。他的手因为一直都精神紧绷所以有些冷。
冰冷的手每次从楚漆的胸口擦碰过,楚漆都会短暂地滞停一下,再低下头继续。江声觉得有点好笑,脑袋又开始晕乎起来。
模糊中,只是感觉楚漆抱着他转换到了浴室中。
江声真的很喜欢楚漆这种身材。很有威慑力的体型,但是偏偏会给人浓重的安全感。
“楚漆。”他模糊地说,“我也要双开门。”
话音被封印在细微的水声里,楚漆的呼吸奇妙地扫在大腿上,听得到一点心跳,抵在他的膝盖。感受到一点温度和炙热,都渗透他的皮肤进到了血液里。
大腿和后腰被手抓住。楚漆按住他的腿,江声立刻闷哼一声,苍白泛着红的一张脸有些湿湿的颓靡。他挡住眼睛,缩起背想把自己嵌入墙壁里似的,呼吸急促起来。
楚漆的吻总是沉缓温柔的,就这么贴着摩挲,等确信江声没有反抗,才张开嘴唇含吮,发出一点缠磨的水响。
头皮发麻,腿都在打哆嗦。
然后被抓着腿往后推。
楚漆吻一下就要退一点看江声的表情。又慢又温和,一点灼气烤着人,反倒让人不上不下,特别难过。
“江声。”
他的低声呢喃含在唇齿间,指腹搓弄江声腿侧不起眼的小痣,呼吸他的名字,像是烟雾那样吐出来。
江声捂着嘴唇,他无法判断自己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脑海里的嗡鸣是不是不正常,他的脑袋里全是岩浆,口鼻呼入的气体都滚烫。他脑子里有个小人指着他的额头破口大骂,你到底在做什么!
对,他在做什么。
思维变得活跃,但是无法运用在思考任何一件事情上。他的脑海里浮光掠影般全都是楚漆的影子。
他们认识太久太久了。
江声最喜欢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妈妈,另一个是楚漆。
一开始他和楚漆认识的时候,是在妈妈的玫瑰庄园。
到后来,在楚家第一次正式的见面。
然后慢慢熟悉起来。经历过他母亲的葬礼,陪他去一年年地祭奠。
楚漆是困的时候把他拉到肩膀上让他补觉的人;走错路会拉着他的帽子把他扯进怀里,戳着他额头说呆子的人;在他踩着影子说不许动的时候一边说他很无聊一边乖乖站住的人;哪怕凌晨三点、四点、五点,一通没有理由的电话都可以一边抱怨说不懂他,一边准时到身边搓着他的头说下次不准的人。
对他说的很多声生日快乐、新年快乐,从不错过的礼物。
一起吃的年夜饭。低下头的第一个吻。拥抱。
对他说的每一句祝福,每一次没有理由的放任和纵容。
那些岁月里来往的影子,渐渐凝固成了现在的楚漆。
他最好的朋友,绝无仅有,仅此一个的朋友。
视线都变得极其模糊,一点细碎的黏腻声音从指缝中压也压不住地溢出,有些恍然地眯着眼睛。
“楚漆……”他无意识地轻声喊。
声音很小,江声只知道自己张开嘴,却难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楚漆却停顿下来,抬起头,湿淋淋的头发底下眉目深邃,绿眸深沉而温柔。他拉下江声的手,在他的手心留下一个带着热气湿漉漉的轻吻。
“我在听。”
“楚漆。”意识涣散中,江声都不知道自己在掉眼泪。他只是觉得眼睛前面好模糊,模糊到他看不清楚漆的样子,“楚漆,楚漆。”
楚漆躯体里的器官似乎被一种酸涩感冲击得紧皱起来。
那样的情感该怎么形容?
一切无法言说的情感,凝聚成最简单的话语。
“我在,我在这里。”
第097章 闻闻就闻闻之
第二天早上, 江声被楚漆叫醒。
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坐起来,视线的焦点凝固得很慢。楚漆看着他眨眼睛,抬起眼睛。
下了两天的雨终于停下,铅灰色阴云密布的厚重云层终于破开阳光, 透过厚重窗帘的间隙落入房内。楚漆正在扣扣子, 在温暖的室内只需要穿单薄的衬衫就可以。江声看他筋骨微动的手, 能轻易回想起它留下来的温度。
楚漆回头看他一眼,眉弓一跳, 那只刚被江声盯着看的手拍了下江声的脑袋, “发什么呆?起床了。今天还有活动。”
他的反应太自然,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声被他拍得往前一晃,这种恍惚的感觉让他半梦半醒中觉得,昨天发生的一切可能都是一场梦。
但是又不可能。
他根本没喝醉,喝醉也不会做那种梦。
何况,楚漆身上总是萦绕着的那种让江声感觉沉重的气场也像是云层一般散去,能让人轻易察觉到他的心情已经在不动声色中发生转变。
也许因为雨停了,阳光出来了, 江声的心情其实也不错。
有些事情两个人其实都心知肚明。掩耳盗铃虽然没什么用, 但的确还是让江声觉得轻松了不少。
楚漆宽大的掌心顺着他的后脑勺摸到脸颊,江声把脑袋歪过去让他托着。
重量压得他手掌往下一落, 楚漆看柔软蓬松的头发像是温热的水流一样拂在他的手腕流淌,后颈的凸起的一小节骨头上烙着一点红印,他的目光凝在上面,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
难以形容的满足欲勃发, 那种愉快酥麻得像是无数颗细小的种子钻进神经落地抽芽。
“好困。”江声精力不济地咕哝, “不录了!你出钱!我要睡死在床上!”
楚漆眉毛挑一下,又拧起来, 掐着他的脸颊捏了下,“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江声:“真的好困。”
楚漆顿了顿,低头看了看他的头顶,再瞥了一眼表盘上的时间,妥协道,“那就再十分钟?”
江声顿时如释重负地倒在床上,被子一卷裹起来就开始睡回笼觉。
楚漆帮他掖了掖脖子后面留着空隙的地方。江声眯着眼睛看他一眼,黑色的眼睛映着阳光,虹膜的纹路清澈可见。漂亮得像是艺术品。
楚漆还记得这双眼睛望着他,带着雾气似的看不清楚的样子。
他读不懂他那时候的情绪,他只能更努力地让他沉溺在连绵快感里。
他盖住江声的眼睛,江声就在他的手心眨了下眼睫,闭上了眼。
答应江声的事情,楚漆从不违约。
但在昨天,他在热烈的冲动和无法忍受的嫉妒中打破了一些约定。
江声离开去看萧意送他的礼物的时候,楚漆坐在一个人的餐桌,在冰冷的酒液流经喉咙的时候冷静地审视过他们的状态。但他的思绪前所未有的分散,他甚至没办法真的冷静下来去认真地去想一件事。
他听到楼上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觉得烦躁,不知道那群乌合之众又有什么恶心人的诡计。在这场荒唐的追逐游戏中楚漆觉得暴躁。嫉妒让他丑化一切,让世界都在黑暗中堕入扭曲。
他思考萧意送的礼物会不会比他送的更合心意。
他去想江声是否会因为这个礼物对萧意施舍两分爱意或者怜悯。
他在想自己假装大度的日子还能维系多久,他或许永远无法成为江声希望的那样一个正直、温柔,宽厚的形象。
向日葵灿烂的金色盛开,在带回来的时候,被江声抱在怀里有不少花瓣折起有些损伤。
处理那束花的时候,楚漆觉得快意。他一边冷视着想,他的弟弟千方百计送来的花朵根本不配得到江声的珍视;一边却要把自己的快意一点点磨损,亲手把折伤留下难看痕迹的花瓣一点点撕下来,把它最好的样子保留下来,插入花瓶,放在江声的面前。
他看着花,看着酒,看自己的手。手上本来有一枚戒指,他和江声的对戒。分手的时候,江声把戒指还给他,楚漆却没有摘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参加节目,那样东西会给江声带来困扰,楚漆也不会摘。
十分钟的时间过得很快。
楚漆只是在床边坐着,注视江声的头发,耳廓,看他安稳乖巧的睡相,视线一寸寸的轻柔的没有重量地望着他漆黑的睫毛,时间就渐渐走到终点。
他并不名正言顺。所以为了让自己名正言顺些,他反复地想自己的特殊究竟有多特殊,想比起别人江声会选择他还是放弃他,他冲动想要江声做一个决定,但始终没有勇气追问。
他反复地一遍遍给自己解释江声的行为,又无可救药地困在牢笼里,他明明清醒地审视自己行为觉得可笑,偏偏无法从这样的行为中挣脱。
这种无能为力,这种空洞,像是一簇火药。烧得他喉咙滚烫,仿佛让他感受一种幻痛。精神被酒劲催涨出强烈的情绪,让他在仓促中不计后果地做出那个爆发性的决定。
结果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可他们之间的氛围是一种海市蜃楼般的宁静。
楚漆的手落在江声的头发上。拇指的指腹轻轻擦过他的眼角,发丝流动着滑下来。他看着江声,绿色的眼眸在光芒中像是陈旧斑驳的青铜器,渐渐的,时间在琥珀中凝固。
他看着江声很多很多年。
今后也会看着他,很多很多年。
*
因为楚漆纵容江声睡懒觉的原因,两个人离开房门来到客厅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齐。
江声望了一眼,有些诧异。
除了他和楚漆,其他人的脸上都戴了一只面具。
江声一走进去就被刷刷刷地盯紧。熟悉的头皮发麻的感觉让他深吸一口气,他咬着牙对楚漆说,“你没和我说今天这么多人在等!”
他说了的话江声就不会赖床了!
楚漆跟在江声的后面,手臂搭在江声的肩膀上,视线懒散地扫过那些人,“是他们来早了,关你什么事。”
想到要正大光明出现在江声面前,而不是躲躲藏藏,这不是比藏在背后搞诡计更积极吗。
最后一天,也许因为前两天勾心斗角但是实际上基本零进展,今天节目组出台了新的游戏——捉迷藏。
每个人的身上会同时带两件装备,一台电子gps定位,可以看到五米内所有嘉宾的移动路线,一只十五秒响一次的发声器,都是强制绑定不可拆卸的装备。
机械音在做游戏陈述。
【全员参与,捣蛋鬼会被抓到的嘉宾将为对手阵营积一分,在一小时内积分最多者获胜。】
江声:“不公平吧?我这边只有我和楚漆两个人,他们那边有四个。”
机械音:【公平、公正、公开,是我们的游戏理念。黑、白两方各有三人。】
江声想起了萧意第一天和他说的话。当时他被楚熄带走,楚漆找过来的时候他们的后援人员顾清晖却并没有给他们提示。
江声当时还以为是他们内斗,原来真有卧底啊。
规则还在絮絮叨叨,楚漆听了片刻,扭过头看向江声,说:“别离开我身边。”
江声愣了下,回答,“好。”
楚熄坐在沙发上无聊地转魔方。叉着腿手肘放在膝盖上,凸起的尺骨下面,有一道蜈蚣般的疤痕蜿蜒进衣袖里。
彩色的方块在他手里一个又一个地拧回去,他听到楚漆的声音,轻笑一声,“现在知道要守着人不放了,之前做什么呢。”
楚漆漠然的目光淡淡在他身上瞥了眼。
楚熄忽然放下魔法,三两步靠到江声的身边。
江声:“干什么?”
楚熄祖母绿般的眸子眯了下,眨了眨,轻声道,“江声。”
江声:“嗯?”
楚熄蓦地弯了下腰。
楚漆猛然伸出手,隔着江声用力顶住了楚熄的肩膀。
楚熄一张面具有点松垮地挂在耳边,被这么一推立刻在脸上错开。他抬起眸,绿色的耳钉闪烁着,和他眼睛交相辉映。脖颈上的项链拴着一小颗铃铛,动作稍大就会晃得叮当响。
楚漆靠在沙发上,一张脸面无表情,“你要做什么?”
【!!小楚胆子这么大的吗?现在直接当面来了??】
【我的妈呀看得我心惊肉跳的】
【我其实一直在期待小楚哪天去敲江江的门:嫂子开门我是我哥】
【说起来,小楚骨架其实也很大,去举铁增肌是不是也能双开门?到时候江江闭着眼摸的话还能知道谁是谁吗】
【可是小楚现在的体型也刚刚好,双开门有一个尝尝鲜就行了,多了会腻会失去竞争力】
楚熄脖颈有青筋轻跳了下,他歪了下头,伸手揽住江声的腰让他撞过来,当着楚漆和所有人的面低下头,在他侧颈嗅闻了一下。
热气一扑,冰凉笔挺的鼻尖在他的脖颈点了点,卷卷的冰凉头发在脸颊上一蹭。江声像是被狠狠电了一下,他有些僵硬卡顿地扭过头。
楚漆被他这发条玩偶似的样子可爱到忍不住咧开嘴笑,舌头在虎牙尖利的弧度上滑了下。
他其实有点想知道,像昨天楚漆当着他的面亲一下江声的话……?
【???不是你真来真的??】
【江江:你哥还在旁边!!你在做什么!(震惊脸)】
【能说吗。这一幕特别那个。好嗑的!!】
【……你们三个把燃冬演好比什么都重要……好混乱,好喜欢……】
楚漆侧脸紧绷,眉目中沉凝着极深的戾气。一双总是在江声面前温和的绿眸注视自己亲生弟弟的时候半点温度都没有,他面无表情,手指用力。
楚熄的肩膀瞬间就传来几乎要让他骨头开裂的剧烈痛意。他轻嘶一声,错开江声和他对视一眼。
两双绿眸,在面具遮挡了面容和特征之后显得格外相似。
楚熄耸肩,挣脱他的手靠在沙发上,两腿大咧咧地搭在一起,“气量真小,不就是闻闻吗?你们昨天当着我的面亲,我都没说什么。”
江声瞬间就被几道强烈的视线注视,他如芒在背,在内心崩溃尖叫拿头撞墙,头疼起来,“那。那不是亲的额头吗?”
楚熄歪了歪脑袋,眼睛低下来看江声,笑眯眯地咕哝,“是吗。不记得了。”
江声总觉得他视线的落点在嘴唇上,不由得有些忐忑。
他确信昨天楚漆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楚漆是很懂分寸也很节制的人。但楚熄这样看他,还是让他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一下嘴唇,看看是不是破了个他没注意到的小口子。
他悄悄地用手压住了那只有些蠢蠢欲动的手。
楚熄轻飘飘地放开这个话题,口吻轻快地哼哼道,“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江声被他说得后背都僵硬起来,他绷住脸,“这不是难免的吗?”
楚熄:“嗯?”
江声:“我和楚漆是睡在一起的啊。”
楚熄望着他,眼睛弯了下。
……才不是因为这个。
第098章 卧底就卧底之
雨声停歇, 阳光隔着云层却没什么温度,空气还带着湿润的冷。
江声被楚漆拉着手腕一路快步走,两个人的脚印从水洼淌过又蜿蜒出来。
定位器和发声装置都在嘉宾身上绑好,扎带锁在胳膊上, 每隔十五秒发出一声“嘀”的长鸣。
这就是在逼他们不断地走, 一直走一直走, 不能停,但好在定位器上的红点是没有区分嘉宾阵营的, 别人要来抓他们也不会清楚敌友之分, 只能碰运气。
自从江声大学毕业之后, 腿脚是越来越不好了。
曾经激情无限凌晨三五点上山看日出,潜水看鲨鱼,勇争雪山之巅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的江声完全是一堆废铁拼起来的枝节,走两步就要散架了。
他大喘气,额角都被汗濡湿黏着头发,一张脸苍白带着点浅如云色的红, “我走不动了!”
踩着水声的楚漆当即回过头, 眉眼逆着光显出冷峻清锐来。绑带在他的胳膊上捆得扎实,能看出很有爆发力的弧线。
他弓着背低头, 空余的手帮江声调整了一下歪斜的绑带,抬眸看着他挑了下眉毛,“要背?还是要抱。”
空气中安静一秒。江声认真思考了一下要选哪个,然后才蓦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就不能只是歇歇脚吗?”
楚漆挑起的眉毛不动声色地平复下来, 他往周围打量一下,“那边有个亭子。走吧, 去歇一歇。”
【我算是看明白了!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大楚你问心有愧!其实根本就是你自己想抱想背……(指指点点】
【很好,看得出是背过也抱过了,我们漆声是很好吃很好吃的一款竹马】
【江江这个体力不行啊,想象不到和大楚那个的时候有多那个】
【可是我们的大楚是特别令行禁止的一款忠诚大狗勾,当然是江声说停就停,在里面安静不动等江江休息好了再重新开始】
【受不了了怎么这么辛苦,很累吧江江(流泪】
【大小楚都很有狗狗味!狗塑一下的话大楚是黑背,小楚是边牧?】
【大楚真的吃很好。虽然说现在有种求而不得痛苦的滋味,可是他比别人多吃了十几年】
【小沈和江江有那么多视频可以看,但凡大楚也放几个视频出来,竹马肯定登顶cp超话第一!!】
江声和楚漆一起往亭子走过去,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一道人影。
楚漆当即握住江声的手,“走。”
想起江声已经走累了,他的手稍用力地攥了下,在把他抱起来还是蹲下来等江声爬上他的背中犹豫了两秒,间隙中亭子里的人已经转过脸来。
一身黑衣服,穿着宽松的白边运动裤。很寻常的打扮,在这颀长挺拔的身姿上也有着绰约的气度。辨识度极高的浅色瞳孔和色调偏灰的头发能够很轻松地让人得知他的身份。
他靠在大理石的柱子上,肩背挺拔,一双手把玩着手里的金色怀表,抬眸看了眼就把怀表合起来塞到胸前口袋,喊住了要离开的江声,“请等一下。”
声音寡淡平静,文质彬彬。
楚漆绿眸半阖着,带着些冷戾的味道睨着他。
从更久远的时候开始,顾清晖作为江声第一个男友、第一个有合理的身份做亲密举动的人,楚漆就无法以一个全然的陌生人的目光去看待他。
更别提除开旧怨,昨天还刚添了新仇。楚漆打开柜门的那一瞬间,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就是把他拖出来打一顿,见血为止。良好的教养可以约束他的行为,但控制不住他的思想,那种压都压不住的暴怒,到现在像是被一粒火星点燃的荒野般再次蔓延起来。
他似笑非笑地按住了江声的肩膀,声线压低显出些冷漠来,“有什么事吗?”
顾清晖没有看楚漆,淡色的眼眸安静地垂敛,看起来是再端方矜贵不过的贵公子。他望着江声,很平淡地开口直言,“江先生,我就是卧底。”
江声愣了下:“……啊?”
【真的假的?就这么直说了?】
【假的吧,他之前还和萧意合谋把江江捆起来了!真的这小子表面起看着清风明月的,捆人的时候可利索了……牙痒痒】
【不对,我觉得有点真,他第一次就放楚漆去找江江了。第二次虽然把江江关在柜子里,但是我总觉得他完全是他的个人倾向(从柜子里出来他那样子谁敢说没被爽到)总之和任务无关,而且最后也压着时间放江江走!】
【+1,感觉最后顾导是有点想放水的意思的】
【笑死,按你们这么说,萧老师和小沈也是卧底呢?第一天的时候都想着把江江放走】
【搞得只有我们小楚一个在认真玩】
【小楚很可怜的好不好,,他真的很想很想和江江约会呜呜,像灰太狼一样总是失败然后重来,好顽强,江江你可怜可怜他吧】
顾清晖的面孔隐藏在面具之下,冷静的眼眸很能给人安全感。人在注视他的时候,会觉得他是纯然理性而缺失感情的机器,因此几乎忽视他说谎的可能。
“很巧,我从另一条路来到这里休息,没想到你们也来这里。”他礼貌地邀请,“刚好我们三个可以同行,我可以帮你们探路和断后。”
江声和楚漆对视一眼。
楚漆轻笑了声,“你信他?”
顾清晖对他们的不信任并不觉得意外,他也没有做多余的辩解,而是简单地抛出利益,“你们应该知道,我前两天可以参与观察监控。我很了解这栋房子,知道这里什么地方不容易被找到。”
验证他到底是不是卧底,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去触碰他镶嵌在发声装置上的按钮。但是谁也不知道去触碰的时候,到底是自己先碰到他,还是他先碰到自己。
江声说:“算了……”
他们这已经三个红点扎堆,广播中却迟迟没有得到被抓到的消息,离得近的人也立刻赶来。
所以江声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穿着米色外套的萧意快步走来。
他声音里带着清朗又疑惑的笑意,“好热闹啊。”
江声:“……你难道不就是看着热闹才来的吗?”
萧意又笑了声,深黑的目光在顾清晖身上一点,很快就能从他们中隐晦的地方气氛中察觉到顾清晖的打算。
他倒是不介意把水搅得更混一点。
“阿声,离顾先生远一点,”萧意说,“我猜猜,他是不是说他是卧底,以此欺骗你的信任?”
江声:“你又要说什么?”
萧意温和地绽开笑容,“我才是卧底啊,我才是你这边的,阿声。你会不信任我吗?”
江声:“你好自信,我还记着昨天的仇呢!”
“奇怪。”萧意疑惑。他黑色的眼眸玉石一般温润,说话的声音轻缓,尽管看不到他的面孔,也仍然能从他的声音中感觉到那种淡淡的忧郁。
“阿声,我有些难过了。为什么记我的仇,却要对顾先生别开生面?我昨天除了把你拉进那个房间之外,可是什么都没做过。对你做过更可怕的事情的,更可疑的人是谁,你的心里应该有判断。”
顾清晖抬起头,“萧先生颠倒是非很有一套,昨天所有的决定都是你的计划不是吗?现在全部都推到我的身上。”
萧意摇摇头,走近两步进入亭子,楚漆把江声挡在后面,被他含笑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我不做计划,如何隐藏卧底的身份?不是平白惹人怀疑吗?”他看向已经开始头疼的江声,“你大可以问一下阿声,是不是我在第一天的时候,就说过我可以放他离开这样的话。”
顾清晖:“你们三个要我及时提醒楚漆的动向,我也没做不是吗?说到第一天,更可疑的那个人不应该是我吗?萧先生。”
萧意:“那难道不是你的私心吗?”
【别人家的卧底,推心置腹,让别人相信自己真的是自己人;江声这边的卧底,努力把自己做的事情摆出来证明自己真的很可疑,笑死】
【他们到底在吵什么啊???是卧底又不是情夫有什么好争的】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争执不休,讲话都很有分寸文质彬彬的,江声觉得还不如大吵一架呢!
他根本不想去思考谁才是那个他和楚漆这边的人,他觉得两个都不是!还要看两个很会装的人在他面前打架,听得烦,很想站起来掀桌大叫一声“好了闭嘴!”,又怕自己揭穿他们的阳谋后刺激了他们,然后开始你追我赶追逐战……天啊,江声真的一点也不想跑。
总之,还不如就这么混乱着,让他们吵一个小时,吵到游戏结束,然后解脱,去吃午饭!
江声耷拉着睫毛,漂亮的眉眼恹恹的,没滋没味地看着他们吵架,忽然听到一声,“江声!”
他回过头,脑海中划过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怎么又来了。
沈暮洵显然是跟着定位器来的,看到亭子里这么多人并不意外。他的眼睛在人堆里一扫,精准地定位到靠在石凳子上的人,又喊了一声,“江声。”
他停在亭子外面,黑发因为跑动有些散乱,有些锋锐的桃花眼很是明亮,耳朵上的猩红耳钉如同一点烟雾中的火星,在阳光中明灭。
沈暮洵的目光抬起,看了眼站在江声背后抱着手臂的楚漆。
全然的等待者、守护者姿态。
沈暮洵本不应该对楚漆有所偏见。在他和江声交往期间,楚漆只做了一个朋友该做的事情,没有半点逾距。但沈暮洵最讨厌的人是萧意,第二讨厌就是楚漆。
一个他明明知道对方不安好心,却偏偏找不到对方的错漏之处的烦躁,曾经在日日夜夜中藤蔓般纠缠着他。
何况有的事情如果是理智能控制住的,他和江声重逢后的关系便不会发生这么多次越轨。
嫉妒是难免的。
不甘是难免的。
厌恶也无可阻挡。
没等他说话,江声已经在歪着脑袋盯着他看。墨黑的头发在冬天的寒风里飘扬,嘴唇吐出白雾,表情看起来已经有些累了:“……你也是卧底?”
沈暮洵愣了下,他拧起眉毛,“你怎么知道?”他的目光瞥到另外两个齐齐投来视线的男人,眼角眉梢吊着些嘲弄的审视,“偷我的身份?”
江声:“…… ”
行行行,好好好,你们都是,行了吧!
江声主持大局,“很好,现在顾清晖说他是卧底,萧意也说他是,沈暮洵也说是,所以你们到底谁——”
沈暮洵看向他,“你看不出来?你感觉一下啊。到底谁才是向着你的那个,江声。”
江声:“……那,那还是楚漆。”
楚漆顿了顿,轻笑了声,因为江声此刻的选择而表现出一些畅快的愉悦。
顾清晖道:“卧底难道是什么好名头吗?沈先生和萧先生到底有什么要和我争抢的必要?难道说是有着和江先生待到最后,然后出其不意一举拿下的心思。”
沈暮洵的眼睛裹着明烈的火苗。他眯起眼来,光点在里面,有些熠熠生辉,“你才是这么想的吧,这么轻易地交代了你的计划。”
顾清晖:“不,这只是出于一个旁观者的推测。”
沈暮洵嗤笑一声,“到底是不是你的心里最清楚。”
眼看这两个人的吵架变成三个人,萧意从善如流地退位变成劝架者来恶心沈暮洵,楚漆揉了下眉心,“我们还是走吧,说不定待会又会来一个。”
还是他最厌烦的那个。
江声还没休息够,何况也有点好奇沈暮洵这样的暴躁脾气会怎么和看起来就冷冰冰又矜贵的顾清晖吵架,但是想到楚漆说的那个可能,也连忙道,“好好好。”
正准备离开,楚漆的脚步一顿,江声错开他的肩膀往外看,立刻看到楚熄一头卷毛乱飞,眯着眼睛挥手和他打招呼。
江声回头看了看热火朝天的三个人,再看了看面前的楚熄,“……真给你说中了。”
楚漆握着江声的手腕,指腹贴在他的手背摩挲了下,他拧着眉毛注视着楚熄,心情实在不佳。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江声转了个弯就要走。
“哎哎。”楚熄连忙快步堵到他们面前,眼睛笑吟吟的,“干什么?见到我就走,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别人也就算了,楚熄绝对不会是他们这边的人。
他抓着楚漆的手腕,苍白的指节绷紧。
楚熄一度很喜欢看江声的手。
江声的手很漂亮,指节清晰,肤色干净。在弹琴的时候,拿笔的时候,拉开弓弦的时候,做每一件事的时候都有着独特的力度和美感。
他喜欢看他的手因为用力绷紧的样子,手背上的筋骨清瘦又峭然地起伏,像是隐藏在雾气中的山脉。
可是看江声拽着楚漆,他却完全感觉不到往常能察觉的那种入神。恨不得用目光把楚漆的手烧成黑炭,然后江声恶心地甩开,他再温柔地去碰他的手说别碰脏东西,然后江声摸摸他的头说宝宝你真好。
好吧,也只能是臆想。
但胸腔中汹涌的情绪如同岩浆一样翻涌,蒸腾起来的高温堵塞他的喉咙让他眼热耳鸣,然后被他一咬牙统统强压下去,他甚至能够露出一抹轻快的漂亮的微笑,虽然隐藏在面具里面。
“你不用担心什么啊。你看,楚漆现在就在你旁边,他难道能让我把你抓走?更别说旁边的这三个……”话音顿了顿,他偏了下头,细细聆听了下他们吵架的内容,笑了声,“卧底。”
“反正这里都这么多人了,多我一个又怎样?”他说,“你看,大家都是骗子,只有我一个这么坦诚地对你。”
楚熄一步步靠近,走到江声的面前,弯下腰来,小巧的铃铛在银光闪闪的项链上拴着,随着晃动轻响。
楚漆:“离远一点。”
楚熄说:“这也叫近?好歹也要——”
他更准备低下头,就见楚漆的手揽住江声的腰往自己的怀里按。
一瞬间争执声顿时消弭,所有人的视线凝聚在楚漆的手上。他的手修长有力,束着江声的腰的时候像是能轻松掌握,又像是稍稍用力就能陷一下进去。
【大楚学聪明了啊!!这次推不开弟弟所以选择把江江抱紧!很好很好!】
【好好好,爱看,好喜欢看大家嫉妒但不能明言的样子,真的有爽到】
【打起来!都这么多人了不打起来合理吗】
楚熄低头的动作猛地顿住,他只能在楚漆的怀里看江声——这样的一幕,在曾经已经无数次上演。他品味过那样的无力,但此刻仍然感觉到一股尖锐的痛意。
阳光恰恰好落入江声的眼睛里,睫毛很长,落下一些淡色的阴影。他的头发散落在楚漆的身上,是一种隐晦的暧昧的,亲密到难以接受的交互。
江声的眼睛很特别。纯黑的眼眸很少见,在光线下都像是浓沉至极的墨。要凑近看仔细看,才能看到里面瞳孔精巧深邃的纹路。这双眼睛在看着人的时候总是很清澈,所以更让人想看到他的眼睛被水雾蒙起来的样子,在快感和欲望中短暂迷失的样子,得到快慰后眯起来看着他的赞赏的样子。
所有人手臂上的发声器都发出鸣叫,江声被刺得耳朵一麻,感觉气氛十足的诡异。
楚熄像是被这一道尖锐的声音惊动,他偏了下脑袋,耳朵上的绿耳钉在阳光下闪了闪光。
江声的眼睛都被晃了下,觉得这绿色和他的眼睛如此近似,几乎像是坠在黑发间隐藏的第三只眼睛。
第099章 嫂子就嫂子之
楚熄和楚漆的对峙总是一种异常的沉默, 两双墨绿的眼眸一经对上,没有人能够忽视两个人基因上的相似度。
总感觉这两个人的目光噼里啪啦地冒火花,恐怖如斯。
江声好想抱着头离开。
好想躲!好想逃!好想把头埋在沙子堆里面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萧意还在一旁拱火,“平时分开看不觉得, 现在这样一看, 他们不愧是兄弟, 确实有些相似之处。”
一瞬间,江声就看到楚熄的额角开始蹦青筋, 笑容越来越开朗, 笑着说:“真的吗?”
环着他的腰的手也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啊啊啊啊!
萧意!
我杀了你!
江声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萧意,你可真厉害,楚熄都戴着面具你还能看出他们像?”
“嗯……倒也不是。”萧意的目光在江声的微微咬住的嘴唇上一贴。
他声音清润又和煦,适合娓娓道来地讲述一个故事,而不是在这里四处点火,“有时候相似是一种感觉。沈先生,你说呢?”
他似乎想拍一拍沈暮洵的肩膀。
沈暮洵迅速侧过肩膀躲开, 被恶心到胃酸翻涌。
一双锐利的桃花眼顿时眯了起来, 目光转向萧意,浓墨般的黑眸带着轻嘲, “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吗?少在这里以己度人,恶心人的东西,没人点你也要找骂——”
“啪——”
萧意在他侧过肩膀的时候,左手按住了他发声器上面的按钮。
系统广播顿时从发声器上响起。
【沈暮洵扣一分!沈暮洵扣一分!】
沈暮洵眼睛里有火星子噼里啪啦地绽开, “萧意!”
萧意笑起来, “果然没有猜错,沈先生就是那个卧底。”
话音未落, 沈暮洵已经一只手攥着他的领子一脚踢了上去,萧意被他踹开撞在柱子上,发丝都柔弱地扬了一下。
江声还被楚漆抱在怀里,手已经伸出去,“哎!哎!别打架!!”
他的手被楚漆握在手里,“别人的闲事少管。”
沈暮洵回过头,他黑发散落在眉眼,泪痣坠着些浓稠的黑色的戾气,话音却在面对江声的时候有两分平静的艰涩,“江声,你要替他说话?”
江声:“不是,我没……”
沈暮洵的表情在面对江声的时候总是有些平静,他的傲慢他的不驯,都像是被沉入泥潭似的死寂。
他和江声对视一秒,伸出手把落在额前的碎发撇开。
江声愣了下,目光落到他额前,一片结痂的伤口还在泛红,显然是在刚愈合不久、长新肉的时候。
沈暮洵:“你知道他在背后对我做了什么吗?”
江声嘴巴张了下,拧着眉毛看了眼萧意,再回头看他的时候,脸上有了些茫然,“我……”
他又没能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因为萧意脆弱地捂着嘴咳了声,“难道受伤的就只有你吗?沈先生,你踢的那一脚也伤得我不轻。”
沈暮洵回过头,带着嘲讽的笑,“萧意,你这张嘴颠倒事实的功夫很有一套。当时是你先——”
萧意抬起头,“当时是因为什么?你当时做了什么,不是很清楚吗?你和阿声……”
“闭嘴。”沈暮洵眯起眼,侧脸绷紧,声音发冷地从口中挤出来,“什么都得不到的狗叫声确实很大。”
“是的,我不否认什么都没有。”萧意嘴角挂着温驯的微笑,黑眸湿润得像是要从中爬出什么湿乎乎的阴影,“可是,沈先生,你怎么知道以后不会呢……?你能这样笃定,难道得到了什么承诺、什么约定吗?”
他的目光在沈暮洵面具后露出的眉眼和泪痣上淡淡滞停一秒。
沈暮洵的瞳孔顿时收缩起来痉挛着发颤,只需要短短一瞬间,他立刻就从萧意这样的眼神里明白了他的意思。
萧意没有说出声,他用微笑的口型说。
猜猜看。
下一次,他会不会认错?
沈暮洵嘴唇被他咬得发白,半晌萧意感觉他掐着他的领口的手都在发抖,两个威慑力并不算强的字眼从他嘴唇中挤出来,他的声音发哑,“贱人。”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剧烈的火焰腾腾燃烧起来,瞬间沈暮洵就感到无法呼吸。
他感到愤怒,憎恨,不甘和耻辱。
但最让他煎熬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阻止。
“除了偷别人的东西,你他妈什么都不会!”
【啊啊啊啊??什么?怎么了??怎么又吵起来了】
【好熟悉的味道,梦回第一期了,之后小沈的脾气稳定了好多呢】
【好奇,萧老师说了什么把他逼成这样啊???】
【啊对对对,沈暮洵做什么都是被逼无奈的啦。沈暮洵的粉丝真的脸大如盆。和我们萧老师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是他自己情绪不稳定输不起,少甩锅影帝了!】
【很好,好久没看弹幕吵架了,和平得我都有点不习惯,现在又是熟悉的味道……】
江声已经没有功夫去听沈暮洵和萧意那边吵到哪里了。
因为这边楚熄笑起来,他说,“还没抱够吗?”
“这么防备我,看来你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楚漆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挑了下眉毛,在楚熄的目光中握着江声的手伸向他。
楚熄挑眉愣了下。
别说他了,江声也没反应过来。
楚熄茫然地拧着眉毛紧盯着江声的手,“你要做——”
忽略那双烦人的阴魂不散的大手,江声的手还是好看的,指甲修剪整齐,指节修长漂亮,像是玉似的干净。
楚熄还在看他的手,丝毫没注意楚漆用江声的手轻而易举地按下了他手臂上的发声器。
顿时视网膜内红光大亮,系统广播从装置上传出。
【楚熄扣一分!楚熄扣一分!】
沈暮洵顿时笑了声,耳钉和他的眼睛一样都带着点讽刺嘲弄的笑意:“蠢死了。”
楚熄被这尖锐的声音震得脑袋发懵,他眉毛压着,摇着头都气笑了,“你有病吧?你玩这套?”
楚漆:“不然呢?你对什么抱有期待。”
楚熄抬起头,少年的声音带着暴躁, “你握着江声的手伸过来,我以为你要带着他摸我呢!”
江声:“……是什么让你竟然这么想。”
萧意的目光和江声轻轻对视了一眼,嘴角的弧度似乎隐约弯了弯,“年轻人真是可爱。”
江声感觉好像读懂他目光里的意思了。
萧意:这种货色你也看得上?
江声:“……”
头疼。
救命!谁来救救他!头真的好疼,要炸掉了,呜呜!
这下轮到楚漆气笑了。
他怎么可能带着江声的手去摸他的亲弟弟。不可思议,楚熄到底是怎么想到这里的,是对自己太有自信了吗?
他的目光浅浅在对方的身材上扫视一眼,而后眉骨一扬,轻笑一声。
【千想万想没想到楚熄会冒出来一句这个,我真的绷不住了笑死,他怎么这么笨啊啊啊啊!】
【笨蛋大狗勾,值得江江一票】
【笑死,大楚瞥小楚胸口那一眼我真的爆笑如雷,他什么都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大楚:去举举铁再来和我争ok?(双开门挺胸)】
*
上午的捉迷藏尽管只有短短一个小时,江声却觉得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这群人聚在一起,吵得爽的是他们,抱着脑袋躲战火的是自己!
太可怕了,勾心斗角的混乱,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大家回到房子里各自休息。
烛光晚餐之前的准备时间才再次出来,机械音在广播里统计他们的成绩。
最高分竟然是萧意。
江声惊讶地扭过头,看了眼萧意。
萧意正在酒柜面前驻足查看,和江声对视后微笑了下。
江声:“一看平时就没少坑人,真的很熟练。”
萧意眉眼在暖色的黯淡光线下有些温柔,他看着江声,轻声说,“我什么都没做,阿声可别冤枉了我。”
楚漆自己在酒水专卖店买了酒,此时和江声一起在厨房做事。江声不会做饭,只好假装忙碌地走来走去,把盆子和碗从左边搬到右边,再从右边搬回去。偶尔打开一下微波炉检查一下,偶尔打开冰箱拿东西,再塞回去。感觉真的有点忙,就是不知道在忙什么。
楚熄靠在旁边,笑眯眯地说,“江声,你和我哥在一起居然要做家务啊?天啊,他怎么这样。”
江声:“……”
等等。他做了吗?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楚漆:“声声。”
江声回过头,“啊?”
楚漆:“围裙带子垮掉了。”
江声:“哦。”
他走过去,把楚漆的围裙重新系上。
楚熄全程盯着,嘴角的微笑深了深,“不会是你自己弄开的吧?想不通你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的好没用哦。”
楚漆把他视作空气,打开水,淅淅沥沥的水声掩盖他的声音。
楚熄:“楚漆,你和人家的烛光晚餐怎么就这种格调。不放音乐吗?玫瑰呢?哦,还是我昨天送的那束。”
说到这里,他又道,“我哥还真是大度,把我送的花好好养着。”
江声:“……”
头皮发麻,并且又想喊救命了。
他只能躲在柜子旁边,在淅淅沥沥的水声里假装没听到他说话。
楚熄说完看向江声,“真是委屈你和我哥在一起了。”他眉眼忽然挑动一下,歪了下头,眯着绿眸笑了声,一个不那么敬重含着点异样味道的称呼就从唇齿间含着吐出来,“嫂子。”
话音刚落,水龙头的水停了下来。闹腾的客厅里,空气死寂,霎时间只听得到滴答滴答的水声。
楚漆:“楚熄。”
楚熄笑眯眯地说,“哥,你和嫂子感情真好,做饭都要一起做。真羡慕你们。”
【???什么什么我去你们玩这么刺激的也不提前说一声!!】
【玩还是小楚会玩,当个宠妃还是可以的!】
【我兴奋起来了,救命,哥嫂文学是我命中注定的一款瑟瑟文学】
【小楚你最好在亲江江的时候也这么喊,不然我都看不起你】
【我的天瑟瑟的又惨惨的,能说吗每次小楚搞事我都会加倍怜爱一下大楚,这就是兄弟局的为难吧,两个人都很好,既然这样为什么非要选一个(落泪)】
江声被震慑住了,呆呆地抬起头,“……你,你叫我什么?”
楚熄天真无邪地咧开笑容,绿眸弯弯,挺拔的眉眼挑起,疤痕也跟着动了下。
“嫂子。”他似乎乐得见江声如此僵硬无措的模样,喊出这个称呼带来的不自在和恶心感顿时就被一种更为激昂的情感抹掉。
少年一只手撑在桌面上,话音飞扬着,“嫂子,你也不想和我哥谈恋爱的事情被爸妈知道吧?”
江声回过神,震撼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结巴起来:“什、什么?”
骨架很大的少年弯着腰,“嫂子,下周的家长会我爸妈没时间,我哥又忙,你来帮我开好不好。”
江声都不敢去看楚漆的表情。
老天爷,后背一凉。
他说:“大学哪有家长会?”
楚熄:“嘘,嫂子,懂不懂什么是场景模拟?”
江声:“……不太懂。”
“嫂——”
江声的脑袋顿时炸开花,连忙上手去捂住楚熄的嘴,“啊啊啊啊你住嘴,我求你了!”
楚熄嘴巴被按住,他握着江声的手背在他手心隐晦的亲了下,滚烫的吐息让江声顿时被电到似的收回手。
楚熄这两天不爽至极。
是啊,他是闹得楚漆不得安宁,可是自己也没有爽到。到底爽到谁了?摸不清楚,搞不明白。
楚漆很介意他们单独相处吗?
行。那就当着他的面说,这有什么难的?
少年好像愈发得寸进尺。
他帅气的轮廓很有些阳光,像是会在篮球场所向披靡吸引所有人视线的开朗样子,虎牙乖巧,又有点痞气。
“嫂子,家里人老说我笨,说我比不上我哥。我真的真的好难过,还好嫂子很贴心,一点都不嫌弃我,你就是最好最好的嫂子。”他像是只狂摇尾巴讨好人类的大狗,“嫂子这么厉害,还是A大优秀毕业生,有空的话能不能来我家帮我补习?”
【小楚你……我就想问问,你这个补习他正经吗】
【小楚背地里看了些什么东西我想都不敢想,一些家教老师x坏学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爆嗑好爽好爽爽到我了】
【爽死小楚,气死大楚,崩溃江江,很好,很爱看,很精彩,@突然的恋爱节目组,这是剧本吗,这是你们的play吗?没关系我愿意当全网炸了文学npc!!】
“笃——”
是菜刀砍进菜板的声音。
江声静若鹌鹑,迅速低头,几乎要把眼前的餐盘盯出一朵花来。
他刚刚可是努力阻止了的!
这完全是楚熄自己作死,绝对不关他的事!
楚漆深呼吸。
灯光雕刻他英俊的面孔,长眉挺鼻,表情有些可怕。戾气的眉眼在阴云中一压再压,脖颈和手臂上的青筋都开始跳动。
他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江声觉得太过为难。
“声声。”但难以避免的,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艰涩和沙哑,像是咬着牙发出来的,“来我这里。”
江声只觉得一簇火苗从脊椎开始乱窜,他立刻走过去。
蓦地,肩膀被一只宽大粗糙的手搭住,手背上驳杂疤痕遍布,指节略粗,一只和楚漆不一样,但依然很有力量的手。
“嫂子。”楚熄看着他,摇摇头,“哥也太凶了,现在剁的是骨头,明天敢剁什么我都不敢想。这种人家暴倾向很严重吧?不像我,我只知道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只会……”
他低下头,脖颈的项链垂下,发出叮当的响声。他挪动眼珠,从江声不敢眨动的睫毛看向他的侧脸,带着笑意的声音湿乎乎地落在江声耳边,像是吹了口气,“乖乖给嫂子当狗。”
第100章 大度就大度之
【我天呢这是我能听的剧情吗?下面的发展应该足够让直播间黑屏关停才正常啊?怎么不黑屏呢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好兴奋, ,兴奋到我狂踢床板!小楚你小子最好不是嘴上说说!!】
【果然还是爱看这种抓马一点的,乱来,全都乱来!】
【受够了!这种东西到底谁在看?原来是我……那没事了】
楚熄声音压得很低, 潮热的气流卷着耳廓。江声脑袋里五光十色地乱闪, 心脏在紧张和惶然中狂跳, 一串啊啊啊啊啊的尖叫在五脏六腑里面开火车!腾腾腾地发烧!脑袋里面的水都要变成白汽嗡嗡地蒸腾出来!
救命,救命。
他现在要说什么?
不对, 现在他要说话吗。
还是躲掉!把头埋进沙子里!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不行。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
江声大脑直嗡嗡, 僵着身子在原地, 就见楚熄抬头看向楚漆。
他凝视楚漆阴沉的表情和眼睛,看他紧绷的嘴角和几乎快要把盥洗台攥碎的力气,嘴角弯翘了下,“开个玩笑,你不会生气吧?”
【笑死,收收味吧小楚,你就快把“要不是直播在录着”这几个字挂在脸上了】
【江江, 你在被小楚叫嫂子的这三十秒里, 是在想小楚好会玩,还是在想大楚眼睁睁看着你们亲近会是什么心情?】
【江江的每款cp都可以狠狠代一口三十秒文学, 酸酸的,瑟瑟的,痛痛的】
【怜爱大楚,和我支持小楚之间有什么关系吗?没有的, 他们撕起来扯头花的样子我不知道有多爱看】
怎么可能不生气。
确切地来说, 这次楚漆胸腔中的怒火比起上次看到顾清晖和江声的时候还要更汹涌些。
他看着楚熄的那张脸,厌烦, 碍眼,让他觉得多余的一张脸,他觉得上面应该添上伤口才算恰当。
但楚漆闭了下眼,喉结滚动一下。
不应该属于他、但确实存在的那些阴鸷情绪被他压下去。
体格高大、肩膀宽阔的男人围着围裙,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的水,绿眸在暴戾中保留体面的冷静。
他脖颈的筋都绷起来,袖子被挽起,手臂结实的线条也充满着爆发力极强的克制感。
“生气是难免的,我不否认。”楚漆眼睫垂敛,声音很低,带着磁性,“但我惊讶于你对我品格的信任。”
他抬起眼。
刹那,相似的绿眸对上。
像是生机盎然的幽林,也像是被封存的华贵宝珠。
“你对我做这些事的时候,” 他说,“很确信我不会原样奉还吗。”
楚熄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什么意思?不懂】
【这你都不懂?互撬墙角文学了解一下】
【小楚做的:破坏约会,绑架江江,在江江和大楚的房间藏起来守株待兔,在他们约会的时候送花挑衅,当着大楚的面说要当嫂子的狗(?)如果大楚全都原样奉还的话我……还挺爱看的】
此言一出,弹幕顿时飞速刷过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问号。
【???什么,啊?不是,什么?啊啊啊?我是傻子你们可别骗我】
【好好好!!互撬墙角是吧,又幸福了哥,玩还是你们会玩,我真的兴奋到脑袋冒烟!】
【不是,你们误会了吧!!大楚浓眉大眼的不像是会干这种事情的人啊】
【小楚眉清目秀也不像啊,用像不像来评判实在是肤浅!】
【好爽好爽,我就说亲兄弟局才是最精彩的吧你们还不信,这两个但凡少一个修罗场都不够精彩(拱手】
眼看他俩对视的目光都快飚火星了,江声连忙抱着脑袋默默挪出了厨房重地。
我的天。
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真的要疯掉了,他们在干什么,楚漆在干什么,楚熄又在干什么?他刚刚是不是应该劝个架来着?
江声抱紧了无助的自己。
算了。
劝架很难的。
如果在楚漆说话之后劝架,楚熄会说他是不是偏向楚漆,所以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留。
如果在楚熄说话之后劝架,楚漆的心情大概率同上。
这都是从萧意和沈暮洵吵架里面得出来的血泪的经验。
老天爷。
江声抬头隔着窗户去看太阳公公,默默把脑袋砸上去。
“我只是说说,别当真。”
楚漆眉眼带着点硬朗的不羁,他和楚熄对视的时候,楚熄却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
何况就算是真的又怎样。
至少,你的确有了正当的名分。
你应该觉得幸运,这不是谁都能有的机遇。
楚熄脑袋里一阵热一阵冷,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他笑了声,舌尖顶了顶尖锐的虎牙。
“真够可以啊。楚漆。”他笑着,眼睛弯弯,“宽容大度都装不下去了,又要开始和弟弟抢东西啦。”
江声一离开,楚漆甚至连回应他的心情都没有。
楚熄脸上的笑也淡下去,一双绿眸里带着碎冰似的凛冽,半眯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很有些阴沉。
“你对自己太自信了,”他说,“你这副样子真的让人觉得很恶心。就好像笃定着,只要你出现在江声面前,他每一次每一次,都会选择你一样。”
【小楚酸味大爆发】
【说真的,我一直觉得只需要江声回一点点箭头,漆声的复合就会特别特别顺利,完全约等于没有阻碍】
【之前小沈势头正大的时候你们也是这么说的!】
【没毛病(点烟)这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的都是没用的东西,看起来很高傲很不得了,其实背地里都是倒贴,只缺江江一个点头就能立刻开始全网官宣放鞭炮】
楚熄心情是扭曲而狰狞的。仿佛一只滚烫的手掐住他的心脏,在他心头都要烫出焦烟。他呼吸都带着咬牙切齿的嫉妒和不甘。他根本没办法不去嫉妒,因为他知道,说不定,真的是这样。
江声有多在乎楚漆,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能看到。
楚熄的直觉很敏锐。
他知道昨天江声和楚漆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再想到自己可能就是促进他们的一环就直生闷气。
就算没到最后一步,也肯定吃到好的了!不然怎么现在在他面前可憎可恨地耀武扬威!
还好意思宣称是最好的朋友,背地里怎么勾引最好的朋友的谁知道?
楚熄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用力舔了下虎牙,尖锐的刺痛还是他轻笑了声,“没关系。”
他转身,“因为他不会再和你在一起了。你无关紧要。”
“何况。”楚熄脚步一顿,侧过头来,耳垂上绿色耳钉闪烁一下,似笑非笑地咬着牙说,声音从牙齿间用力挤出来,“我比你大度。”
【?什么意思,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们楚家人有什么大度基因吗,我笑死】
【好好好别人家比谁有钱谁长得好看就你俩在比谁大度是吧】
楚熄改变想法了。
一开始他一直觉得,只要江声愿意留在他的身边,要什么他都可以给他——除了楚漆。
现在他在想,不对,和江声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不足挂齿。
他可以装作不知道。
只要江声藏得够好,那就是什么都没发生。
楚熄以前过的生活不允许他有洁癖和太过挑剔,最简单的例子:学校食堂的菜里总有虫子。
那么难道他要因为几条虫子就饿肚子吗?尽管很恶心,但楚熄在那种环境下,那种贫瘠的逼仄的环境下,已经学会了忽视。
不看就是没有。
挑出来就是不存在。
他是一个很大度的人。忍让、谦卑和宽容,是他的美好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