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样,月彦先生回到了他在浅草的住宅。
口腔残留着稀血的香味。是个还算有趣的女人的血,让这段时间月彦因为没找到青色彼岸花踪迹的心情好了不少。
接下来只要找到那个带着花札耳坠的鬼杀队少年剑士,杀了他,世界上就再没有人能对他有威胁。
想到这些,月彦心情愉快。
“亲爱的。”月彦先生的妻子迎上来,体贴地为他脱下大衣。温婉的女人面带笑容,说:“你的客人在客厅等你。”
月彦——伪装成人类的鬼舞辻无惨意外地挑眉。
客人?
鬼舞辻无惨想了想,他伪装的「月彦」这个身份虽然会和人类产生交集,但他不记得最近打算请谁来做客。
不过这是个有钱的身份,应该又是那些想要巴结名贵的下流之徒。今天心情好,就留这人一命,随便打发就行。
鬼舞辻无惨随手把宽边帽递给妻子,温和地笑笑,“我去看看。”
无惨来到客厅。
沙发上坐着一个年纪不大的男性,正是妻子所说的客人。年龄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身形修长,气质也得体优雅。
鬼舞辻无惨原本没什么感觉,只当是东京贵族圈子最近来的新人。
可当那双含笑、却带着刺骨冰冷的赤金色瞳孔寻声望过来的瞬间,鬼舞辻无惨硬生生打了个冷颤,下意识退一步,背部狠狠地撞到了墙上。
继国缘一?!
鬼舞辻无惨瞳孔收缩如针,大脑疯狂反驳眼睛看见的画面。
不、不可能!继国缘一已经死了!现在是大正时代,继国缘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战国活到现在!
鬼舞辻无惨喉头滚动。
那青年慢条斯理地起身,鬼舞辻无惨看清楚了他的模样——留着黑发短发,耳边细碎的发尾染有仿佛沉在墨色里的红,尤其是那张脸,与那个日之呼吸格外相似。
过往的阴影从心底蔓延。
鬼舞辻无惨僵硬地再退一步。
青年看见了鬼舞辻无惨的反应,没有说话。
他只抬手,按在腰间。
‘噌’一声轻响,有锋利的刀刃出鞘。
刀鞘坠落在地上,在安静的客厅如同天雷阵响。青年抬眸看来,右耳上的单只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晃荡,耳坠上的图案被灯光映出浅浅暖色,吸引目光。
图案映入眼帘瞬间,无惨目眦欲裂。
继国缘一的日轮耳坠?!
这个人难道真是……
此时,青年缓缓开口:“听说,你杀了一家卖炭的。”
音色不一样!
鬼舞辻无惨抓住熟悉的部分,终于从亲眼看见继国缘一活过来的恐惧感中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喘息,冷汗涟涟。
狼狈,何止是狼狈。
鬼舞辻无惨瞳孔化为猎杀竖纹,死死盯住眼前的青年。
无论这个人类是不是继国缘一,他都要杀了他!
“不记得了吗。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那青年没有在意鬼舞辻无惨的防备,反倒是弯眸一笑。
顷身间,身形消失在原地。
鬼舞辻无惨警觉后撤,却被身后墙壁抵住后背,他还没反应过来,锋利的刃尖就紧贴脖颈。
冰冷的刃锋划破皮肤,犹如跗骨之蛆般的恐惧袭上心头,鬼舞辻无惨瞳孔颤抖,紧咬牙关抬头——
前进是封喉的刀,后退是厚实的墙,鬼舞辻无惨对上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从赤金色里看见了倒映出来的自己。
他们离得近。
几乎呼吸交融的距离,能听见对方的心脏在一下一下地跳动。
鬼舞辻无惨喉头滚动,刺骨的杀意激起求生欲,刚要反击,他就被青年金瞳里平静的杀意慑住了。
不正常。
这个人类身上有着一种连鬼舞辻无惨都能察觉的不正常。
“那家一共是七个人,一位是个温柔的母亲,她抚育了四个男孩和两个女孩。”青年不在乎鬼舞辻无惨的反应,他慢慢地补充着,仿佛真的在替别人回忆。
“记得吗?鬼舞辻无惨,你杀了他们。”
鬼舞辻无惨感觉心脏在咚咚直跳。
这句话提醒了他——卖炭的人类,是两年前找到的继国缘一后人,他亲自上门屠戮殆尽,但前不久又发现了一个鬼杀队的小鬼带着继国缘一的日轮耳饰……
难道自己当时漏杀的不止一个?!
“……不说话?”
“啊……这次又找错了吗……”
许是鬼舞辻无惨久久地沉默让青年陷入了自我怀疑,他沉下眉眼,松了手,退开一步,“抱歉,看来是我找错人了,打扰,我这就离开。”
青年似乎如他所说般只是找错了人,转身就要走。
正当他要转身离开,鬼舞辻无惨突然发难,手臂变得无比巨大,猛烈地袭向他背后!
青年却仿佛早有准备一样,手腕一转,劈出带着火焰般的一刀,劈砍的方向延伸出无限的火流光,硬生生斩断了袭击而来的巨臂。
随着肉块落地的声音,猩红的血液洒满地板。
鬼舞辻无惨瞳孔一缩,后退了好几步。
真的是日之呼吸?!
“鬼的反应从来都是在我转身的第一时间偷袭,看来你也不例外。”
青年——宇多鸣一甩掉刀刃上的血迹,目光随意掠过地上的肉块,赤金瞳孔冷列,用考究的目光打量此行的线索‘月彦’。
他对上了一双只有鬼才会有的瞳孔。
“不过你和其他的鬼不太一样,力量要更强一点。”宇多鸣一判断道。
忽地,他笑了。
“如果你不是鬼舞辻无惨,那就至少在鬼的序列里占前几名。”
“太好了,我还没怎么抓到过所谓的上弦鬼。”
话落,随着宇多鸣一再次扬起的笑容的,是他再一次抬起的长刀。
这一次的攻击刚才还要迅猛,宛如柴火丢进火堆,‘呯’一下炸开火星,无比耀眼的火焰像流水一样缠绕着刀身,灼热的气流狠狠劈向鬼舞辻无惨。
——‘铛!’
突然暴涨的黑色荆棘挡住了这一刀,而本应该被作为目标的鬼却逃离了原地。
鬼的手臂重新生长出来,逃走的鬼舞辻无惨咬牙切齿地盯着宇多鸣一。
宇多鸣一的笑容却更大了。
“我觉得我赌对了。”
此一刻宇多鸣一眼里尽是可以溺毙人的温柔,赤金瞳孔紧紧地锁住了鬼舞辻无惨,轻声自语:“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
“该为炭治郎的死付出代价了,鬼舞辻无惨。”
灶门炭治郎是宇多鸣一生命中唯一的光。
为了让炭治郎过上更好的生活,宇多鸣一远赴国外留学,可当他带着喜悦匆匆赶回家时,看见的却只剩下破败的房屋和屋前的墓地。
灶门炭治郎死了。
推断出死讯的那一刻,宇多鸣一再也维持不住表面上的温和有礼,他通过各种手段、哪怕是威逼利诱也一齐用上,才还原出两年前的凶杀案,而线索指向一种不可能的生物:「鬼」。
两年,他错过了两年。
如果不是从细碎的情报里筛选仇人和追溯线索浪费了太多时间,宇多鸣一早该找到这里来拖着仇人一起下地狱去。
没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现在他来了。
现在他找到了。
宇多鸣一眼中血色翻涌,他垂眸微笑着,笑容仓惶至极,破碎又零散,握着刀的手越来越用力,指尖发白。
炭治郎、我的炭治郎……
就让一切恶鬼,为你陪葬。
刀刃携带着火流突破荆棘的封锁,荆棘穿透宇多鸣一的手臂,破开皮肤,撕裂小臂肌肉,血肉翻飞间,这一刀仍然砍中鬼舞辻无惨的肩膀。
鬼舞辻无惨惊愕瞪目。
宇多鸣一却是笑了起来,刀刃一横,快过深藏在鬼舞辻无惨细胞深处的恐惧本能,一刀削断头颅。
‘月彦先生’俊秀的脸庞扭曲得惊恐,在地上打了个圈。
“啊!!”
月彦先生的妻子出现在转角,人类女性发出刺耳的尖叫。
被砍断头颅只剩身体的鬼舞辻无惨当即调转目标,把背后炸开的漆黑荆棘刺向他人类身份的妻子。
鬼舞辻无惨以为这个人类会放弃追杀他而去保护普通人。
但那家伙看都没有看过去一眼,欺身猛冲,任由漆黑的荆棘丛扎进身体,再次向自己冲来,手里的刀更是疯了似的接连命中,以伤换命的架势让人看了就心惊胆战。
猛烈的攻势让无惨在反击的时候忍不住啐了一口:“疯子!”
他发现了,这个人不是鬼杀队的,他手里的刀甚至都不是日轮刀。
此刻无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让这个人活着加入鬼杀队!
可灼热的日之呼吸几乎要燃烧鬼舞辻无惨的肺部,他的细胞因为这种熟悉的火热而颤栗,脑海里完全显现了继国缘一的身影。
但是不一样。
这个人类和继国缘一不一样。
这就是个纯粹的疯子!
不要命式的攻击越来越猛,躲不了的干脆不躲,人类青年浑身浴血,浑身是伤,势要杀了他为目的,疯了似的在进攻。
眼看反击无路,鬼舞辻无惨含恨高呵一声:“鸣女!”
纸门瞬间出现在狭小的室内。
还没钻进去,鬼舞辻无惨就被背后掷过来的刀穿透,跌了个趔趄。
而身后,宇多鸣一紧追不舍。
鬼舞辻无惨呛出一口败血,没时间去管追着他杀的日呼后代,反身就使出血鬼术爆开一片荆棘拦住青年的去路。
没想到那个人类真的像疯了一样,不管浑身上下的伤口就冲进带刺的荆棘丛,眨眼间,距离鬼舞辻无惨就仅剩一两米的距离。
鬼舞辻无惨只来得及拔掉穿透胸腔的刀丢开,狼狈唤了第二声:“鸣女!!”
更多的门出现。
人类青年的脚步迟缓。
这一回鬼舞辻无惨没有被追上,他完全是跌进鸣女的血鬼术里,仓惶之间,连回头的勇气都丧失了。
浑身浴血的人类青年站在纸门外,望着闭合的门扉轻啧一声,捡起了沾满鬼血的刀,再看向鬼舞辻无惨逃走的方向,赤金的瞳孔中不含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我们还会再见的,鬼舞辻无惨。”
宇多鸣一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假到让人作呕。
他一甩刀剑,滞留在锋刃上的血迹在地上划出一个完整的弧形。
宇多鸣一金瞳冷冽,一字一句包含恨意,“只要你敢进入人类的世界,无论你以什么身份什么形态出现,我都会找到你。”
灶门炭治郎是宇多鸣一唯一的光。
为了炭治郎,宇多鸣一可以杀了任何人。
哪怕是鬼王,他也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