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冬城从未像此时这么寂寥,黎明微亮的一抹白逐步晕染整个天空,放在平时,凯特琳早已驻足卧室的窄窗前,欣赏这新生的光亮。而此时,她面容憔悴,头发凌乱无序,大口喘息地坐在布兰的床边。
布兰的冰原狼正安心卧在布兰身旁,嘴上猩红的血迹格外明显,凯特琳眼含热泪地望着这头小狼,刺客的匕首落在地上,尸体早已被临冬城为数不多的守卫拖走。
鲁温学士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到眼前的夫人擦拭了自己的热泪,并且面色逐渐变得沉静而有神,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走上前去,对凯特琳说:“您的伤势很深,夫人,需要包扎。”
凯特琳这才想起自己手掌上那狰狞的伤口,深而见骨,剧烈的疼痛把她拉回了现实,凯特琳一直在努力回忆布兰的冰原狼叫什么名字。
“有劳了,鲁温学士。”,凯特琳轻声说,她站起了身,目光炯炯有神。
学士点点头,凯特琳看他像是个可爱而敬业的灰鼠,矮小但手法娴熟地迅速用绷带为她包扎,老奶妈为她褪去衣物,用软布擦去她身上的血污,待她回过神时,全身已经浸泡在舒服的热水里。
鲁温喂她喝下罂粟花奶,直到这时,凯特琳才沉沉睡去。
醒来时,罗柏、席恩,鲁温学士,罗德利克爵士都在场,罗柏披革裹甲,长剑戴于腰间,凯特琳第一次发现他没有佩戴钝剑。
“我的儿子拿起了真钢。”,这是凯特琳醒来的第一句话。
罗德利克爵士微微一笑,“是时候了,夫人。”
罗柏有些脸红,和凯特琳说:“席恩在布兰坠下的高楼上搜到了这个。”
凯特琳顺着罗柏的目光,看到了席恩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里面是什么?”,凯特琳联想到妹妹的信,只不过这些东西再也无法让她恐惧。
“一撮金发,夫人。”,席恩依然挂着笑,凯特琳感觉好像自己的弟弟艾德慕发现妹妹莱莎藏起的秘密时那种得意的微笑。
凯特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挣扎着起身,罗柏忙上前搀扶自己的母亲。
“暗杀一个手无寸铁的男孩,他甚至在昏迷。”,罗德利克爵士愤恨地说。
罗柏盯着母亲的脸,“阿提斯爵士,他那时在高楼下面,布兰是坠楼......”,凯特琳没有作声,她双眼放在这撮金发上,此时变得格外冷静。
“阿提斯爵士与我们相处许久,绝不会做出伤害孩童的事情,更何况布兰这么崇拜他。”,罗德利克爵士说。
你们并不知道我亲爱的妹妹被这位人人敬重的阿提斯公爵给囚禁了......凯特琳心里暗想。
鲁温学士知道凯特琳心里在想什么,开口说:“老爷采纳了阿提斯公爵的建议,抽调了临冬城以及狼林守卫的兵力,三百名北境士兵跟随老爷南下。”
凯特琳疑惑地看着鲁温,“奈德,他为什么信任那个艾林?”
鲁温望了望罗柏和席恩,以及罗德利克爵士,他用请示的眼神望着凯特琳。
凯特琳发声说:“马上我要告诉你们的事情,不允许外传,一旦泄漏消息,可能会要奈德和我的女儿们的命。”
众人瞬间噤声,看着凯特琳。
......
国王大道上,三百北境士兵摆出了阵列,史塔克家的奔狼旗帜数量上超越了兰尼斯特雄狮,望着眼前一片银白以及北境人凶悍的身型,阿提斯顿时感觉心中安心不少。
他看着珊莎与乔佛里在一起交谈,艾德在一旁颇为忌惮地看着这一幕,劳勃国王则是大笑着让歌手称赞珊莎与乔佛里的互动。
瑟曦默不作声地看着珊莎,听提利昂说,他的老姐似乎对珊莎颇为满意,无论是宫廷礼仪,还是性格等方面,瑟曦难得给出称赞。
艾德本不想带着珊莎与艾莉亚南下君临,尽管艾德自己觉得君临有效忠王室的金袍子,有自己带来的三百北境士兵,保护女儿安危应该不成问题。尽管如此,若是史坦尼斯的信件内容属实,君临毕竟危险。
劳勃坚持要让珊莎前往君临,甚至命令艾德把艾莉亚带到南方,学学贵族小姐的礼仪。
这点艾德很是赞同,他决定到了南方,为艾莉亚挑选合适的贵族女眷,让她至少远离君临,等大人的事情处理结束,便让人带她回北境。
至于珊莎,等到真相大白时,婚约取消,自己的女儿也就没有继续待在君临的理由,那时便可吩咐手下把珊莎也和艾莉亚一道,回到北境。
他甚至还询问阿提斯谷地有无合适的贵族女眷可以选择,阿提斯向艾德推荐了铁橡城的韦伍德夫人,但当阿提斯提到韦伍德夫人有一群没有婚嫁的儿孙时皱了皱眉头,他怕自己女儿的心会被里面的某个小伙子偷走。
弥赛菈摸了摸营帐里养犬的皮毛,亲昵地将脸贴到小狗的舌头上,惹得小女孩不停“咯咯”的笑,阿提斯在劳勃的命令下无奈陪在公主旁边,他看着天真无邪的弥赛菈公主的脸,继承了瑟曦王后全部的美貌,却似乎皮囊下隐藏着一颗天真善良的心。
这位小公主可以为了自己的小狗不被欺负而与哥哥乔佛里作对,不像托曼只会低声哭泣,用不理会乔佛里的话语来作简单无力的回击。
当乔佛里嘲笑他们孩子气时,弥赛菈公主理直气壮地告知乔佛里,“我们本来就是小孩子,就应该孩子气。”
那时阿提斯便知道弥赛菈在瑟曦三个子女中是多么特殊的一个,他看着弥赛菈公主小孩子的淘气模样,心里已经把瑟曦和詹姆骂了千百遍。
提利昂的声音此时响起,“看看我可爱的外甥女在干什么?”,他夸张地瞪大眼睛,丑陋的脸庞没有把弥赛菈公主吓到,反而逗得她直发笑。
提利昂用手搓了搓弥赛菈公主的金发,吻了小女孩的额头,拍了拍小狗的后背,“去陪小狗玩吧,弥赛菈。”
小狗窜出了帐篷,弥赛菈急忙跟了上去。
“劳勃国王亲爱的老兄弟艾德大人带了不少人啊。”,提利昂坐到阿提斯身旁,感叹了一句。
阿提斯轻叹一口气,“提利昂,是王后让你过来探口风的吧。”
“不止是老姐,劳勃国王身边的,御林铁卫,还有许多随行的人,都对首相此举表示质疑。”,提利昂凑近阿提斯的耳边,“他们都偷偷跑到国王那里告状,不敢当着首相的面说,真是好笑。”
他们在怕三百个如狼似虎的北境士兵,阿提斯心里想。
提利昂分析说:“我大概可以在你这边和你谈谈心,令尊一死,君临就乱了套。”,他遗憾地摇摇头,那不合比例的大头晃来晃去。
“当然。”,阿提斯说,他非常清楚君临那乌烟瘴气的形势,国王对兰尼斯特的放任致使他的两个弟弟同王后势力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即便现在史坦尼斯出走,以蓝礼在君临的经营,势力总归不小,金袍子卫队如同墙头草一般在王后与蓝礼两边乱窜,很难去信任。
而此时狼家入君临,艾德带来的三百北境士兵如同一根锋利的长矛插入一片剑丛之中,不一定一锤定音,但足以威慑众人。
但这也再次搅乱了君临的形势,狼家带这么多人进入君临恐怕会惊动许多人,御前会议如果看到这一幕,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不知又要作何反应。
“别卖关子了,阿提斯。”,提利昂笑了,脸上似乎露出苦涩,“我都猜到新首相来者不善,不论是针对谁,君临城恐怕未来会不得安宁咯。”
阿提斯没有移动他的眼睛,继续看着提利昂那张苦笑的脸。你都猜到了,那泰温呢?
自从国王的队伍进了河间地,阿提斯便料到艾德的部署已经进入到南方诸侯的视线之中,这三百北境士兵是不可能被人所忽略,兰尼斯特的红袍子在君临的部署也不会超过两百人,和平时期从未有大贵族在君临城的兵力超过这个数字。
即便是艾林家的蓝袍子亲卫,也只是与兰尼斯特的人数相匹敌,有接近两百人之众。
阿提斯甚至都可以想到王领的贵族对艾德这个陌生北方人铺天盖地的不满与投诉了。“你想知道什么,兰尼斯特。”,阿提斯没有呼唤提利昂的名字,而是呼唤他的家族姓氏。
提利昂明显愣了一下,他在阿提斯面前眨巴下眼睛,“哦,阿提斯,我从未想过我的姓氏会给我像今天一样的冲击,更要命的是,这种冲击并不好受。”
阿提斯站起了身,对提利昂说:“如果你想知道些东西,不如直接询问首相,我保证,他能告诉你的绝对比我多得多。”,阿提斯离开了营帐,没有再理提利昂。
历史上北方人强势进入君临的次数并不多,最著名的便是那个惊动七国的“狼时”,在此之后北方人进入南方就颇被南方贵族忌惮,尤其对于王领贵族而言,北方人给他们的恐惧感比其他敌人更甚。三百北境士兵?王领贵族恐怕只有五十个北境士兵进入君临才敢喘息。
阿提斯的想法却与王领贵族正好相反,他反而觉得艾德带的人太少了,随身养育的渡鸦早已飞往鹰巢城,一千名谷地骑兵已经盘踞在血门外的国王大道上,自从阿提斯下达“封谷令”后,那片国王大道已经鲜有人迹,以劳勃国王之名,扫荡高山氏族的旗号是屡试不爽。
如果君临有变,一千谷地骑兵会直插君临,援助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