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骑士!”
长枪碰撞碎裂,战马蹄声轰隆,比武场上的土地被踩踏成一片破败不堪的荒原,这些天无数骑士坠马,无数骑士胜出,欢呼者在胜利者身后涌起阵阵声浪,心里多出骑士魁梧威风的身影,也多出金龙铜鹿划过指尖,进入口袋的舒爽。
洛拉斯·提利尔单手握成拳,向人群摇晃着手臂,无数贵族女眷为这位新兴的年轻骑士欢呼鼓舞。
蓝礼微笑着看着场上的百花骑士,眼中尽是欣赏之色。
落在地上是坚持要参加比武大会的谷地骑士,一个被符石城教头山姆威尔·石东称之为“谷地最好的年轻剑客”,曾与阿提斯在君临会过面的米歇尔·雷德佛,只是那时他还是个侍从,是瓦雷利亚钢剑“空寂女士”拥有者林恩·科布瑞爵士的侍从,而如今他却以爵士自称,阿提斯不知道是谁册封他为骑士。
米歇尔狼狈地站起,他没有选择认输,而是抽出长剑,靠近被众人追捧的洛拉斯·提利尔,年轻气盛的他鼓起嘴,脸颊微红,但气势不减。
“步战!”
米歇尔没有选择偷袭,而是等洛拉斯翻身下马才举起长剑。
阿提斯坐在高台上,米歇尔向上面瞥了一眼,他相信谷地公爵一定在观赏这次比武,他下定决心要表现得更好,眼前这个花枝招展的所谓“百花骑士”不过只是个任人采摘的红玫瑰。
洛拉斯纤瘦的身材微微一曲,朝米歇尔优雅地鞠躬。
米歇尔不屑地撇撇嘴,剑锋对准洛拉斯的头盔。
“怦!”长剑相击,米歇尔和洛拉斯都选择更为谨慎的试探。
二人对转着长剑所向,米歇尔率先发难,长剑挥鞭,远观很像是一条银色短鞭甩向洛拉斯。提利尔家的幼子没有慌张,只是轻轻用剑背略挡下米歇尔的进攻,随后便灵活地扭动腰部,与米歇尔的身位空出一格,长剑向侧面挥去。
米歇尔手腕一转,长剑护到脸颊,空气中全是钢剑碰撞的声音,场外的民众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一精彩的骑士对决。
阿提斯注意到,首相的女儿珊莎双手紧紧握着裙摆,紧张地看向场上的洛拉斯。这倒不令阿提斯感到意外,但身旁蓝礼的反应看似平静,实际上手握拳紧紧贴着嘴唇,双眼眯起,阿提斯从未见到蓝礼大人这么紧张地看一场比武。大抵是洛拉斯·提利尔爵士与蓝礼大人之间的关系紧密,情感深厚的缘故。
洛拉斯渐渐放缓了节奏,动作显然比米歇尔的步伐慢了几拍。米歇尔抓住机会,长剑猛攻,试图找出洛拉斯防守的空隙。
阿提斯微微一皱,他感觉到米歇尔的重心愈发前倾,而场地的宽大可以让洛拉斯尽情的后撤,米歇尔像是遁入深洞陷阱的毒蛇,慢慢落入捕蛇人的囚牢。
约恩·罗伊斯从不会把身体重心交给对手,他身上青铜盔甲的优势用在了防守上,沉稳的剑术和步法是罗伊斯家族培养骑士的特色,像他的儿子安达和罗拔都在剑术对决中善打呆仗,强调稳扎稳打,阿提斯不知道他们是否会用在军事战争上。
青铜约恩向来喜欢参加比武大会,但是由于阿提斯的提议暂时留在了谷地,包括一直跟随阿提斯的安达·罗伊斯此时也不在阿提斯身边,他跟随父亲呆在艾林谷的谷地军队中,参与名义上的剿除高山氏族命令。
青铜盔甲落在了罗拔身上,只不过谷地骑士并没有多少参与此次比武大会,而罗拔在长枪比武上早早就被淘汰,自己的侍从安盖则兴致勃勃地报名参加了箭术比武,只不过箭术比武要在比武大会的最后进行,所以他只能在艾林家的君临院宅里做比武前的准备。
米歇尔纵步向前,长剑径直刺向洛拉斯·提利尔的胸膛,却被洛拉斯看准时机,长剑向上划出个勺子模样,击打到米歇尔握剑的铁手套。
顿时,长剑向上一送,横在米歇尔勃颈处,而他自己的长剑却丢在了脚边,他不甘地认输投降,涨红一脸走下场。
场面瞬间喧哗,“百花骑士!”“洛拉斯!”的呼喊声层出不穷,声音响彻长空。
蓝礼松了一口气,却看到阿提斯微笑玩味的眼神,只得陪笑着说:“高庭家的玫瑰身上肯定长了刺,真是谁也不怕。”
“剑术娴熟,看似花哨,但其实有些门道在里面,的确不可多得。”阿提斯转向场上接受众人欢呼的百花骑士洛拉斯·提利尔,夸赞道。
符石城的教头山姆虽说在剑术上未必能比过阿提斯,但他所教授的剑术和擒拿理论倒总是让人眼睛一亮,据说他那不知名的父亲那辈儿往上的一个人曾经受过“高个”邓肯爵士的亲传,来自跳蚤窝的街头擒拿。山姆每每提到这,脸上闪现一抹骄傲的色彩,与其他城堡的教头一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所要教授的贵族孩童以及玩伴。
蓝礼听后很是高兴,他拍手叫好,“能得到谷地雄鹰的认可,洛拉斯肯定会很高兴,不得不说,公爵您在七国的骑士里威名赫赫,我的洛拉斯早就想与你切磋武艺,我今日代他问你,能否指教指教这位来自高庭的带刺儿玫瑰呢?”
我的洛拉斯?来自高庭的带刺儿玫瑰。阿提斯听到后心里只发哆嗦,只能点头答应,“一定。”
“太好了。”蓝礼高兴地支起下巴,再次看向场下的洛拉斯。
今日的长枪比武全然在“百花骑士!”的惊声花潮里落下帷幕,让阿提斯意外的是,詹姆·兰尼斯特和兰尼斯特家的封臣魔山明明都报名参加了此次比武大会,却在要到场时纷纷不见,警惕的阿提斯立刻让身边的威玛带着谷地骑士往比武大会场地这边赶来,保护自己以及首相和国王的安全,虽说他觉得兰尼斯特并不敢动手。
艾林家的新月猎鹰旗帜在不远处飘荡,阿提斯的心才微微松动,他并不惧怕兰尼斯特,但他已经不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继承人,而是实打实的谷地公爵,国王劳勃和艾德都算是自己的兄长,谨慎些终归是好的。
......
艾德没有注意到艾林家的谷地骑士突然变多,他心里一直在想着等大会过后要去劳勃曾经留种的妓院,他原本一头雾水地扎进调查王后乱伦证据的案件中,苦于谷地前首相手下的人大多在琼恩去世后都前往谷地参与了新任鹰巢城公爵的上任仪式,包括前首相的侍从修夫,此人在鹰巢城被阿提斯亲自册封为骑士,没有给自己取任何姓氏,在外都以修夫爵士自称。
在不久前,小指头犯下重罪被判处死刑,可自己的调查进度也因此受阻,该死的劳勃,他去过的妓院太多了!
幸好跟随前首相在君临的随从被阿提斯一纸调令从鹰巢城唤来君临,修夫爵士还参加了比武大会,只可惜在第一回合就被挑翻马下。
修夫总是沉默寡言,艾德发现阿提斯身边的谷地骑士大多静默如山谷,大概艾林家族培养自己的亲信里加上了保持沉默这个要求吧。
他没有上首相的车架,而是让乔里以及侍卫跟上自己,纵马就跟着修夫的前进方向,朝琼恩大人曾经造访过的妓院赶去。
等到看到因侍奉劳勃上床怀孕生子的女孩时,艾德甚至不敢像往常与人交谈时那样询问女孩年龄。这个女孩很显然是个黄花闺女,据曾经劳勃告诉他的内容,在稍高级一点的妓院里,只要钱包够肥,就一定能找到这样的货色。
天杀的劳勃!艾德心里骂道。
女孩长着一头淡红色的头发,鼻梁两边各有一点雀斑。在艾德要求见她时,她正解开衣服,哺喂着婴儿。
“首相大人,您看,她和他真像,她有他的鼻子,有他的头发......”女孩轻声说道。
艾德轻抚婴儿柔软的深色头发,劳勃的第一个孩子,远在谷地的米亚·石东也有这一头细软黑发。
“如果您能见到他,大人,请你一定要告诉他,孩子非常漂亮。”女孩恳求道。
艾德艰难地点点头,“我发誓。”心里却在喊,该死的劳勃!
“哦对,她叫芭拉,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孩子的名字,如果不喜欢,他可以来起。”女孩摇了摇婴儿,对艾德说。
艾德摇摇头,“孩子,”他一时不知道叫唤的是女孩还是女孩怀里的婴儿,“咳咳,她的名字就叫芭拉,只能母亲来取,相信我,他会同意这个名字,很美丽的名字。”
劳勃根本不配给孩子起名,他怎么会处理这些事后的麻烦!艾德心里想。
“我保证,芭拉会一生不愁衣食。”艾德对女孩说,后者听到后,高兴地抱着婴儿在天上绕了一圈。
艾德离开妓院,骑着马缓慢地走在街头,此时他心如刀割。
街巷拥挤,行人并没有像此前一样把警惕或是好奇的目光放在骑马的艾德以及乔里他们身上,这几天在君临城中骑马行进的各地骑士、贵族可太多了,君临的百姓早已习惯。
艾德并不高兴,芭拉让他想起了琼恩·雪诺,私生子的脸浮现在自己眼前,而真实的他却在千里之遥的长城上作为守夜人服役,自己还答应他下次见面便把雪诺母亲的身份告诉他,可君临的事情复杂又满是阴谋算计,自己是北方的奔狼,习惯看见单调的白色飘雪和空寂的广阔森林,北方的规矩简单易行,全部按照王国律法和先民传统行事,而不是像在南方一样充斥着各种势力角逐的考量。
下次见面,又到了什么时候?艾德微微叹了一口气,纵马加速。
君临又下起了小雨,雨滴细碎打在艾德的斗篷上,滑到地面,在马蹄处默不作声融入地上细流。乔里的声音在此时响起,“老爷,我们得快些,雨越下越大。”乔里扭头对艾德说道。
艾德点点头,用手套擦拭眉梢的雨水,挥扬马鞭。
雨势越发变大,地上细流变成了黑水,倒是符合君临城肮脏的街道地面,天上惊雷轰然坠下,“轰隆隆”的声音接踵而至。乔里突然警觉地喊道,“老爷!”
艾德猛然抬头,雨滴打入眼眶,惹得眼珠一阵刺痛。但他仍然看清街巷上密密麻麻的兰尼斯特士兵,弑君者詹姆·兰尼斯特骑马立于前。
“后面还有!”侍卫大喊,艾德回头,发现身后兰尼斯特的红袍子也聚成一块,两边团团把艾德围住。
“兰尼斯特!你疯了吗?”艾德抽出钢剑,寒冰由于剑身过于宽大,此时并不在身边。乔里以及艾德随身几个护卫纷纷抽出长剑。“都不许靠近!”乔里警告,“在你们面前的是御前首相!”
弑君者走上前去,“我可不管你是不是首相,艾德·史塔克。”他缓缓抽出长剑,身后数十兰尼斯特红袍子也抽出武器,指向艾德。
“不知道高贵的首相大人记不记得我的弟弟,长得不高,眼睛还一大一小。”詹姆笑道,眼神里尽是狠戾。
“我记得非常清楚。”艾德冷冷答道。
“他在半路遇上麻烦,家父泰温对此很是焦虑,您又不会正巧知道谁想对我弟弟不利,是吧?”詹姆用着挑衅的语气,问着艾德。
修夫抽出长剑,“阿提斯公爵的谷地骑兵就在附近,詹姆爵士,请你慎重行事。”修夫谨慎地看着詹姆,高声说道。
“我问你,你以自己荣誉担保,艾德·史塔克!”詹姆没有理会修夫的说辞,举剑指向艾德。
艾德冷笑一声,“令弟是在我的命令下遭到逮捕,以为其罪行负责。”他大概猜到提利昂在半路可能被妻子逮捕,沉声说道。
詹姆摇摇头,“没得谈了。”他说,“我恨不得像砍了伊里斯那样砍了你,史塔克。”
“弑君者,”艾德眼睛微微眯起,手里长剑紧紧握住,“杀我,恐怕提利昂也会性命不保,劳勃更不会放了你们这些兰尼斯特。”
詹姆轻蔑地看了艾德一眼,“柔弱的凯特琳夫人谋杀无罪的提利昂?得了吧,我想夫人做不到这点,你们史塔克家都是这么愚蠢,”他看见艾德的眼神依旧冷峻,不屑地冷哼一声,“但我不会把弟弟的性命押在一个女人的荣誉感上。”他又重新收回长剑,转过身。
“只好放过您,好让你去劳勃那里告状我是怎么欺负你了。”詹姆背身冷笑道,“砍了他所有的手下。”
兰尼斯特的红袍子领头笑了笑,“遵命,大人。”
修夫摇了摇头,“七层地狱......”
“不!”艾德叫道,兰尼斯特的卫兵全部围了过来,乔里胯下马匹的腿被狠狠砍断,他被兰尼斯特红袍子拖拽下来。
“保护首相!”街巷一边声音传来,詹姆转头看去,艾林家族的新月猎鹰旗帜招展,蓝色披风,银甲重盔的谷地骑士马踏街巷上雨水积起的细流,溅得四处皆水。
兰尼斯特的红袍子步兵瞬间被挑翻,艾德趁机箭步上前,长剑挥舞,抵住兰尼斯特的进攻,乔里这才脱身,挥舞长剑加入战局。
修夫怒骂地挥砍向红袍子卫兵,“都说了谷地骑兵在附近,你们为什么非要捅出篓子?”
为首的谷地骑士长剑扫向红袍子,马踏前蹄,撞翻了数名卫兵,剑下又多了几道溅出的鲜血。“杀了所有红袍子,不要伤害詹姆爵士。”谷地骑士弧形巨盔戴在头上,他沉声下令。
詹姆叫骂着甩甩马鞭,由于轻甲着装,纵马飞奔的速度比谷地的重装骑士肯定要快上许多,他往城门处逃窜。
艾德割掉一个红袍子的喉咙,鲜血顿时溅满雨水,街巷血污染遍角落,顺着水流向低势处流去。
修夫着急地说,“快,我们得让金袍子封住城门,”他捂住脑袋,“天哪!金袍子如今由阿提斯老爷负责,要是当街首相被围的消息传到国王那里,岂不是阿提斯老爷的罪过?叫他们不要动手,谷地骑兵就在附近,还动手,该死!”
“大可不必,修夫爵士。”为首的重甲骑士卸下自己的弧形巨盔,诚然就是阿提斯·艾林。
“老爷?”修夫傻眼道。
“纵使是金袍子司令官的命令,城门的金袍子也不敢拦泰温大人的儿子。”阿提斯看了一眼艾德,而艾德兄长的夫人却敢。
艾德走上前去,“阿提斯,感激你的帮助,若不是你赶来救助,乔里和我的侍卫们可能命丧弑君者的剑下。”他语气冷静地可怕,但阿提斯知道艾德的怒火已经到了顶峰。
阿提斯赶紧翻身下马,“首相大人,恐怕事情远比詹姆爵士围攻你要复杂许多,您的夫人......”
艾德摆摆手,“弑君者说的时候我便猜到了,凯特琳.......她算是奉我的命令去逮捕了提利昂。”
“您的命令?”阿提斯皱了眉头,有些不解,“史塔克与兰尼斯特暂时无冤无仇,那是什么缘故?”他特意强调了暂时一词,艾德听后略带深意地望向他。
“泰温大人有何反应?”艾德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个就目前而言最为重要的问题。
阿提斯摇摇头,“没有消息,不过我看泰温大人一定在召集封臣,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河间地......您夫人把提利昂擒到了奔流城,想必霍斯特公爵一定有所处理。”
雨渐渐消停,乌云密布的天空依旧没有什么改变,血水钻进了君临城糟糕设计的下水道里,雨水冲刷着地面,接近三十个红袍子尸体躺在街巷上,乔里厌恶地朝一具尸体上踹了一脚。
“霍斯特公爵身患重病,我怕......”艾德沉声说道,但很快摆摆手,“劳勃在哪里,我们需要商量这件事。”随后他快步上马,凯特琳给他惹来了不小的麻烦,他必须快点解决。